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南风在手机闹钟响起时诈尸一般坐起身。 她刷牙洗脸换衣服,去厨房给南博万拿狗粮的时候,才发现锅里有南瓜浓汤,香气氤氲。 上面贴着便签,简明扼要的两个字: 【喝吧。】 透过这冷冰冰的两个字,她甚至能想象裴狗狗冷着一张俊脸居高临下看着她。 南风把小便签揭下来,在暖暖的阳光中笑得眉眼弯弯,傲娇什么呀!明明是个小天使! - 赵晚秋的儿女都不在身边,临近手术,裴西洲一有时间就会过来。 这让赵晚秋笑得皱纹都舒展开:“你别老往我这老太太身边跑啊,你去看看小南风啊。” 裴西洲眼皮半搭没有应声,女孩儿脆生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赵老师,您叫我啊?” 他抬眼,一本正经工作的南风,短发、白大褂、一张小圆脸尚且有些稚气。 目光相对,南风有些惊讶,下个瞬间就冲着他弯起了眼睛。 冬日清晨的阳光很好,她一笑,像是沾着着露水的栀子花。 南风:“来看赵老师吗?” 裴西洲“嗯”了声,视线落在她笑起来的眼睛,还是红,肿得不行。 南风:“谢谢你,早饭吃得很饱。” 裴西洲轻轻扬眉:“客气。” “奶奶,您要手术了。”南风走到隔壁chuáng老太太身边,叮嘱术前注意事项。 老太太看着她的眼睛,满心歉疚:“南风医生,对不起啊,我那儿子他不懂事……” 南风抿嘴笑着摇摇头:“我不是医生吗?都是我应该做的。” 查完房,她对着赵晚秋和裴西洲眉眼弯弯道:“我去忙啦。” 南风出去后,裴西洲也站起身拎起外套:“老师,我去市局。” 赵晚秋看着他,总觉得还是高中时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gāngān净净,坦dàng无畏。 “对了,今天冬至,是南风医生的生日。” 冬至生日,却取名南风。裴西洲应了声,出了病房。 - 这个冬天天气反常,一场又一场的雨夹雪,让人骨头缝儿里犯冷。 老太太的手术从下午一点开始,一直到晚上八点结束,最后在手术台上结束此生最后一程。 南风走出手术室的那一秒,泪水夺眶而出。 她一个人躲起来,蹲在角落,看向窗外yīn沉沉的天。 那年也是那样的bào雨夜,外婆笑着被推进手术室。 她紧紧攥着外婆的手不想松开,外婆伸手摸摸她的头:“南风不怕,外婆很快就出来了。” 可是等她再见到外婆,外婆不会笑,也不会说话,永永远远睡着了。 那天的葬礼,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因为不相信外婆就这样走了。 直到她回到家,打开冰箱,看到什么,泪水湿了眼睛。 她qiáng忍的情绪,在这个瞬间铺天盖地袭来,将她坠入沉沉的漩涡,挣扎不开也不想挣扎。 冰箱里,有外婆包好的芝麻汤圆。 她甚至能想象,当她在外念书,老人是如何揪着心忍着病痛,在生命走到尽头之前,一遍一遍、一点一点为她做她最喜欢吃的东西,用这样的方式,把自己陪伴她的时间,延长一点,再延长一点。 芝麻汤圆上面贴着字条,很大的字,不工整:“南风不哭,外婆陪着你呢。” “我会好好吃饭的,真的,不用担心我。” 热好的汤圆刚咬了一口,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落进碗里。 这个味道……和外婆生前煮给她吃的,一模一样。 阳台上的花开了,小青菜又长了一茬,老古董一般的针线盒像是刚被谁放下、还会再拿起。 温暖淡huáng的午后阳光,像极老人曾经看她的目光。 南风站在那,咬紧了嘴唇,泪如雨下。 鲜活而富有生命力的四月,坐在摇椅上晒太阳的老人,再也不会回来啦。 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长大了。 她努力读书、学医,想要治好外婆的病,可是她长大的速度还是没有追上外婆离开的脚步。 如今,她面对和外婆一样病症的老人,依旧无能为力。 头顶落下yīn影,有人在她面前停住脚步。 南风红着眼睛抬起头,裴西洲一言未发,只是把手递给她。 那双手,怎么会比医院那些医生的手还白还漂亮,手指细长骨节分明。 她不敢握他的手,最后只是搭着他的手腕借力起身。 她哭到缺氧的小脑袋瓜已经没有任何思考能力,鼻音重得像是得了重感冒:“我们去哪儿?” 裴西洲垂眸,小姑娘哭得抽抽搭搭停不下来,小动物似的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边。 他的手覆在她脑袋上,而后很是僵硬地轻轻按了按,浓密眼睫下,偏浅的瞳孔清亮柔和:“带你去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