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如一日。 被许多的老人忘却,然后越来越多的新人已经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这大概就是澹台洛水现在的处境。 昆仑宫从来都不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地方,游离在人宗道门以及魔域三方势力之间,看上去与谁都淡薄,这自然有着昆仑宫的底气。 三百年三位剑仙,皆是一出昆仑宫便闻名天下。 没有人敢用利益为威胁来胁迫昆仑宫,自然也成为了一个极为残酷的地方。 对外的和平,对内的,却是一种绞杀。 无数的天才在这里陨落,这里从来都不是一个所谓的培养天才的地方,只有真正能离开昆仑宫的人,才能称之为天才,称之为剑仙。 而当你进入昆仑宫的那一刻开始,如果你想要离开,要么成为剑仙,要么躺着出去。 这就是这里的残酷之处。 无数被寄予厚望的天才人物,在这里沉沦陨落,成为了孤独飘荡的游魂,不是说他们死了,而是明白了自己前路无望,浑浑噩噩的活着跟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也有人不堪重负,身边的压力,无数同辈的赶超,已经每天都可能发生的切磋,被这些东西所压垮,自我了断性命。 澹台洛水便是这些人的其中一个。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们死了,自己活着。 她在昆仑宫生活的三十年,每一天都觉得如同炼狱,只是从开始的折磨到后来的习惯甚至是现在的麻木,她几乎已经要忘却了。 忘却自己为何到来,忘却了自己要寻找什么,忘却了自己让自己锁在这峭壁之上,到底是等待什么。 这天的夜晚,风很清凉。 “大概是秋天了。” 她喃喃自语。 那张灰暗却掩饰不住美丽,就像是被风沙拂面的玫瑰的脸庞,有的是一种麻木与淡漠。 或许是对这个世界,或许仅仅是针对这个无用的自己。 觉得自己无用这件事情,似乎也已经许多年了。 生活里逐渐没有了快乐,更谈不上欢愉,一点仅有的兴趣爱好磨灭的干干净净,脑袋里只有剑,甚至生死似乎都不那么重要。 更不要说那个叫李羡鱼的男子所说的情了。 他喜欢自己,她很早就知道。 她不喜欢他,那便是初见的时候就已经确定的事情。 感情和时间无关,所谓的陪伴,只是一种活该的一厢情愿。 她抬起头来,连星光都被遮挡,被锁住的这些年岁,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是醒着什么时候是睡着。 从开始的有人好奇,有人还关心一下,到现在的无人问津,实际上澹台洛水都觉得正常。 本就没有永远的辉煌,只是当时初到昆仑宫的惊艳,被寄予厚望,被昆仑宫的那位铸剑老人说是五百年唯一的女剑仙的赞誉,到现在还存在却仿佛早就死去的境遇。落差的确很大。 境界在层层的跌落。 这些年,她没有任何获得,甚至都不像是别人认为的以锁悟道。 仿佛只是单纯的禁锢,单纯的将自己牢牢铐住。 无论是风吹日晒,还是下雨打雷,似乎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关系。 可是这一晚,竟然显得格外的凄凉孤独。 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似乎不能避免的冒出了心底。 心境出现了裂痕 这或许是她现在留下来,唯一能够值得骄傲的东西,可是在漫长的岁月中,人和时间的一场角力,似乎怎样都无法真的敌过。 她不由得开始思考,开始遐想。 自己到底等待的是什么,自己所求的道路,这样是否真的有用。 将自己如此禁锢的人生,是否只是一场没有意义的浪费。 浪费啊 对修行者而言,很重要的时间就被这样浪费么? 所以还要多久呢。 还要多久离开,或许就是死在这里,等待的终于不会到来。 这个世界或许有很多的传奇故事,但是那只是广为人知的一小部分而已,更多的人啊,终于是籍籍无名,然后潦草的陨落。 在人间就像是走了一个过场,消散的没有缘由。 “” 锁链微微的动摇起来。 她抬起头看着天际,乌云没有离开,似乎自己再也等不到拨开云雾见月明的那一天。 没有什么大道理,就是莫名的难过。 情绪的翻涌。 就像乌云在夜空里翻涌一样。 骚动着。 不平静的。 压的人快喘不过气的。 以往很多时候都会有这样的时刻,只是这一次,尤为让人难以承受。 以往的每一次都挺过来了,但是这一次,却好像突然没有了信心。 原来不需要任何的外物压迫,不需要其他人的干扰,光是自己,就能成为压死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抬起头眼神飘忽。 不自禁的喃喃自语,如同溺死者最后的一声求救。 “到底要我在这里等待什么,能告诉我么?再不到来,我是不是该死在这里呢告诉我吧,如果有神的话。” “” 怎么会有回应。 有的时候说出口的话也不是为了得到回应,而是为了让自己明白自己最真实的情绪,正在如何的蔓延发展。 