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內文武百官並未將方商的話放在心上。 正如裴寂所說,千古絕句那是何等分量的詩? 古往今來,但凡能稱得上千古絕句的,大多出自早已成名的文學大家。 無不是歷經風霜,閱遍人生。 一個小小的若水詩會,還算不上長安最負盛名的詩會,能出千古絕句? 說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想來也是這小官為博陛下目光謊稱罷了,不過他確實成功了。 最起碼陛下有興趣了。 方小商並未將紙卷交給宦官,緩緩展開,捧在手中。 照著上面的詩句飽含情緒地誦讀起來:“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上半句尚未念完,在座眾人齊齊失聲。 僅僅只是上半闕,這首長短句的大家風范便顯露出來。 李世民臉上笑意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凝重。 方小商本就是讀書人,飽讀詩書,如今按照韻律認真誦讀。 聲腔陰陽頓挫,雖沒有蘇小扇唱腔那種空靈,卻是慷慨激昂,帶來另一種意境。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一首長短句誦完,方小商認真行禮,隨後將紙卷交於宦官手中,立於一旁不再言語。 李世民緩緩點著頭,伸手接過紙張,又仔細看了一遍,滿心震撼。 不僅李世民如此,下方的杜如晦亦然,細細回味著這首長短句的內容,只能在心中暗暗自愧不如。 也是在如此的氣氛中,侯君集一臉不屑道:“這什麽破詩,一點都不工整,哪裡比得上我家女兒的詩?” 畢竟只是一介武官,對於詩詞文學什麽的,他可以說是一竅不通。 此詩長短不一,這的那的,哪有我女兒寫的好? 此言一出,頓時惹得數道寒芒投來,都是文官的目光。 就連長孫皇后都不禁蹙眉,這侯君集可真是武夫一個,狗屁不通。 杜如晦更是被這話氣的漲紅了臉,忍不住口吐芬芳,“侯大人,此詩若是破詩,貴千金所作的詩怕是連爛詩都算不上!” 雖然心中極其憤怒,但他還是沒有揭穿侯羽蘭買詩一事。 若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揭穿此事,那就是跟潞國公撕破臉皮,此事恐怕難以善了。 侯君集眼睛一瞪,不滿道:“杜大人,你這話說的可就不講道理了。” 杜如晦絲毫不讓,身子微微繃直,剛要開口,便被李世民擺擺手打斷。 李世民之前已被告知是何人所作的此詩,但為給諶兒揚名,隻好佯裝不知問道:“方小商,此詩是何人所作?師從於誰?” 方小商微怔,略作思索開口道:“啟稟陛下,臣先前忘了詢問姓名,只知道是那位公子是渡酒肆的掌櫃,姓李,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 渡酒肆,姓李? 臥槽! 房玄齡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那不就是小李公子嗎? 這首千古絕句居然是那家夥做出來的。 自己當時居然還傻乎乎的指點別人?還說什麽人窮志短。 現在回想起來,房玄齡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不是滋味。 不過轉念一想,那日小李公子卻是認真請教的樣子,沒有半點不耐。 這樣想來,房玄齡不由得對小李公子多了幾分好感,若是皇后娘娘賜婚之人真是小李公子,那自家女兒可真是攀了高枝。 長孫皇后秀手突然攥緊衣袍,若非及時耐下心,差點便喊出聲來。 難怪二郎如此高興,說給自己一個天大的驚喜,原來這千古絕句是諶兒所作。 我家諶兒竟有如此才華,長孫皇后眸子輕顫,卻有些傷心了。