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向着楚羽招招不留情,至她于死地的心情极为迫切。 可他对尔玛很是在意,不肯伤了她一根毫发。 楚羽大口喘着气,她本可以多和对方纠缠一会儿。 只要楚羽攻击尔玛,就能把尔玛留下。 即便对手再难缠。 可她竟还是下不去手,一如她不能真的用怀里真正的利刃杀死尔玛,而是用了腰间那把假的短刀,冒着被明束素看出破绽的危险。 或许这是为什么尔玛敢对她那般说话的原因。 “楚佳人,我喜欢你。” 尔玛那么说着,她狡猾无比,可又天真可爱。 她是醉死人的温柔乡。 楚羽下不去手,和那刺客一样。 所以她失去了尔玛,眼睁睁看着蒙面的刺客将她抱走。 一块竹片从尔玛的衣裳中滑落。 “吾妻尔玛,速归。” 那上面如此镌刻。 楚羽念叨着这句话,眼睛红了,她感觉自己被玩了个彻底。她就说,同样是皇位继承人,尔玛又如何会那样又少心机,又下不了狠手,可爱得像是扎手的玫瑰花儿。 无非是还没拿到她想要的东西罢了。 这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什么逃婚,什么输在自己手下,什么联合起来坑明束素,全是她想要接近兵符的伪装。 尔玛公主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楚羽猛地吸了口气,抓起地上的剑,向外追去。 还有一种可能。 是明束素派人回来试探,带走了尔玛。 她和刺客的纠缠只是一会儿,明束素不可能走太远。 明束素同手下的人骑着马儿,悠哉游哉。 她见楚羽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的狼狈模样,就忍不住勾了一抹笑。 手上被自己的剑割了血口也没发觉,楚将军好生痴情。 明束素身后的六人一个不少。 楚羽站在那儿,愣了一下。 不是明束素使的伎俩,那就真的是剜族人把尔玛接走了。 是托罗把自己的新娘子接走了。 明束素和剜族联手,也输不了,唯独剩她一个。 只留她一人。 她楚羽还从来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幸好,兵符的图纸还在自己手里。 楚羽深吸了口气。 不过是丢了个人质。 一个耍得她团团转的人质。 “将军,你可有什么事么?本王可还想早些向皇上报告尔玛公主的死讯呢。” 明束素伏下身子,疑惑地望着她。 “她没死透,被人带回去了。” 楚羽咬了咬牙,知道自己主动将把柄送入了明束素的手里。 她输在识人不明。 “这可不妙。离托罗王子和尔玛公主的婚典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新娘子回去了,一切也就妥当了。剜族内乱看来是成不了了。” 明束素微笑着,把将成的事实摆在两人面前,等待楚羽的回话。她并不问为什么楚羽那一刀没有杀死尔玛,也不问她为何追不上杀手,这让后者如坐针毡。 楚羽又想起当年入苍平时,见到明少沫的场景。 那还不满十岁的皇女跨在小马上,红色披风艳烈如血。那年纪的小儿能做到如此,本该张扬得意,而她的双眸却沉的安静。 安静得让人心寒骨颤。 果然是一家人。 “臣下有罪。” 楚羽低下了头,半跪在地上,她几乎是咬着唇说出的这四个字。 这笔账记在尔玛头上。 下一次,她捅进尔玛身体里的,不会是假的短刀。 “楚将军不必介怀,或许,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皇上那里不急,离尔玛公主的婚典还有一月,还能拖延些日子。不过本王猜,楚将军也不想他们如期成婚。而现今,本王手中有一份东西,不仅可以迫使婚典取消,还能造成剜族内乱,不知将军可有兴趣?” 站在陷阱旁的猎人笑了。 她将饵放在楚羽的鼻尖,等待她张开口去咬。 “愿闻其详。” 楚羽别无选择。 她对不住姐姐,怕是要赔上一些兵力才能偿还这笔人情了。 楚羽咬牙,她会找到办法纠正这一切。 半夏可以不愿起兵,但她会保证万一孩子改了主意,背后永远有人撑腰! “这不是该在外面讨论的事情。不如让本王手下的士官们先回去,以免军中有人恐慌造次,乱了秩序,将军以为可好?” 明束素下了马,扶起了楚羽,她的威施够了。 她在楚家军队上打了个缺口。 她的皎儿在绛雪本州内,同样地努力。 顺利的话,离争取楚羽站到她这边已然不远了。 一旦拿下绛雪,加上皎儿的周尧,七州占得其二,她就有了争夺天下的底气。 