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李青颜端坐在那儿, 听罢他的话后,只一挑眉神色不变的重复了一句,“你要绑我?” 很是寡淡的一句话。 听不见喜怒, 辨不清爱憎, 明明是一句没有任何情绪的话, 却让衣莲莫名的生了畏, 他倒退了几步, 忍住拔腿想跑的冲动定定地站在那人的面前。 衣莲心底也说不明白这种害怕是源自何处, 他明明并不曾见过眼前的这个人。 “嗯……我,我要绑你了,你,你别……”衣莲绞着绳索有些艰难的开口说着,却支吾了半天, 也没将一句完整的话说出来, 末了,却成了一句,“你别,凶我。我不怕你。” “嗤。”李青颜冷着一张脸笑了他一声, “我便就要凶你, 你能把我怎么着?” “我, 我不怕你,你凶我!”衣莲强撑着一口气直涨红了脖子的回道。 “阿弥陀佛。”明灯合掌一礼宣了一句佛号,随即放下了手,他睁着眼睛望着眼前的少年, 问道,“一别数日,施主不是与江施主一道去了西淮吗?怎会出现在这极地沙漠?” “大师……” 衣莲握着绳索愣愣的打量着眼前的僧人。 旁边的那个公子他没有见过。 但是这个僧人他却是认识的。 衣莲顿时高兴得起来,他连忙迈开了脚丫往明灯那个方向跑去,直藏在他的身后,“是,明灯,明灯大师。真的是你,大师!” “阿弥陀佛。”明灯颌首一礼。 “我,我和暮雪一道去了西淮,但是在半路上,巫沼之门的人,出现了有人把暮雪,给劫走了我一路追了过来,他们说,巫沼之门就在这极地沙漠里面……” 衣莲垂下了头,他说的前后不搭断断续续,字词之中满是委屈也满是懊恼。 他还记得和暮雪一同去了山下看红叶。 很美的红叶。 不同于山上的大雪,那些热闹的集市里面,有他此生没有见过的风光。 他还记得,月光透过红叶洒在暮雪的脸上,很美。 但是,他甚至还来不及为暮雪摘下落在发上的叶子,一切,便瞬间没有了,破碎了,恍然如一场美梦一般消散了。 李青颜与明灯对视一望,任谁人都不曾想到事情竟会演变至此。 “她现在在巫沼之门?”李青颜问道。 “嗯……” “那你可知她在何处吗?” “我,不知道。” 衣莲目光有些黯淡的摇了摇头。 他什么也不知道。 起初,他从来不在意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样的人从哪里来,只要有暮雪在,只要她一直在自己的身边,那么这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衣莲,曾经是这样想的。 但是直到那破空的一剑硬生生的打破了这样一场美梦,让他从梦中惊醒。 他,不能真的做一个什么也不知道孩子。 一个孩子的双臂,又怎么能保护得了她? 衣莲低下了头看上去沮丧极了。 “我与这和尚正准备去巫沼之门一趟。”李青颜请他坐在一旁直低着头,一张白净的脸委屈巴巴的皱成了一团,上面满是挫败与难过。 “……?”衣莲有些困惑的抬头望着她。 “所以你不用这么难过。”李青颜接过了小厮递过来装满了水的水囊。 “……” 衣莲还是不怎么明白。 明灯却是无声的笑了,他合掌一礼,捻珠正挂在他的掌上,他解释道,“李施主的意思是,她会帮你把江施主给救出来,所以施主不必在难过了。” “啰嗦。”李青颜冷冷的甩了他一个眼刀子。 “真的吗?!” 衣莲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探出了身子将那一链带着钩爪的绳索递了出去,“我,我不绑你了,你救暮雪,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李青颜将水囊收好,“不必浪费时间了,你做的那些东西真不合我胃口,也就给兔子鸟吃吃。” “……”衣莲听着,末了,又将头转向了明灯。 明灯睁着眼睛,神色温和的对他说道,“李施主的意思是,你不用跟她客气,你做的饭菜很好吃,她很喜欢。” “和尚。”李青颜微眯着眼望向了他。 “阿弥陀佛。”明灯神色不变的向她一礼。 衣莲望了望旁边面色凶相的公子,又望了望旁边面色温和的和尚,最后,他决定听那个和尚的话,但点了点头,露出了暮雪被劫走后的第一张笑脸。 他笑盈盈的道,“好,那我给你做,很多很好吃的,我都会做。” 