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是因为这种自信,以及对对方的预判,裴君心中怪异之感越甚。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飞贼。 裴君挥刀越发凌厉,一定要留下此人带回去审问。 她是想要活口的,不想那飞贼忽然撤刀,竟是以胸膛迎向裴君,主动撞向她的刀尖。 那一瞬间,裴君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一个被活捉的突厥大将疯狂大笑后忽然冲向她的刀尖,她收刀时划破了对方的领口,但刀还是插进了他的胸膛。 血如泉涌,但锁骨上似乎露出一个黑色图腾的一角…… 而她这一下的停顿,飞贼抓住了逃跑的时机,胸膛擦着刀尖,转身便跑。 裴君来不及继续想下去,回过神迅速向逃走的飞贼追去。 那飞贼跑得极快,裴君紧紧跟在后面,两人原本间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因为裴君不熟悉地形,距离渐渐拉大。 二人追赶着穿过一片树林,前面出现一个庄子,那庄子建的极大,院墙便有八尺多高,里面恐怕房屋众多,若是教这飞贼跑进去,定是极难抓住人了。 是以裴君拼劲力气提速飞驰,未成想此人竟还有余力,速度更快地奔向那庄子院墙,脚踏墙边,三步便攀上院墙,然后跃下去。 裴君紧跟而上,眼瞅着此飞贼逃向后院方向,追至后院却四下无人。 偌大的庄子竟然没人守卫,像是故意为谁空出来一般…… 裴君握紧刀,视线搜寻,两侧耳房和偏房之间的角落皆可藏人,最后,她缓缓走向东侧。 忽然,正屋中似有声响,裴君一顿,立刻小心地向正屋走去,手覆在门上的一瞬,里面响起男子清越而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公主竟然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谢涟实在叹为观止。” 裴君一怔,即将推门的手顿住,怎么是他们?这么巧? 屋内,四公主秦珈点起chuáng头的蜡烛,柔荑捡起散落在地面上的衣衫,一点点地穿上身,肩膀微颤,竟是渐渐笑出声来。 谢涟皱眉,眼中难掩对她的失望,“公主竟还能笑出来……” “我当然能笑,为什么不能笑?”秦珈衣衫未整,转过身来,见谢涟撇开眼,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故意,“谢涟,那酒里根本没下药,只是普通的鹿血酒,我是骗你的。” 谢涟倏地抬眼,不敢置信。 秦珈笑得越发快意,“你看,我只不过随便一句话,你就信了,我往你怀里一扑,你就抱住了我,你就是喜欢我,如今你还怎么骗自己?” 谢涟一贯的淡然从容终于出现裂缝,良久,依旧决绝,“谢涟不值得公主如此轻贱自己,污了公主的清白,我愿意以死谢罪。” 他没有否认,可还是不愿意和她在一起。 心中的悲伤快要淹没秦珈,她只能倔qiáng道:“我就是要证明,我不是天生犯贱,是你谢涟懦弱,你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谢涟默然,“公主,我们不可能的……” 头一次,还是在刚坦诚相见之后,谢涟终于和她开诚布公,“陛下制衡朝堂各方势力,绝不准许任何一方独大,如今的局面,无论是两位公主的婚事,还是燕王殿下的婚事,都不可能选世家或者勋贵。” “我不能弃家族于不顾。” “好像只有你们男人才懂朝堂一样,你休想用那些家族大义来搪塞我。” 秦珈眼角忍不住滑下一滴泪,没法儿自欺欺人,他就是爱旁的胜过她罢了,多简单。 女人的心思总是很难测,他来了,秦珈就忍不住幻想,是不是他们之间有可能…… 但她又忍不住难过,“你要是不来就好了……” 起码那样她也还能骗自己,谢涟相信她的为人,相信她不会真地想要毁了他,或许还能继续抱有期待……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明白,他们之间,彻底完了。 谢涟悲哀地闭上眼,“若公主怨怪谢涟,能有些许宽慰,谢涟绝无二话。” “只是,谢涟仍有一问。” “如果……不是现在这般局面,而是突厥qiáng势,大邺将危,非要公主和亲才能为大邺换得短暂的喘|息,公主会如何?” 秦珈深深地看着他,哪怕衣衫不整也挺直背脊,微微扬起下巴,说道:“我会去。” “我是大邺的公主,可以为大邺的百姓牺牲,但大邺的无能,将永远无法抹去。” 谢涟……躬身拜下,“我已负公主,不能再负家族。” “谢涟,你太可怜了。” “起码我极力争取过,既然说是最后一次找你,就一定是最后一次,以后绝对不会再回头。我不需要你以死谢罪,谢涟,你这样的人,恐怕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门外,裴君耳朵听进两人的对话,猜到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也并无多大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