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計在於春,初春是農民最忙的日子。閔家十八畝地全部佃給了外人,種子也已下地,接下來只須精心維護即可。這些自有佃戶去做。 美味情緣裡,也有維珍與容珍幫襯著,閔宗海則開始籌劃他的木材生意,木材源首選上次打獵的鍾缽山。 “相公,不如我們搬到鋪子裡住,把這裡作一個倉庫,如何?” “行!” “那我收拾收拾,明兒就搬吧。” 崖兒起身準備收拾櫃子,不想被閔宗海一拉,一時不慎跌入他懷裡,倒是把他撞個齜牙咧嘴。看得崖兒咯咯直笑。 她碎了一口道:“活該!誰叫你動手動腳了!” 閔宗海揉揉胸口,慘笑道:“也是我該!好心想提醒你天色已黑,要收拾也得明兒才好。可偏有人急衝衝的沒個章法,活該我被撞得心口疼。” 她又碎了他一口,“你就裝吧!” 閔宗海捉住她柔軟的手,放在心口處,說道:“不信你摸摸看。” 感受到他那強而有力的心跳,崖兒羞得想要抽離,可他緊緊的拽著,令她掙脫不得。 試了數次,她便放棄了。 閔宗海見她妥協,便把頭埋進她的肩,吸取她的氣息。 良久,崖兒問道:“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無人回應,她低頭,只見閔宗海一動不動地爬在她肩上,似是睡著了。 她轉一下身子,欲將他扶上床休息,不想他圈得緊緊的,動彈不得。 慢慢的,她也閉上了眼睛,呼出均勻的呼吸聲。 是夜,兩人就這樣相擁著睡了。 搬家的時候,閔宗海一人忙前忙後,搬這又搬那的。 崖兒靠在床上,幸災樂禍道:“這就叫做自作自受!” 閔宗海似是沒聽著,仍是收拾著梳妝台。 昨兒夜裡,崖兒雖是坐在閔宗海腿上,但閔宗海整人都靠在她身上,今兒一醒來,腰就不能動了。請了大夫,說是腰椎拉傷,得臥床修養,乾不得活兒。這不是自作自受是甚麽? 閔宗海懊悔已晚,隻得自個兒幹了。 崖兒只顧一邊兒抿嘴笑,閔宗海也不理。 好久,她看不下去了,罵道:“呆子!你也不曉得找孫三叔幫忙麽?” 閔宗海一頓,一拍腦袋,“真是昏了頭了!”便往外衝去,剛踏出門檻,又折了回來,“你不許動,若我回來時你下了床,看我不收拾你!”說完風似的又跑了。 崖兒嘴角上揚,他居然知她所想! 孫三叔孫三嬸吳小子王磊都來了! 崖兒問道:“你們都來了,那鋪子裡誰照應?” “嫂子放心!木嫂子、花兒、小煜都在,今兒也不是甚麽日子,不忙。”吳小子說完便要去搬那梳妝台,崖兒趕緊說道:“哎,讓王大哥跟你一起抬,你還當自個兒是大力士呢!” 吳小子不信,試了試,果然搬不動,便找來王磊一起抬出去了。 因家什本就不多,忙了兩個時辰,終於趕在午時前搬完了。 閔宗海所了門,看了一眼住了十年的家,推了崖兒走了。 “這裡又不賣,永遠都是閔家的家產。” 閔宗海低笑一聲,“這樣的家產,子孫怕是不會爭的,指不定還會上演一場兄友弟恭或是孔融讓梨的戲碼。” 崖兒知他是自嘲了,也不話語,靜靜地任由他推著走。 鋪子裡,容珍在廳裡照應著,維珍則在廚房忙碌。這兩個丫頭,崖兒甚是滿意。容珍話多開朗,招呼客人再適合不過。維珍穩重,乾活踏實,崖兒便教了做麵包的法子與她,這鋪子總不能一刻也離不了她。 瞥見崖兒坐著推車來了,容珍忙迎了過來,“夫人這是怎麽了?哪裡不舒服麽?” 崖兒往閔宗海身上瞥了一眼,笑道:“隻扭了腰,無甚大事。鋪子裡如何?可忙得過來?” 閔宗海欲把崖兒先扶起,容珍見了,忙扶了崖兒右邊,答道:“今兒客人不是很多,我一人便可。” 閔宗海又打橫抱了她上樓,“萬事有我,你趁早歇著。” 二樓有兩個房間,一間已讓兩個丫頭住了,閔宗海抱著崖兒去了另一間,早有維珍把床鋪桌椅都收拾妥當,崖兒隻自顧躺著去便成。 崖兒笑道:“維珍這丫頭的手腳倒是快。” “你挑的還能不好?” 崖兒撇撇嘴,不欲說甚麽,又想到午時了便說道:“忙了幾個時辰了,你快去吃飯吧。孫三叔他們也得安頓才行。” 閔宗海一邊倒茶,一邊說道:“行了,我早吩咐吳小子去隔壁飯莊叫了一桌菜,盡夠吃了。他們怕是已經去了,一會兒我叫維珍給你送一份,你喝杯茶先歇會兒。” 崖兒接過茶杯,催他去了。 家已搬完畢,接下來收拾停當,各歸各位自是放下不提。 