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長孫皇后輕聲呢喃,心中憂傷更甚。 諶兒才十六歲,這兩句詩卻道盡人間滄桑悲歡。 究竟經歷了多少磨難艱辛。 聽到渡酒肆之後,杜如晦悄悄吞了口唾沫,這小李公子端是神人啊,先有逆天謀略,再有滿腹才華。 何其了得。 李世民心中高興極了,臉上卻稍作掩飾,望向裴寂笑道:“裴相以為此詩如何?” 裴寂此時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恨不得把頭埋到桌子底下。 此時被李世民點名道心,更是暗暗叫苦不迭,幹嘛呢,幹嘛呢,非要把老子拉出來鞭屍是吧? 但也不好說什麽,勉強擠出一絲笑,“此詩確實是首佳作。” 我承認了好吧,你可別揪著我不放了。 李世民卻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接著問道:“那裴相以為,可算得上千古絕句?” 啥玩意啊,你這是殺人誅心。 裴寂人都麻了,乾笑奉承道:“當得上,當得上。” 眼看著李世民又要發問,裴寂慌忙說道:“陛下,方才侯將軍稱此詩不如自家女兒,想來心中一定有自己的見解。” 侯君集瞪大眼睛,裴寂個老奸巨猾的,這就把鍋甩給自己了? 他雖不懂詩詞,但眼看著陛下對此詩心儀至極,豈能不明白此詩絕妙的道理? 趕忙行禮道:“臣一介莽夫,實在是不懂得詩詞之妙。” “但剛才心中稍作回味,卻突然驚覺此詩只有一個字足以形容。” 李世民好笑,挑了挑眉,“什麽字?” 侯君集伸出大拇指,故意拖長聲音:“妙啊~” “······” 好家夥,見風使舵有一手。 見到此狀,李世民也懶得再調侃二人,當即吩咐親信太監將此詩裱起來,掛在書房。 另一邊。 李安之和房瑤漪三人出了雲中畫舫,便喚來一艘航船,準備回去。 航船上,房瑤漪略帶歉意,“給公子添麻煩了。” 李安之倒是無所謂,反正那些人窮酸的裝逼范兒,他也看不下去。 擺擺手:“不用客氣,多幫我渡酒肆宣傳宣傳就行。” 房瑤漪啞然失笑,這公子還真是掉錢眼裡了,“公子那詩寫的是極好,今夜過去,難道還愁銷路不成?” 李安之苦著臉,歎道:“但願吧。” 這下子得罪這麽多讀書人,自己不被罵死就已是萬幸。 蘇小扇噘著嘴,她不知道什麽詩好不好,只是覺得這曲子是真好聽,以後還得纏著公子多學幾首。 片刻無言,李安之突然想到自己手頭有錢了,是時候把自家鋪子擴大下規模了,再招幾個幫手。 臥槽?混吃等死的日子這就快來了? 李安之驟然眼前一亮,對房瑤漪問道:“說起來,我還真有一事相求。” 房瑤漪點點頭,“公子但說無妨。” 李安之說道:“我想租一家鋪子,只是我對這長安並不熟悉。” “不知房小姐可有靠譜的牙行推薦?” 如今李安之手握近二百兩銀子,有錢了! 房瑤漪略作思索,輕笑道:“租房一事倒是簡單,公子預算幾何?” 李安之想了想道:“五十兩。” 房瑤漪緩緩點頭,五十兩算不得多,應該夠一棟三層酒樓一年的租金,實在不夠,自己倒不是不能添上一些。 “那就交給我來操辦吧,算是今日的答謝。” 李安之行禮,“那就有勞小姐了。” 上了岸,李安之先行告辭,蘇小扇怎怎呼呼地揮揮手,“公子,改日我去找你哩。” 房瑤漪望著李安之消失的背影,陷入沉思。 說實話,今夜的若水詩會,帶給她的震撼不小。 見過李安之的詩句之後,她是被打擊的體無完膚。 試問這天底下,又有誰能鬥酒詩百篇,而且全都是足以流芳百世的詩句。 難怪爹爹那日勸告自己,要與李安之打好關系。 薑還是老的辣啊。 可她不曾想到的是,老薑房玄齡也著實被那詩驚豔到了。 這一夜,李安之懷抱著滿當當的銀子睡的那叫一個香。 可長安城卻並不平靜,一夜之間,這首《明月幾時有》便傳遍整個長安。 當李安之醒來的時候,整個人愣住了。 臥槽? 完犢子,名聲要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