攀上最高山峰,才不枉一生。 青彦在马上目送明束素离开,才喘了口气,随即向楚羽的军营潜回。 明束素早已料准,楚羽还是会不甘心追上来看是否是她的计策,而不是就认为尔玛设计了她。所以明束素吩咐青彦将尔玛就地放在稍远的帐子里,再回来装作一切没有发生过。 十分奏效。 堂堂大将军却为敌对公主所迷,失了平日该有的冷静。 女女相恋,果然荒唐至极。 青彦暗自摇了摇头。 他亦不看好王爷和风贵女的恋情,但起码,这两人在一起对王爷是有助益的。 至于功成之日,想来王爷能明辨好坏。 不至于蹈今日楚羽的后尘。 深夜,楚羽帐中。 明束素随手抓来一支笔,静静等它吸饱了墨汁。 她于纸上慢悠悠地写。 楚羽看着那一系列的名字,不明白这位年轻而有谋略的皇女到底要做什么。 “这是剜族内各大部落的继承人姓名。” “将军对剜族很了解。” 明束素继续写着,她每写一笔,笑意就更深一分。 “自将军十三岁起,便与剜族打仗,这些人你应当也大部分都打过照面。如果有办法,将他们一举歼灭,剜族将会如何?” “一时间必定群龙无首。可是王爷怎么保证他们会聚在一起?又如何能将他们一举歼灭?再者,若是剜族完全混乱,部落各自为战,极有可能会直接侵入绛雪,掠夺百姓,比现在的情况更加不可控制。” 楚羽道。 “楚将军知道皇上的意思吗?” 明束素终于写完了那么一长串名字,她换了支朱砂笔,将尔玛的名字用红色圈起来。 “他想要用尔玛公主和剜族王达成协议,哪怕一年的和解也好。皇上有些等不起了,春典和登基大典耗费了太多国库金钱,他想要一个喘息的时机。楚将军的本意想来也差不多,只是你明白拖得越久对我方越有利,皇上么,他不是看不见这一点,他只是不够信任你。” “王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楚羽冷道,她晓得这些,明家和楚家从来不对付,彼此把对方当作最大的敌人防备。她们代表着新旧两个王朝。 “本王亦不信任楚将军,你有私心。尔玛一事就能证明。将军是帅才,但太重感情。可令本王放心,百姓亦有幸的是,将军同样爱他们,不会因为小小私情而越过百姓的福祉。所以我们才会在这儿商谈。” 明束素搁了笔。 “谈什么?” 楚羽问。 “将军心里有数,当然是谈如何将其他合格的继承人剔除,然后推举尔玛公主上位,以保两族之间百年和平的大事啊。你提出的那些疑虑,本王能解决,只要将军是站在本王这边,站在百姓这边,而不被私情所惑的话。” 明束素眨了眨眼。 “你是想要更多的军队。” 楚羽惜字如金,生怕多说一个字都会被明束素诓骗。 “是,也不是。本王是新手,在军营里的那些小伎俩不过不得已而为之,实际不是帅才。绛雪一州,或许皇上不同意,可本王觉得,终究是由楚家人来守才够稳当。不过,要完成计划,武力是必要的,将军若能全力支持本王,那便再好不过。” 明束素绕着弯子。 “你需要我当你的剑。” 楚羽下了论断。 “本王会负责把人都聚集到一个地方,唯独将尔玛公主放在别处。若将军合作,新一任剜族女王会很快掌握政权,没有骚扰绛雪百姓的乌合之众。最妙的是,尔玛公主最清楚楚将军的能耐,又是爱好和平之人,两族和平指日可待。” 明束素轻笑。 “这是你为何要和剜族王交易的原因?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 楚羽终于明白过来。 明束素根本不是明子染的鹰犬,她自有打算。 “尔玛公主的情报是本王给的,这是本王的投名状。不久之后,剜族的人会真的以为,本王为了争取他们的支持登上皇位而拱手让出绛雪州的百姓。” 明束素将那张纸放在烛火上烧尽。 “可他们不想想,没有了百姓,当上了皇帝又有什么意思?” “当今圣上虽是军旅出身,却少了你的这份气魄。” 楚羽叹了口气。 若是自家的侄女能有一分心思放在争天下上,该多好啊。 “皇上也有不得已的地方。近来为了养那位国师也花费了许多金钱,而太后身体欠安,新政和老爷子看着妹妹为了家事憔悴,心里也不好受,去年廪余新政递交给国库的钱财,足足少了三成。” 明束素摇了摇头。 “谁都有难处。不知王爷是否要亲身前往剜族?” 楚羽心中惊骇,明束素对这些机密情报似乎都了若指掌。 “是啊,剜族王诚挚邀请本王参加尔玛公主的婚典呢。” 明束素右手抚上心口,那是剜族的一种礼仪,用来表达祝福的。 “到时,将军可要记得早些来救本王。” “赴汤蹈火。” 楚羽也抚上自己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