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風景無限,崖兒很是開心,偶爾唱著兒歌,逗得那一位無奈至極。 閔宗海經過平複也想開了,墨家麽......到時不接觸便是了。 墨家的本家在江寧,雖為皇商,但墨家家主卻選擇定居江寧,也有避開之嫌了。大公子墨逸一直是墨家未來的希望,家主墨琛希望他能振興墨家,但墨老太爺卻讚同他隨性而為。這才導致他二十有五了,仍是後宅空無一人,於墨家家業上,他也是能避則避。上次外出籌糧亦是因墨琛之妾萬氏有孕。墨琛已有二十幾載未有子嗣,此番得願,豈有離開之理?不得已,墨逸唯有代父而行之。對於他,墨琛心裡是責怪墨老太爺的,但也不敢多說。總算不是那等紈絝之人,也算是欣慰了。 一直延官道而行,不敢抄別路,就怕遇到匪賊。崖兒笑他膽小如鼠,他隻道:“世間險惡,豈是你能想像?” “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 崖兒不理他,自顧去看風景,感歎要是有相機就好了。這美景,不將它留下,似是對不住這一遭了。 迎面走來一獵戶,手裡提著竹筐......那銀白的,是狐狸麽? 崖兒不自覺的問了出來,閔宗海應了聲是。 馬車緩緩而行,那狐狸卻直直地盯著崖兒,不泛一絲怯......在與馬車擦肩而過之時,有晶瑩的東西掉落下來...... 崖兒心中一振!趕忙叫住那獵戶。 “何事?”那獵戶停下回頭。 崖兒跳下馬車,走到狐狸身邊,蹲下看它,果真!它哭了! “崖兒何事?”閔宗海也下了馬車過來。 “這位夫人,我還要趕路呢,你有何事?” “這狐狸是你獵的麽?可否賣與我?” “行啊,我正要拿到集上賣,夫人要買,卻是正好。” “你要買多少?” 獵人伸出一指,“五十兩。” 閔宗海叫道:“五十兩?你賣金子呢!” 崖兒伸出一根手指,“十兩。” 獵人忙擺頭,又提起竹筐作勢要走。“瞎胡鬧!” “叔伯慢。這狐狸通身銀白,屬罕見的靈狐,通常隱居在山林之外、洞湖之邊。這隻銀狐恐怕來自......忘憂山吧?”忘憂山,禁地!恰又離此地不遠。相傳女媧補天后,又因對人類產生了不舍之情,為了了斷這份債,她把自己關在忘憂山。但一千年過去了,她仍然忘不了,以至於最後她不得已將自己的身軀化為靈物,灑向大地。不能離開,那麽就徹底沉淪!後人為了感恩,便把忘憂山列為禁地,將它永久地保存下來,以示對女媧的懷念之情。 獵人一下慌了,“胡說!這是我在那邊林子獵的,哪兒是什麽忘憂山的?” 崖兒篤定道:“是與不是,你隻往那集上走一遭便知。” 那獵人瞧崖兒與閔宗海穿著文雅,不似平民,想來見識也是不凡的。那忘憂山他是知曉的,那是不可觸碰的存在!至於這銀狐是否真隻生存於忘憂山,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一咬牙,“行!”萬一是真的,他可就得不償失了。 二人說好了十兩的價錢,買賣便成交了。崖兒喜滋滋的,隻那獵人苦著臉,拿著十兩鋪子,不情願的走了。 “崖兒怎知它來自忘憂山?” “不知。” “......” 她笑道:“詐他一詐。何況十兩銀子買一隻狐狸,他盡夠了。” 閔宗海笑著搖頭。 “那買它做什麽?是要狐狸皮麽?” “胡說,我要那皮做什麽?” “那你想養它?” “不是,待會兒我放它回林子裡。”崖兒感受到那狐狸的異樣,笑道:“我想它可能懷小狐狸了吧。” 閔宗海驚訝,“你如何得知?” 崖兒正色道:“方才它一直盯著我,那是一種淒慘與絕望。狐狸一向都有靈性的,我覺得它那樣望著我,必是有所求。當我們錯過之時,它居然落淚了。靈物落淚,定是有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她摸了摸它的肚子,它也不退縮,“它的肚子有些凸,所以我想它懷小狐狸了,它在求我救它的孩子呢。” 閔宗海看了看銀狐,又看了看崖兒,心裡慶幸,她也會如此般為他們的孩兒吧。“幸好崖兒察覺,不然這小東西可就沒了。” 離那獵戶遠了,崖兒把銀狐放在路邊,揮手道:“去吧,可別再被捉著了。” 銀狐一步三回頭,十步一佇立,終是消失不見。 因鋪子裡的麵粉余下不多,送貨的日子又尚未到,容珍便親自去城外的莊子裡提貨。崖兒建議,閔宗海把城外的十八畝地中間的地都買下,佃了一戶人家種地,又買了兩個漢子管理。如此,一個莊子便成了。 出北門時,容珍一眼便認出那站在一邊守門的閔宗輝。 “輝三爺,你不是典吏麽?如何在此......” 閔宗輝與旁人打了招呼,便把容珍領到樹下僻靜處,才道:“你知曉的,我家無權無錢,任人宰割是命。” “輝三爺,我......”