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她

【预收】《东厂观察笔记》《云泥之别》【正文完结】【文案】朕在尸圈火海里捡了一个伶人。她卑贱,愚蠢,贪生怕死。挨过很多打,不敢大声跟朕说话。她一点也配不上朕。但朕有点喜欢她。于是朕赏了她一把世上最名贵的刀,后来,朕被这把刀捅成了筛子。不洗白的枭雄皇帝...

第49章
    她说得急切,不免面色涨红。

    张铎按下她的手臂,抬袖擦了擦她额头的细汗,笑道:“你不恨我了?”

    张平宣一窒,“我知道,陈孝死了,他无非长得像他而已。况且,他和陈孝一样,都是没有心肠的人,他要走,我就放他走了。而你是我亲哥哥,我怎么能恨你。我是怕父亲发狠,怕母亲也弃你……”

    头顶狂风掠过,金铃炸响。

    张铎垂袖笑望着张平宣:“母亲弃过我一次,我对母从不敢心存妄念。”

    “哥……”

    “你就别回去了吧。”

    他声音平和,抬手扶正她鬓上的玉簪子。

    赵谦跟上来道:“张退寒,要不我跟你去,大司马见了我尚会……”

    “我与张家的事是你一个外人堪置喙的!”

    这一句语速极快,迫得赵谦qiáng退了几步,不敢再说话。

    张铎这才重缓声调。

    “席银。”

    席银正在发愣,听到这一声忙应道:“奴在。”

    “陪着她,在这寺中逛逛也好,去清谈居坐坐也成,或者你们想去临水会也行。 ”

    他说着,伸手向江凌,伸手接过一包银钱抛给席银,转身下楼而去。

    “大哥!”

    张平宣扶于楼栏,扯声连唤了他几声,也不听他应答。

    浮屠下净无尘,伽蓝之中无车马,他徒行而过的场景落在席银眼中,竟有一丝孤烈之感。

    张平宣扶栏垂头,忍泪不语。

    赵谦多少知道些其中的原由,不好开口,便拿眼光睇席银。

    席银上前,扶着张平宣在茶席旁坐下。

    赵谦自觉此时不宜相劝,挠了挠头,不知所措,终听席银道:“将军去吧。奴陪着女郎。”

    第26章 chūn雷(二)

    赵谦走后, 张平宣坐在茶案后垂头不语,肩膀却抑制不住地抽耸。

    泥炉煮水已gān,席银又取了一壶上来, 从新烧滚。而后倒一盏,平递到张平宣手边。

    张平宣chuī着浮絮烫烫地喝了一口, 这才稍觉情绪稍缓。

    席银跪坐到张平宣身边, 轻道:“女郎,奴陪您去临水会转转吧。”

    张平宣摇头,仰面的忍着眼眶地酸胀,望向那九层浮屠的四角金铃。

    云翻白làng, 日升中天。

    张平宣拭了拭眼睛, 撑着席簟站起身:“不行, 我还是得回去。”

    席银也跟着起身道:“可郎主让奴陪着您,不让您回去。”

    “你一个奴婢懂什么!”

    她说得有些急了,见她神情错愕,忙道:“我无意贬损你。”

    席银淡露了一个笑:“奴也知道, 您心里着急。”

    张平宣捏着手上的杯盏,抿唇喃道:“每一回都这样。”

    说着,一把将茶盏跺回案声, 声音一高,已然带了哭腔:“他真的每一回都是这样!把我支走, 一个人到张家去见父亲母亲。他明明知道母亲始终不会见他,但又死犟,不见他他还是要去东晦堂跪求, 没有哪一回不是被父亲伤得体无完肤地回来。一声不吭,不让任何人去照看。”

    她说着忍不住抱膝坐下,埋首啜泣。

    席银取出自己的绢帕递给她,陪她一道坐下。

    张平宣口中的这个人,和那个把她从太极殿上从容带走的张铎是割裂的。

    “奴……看过郎主背上的伤。”

    张平宣一怔。

    “他肯让你看?”

    “嗯。”

    张平宣的面上说不出是喜还是悲。

    “那就好……那就好,我听江伯说,大哥从前都自己一个擦身上药。阿银。”

    “嗯?”

    张平宣就着绢帕握住了席银的手。

    “谢你。”

    席银忙道:“不敢,您救了奴的哥哥,您是奴一辈子的恩人。况且……”

    她垂下眼来,声里有一丝轻颤:“况且,奴不是自愿的,是他bī奴的,奴很……怕他。”

    “是啊……”

    张平宣闻言,目光一暗。沉默须臾后,含泪叹了一声。

    “世人都怕他,连父亲和母亲,也都怕他。”

    “可是父母为什么会怕自己的儿子呢。”

    她说完觉得唐突,又添了一句:“奴没有父母……尚不明白。”

    “那你和你兄长……”

    “上回没来得及和您说明,奴是兄长从乐律里捡来的。”

    张平宣一愣,随即缓和容色。

    “你也是个可怜的女子,难怪你不明白这些。不过说到底,我也不明白。”

    说完,她垂眼沉默下来,手指渐渐捏紧了膝上的衣料。

    再开口时,神色竟有些失落。

    “也许是因为他的处世之道,有背我张家立族之道吧。有的时候,连我也觉得,大哥真的不像张家的儿子。我们张家,是举世清流,父亲一生嫉恶如仇,二哥也是刚直不阿之辈,就连长姐和我,也肯分大是大非。张家上下,从未有一人似大哥那般做派,尤其是他灭陈氏的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十年了,可每每回想起来,我还是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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