许是他的笑容太灿烂了,竟叫李青颜恍了神。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你就给我仔细着记着,要是日后忘了,我断然不会轻饶你的。” 眼前的人其实生得并不见凶。 却让他莫名的害怕。 这种害怕,不是弱小对强者的恐惧与畏怖,而是一种莫名的称得上是孩子对父母的敬畏之情。 衣莲又将头转向了明灯。 明灯一直坐在桌旁神色温和的望着他们两个人,这方见衣莲望了过来,便举掌再行了一礼,他解释道,“李施主的意思是在说谢谢你。” “你闭嘴!”李青颜斥了他一声。 “不用客气!”衣莲选择性的听了明灯的解释,当即摇了摇头正色的说道。 “……” 李青颜面色霜冷满是不悦的望了一眼旁边半掩了目正在捻珠的和尚,偏生着和尚生着一张风轻云淡的脸,如似泰山自定,对她的凶狠与恶戾皆是无所畏惧。 眉头,皱得更深了。 李青颜随手将那一链绳索丢在了桌子上,“他话莫说,是谁给你胆子让你来绑我的?” 衣莲愣了愣。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转过头望向了身后,又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公子,蓦地恍然大悟,“你,你是漱白山上,那个要吃阿白很凶,的女子。” 话落。 驿站里坐成几桌的大汉们突然纷纷的亮出了兵器,直冲向了李青颜。 “是马贼!” “大家快跑马贼来了!” “是羝火族的兀沙头统!大家快逃命啊!” “你们——”衣莲见状不由得一惊。 数十把闪烁着寒光的大刀一瞬间从四方刺了过来,直以刀刃将她的脖子给架得水泄不通。 只要她稍加一动便是身首异处。 “你们不要——”衣莲不想竟会变得如此,想要冲过去阻止却被坐在一旁的和尚给拦下了。 佛珠收了下来。 明灯坐在那里神色平静,只睁开了眸望着。 “大师?”衣莲不明白的望着他。 “不必担忧,李施主可以处理。”明灯说道。 驿站之中的行客顿时慌作鸟散,只一会儿连掌事与小厮都跑了个没影。 极静。 静得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青颜神色不动的端坐在桌前。 她睁开了眼睛,道,“我与阁下应无结仇,更不曾见过,不知此举是为何意?” “嘿,果然是个女人。” “我就说,这女人从刚入沙漠的时候哥好几个就盯着的,怎么可能有错!” “瞧着这模样倒还真不错,这会儿巫魖大人的献礼终于有了落头了。” 兀沙站在她的面前,伸手扣住了她的下颌仔细着打量着她的脸容,“结仇?你这样的女人我只叹见着晚了,眼下只能拿来做献礼,只要早些日子发现了我定要好好尝一尝。” “哦?”李青颜睁开了眸子。 丹垣城外有风沙打旋儿一卷。 偶有一只沙鼠抱着香栗探头探脑的跑了过去,天空中的苍鹰盘旋着叫了几声空荡的回响着。 驿站外的骆驼商队已经全数离开了,地上尚还留着几件来不及装匣的宝贝。 驿站里是一片的死寂。 斟水声响。 李青颜握起了水杯明完了前后的原由明白了过来,“如此说来,你是半路上偶遇着了这个傻大个,见他会点医术又特别好骗便以代他找人来诓他留在你们马贼队里。” “这话不能这么说啊,他来了我们羝火族可没少过吃穿用度,怎么能说我们是诓的呢!” “那你们找到那人了?” “这……” 马贼们直跪了一地。 兀沙跪在了最前面直苦着一张脸,脸上还留着好几道的淤肿青色,“药华门现在在这极地沙漠算是一个禁忌事了,旁的人不好查也查不到,真的要找药华门的人也只能待奉毒宴上进了巫沼之门才有些机会。” “所以你们想绑了我,将我做为献礼去参加奉毒宴?”李青颜放下了茶杯抬眸望了过去。 “我错了!” “姑奶奶饶命啊!” “是我们这些粗人有眼不识泰山!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底下的马贼听着连连惨呼着拜服。 “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李青颜望着这一排排虎壮的大汉们,说道,“我答应你们,让你们绑了我,将我以献礼送给那个巫魖大人来参加奉毒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