如今的閔宗輝沒了往常的戾氣,多了一份隨和,讓容珍有些無所適從了。 “你這是何處去?” “我去莊子裡傳話,鋪子裡的麵粉不夠了。” “為何讓你一女子獨自去?你家老爺呢?” “老爺和夫人外出了。” “你等我下。”閔宗輝折回去與同僚說了幾句,又回來,“走吧,我陪你走一遭。” 容珍與閔宗輝接觸不多,印象裡只是不好相與了些,如今看來,也不那回事嘛。 一路上,閔宗輝一反常態,對容珍關懷備至。容珍也漸漸地放開了防備,有時也會說笑了。 “我聽同僚說,城東也有麵包鋪子了?” “是啊,偷人秘方,斷子絕孫!”容珍被崖兒慣得潑辣了不少,此時粗話出口,方覺不妥,便住了聲。 閔宗輝作讚同狀,“偷人秘方,實為不妥,但他們似是學得不像,味道稍差。” 說到這個,容珍頗為得意,“自然,學了皮毛就想當師傅,妄想!咱家夫人聰明過人,做什麽也沒有藏著掖著,故而別人也能學到一些,我們隻保住精髓,便可無恙!” “精髓?” “是啊,就是湯種......”容珍猛然醒悟,她這是在做什麽?差點兒......閔宗輝雖是親人,但也不可如此輕信。她不能說,又貪念他的溫柔,心裡百尺柔腸糾結著,隻得用歉意的眼神望著他。 閔宗輝明了,笑道:“無妨,即是秘方,便不足以外道。我們還是快些走吧,我是私自出來的,回去晚了要被頭兒責罵了。” 到了莊子裡,大管事榮開命人備好麵粉,又將一些瓜果蔬菜一起裝了車,由小管事榮勝運送去鋪子。閔宗輝亦是忙前忙後,不見絲毫不滿,對她的隱瞞也是隻字不提。容珍這才放下心來,不免對他又高看了一分。 將容珍送回了城裡,忘著她的背影,閔宗輝終是露出了慣常的陰沉。那日從美味情緣出來,被季禮責備了一通,回了衙門又被榮知縣罵了一通,隨後便派來守北城門了。當初雖是為了弟弟閔宗耀,卻更是為了打壓一番閔宗海,順便奉承一下榮知縣。如此一石三鳥之計,卻被那墨逸一招毀了。 他恨!憑什麽好的都是閔宗海,而他卻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折磨? 江寧府,寧興城。 “這個客棧好,就住這裡吧。”崖兒指著寧興城裡頗有名的紫霞客棧,滿意道。 “客官,裡面請。客官有眼光,咱客棧在寧興可是數一數二的,在江寧府地界已有十家分店呢,咱店是總店,服務、設施自是一流沒話說的。”小二劈裡啪啦地說了一堆,見二位不接話,於是又乖乖問道:“二位是吃飯還是住店?” “一間上房。”閔宗海把包袱放在一旁,又道:“先上點吃的吧。” “好嘞,二位要吃點什麽?” 崖兒第一次下館子,興奮得很,一連報了好幾個菜名,聽得小二兩眼冒金星。 閔宗海提醒道:“崖兒,你說的這些,恐怕這裡沒有。” “啊?為何?” “這些菜都是你自創的呢,這裡如何有?” 崖兒這才會晤過來,前世的新式菜品,這裡怎麽會有?平日裡自己做習慣了,以為那些是家常菜呢。“我還想著與這裡的手藝比比呢,看來是不行了。還是相公點吧,我都不知有哪些菜。” “小二上三個招牌菜吧。”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擦了一把汗,方才他還以為是砸場子的人呢。 對面悠然居二樓,一扇窗微開著,一雙沉醉的眼眸一瞬未瞬地盯著他們, 似要把那嬌俏的女子印入心中一樣,那樣深刻,那樣哀怨...... “派人暗中保護他們,要毫發無損。”他輕輕開口道。身後的侍衛應聲去了。 自他們入江寧地界,早有上次隨行的人認出崖兒,並稟告了墨逸。 墨逸聽到消息後,心裡一抖,過後隻得無奈地歎息。 她為何要來?他說過不再理會她,可是當聽說她在紫霞客棧,又不自製的尾隨而至。他望著他們談笑風生,看著他們情意綿綿。真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時...... “公子真是癡情。”柔柔地女聲傳來,打斷了他的心腸。 他回頭,“嫵娘,別來無恙。” 被稱作嫵娘的女子貌似三十,但卻不過二十有四。歲月的滄桑、世事的無奈,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也是因經歷了太多,她才有如今的淡然。 一切皆不過一個活字! 嫵娘為墨逸倒了一杯茶,笑道:“才幾日不見,墨大公子竟客氣起來?” “你這次如何?” “我辦事,公子還不放心麽?”她在他身邊坐下,“公子是動情了?” “這是我的事。”他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嫵娘褪去面上的微笑,定定地望著墨逸離開的方向。 終是錯過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