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实在不宜正面对上风乘鹤。 在他的地盘上。 这个于对方而言有着绝对天时地利人和的地方, 李青颜将明灯从水棺里捞出来一手扶着他一边环顾着这片炼蛊之狱,她是见过炼毒的,也是见过地狱, 但是眼前这等惨烈的景象纵使是如今的她也觉得有些怆然可怖。 在巫沼之门对上风乘鹤, 这于她而言几乎没有一丝的胜算。 “啊!——” “我要吃我还要吃吃了你!” “哈哈哈哈!” 癫狂的化蛊之象, 无数的人在其中被孵化成蛊, 恶了面容, 毒了心肠, 直作红目崩血般的大笑着,或缩匍于火海之中抱守着最后一丝理智。 挣扎,而经挫骨。 再挣扎。 最终却被这一场惨寰无比的炼狱给泯去了人性成了这世间最可怖的至毒。 李青颜缓缓地闭上了眸子。 她扶着这个依旧在醉眠的和尚,低头睁开了眼睛望向了他恬然宁和的睡颜,耳畔的厮杀与痛苦的哀嚎声不绝, 在这一片疯狂的吞卷着一切的火海之中。 和尚安静的睡着, 睡得酣恬,睡得祥和,见淡的唇边噙了很浅的笑容,似乎是做了一个好梦。 还好, 他没有看到。 还好。 火海奔走流泻一地, 赤焰翻腾, 冲激过她的衣发。 五色绸蒙目。 “哗!——”是刀刃出鞘的声音响起,寒光照面。 李青颜一边带着尚且在醉眠中的僧人,一边持着那柄匕首冲去了蛊火之阵的阵心之地,登时引动了蛊火阵中的人蛊和守蛊的蛊师。 利刃削骨, 不见一丝犹豫的割取了拦路之人的性命,戾如死神。 霜冷的面容心硬如铁,每一道刀光下,便是破血一命,甚至不给线蛊补生的机会。 “拦下她!” “快!门主就在到了!” “快拦下她!” 只有一条路。 是死路,亦是生路,在通往巫沼之门的走道中,只有这一条堆了百骸的青砖主道,唯有过了这一条路后,才能折去小道避开正面遇上鹤杀。 破骨的血溅上了她的衣裙,抽刀之即便又添了一道亡魂。 但自始至终,那僧衣都不曾沾得一点红。 …… “阿弥陀佛。”那个僧人立在血海之中,望着满地哀哀众生,合掌作十,悲落佛泪。 那是她见过的大哀。 悲切的让她甚至喘不过气来。 …… 很近了! 李青颜收了匕首,想要抢道往小径藏去,却被扑来的蛊师拦了去路,退脚中那爬了一地的蛊虫向她纷涌而来。 就在这个时候—— “门主到!”长声唱喏下,一树妖冶的诡花闻声尽飞,有黑鸦哑鸣。 残弦抖颤。 是破心的悚然与恐怖。 李青颜闻声之下一时如被人点了穴道一般的双腿难以动弹的僵在原地,只得睁大了眼睛转过了头往那方望了过去。 鸦鸣惊惶冲天,纷乱的黑羽之下但见有一人信步走了过来,毒瘴顿起。 当前的是两只诡蛇衔灯游道开路。 蛇火幽照。 黑袍落身轻摆而过,面上,但覆着一张般若鬼面,腥红的面具在蛇火的照彻下尽显现着鬼面的妖角与怖容,那是令人堪怖的笑容与尖牙。 “……!” 李青颜怔然的对上那张般若鬼面,却不想在她转过头的那一瞬间,仿若时间静止。 一切—— 都无声的缓止了下来。 她怔怔地望着这个戴着般若鬼面的人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像是丝毫都没有注意到她一般,这个人领着十数黑袍人自她的眼前缓步走过,直至尾后的两条衔灯的诡蛇游走。 ——竟无一人察觉到她?! 恍神之间,耳畔的那个声音越发的明朗了起来,李青颜定神之间终于听见了那个曾一直在耳边响起的声音。 是笛声。 蛊笛。 有人轻笑,朱唇微离了出声的笛孔,道,“你是在魇中,还是依旧在梦中?” “你是何人!”定神之间,李青颜但看见眼前忽然立了一人。 蛊笛覆掌流转于指缝之间。 一身沉蓝的长衣落身,图腾针走,重工的衣织尽显异域之色,这人绕笛转身,衣带轻摆之下长发翻飞,那面上,是一张极见醒目的鬼面具。 这人,是一个女子。 “在下魇如,见过李姑娘了。”她持笛而道。 “魇如?” “凡有魇心,我皆可入,亦皆受我所控,由此而得一晤。”魇如朗声笑道。 “……” 李青颜扶着依旧在梦眠中的和尚,举目望向了眼前这个戴着鬼面具的女子,随即又将视线转向了不远的那支队伍,见最后的蛇火消失在了眼前。 “所以,他们没有发现我?”李青颜道。 “这里是姑娘的魇心之地,旁人又怎可能发现的了呢?” “生蛊海也是因你之故?” “算是。”魇如笑了一声,答的有些模糊。 “此来何意?” “助你。” 看书求书百度搜索 完 本 神 站 这里无错更新最快,快转告需要小伙伴吧! “……” 李青颜一顿,随即沉目打量着她,像是在思忖着她的可信与否。 魇如对于她的怀疑却是不做置会,只是朗然的笑了笑,随即信步持着那只蛊笛朝她走了过来,停在了她的面前,但打量着那个经了这么大的动静却依旧没有醒过来的和尚。 “下次不要在给他喝酒了。” 魇如俯身以蛊笛的笛尾轻点了那僧人的额心,“不然便是连我也唤不醒他来了。” “你认识他?”李青颜隐约察觉到对方言词之中有见故人熟稔之意。 “诶,我说过呢。”魇如以蛊笛轻击了自己前额,摇头叹道,“凡有魇心,皆为我魇如之子。” “和尚也有魇心?” “为何和尚就不能有魇心呢?”