她嗤笑起来。 是自嘲的。 大概就到此为止了吧,或许就应该在这里停下。 终于没有什么能够等待的,就是一场大梦而已。 她闭上眼眸,准备放下一切。 可是却不是顿悟,而是彻底的放弃与逃避。 不是因为孤独,如果有所指望的等待,她的确可以坚持。 只是好像现在自己已经彻底忘记到底为什么而等待了。 那就没有了等待的理由了。 境界几乎跌落到逆命境的她,也不想再卷土重来了。 或许,就这样结束很好了。 也没有对不起谁,也没有辜负谁,一定要说的话,是自己对不起自己才对。 她闭上了眼睛,扬起头。 身体仅剩的气血在翻涌,她会用最极端的方式死去。 和以往的每次不一样。 这一次,不会心存任何的侥幸,会连肉体都不剩下。 热量在汇聚,连接到手腕脚腕的锁链都开始发烫。 身上的光芒与热量都在升腾。 发丝开始纷飞的女子,最后屏住气息。 然后 “这是什么玩法?” 陌生的,突然的声音出现,完全的措不及防。 “噗!” 一口淋漓的鲜血从澹台洛水的嘴里满溢出来。 她最先的念头竟然不是疑惑这个声音属于谁,而是在心里叹了一声。 又失败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甚至次数多的她都想不起来了,只是好像没有成功过。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看到的不是任何一个熟悉的身影。 而是显得突兀的,浑身气息也是陌生的,感受不到一点归属昆仑宫感觉的存在。 是个男子。 一身暗红色的玄服,似乎有些消瘦,戴着一张玄狐脸面具。 古怪,诡异,散发着一丝妖异的气息。 看上去简直不像是人,而像是妖族。 但是偏偏澹台洛水没有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这样的气息。 昆仑宫有容乃大,各路人马都有,无论是魔族还是妖族,都被这里所容许。 所以就算出现一个妖族也正常。 可是他不是。 面具里的眼瞳看不清,仿佛自带一种障眼法。 但是澹台洛水能感觉到对方在观察自己。 他缓缓开口。 “好像打扰了你。” “你是谁?” 澹台洛水问出了最老套,也往往是最重要的问题。 面前的玄狐男子平静而淡漠的回答。 “这个问题太宽泛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什么方面回答你。不如换个?” “你不是这里的人?” 澹台洛水眯着眼睛问道,这句话完全就是直觉。 “这是哪儿。” 对方的回答就更让澹台洛水诧异。 就算他不是这里的人,既然来到这里也应该知道这是哪儿吧?不知道的话又是如何过来的? 昆仑宫可没有迷路无意闯入的说法。 他是不是在说谎? 澹台洛水皱起眉头。 “既然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你是如何到来,别说无意闯入,在这里没有这样的道理。” 面前的玄狐男子双手自然垂落,就这么显得懒散的站着。 “虽然你看起来脾气不好,没有礼貌。但是还是回答你一句吧,我的确不知道这是哪里,只是听到了你说的话,就到了。” “什么?” 澹台洛水显得难以理解的问道。 她第一时间的确是没有听懂这个男人在说什么,但是问出来之后,稍加思索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似乎之前对着天际喃喃自语了什么。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的这些话因为自己像虚无缥缈的神明祈求的缘故? 那么如果真的是如此,他是神,还是自己一直在等待的? 澹台洛水眼神显得复杂起来。 她没有在这个时候下任何的决定,甚至没有离开锁链而是看着对方。 “真是如此?” “啊我想想。到底要我在这里等待什么,能告诉我么?再不到来,我是不是该死在这里呢告诉我吧,如果有神的话” “” 澹台洛水莫名觉得有些脸热是怎么回事? 这种如同祈求的话语,真的是自己说出来的? 而玄狐男子陡然笑了一下。 “听起来就像是一只流浪猫在祈求得到一个家一样,挺好笑的。” “我是澹台洛水。” “没听说过,我管你是谁。” “你到底为什么而来,又如何听到?” “不如猜猜,你不是已经差不多有判断了么?” 她的问题总是引来反问。 想要显得有分寸,有尊严一点,但是好像自己的立场在一步步的被逼退。 她讨厌这样的感觉,但是却无可奈何。 因为在她想来,最有可能的身份,是如此的可怕。 凡人总是喜欢标榜自己不对神明低头,可是如果真的出现 “是我错了。” “啊,现在大概是反应过来了我好像是什么得罪不起的人物,既然如此,认错有什么用呢。” 玄狐面具下的那张脸,大概此时在得意的笑。 澹台洛水不喜欢被这样对待。 但是她已经不想错过什么了,如果这会是自己的机会 “那阁下要如何” 真是耻辱。 “叫哥哥。” 许念突然觉得,这样戴着一张面具,突然出现在什么仙子圣女的面前吓唬人似乎也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