且說過了五日,崖兒剛研究出肉松麵包,熱騰騰的,惹得容珍非要與維珍換換,她要嘗這頭份兒。 維珍自小便與容珍處一處,早已把她當親妹妹了,此時隻戳了戳她的頭,囑咐一句“別只顧吃,也要說出個一二三才好。”便笑著出去了。 崖兒笑道:“你們感情真好。” 容珍吃著麵包,點頭,“是啊,從我記事起就一直跟著姐姐了,我們先前是乞討過活的,後來姐姐看我瘦得可憐,便自賣自身,把得來的銀錢都留給我,自個兒走了。我哪兒肯呢?我若是與姐姐說,她定是不同意的。所以我偷偷找到買姐姐的那戶人家,求他們收我,我一分文錢也不要。可他們嫌我太小不能做活兒,不肯要。我就一直跪在門口,姐姐知道後就跑出來罵我,罵著罵著她哭了,我也哭了。當時我六歲,姐姐八歲。” 崖兒擦了擦容珍的眼淚,“好孩子,不哭了,你和維珍就是親姐妹,只要一輩子記住這個,你們就不會孤單。” 容珍突然跪下,“謝謝夫人收留我們,還對我們這麽好,以往我們也是跟過幾家主人的,從沒有哪家像夫人一樣不拿我們當下人看的。姐姐說老爺和夫人是大善人,以後會有福報的,我們跟著老爺夫人,也能沾點福報。” 崖兒扶起她,打趣道:“你要甚麽樣的福報?看看夫人我能不能賞你?” 容珍果然認真的思索著。 崖兒提議道:“不如我幫存點嫁妝,將來好嫁個好人家?” “哎呀,夫人!你!”容珍羞得扭捏著跑了。 不一會兒,又有人來了,崖兒還以為是容珍,笑道:“怎麽?想通了?” 維珍進門便聽到這話,一時莫名,“甚麽想通了?” “哦,是維珍啊,我還以為是容珍呢!沒事兒,我逗她玩兒呢。” “哦,夫人,外頭有個人找您。” “甚麽人?說誰了麽?” “說是往日得了好處的老莊頭。” 崖兒聽了一笑,這老頭還真是小氣,自尊又重,幾幅圖紙也記到如今! 她到了廳裡一看,果然是當日在王大人府上一起打家什的莊甫寧。 笑著把他迎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了,“莊老,甚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莊甫寧一摸胡子,哼了一聲,“你們不去找老朽,還不許老朽來找你們?” “不是,莊老可是大人物,哪兒是我們這些小卒可找的?” “哼!你就作吧!” 容珍上前奉茶。 崖兒問道:“老爺呢?” “去老宅子了,說是收拾收拾。” “嗯,讓維珍看著這邊,你去喊聲,就說貴客來訪!” 莊甫寧吸了吸鼻子,“丫頭,你這鋪子賣的是甚麽?為何如此香?可吃麽?” 崖兒笑而不語,隻起身去端了幾個麵包過來,放在莊甫寧面前,“莊老嘗嘗,保證您沒吃過!” 莊甫寧拿起一個,軟軟的,咬一口,香甜滑膩!又拿起一個,裡面有紅色粘粘的東西,甜得很!再拿一個,裡面居然布滿碾碎的果仁! “這是何物啊?好吃!” 崖兒一個個的指著說道:“這叫牛乳麵包、果醬麵包、堅果麵包,還有幾個不同味道的,怕您不喜便沒拿。我的美味情緣隻賣麵包,是一種點心。”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自創的,隻此一家,別無他店!” 莊甫寧本就喜崖兒在家什上的天賦, 不想她在吃食上也有如此高的造化,他感歎道:“恨隻恨你已成親!” 這跳躍可真大,崖兒明白後,咯咯地直笑。 閔宗海著急趕來,拜道:“莊老,晚輩來遲,忘見諒!” 莊甫寧一擺手,“不拘禮,坐。” 閔宗海坐下,“不知莊老來找晚輩有何事?” “是有一樁事,我接了一批活兒,打造王夫人的衣櫃,又要有所不同,我依著樣子改了幾個,可都不盡人意。” 崖兒接道:“所以來讓我改幾個?” 莊甫寧點頭。 “不知材料可備齊了?” “尚未。實不相瞞,這次的主家是恭郡王府,恭郡王妃與王夫人友交,見了王夫人的衣櫃甚為欣喜,王大人恐怠慢了貴人,便差人找到了老朽,可老朽改的圖紙,王妃並不喜,無法隻得來尋你們,你們若有意可隨我一同前去。” 閔宗海擔心道:“崖兒,恭郡王他……” 崖兒笑道:“我們只是一介平民百姓,與貴人恐無緣。” 莊甫寧點頭以示明白。 崖兒話又一轉,“不過我們與莊老相識一場,只要莊老不提及我們,幫個忙又何妨?” 莊甫寧一喜,“你的意思是可替我畫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