魇如笑了。 李青颜沉默了下去,她望向了怀中依旧在醉眠的僧人,随即抬头望向了眼前的这个戴鬼面具的女子,问道,“那么,他的魇心是何?” 森白的蛊笛轻巧的流绕在指间,魇如的唇边但染上了一抹玩味的笑,勾唇之间,道,“你。” 李青颜望着她。 魇如轻叩着蛊笛于掌心,道,“你,是他心魔,亦是他魇心。” 过往,犹如无数片纷乱的碎片剪影在她的脑海中闪现着,那一幕幕,那一句句,在如今细想之下无一不显露着事情的反常与异样。 在寒夜亡命之下,看似只是巧合的偶遇,之后的一切事,却渐渐的发生了偏离。 李青颜半掩了眉目思忖着,忽尔抬头问,“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并不重要。” 魇如持着蛊笛轻叹了一口气,道,“你想要知道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 “……”李青颜不言,只是一双手在不经意之间攥紧。 “可是害怕事情超出你的预料外,让你接受不了?”魇如轻笑了一声。 “……” “亦或者,你的不问,其实是你已经知道了一切,因为知道所以从来不问。”魇如把玩着手中的蛊笛,低首轻叹道,“你不想他在卷进这些纷乱之中,一直在找能够推翻自己猜测的证据,但是却不曾料到,反倒而一步一步更佐证了你自己的猜测。” “我什么都不知道。”李青颜语色寡淡的说道。 “是,不知道有时又何尝不失为一种幸福。” “我从来什么都不知道。” “是,你恨你自己什么也不知道。”魇如道。 李青颜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魇心渐晦,当中的蛊火生得正旺,火海照面,尽显了她毫无一丝温度的霜眉冷目,唇成一线,无有一字言语,这一方便是任由谁人也解不了她的心思。 魇如只是望着,透过了那张鬼面具如似看一场好戏一般的望着她。 怀里的僧人渐渐的有了清醒的预兆。 “一柱香后,他会醒过来。”魇如望向了明灯,对她说道,“从百骨丘道上走,便能抵至西雅勒娜沙州,彻底脱离了巫沼的范围。” “你放我走?” 魇如一横蛊笛,随即转手而旋,音孔之中登见不数音泄出,一时之间,巫沼重新恢复如初。 魇如笑道,“因为,不久你会在回来的。” “无论你此番一助是何目地。” 李青颜扶着醉眠的和尚站了起来,望着她,道,“多谢。” 说罢,便带着这个和尚往另一方的小道处头也不回走去。 魇如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待她走至深内在也看不到一丝光色的情况下,犹自收回了蛊笛没入腰间,笑道,“他的魇心是你,你的魇心,又何尝不是他呢?” “不过,三错蛊照身,虚实难辨,疯癫成魔,巫乃,莫说我没提醒你,你如此待她就不怕他日有人提剑上门来找你清算吗?” 后句像是对他人说的。 尸沼之中一地的残尸人蛊,便是连侍蛊的蛊师都一尽前去拜会了门主。 “这可冤枉我了,她身上的三错蛊可非是我种下的。” 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 回头,但见枝上的一只黑鸦震翅而起。 魇如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爱窃窥的老毛病还真是经年不改。”她笑道。 黑鸦振翅飞在了她的面前,双翼上下拍着。 “没办法,被他阴了太多次了。”尖喙中愕然传出了人语。 “你遇到顾白戚不过只数年尔,你我熟识可已有二十个春秋,这般的锅还是别甩给他了罢。” “哈。” 鸦喙张开之际但听了一抹自嘲的轻笑,“但是我被他阴了那般多次可不作假,你许是不知道,自从我修了附魂蛊后,可是看到了太多有趣的事情,你要是有兴致,我可借你也来玩玩。” “我依你安排让她避开鹤杀出了巫沼,这就是你的谢礼吗?” “也无不可。” “这便不必了,你那些个恶趣味我实消受不来。”魇如摇了摇头,“是说,你现下不正接礼鹤杀吗?还玩着这附魂蛊不怕他知道?” “不怕。”黑鸦拍着翅膀说道。 “哦?鹤杀虽然偏好行毒,但在用蛊上也未尝不可与他一分伯仲。” “他?他那点蛊术也就比仇涯好一点罢了。”黑鸦鄙夷。 “你还真是。” “无妨事,他察觉不到的。” “这么有把握?”魇如这下却奇了。 黑鸦拍着翅膀飞在她的面前。 “因为我逃了。”黑鸦有些狡黠的说道。 魇如闻言不由得笑出了声来,她但且往回折去,见这只黑鸦也跟在了身边,一时不由得起了玩心,伸手弹了弹它的额头。 “嘎嘎!”黑鸦登生不满的扇着翅膀冲她示威着叫嚷着。 “我这附魂蛊可不是这样给你玩的。”黑鸦张着尖喙有些抗议的说道。 魇如便收了手,绕开了主道往自己的住殿走去,问道,“不过是说,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