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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茶，晚上还精神着。许秋妍想起以前在茶馆做业余茶艺师的日子，开话头聊起了茶艺。想不到陆常在更是个中翘楚，其中掌故、咏茶诗词信手拈来。说着说着，陆常在又回忆起江南草木、山水，结合着自己年少时的趣事，向着许秋妍一一道来。许秋妍在南京读过书，也常去苏州游玩，对江南古时风土人情很了解，所以二人虽然所处时代背景不同，谈起来还是有不少共鸣。

    直聊到半夜，她们困不可支，才昏沉沉睡去。

    翌日，许秋妍迷迷糊糊张开眼，竟看见娴贵妃立在不远处，她一骨碌爬起来，着急忙慌穿衣服，错愕道：“娘娘，你怎么来了？”此时陆常在也悠然醒转，见到娴贵妃，同样有点诧异。

    娴贵妃指指窗外：“这都日上三竿了，早起没吃什么，午饭都快错过去了，所以本宫才过来看看。昨夜肯定是睡晚了吧，这样身子可吃不消。”

    许秋妍系好最后一颗扣子，垂首道：“是奴婢失职了。奴婢应当确保陆常在早点歇息。”

    娴贵妃没言语，陆常在披衣起身道：“娘娘，是嫔妾要拉着凝碧聊天的。嫔妾好久没和人说得这样尽兴，一时忘了时候，劳烦娘娘费心，是嫔妾的不是，您千万别怪罪凝碧。”

    娴贵妃微微一笑：“陆常在是翊坤宫的客人，本就住不了多久。凝碧能让你高兴，那是她的功劳，本宫怎会怪罪呢。来用午膳吧，不然菜要冷了。”说罢转身就走。

    陆常在住进翊坤宫后，娴贵妃就待她不分你我，今天却好似特意强调她是客人，早晚要走，她心里难免有点别扭。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一定要写够3000字!

    第20章 新宠

    刚刚睡醒，陆常在没什么食yù，只吃了几口开胃菜便停了筷子。娴贵妃关切道：“不合胃口，还是身子不适？”

    “嫔妾这会儿不饿，娘娘先吃吧。”陆常在看向许秋妍，“凝碧，能否把你昨晚说的柑橘冰茶做来尝尝，也好开开胃。”

    许秋妍道：“倒是不难做，只是要等晚上天冷一些，冰一晚味道才爽口。”

    “等太阳落山，估计就够冷了，凉一会儿就够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准备。”陆常在说着就站起身，笑盈盈地看着娴贵妃，“娘娘有所不知，嫔妾在闺中时，就喜欢在锅台上忙活，一不留神便弄成个大花脸，为这还老被家母打趣。进宫之后不知不觉便懒了，感觉都生疏了。今晚就请娘娘尝尝嫔妾的手艺。”

    许秋妍努努嘴：“陆常在若要把功劳都揽过去，奴婢可不做了。”

    陆常在忙道：“都是你的功劳。”说笑着携她进了小厨房。

    娴贵妃再没动筷子，静坐一晌，就吩咐绮照把桌子收拾干净。

    绮照担忧道：“娘娘，您今天都没吃多少……”

    娴贵妃摆摆手：“你尽管收拾就是了，一会陪本宫去看望皇后娘娘，顺便散散心。”

    忙活了小半天儿，陆常在、许秋妍二人终于捣鼓出了一道柑橘茶，陆常在小饮一口，觉得酸甜可口，清爽怡人，自己甚是满意，甚至觉着不必冷饮了。

    许秋妍笑道：“冰的滋味比这个好上十倍百倍，您可别太心急了。”于是她们将茶放进院子角落一个小瓮中。

    许秋妍这才发觉娴贵妃与绮照都不在宫里，于是下意识地四处张望。陆常在从钟粹宫搬来翊坤宫之后就兴致颇佳，现在也不例外，一直笑吟吟地同许秋妍说话，全未觉察到她的心不在焉。

    许秋妍也不忍破坏她的兴致，于是尽量收回心搭她的话。

    远天暮色如画，空气微湿，宛如蒙上一层薄雾。陆常在赏着景道：“凝碧，你听过欧阳修的那首《江南蝶》么？”

    许秋妍摇摇头。陆常在回忆道：“江南这个时节或许还能看见蝴蝶呢，那儿的蝴蝶最好看了。我也极喜欢欧阳修那首词，还自己谱了曲。”

    她让纤芷取来自己的琵琶，且弹且唱：

    “江南蝶，斜日一双双。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韩寿爱偷香。天赋与轻狂。

    微雨后，薄翅腻烟光。才伴游蜂来小院，又随飞絮过东墙。长是为花忙。”

    许秋妍不通乐理，但深觉这首曲子很顺耳，调子欢快却不浮躁，正要赞美几句，却被乾隆先声夺人：“词是好词，曲亦是好曲。只是这冷风肃杀，何来粉蝶和江南微雨啊？”

