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几口热水,姜姒抚两下汗,轻轻摇头。 “不必了,什么时辰了?” “五更了,公主再睡会儿,外头冷得紧。” 姜姒自然没了睡意,起身梳妆,膳房备齐朝食,皆是些清淡慡口的。 只等着那jī丝煨粥热气散尽,姜姒都没用上几口。 待朝食撤去,清漪殿外便有人匆匆喊门,殿前守着的内侍瞧天色未明,一时不敢将人召进来。 直等着姜姒用完膳,那道声音终是拦不住。 “外头怎的吵吵嚷嚷,什么事?” 丹青出去片刻,很快又返回内室,面色凝重。 “公主,是朝阳宫内侍来禀,说是陛下忽起高热,太医院值守的御医皆被召去了云阳侯府,眼下……” 话音甫落,矮几脚下便碎了一盏茶杯。 姜姒脸色难看,红唇紧抿,清漪殿一时奴才婢女跪了满地。 披上柔白狐氅,姜姒边走边道: “取我令牌,去云阳侯府请人。” 清漪殿离朝阳宫不远,只雪路难行,到朝阳宫到底是比平日里慢上许多。 皇帝姜寒年仅十三岁,眼下正面色彤红,浑身颤栗的躺着。 姜姒上前,见状便问:“怎么回事?陛下昨儿夜里不是还好好的?” 贴身照料姜寒的内侍早已抖如筛糠,低着头不敢回话。 “再不说实话,本宫便将你们统统丢出去。”她眸光凌厉,睥睨着满殿的奴才道。 内侍见兜不住,老老实实道:“昨儿夜里镇国公世,世子谢大人被陛下留在宫中,陪着陛下练了半宿的剑法……” 姜姒闭了闭眼。 很好。 会跟她玩儿声东击西了。 姜寒幼时身子便不大好,平素里众人皆是小心照料,何时在冰天雪地里挨过冻。 这厢姜姒还头疼着,那头便有人通报太后驾到。 姜姒不禁冷哂。 周氏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周太后年仅三十,保养得宜,着一身绛红色金丝鸾鸟朝凤宫装,头戴凤冠,气度雍容。 见着姜姒,她也只淡声道:“温宪来了。” 姜姒行礼:“参见母后。” 周太后是继后,并非姜姒姐弟生母,他们姐弟乃先皇后所出。先皇后早逝后,先帝又立了云阳侯府幼女周氏为后。 这隔着肚皮的母子,面子上过得去已是体面,平日里碰着也算尊重且疏离。 “陛下如何了?”周太后问,脸上却无半点急色。 “陛下高烧不止。” 姜姒说完,抬眸对上周太后那张仍极为年轻的脸:“只是不知太医院值守的御医都去哪儿了,唤了一个时辰竟还没来,母后可有听说?” 周太后同姜姒对视半晌后,柔声一笑。 “昨儿夜里,云阳侯夫人突感头风,疼痛难忍,来哀家这请旨,差御医去府中瞧瞧,哀家不曾细想,着急忙慌便递了牌子。” “谁成想……”周太后顿了顿,朝身后的掌事姑姑问道:“人还未回来?” “奴婢已经差人去请,想必已经在路上了。” 周太后闻言,加深了笑意。 “说到底,云阳侯也是温宪你将来的夫家,抛开哀家兄嫂这一层不说,同咱们更是亲上加亲,云阳侯夫人有事相求,哀家也不好不应。” 姜姒心中冷笑,周太后这般斡旋,是铁了心要拖她一同下水了。 可她到底按住了心思,笑道:“原是这样,儿臣还当是侯府恃宠而骄,一时僭越失了体统。” 周太后闻言,脸上笑容微顿。 可姜姒很快接道:“想来是一场误会,丹青,去取些上好人参,替本宫送去侯府。” 她话音甫落,几名御医终是匆匆赶来。 御医一来,倒是缓解了周太后与姜姒之间的那股子暗流涌动。 直到御医开了药方,宫人仆妇进进出出,一时忙碌不止。 这时,周太后转身,拉起姜姒的手轻声道: “你也及笄数月,哀家觉着同云阳侯府的婚事也该提一提了,你父皇临终前最遗憾的,便是没能看着你出嫁。” 周太后面带哀伤,眼角泛红。她本就生得柔美,示弱起来总能惹来旁人的怜惜。 “二郎前儿个还同哀家提这事儿,那小子,怕是有些等不住了。” 周太后边说,边观察着姜姒的反应。 往常只要提起周慎,姜姒总是一副羞答答的样子,脸颊坨红,缓缓敛眸。 姜姒心沉了沉。 须臾,只见她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淡然道:“父皇丧期未满,儿臣总不好这时候办喜事。” 岂料周太后不紧不慢,“算着日子也快了,哀家已命礼部提前操持起来,不妨事。” 她说完,拍了拍姜姒的手,在掌事姑姑的搀扶下离开朝阳宫。 姜姒脸色yīn沉,望着她的背影出了许久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