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人类而言，圣水是希拉的馈赠，但对恶魔、亡灵等邪恶生命形态，那是致命的毒剂。 “听得见！我听得见！住手，求你住手！” 辛克莱即将熄灭的灵魂之火剧烈抖动，雷恩脑海中又响起那个刺耳的声音，他扭头问安娜：“你能听见牠的声音吗？” “什么？谁？”安娜愕然。 看来尸巫没有发出声音，那么，为什么我能听见牠的回应呢？ 雷恩陷入沉思。 一个颅骨，没有发声器官，自然无法发出声音。 根据七色高塔的《基础法术原理解析》，声音是一种波动，不仅是人类和类人生物，几乎所有拥有发声器官的野兽、魔兽都会利用这种波动的规律调节来传递信息。 记录这些波动并通过道具重现，即可保存声音，或是将声音传递到更遥远的时空，留声魔匣、传音水晶和【短讯术】都是以此为基础研发的。 然而，当智力属性和感知属性提升到一定程度时，法师便不再满足于这种原始的、效率低下的交流方式，于是，楔形符文诞生了，将大量信息记录于这种蕴含魔力的特殊文字之中，再通过更加高效的视觉输入器官读取信息，便能大大提升信息的传递效率。 但在即时沟通时运用楔形符文的效果仍然不能令高阶法师满意，于是便有了为意念沟通构建通道的六环法术【心灵之桥】。 难道，旅法师的【语言通晓】实质上是一种类似【心灵之桥】的法术？可是，【语言通晓】发挥作用时没有消耗魔力和精神力，而且，他仍需要开口说话才能与异界智慧生物交流。 “先生，您杀死了大学士，我们必须立即逃离学城。” 安娜打断了雷恩的思绪，她的语气很焦急。 “嗯？”雷恩微蹙眉头，“我再说一遍，大学士辛克莱早就死了，他已经转化为亡灵，这是尸巫辛克莱，不是大学士辛克莱。” “可是城卫军不会听您解释，事实上，我之所以被城卫军追捕，是因为我的哥哥，他是城卫军指挥官，他……他们说，他率部叛逃，向亡灵投降了。”安娜急促地喘了口气，指着无头的尸身继续说道，“所以，城卫军不会相信我们，他们会认为您是亡灵派来刺杀大学士的奸细！” 雷恩眉间的沟壑更深了。 安娜的判断不无道理，他有办法证明辛克莱是尸巫，但城卫军的指挥官未必会相信他。而且，大学士是学城的管理者，有着辅助领主管理城邦的职责，按理说不可能长时间不与领主接触。 也许诺丁城领主杜尔·索伦缺乏对亡灵的了解，因此没有发现他的得力助手已经转化为亡灵，但也有可能他明知道辛克莱已变成尸巫，却放任牠继续担任大学士一职，如果是这样，那就意味着他很可能已经暗中向亡灵投降。 不论事实究竟如何，总之，眼下最好的选择是撤离学城，避免与城卫军正面冲突。 虽然那些士兵属性很低，但他们能用弓、弩、投矛和火枪对雷恩进行覆盖式打击，他的体质属性不算高，被箭矢或铅弹命中也会受伤甚至死亡。 屏障术不可能挡住数以百计的箭矢和铅弹，毕竟他魔力匮乏，无法长时间持续为屏障供能，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也很难找到机会服用魔力药剂。 更重要的是，为了出海寻找甘道夫，雷恩需要借助诺丁城的资源打造一支舰队，假如他让城卫军伤亡惨重，之后想通过谈判与诺丁城领主交易或合作，必定要付出更多代价。 这时，右眼的视界中，藏书室外的伤员指向学城主楼的方向，上百名士兵调转方向，朝这边赶来。 雷恩当即做出决断，他取出一个皮袋，把辛克莱的颅骨装进袋子里，系在腰侧。 “走吧，先离开学城。” 他打算暂时退避，等待与诺丁城领主谈判的时机。 之前他为受伤的士兵提供止血药剂和愈合药剂，可不仅仅是出于善心，等到那些伤员将药剂的神奇功效告知领主，相信他会愿意合作，不论他是否相信大学士辛克莱的死亡与雷恩无关——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命无关紧要——当然，前提是诺丁城领主仍然站在人类一方，假如他已暗中向亡灵投降，甚至是像辛克莱一样转化为亡灵，那么这条思路就行不通了。 “等等。”安娜取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割断颈后的长发，然后从盆栽里掏了一捧泥土，胡乱抹在脸上，使雪白的肌肤染上令人厌恶的黑黄土色。 接着，她取下书房里的煤油灯，点燃一册书卷。 “你在做什么？” “放火，火灾会引起混乱。”安娜一边说一边用着火的书作为火源，一一点燃室内其余助燃物。 雷恩开始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善良不是法师看重的品质，不过，善良又漂亮的姑娘总是讨人喜欢，有趣的是她的善良与雷恩熟悉的希拉牧师不同，换作信奉希拉的牧师，既不会舍身为陌生人抵挡法术，也不会冒着可能烧死无辜之人的风险制造混乱。 而且，她不仅具备了普通人没有的机敏急智，还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着，经历几番剧变仍然能够冷静思考，真是个难得的好材料。 “让让。” 为了增长火势，雷恩朝书柜施放一枚火球，眼看纸质书籍在火焰中化为灰烬，他莫名有些心疼，一本不起眼的书籍，或许是某个人甚至某代人的智慧结晶，一枚火球便让它化为乌有，作为一个追求知识的人，他不能不心痛。 不过，他本就读不懂这个世界的文字，现在也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帮助安娜燃起大火后，他奋力敲动书房内的警钟。 钟声传遍整栋建筑，浓烟飘出书房的窗户，在楼顶升腾，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惊慌的人们争相恐后地跑出楼外，冲散了刚刚赶到的城卫军。 混乱中，雷恩揽着安娜的纤细腰肢，在人群中穿梭。 凭借巡林鸟带来的视野压制，他们有惊无险地躲过了城卫军的拦截排查，成功逃离学城。 “现在去哪？”雷恩对这座城邦一无所知，只能听取安娜的意见。 安娜不假思索地回答：“去下城区的锈剑酒馆，那儿有人会帮助我们。” 说完，她揉了揉黑猫的脑袋。 看到这个小动作，雷恩明白了，她一早就想好了退路，原本是要去藏书室带走她的宠物，却正好撞上了他。 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