    陆常在匆忙放下琵琶，跪下行礼：“臣妾参见皇上，请皇上恕罪。”她自认这是yín词艳曲，是平日里悄悄看来自娱的，今天兴致高才随意哼唱几句，哪想到会入了皇上的耳。

    娴贵妃立在乾隆身旁，朝他一笑：“妹妹许是思家呢。不过说起来，这翊坤宫好久没这么动听的乐声了。”

    “何止翊坤宫啊，整个紫禁城都罕有此等美妙的歌声、乐音了。”乾隆亲手扶起陆常在，见着正脸，笑意更盛，“江南出美人儿，果真名不虚传。”

    陆常在脸颊泛起红晕，羞怯怯地道：“臣妾愧不敢当。”

    乾隆顺手把玩起她的琵琶，问道：“你的位分是……答应？”

    陆常在答：“臣妾常在陆氏。”

    “陆常在。”乾隆念了两遍，似乎对这个名字印象不深。娴贵妃提醒道：“皇上，陆常在曾在长春宫为臣妾做过证。”

    乾隆这才恍然，问她：“朕记得你住在钟粹宫？”

    “是，”陆常在稍稍低下头，“纯贵妃孕中情绪不稳，臣妾来娴贵妃娘娘这儿暂住几日。”

    她全然不提纯贵妃深夜里遭遇血腥的事，只是微颦蛾眉，半掩丹唇，俏生生就像水墨画走出来的江南美人。

    乾隆不由得心动，柔声问：“你的闺名是？”

    “盈袖。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好名字，”乾隆微笑，“既然你还未有封号，朕就送你个‘馨’字，好让你馨香满怀，如何？”

    陆常在又恭敬地跪下谢恩。乾隆拦住她，顺势牵起她的手，问她是否谱过别的词，她脸颊更红，小声说“谱过”，模样楚楚可怜。乾隆愈发欢喜，嘱咐娴贵妃几句，就带陆常在去了养心殿。

    作者有话要说：

    又食言了，但是俺尽力啦~

    陆常在应该是没有过“馨”这个封号，但是想要贴合一下她女文青的气质

    第21章 衷肠

    望着俩人离去的背影，许秋妍真心羡慕乾隆充沛的精力，也着实佩服他百出的花样，风花雪月都不带重样的。

    “咳咳……”

    娴贵妃掩住唇，清了清嗓子。

    许秋妍这才发现人都走光了，院子里就剩她们二人。许久没有对话，也没有过两人独处的时光，她们之间仿佛结上了一层冰面。许秋妍想主动敲破这层冰，又有点犹豫。片晌，她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走过去，问道：“娘娘，您是伤风了么？”

    娴贵妃道：“不是，只不过嗓子有点发涩。

    许秋妍手足无措：“那、那怎么办？”

    娴贵妃轻笑：“你的柑橘茶做好了吗？”

    本来还没到时候取出来，可是娴贵妃要喝，许秋妍赶紧说：“差不多了，我去拿。”

    许秋妍取回小茶罐，去了娴贵妃寝阁。娴贵妃啜饮一口，嘉许道：“好喝，难怪馨常在吵着要做。”

    娴贵妃将茶饮一勺勺送进口中，神情惬意。许秋妍看在眼里，心情也跟着疏朗了。可是她觉着这些天，娴贵妃似乎清减了不少，又不免忧心。

    娴贵妃只尝了一小碗，就把罐封起来，道：“放回去吧。馨常在辛苦做了一场，等她回来喝。”

    许秋妍接过茶罐，问：“馨常在今晚还回来么？”

    娴贵妃一挑眉：“你很在意？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许秋妍连连摇头，莫名就有点心虚，“若是不回来，那奴婢今晚就去和绮照一块歇息了。”

    许秋妍放好罐子回来，娴贵妃和衣倒在榻上。床头烛火摇曳，温煦柔和。

    她走近问：“娘娘要歇下了吗？”

    “不，”娴贵妃拍拍身旁空位，“凝碧，你坐下，陪本宫说会话。”

    许秋妍直觉娴贵妃是打算告诉自己一些从前不愿说出口的事。抑或只是面对面地闲谈，她也乐意得很。她紧挨娴贵妃坐下：“娘娘想谈什么？”

    娴贵妃道：“本宫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你也能问本宫一句话，本宫也绝不扯谎，如何？”

    许秋妍觉得这般聊天颇有几分情趣，于是欣然点头。

    娴贵妃问：“前几天夜里，纯贵妃宫里出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许秋妍还浸在喜悦里，娴贵妃冷不防抛出这么句话，她毫无防备，霎时间浑身洇出一层冷汗，支支吾吾道：“奴婢……娘娘您怎么知道？”

    娴贵妃唇角勾起，还是那般熟悉的笑颜，“我只是随口问问，你若不知情也便罢了。”

