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

青梅竹马,双向暗恋,美食文。两个男的,每天都在吃。还不胖。

作家 孙黯 分類 耽美 | 8萬字 | 35章
第(16)章
    退过房后,三人一道回家,隔夜的馊衣服外包裹着甜美的香水味,往康崇车里一坐,登时兰薰桂馥,沁人心脾,他恍惚地拉着一车名媛美姝,自觉如同早晨刚下班的可疑服务行业人员,打开空调和音响,湮灭在滚滚红尘中。

    鲜少有这种“不用考虑接下来该做什么”的悠闲时刻,他们漫无目的地逛,开过护城河,开过菜市场,开过曾经一起念书的初中学校,如今分化成两个校区,新起了实验楼,扩建了体育场,校服依然很丑。快到校门口的时候,陈蜜柑激动地降下车窗,探出头朝外大喊:“形而上学!不行退学!太惨啦!逃课吧!!!”喊完方觉通体舒畅。

    各回各家之前,景允拉着陈蜜柑,又叮咛了一遍:“他们说你,就当做没听见,该逛街逛街,该蹦迪蹦迪,有合适的再找,没合适的拉倒。”

    陈蜜柑本来还笑,闻言沉下脸来,忧患地问:“死活都找不到合适的怎么办?”

    “那就不找。”

    “我要是一辈子不结婚,哥会笑话我吗?”

    “不会。”

    “我觉得婚姻挺可怕的……哪怕是跟喜欢的人,也会变得不喜欢了,因为真的特别麻烦,特别折磨。我说话不是没有根据,我当过三次伴娘,我妈说不能再有第四次了,因为我会嫁不出去。我心想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想结婚。你想,从筹备婚礼就开始刁难你,你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到了那天还要装出一副兴高采烈、喜气洋洋的样子,其实站着都快晕了,司仪还拼了老命的要把你说哭,必须哭,不哭就没有仪式感。典礼流程复杂,都说婚礼一生就这么一回,不能留下遗憾,但凡错了一处,你就觉得完了,是坏兆头,不管过去多久,想起来都膈应。还要应付七大姑八大姨,那些亲戚你认都认不全,他们之中还可能有极品,这没法选,防不胜防。

    “结完婚呢?有人就松了一口气,觉得现阶段任务完成了,休想,还有下个阶段。一窝人围着问你啥时候要孩子,啥时候怀孕,啥时候生。他们都是这样,催完你找对象催你结婚,催完你结婚催你生孩子,一天天的不上班不睡觉不知道c.ao心什么玩意。要我说你们掺和什么劲?你们是孩子的爹?少他妈关心我,我好得很,不差你一句话,你闭嘴我还清生点儿。小哥你说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没话找话?还是自己过得不好,也见不得我好?人活着什么时候能不被指手画脚?

    “生了孩子更加完蛋。哦对,你跟我大哥不用生孩子,真羡慕你们俩。生完孩子我变丑了,落一身病,你让我怎么爱他,怎么爱那个把我变成这样的男人?我们要是吵架了,我还得时时刻刻想着,为了孩子,为了孩子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不能一刀捅死这个王八,但我不想当圣人,我一点都不伟大,我也有私欲的。人有私欲不正常吗?王小波说过,‘人有权拒绝一种虚伪的崇高’,哥你肯定看王小波,康崇么不一定,他从小就不爱看书,他买书是为了装逼。嗯?他让你带他买的?那他肯定是有别的企图!

    “说回结婚,不对,说回喜欢的人。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景允说:“有。”

    她挠挠头:“那你俩为什么没在一起?”

    景允说:“你问康崇。”

    第16章

    康崇不在车里,在外面接电话,仍是那副不经意的淡漠神情,手机贴在右耳上,喉头微耸地言语,不时点头应承,具体内容听不明晰,车窗隔音效果优良,画框似的眷着他的身影,周身阳光照彻,几点亮斑穿过树荫,投落在他身侧,随着忽起的风游移,深浅不一。

    车没熄火,音响仍在播放着不知名的歌曲,是一首景允没听过的英文歌,音质不是太好,明显未经过精密的处理和修饰,更像一场即兴表演,原始的,粗糙的,沙沙,沙沙,像信号接收出现故障的收音机,夹杂着脱离旋律的絮语和回声,连绵的细雨敲打着屋檐,又让人觉得是配合整首歌的意境故意为之,吉他伴奏,平铺直叙的编曲,男声温柔得近乎哀求,在密闭的车厢里吟唱:

    we could fall together我们本能相爱

    i just want to know how it feels to hold your hand我只是想知道,牵你的手感觉如何

    but you don't know me但你对我一无所知

    i know you don't know me我知道,你对我一无所知

    i'm not even sure if我甚至无法确定

    you know i exist你是否知晓我的存在

    and when i watch you smile当我窥见你的笑颜

    i'm pelled to look away却不得不转移视线

    cause i don't want to fall因为我不想坠入

    no, i don't want to tumble不想坠入

    into your abyss你的深渊

    陈蜜柑早就下车离去,拎起她的背包,丢下她的旧情,身轻如燕,一跃消失在七月的风光里。而他想听完这首歌再走,家就在不远处,他却甘心留在这里,固执地听一首没头没尾、不明所以的歌。

    他倚在车后座,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软绵绵地依着,享受片晌的宁静,又擎起上半身,靠近车门的时候,忽然发现康崇就在门外,但是似乎并不打算进来。电话还没讲完。

    他一边应答,手一边隔着玻璃,缓缓覆上景允的脸,直到代替了明灭的树影,将其完全遮盖,隐藏,消融于掌心。

    并拢指缝时,景允阖上眼睛,睫毛翕动,犹如期许着一场赐予或降临,鼻梁上有一道浅浅的绯色印痕,横贯至两侧的颧骨,蔓延不止的热。

    康崇从未见过这样的红,不禁凑了过去,偎得近些,仅是偎近,如同窥视水底。

    他想给他呼吸。

    再不这么做的话,两个人都会窒息。

    夏风旱热,挟裹着无序的心跳四处流窜,康崇深吸了一口气,喉结滚动,舔s-hi干裂的嘴唇,最终直起脊背,扳住了滚烫的门把手。

    “回家吧。”

    他要做先打开门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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