    许秋妍笃定，娴贵妃应该是早就发觉了什么蛛丝马迹，只是压下来没说。现在说出口，定是有所把握，绝非随便问问那么简单。

    许秋妍理了理思绪，道：“其实奴婢已经与您说过一大半了。”她整理好措辞，继续道：“就是在行宫那晚，您让奴婢去给皇后娘娘送山楂糕，奴婢在外耽搁了好久，是因为不小心撞见了和亲王与嘉妃娘娘的事。奴婢怕招惹是非，躲在假山后头，有一只猫朝奴婢叫唤，被和亲王发现了。奴婢躲到别处，虽然逃了过去，想到他们可能有疑心，回过头会再查，就把那天碰巧捡到的纯贵妃耳坠扔在了假山后面。”

    说到这里，许秋妍的用心已昭然若揭。她移开视线，生怕从娴贵妃面容上看见哪怕一丝一毫鄙夷或者惊惧。

    娴贵妃沉默片刻，只道：“本宫知道了。那你想问本宫什么？”

    “娘娘……”许秋妍不由惊诧，“您不怨怪奴婢吗？”

    “怨你什么呢？”娴贵妃似乎颇为不解，“苏氏自作孽时日已久，多遭点罪受也算是天意。”

    许秋妍暗暗松了口气。她觉着娴贵妃一定对此事知晓更多内情，只是不便细问。

    娴贵妃又道：“你没什么要问本宫么？”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许秋妍的三魂七魄好像没来全似的，千头万绪也从头脑中抽离出去，于是就顺口把涌到嘴边的话吐了出来：“那晚，奴婢听见娘娘似乎在叫‘素雨’二字，那是……什么人的名字吗？”

    话一出口，她偏偏又恢复了点理智，觉察出自己问这话不妥：既触犯了娴贵妃秘辛，又逾越了奴仆的本分，于情于礼都不合宜。

    她心中懊悔，刚要起身请罪，却听娴贵妃淡然道：“高素语，是慧贤皇贵妃闺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本来想写回忆的，但是没能写到，改天吧！

    第22章 回忆

    闻言，许秋妍并未觉得伤感或是惊愕，反而是终于得到答案的释然、坦dàng。

    她对慧贤皇贵妃的印象，只局限于晚烟的描述、宫人口中偶尔的谈论，可说是所知甚少。许秋妍也不知娴贵妃打算告诉自己多少，只是静静望着她。

    娴贵妃抬手剪烛，烛火更加温暖通亮。她朝着许秋妍微笑：“夜深天凉，不如你陪本宫歇下，本宫和你慢慢说。”

    “嗯？”许秋妍愣了愣，“娘娘是要奴婢和您一块睡吗？”

    娴贵妃点点头。

    许秋妍暗觉好笑：这几天被选中“陪|睡”的频率还真高，整个翊坤宫的寝房都快被她躺遍了。

    不过她还是满心雀跃，褪下外衣就躺在了娴贵妃身旁。两人相视而笑，许秋妍有点害羞，移开视线，掩饰xìng地去摆弄床帐上淡紫色的流苏。

    这时，娴贵妃的声音响起来：“我与慧贤皇贵妃第一回见面，是在宝亲王府邸，那时本宫和她都只有十七岁。”她看向许秋妍，“和你差不多大。”

    许秋妍回望过去，挨她更紧一点。

    娴贵妃继续道：“十七岁的少女，大都稚气未脱，五官还没出落好，但那时的慧贤皇贵妃已颇具艳色，仪态万方，是以入府不久便得了皇上宠幸。

    “我头回和她说话，是在宝亲王府的小竹林中。那日天很黑，还下了很大的雨，我觉得屋里憋闷，就在竹林附近的小亭中看景，就发现她独自一人在林子里淋雨，浑身湿透了也不动地方。我走过去，发觉她眼圈很红，定是哭过。”

    说到这里，娴贵妃深深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迷离，“后来我与她相熟，她才告诉我，其实她一点也不愿选秀入宫，但是她嫡母发现了她和女伶人之间的情爱，且以此为威胁，如果她不肯入宫，就把那伶人杀了。为保那伶人的命，她依言进宫，还期盼着有朝一日她能来陪伴自己，但不久以后，那伶人还是被杀了。那天她在雨中痛哭，就是这个缘由。

    “我本以为宫中人情淡薄，但从那之后我就更想拼力保护好她。可是我没能做到，甚至还害了她……从侍卫身上搜出来的玉佩，是她送给我的，荷包也是她给我绣的。珍眉背信弃义，偷出来去栽赃嫁祸。事出以后，我想好歹帮她保住xìng命，可是储秀宫已经被焚毁殆尽。”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神情并无太大波动，对慧贤皇贵妃的过往以及两人之间的□□也只是轻描淡写。但许秋妍能感知到她内心深处汹涌而出的追忆、痛楚。

    许秋妍一时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沉默半晌，她才小声道：“娘娘，该忘的事便忘了。”

    “一生这么短，怎么会什么都能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