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地上,馮宛一邊拿起樹枝,一邊用一種自言自語的語氣說道:“大丈夫生於世,難不成像落葉一般,泯於眾人?風來了卷起,風落了任人踐踏?” 她不看那少年,隻是娓娓說道:“世間丈夫,有卑微時二餐難繼,而有朝一日著朱衣,居高堂,指點江山,誰又記得你當日是如何幸進的?” 她說到這裡,在地上用樹枝,似是胡亂地寫道:“五殿下來元城。”又寫了“玉郎”兩字。 這時刻,前方禪院中傳來一陣人語聲,似有幾人正朝這個方向走來。 馮宛慢慢站起,她把樹枝朝地上一擲,轉身便朝來路走去,似是忘記了自己還扔了兩個包袱在那。 在她的身後,那少年眸光複雜地盯著她。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了,少年也不曾叫住她。 馮宛來到老仆身邊,輕聲道:“回去吧。” “是。”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十幾步,馮宛回過頭,朝那少年的方向看去。 從樹葉的間隙可以看到,那少年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直到一行人眼看就要出現在視野中了,他才一咬牙,伸手把馮宛扔下的包袱提進了茅草屋。 看著少年挺得格外筆直的背影,馮宛悄悄朝自己眨了眨眼,得意地想道:成功了。 她知道,就算她不來,少年也會抓住這次機遇。 但她更知道,不管世人對這少年如何評價,有一點是共認的,那就是,他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今天她給他的隻是幾套華美的衣袍和錢財,它日,也許他能救她一命! 馬車駛回了府中。 堪堪踏入府門,一陣笑聲便傳入她的耳中。走過一排桃樹,馮宛一眼看到她的夫主,正與馮芸湊在一起說笑著。從她這個角度看來,夫主容光煥發,馮芸含情帶怯,兩人說著說著便湊到一塊去了,彼此呼吸相聞,眼神相接,渾然如神仙眷屬。 盯著這打情罵俏的兩人,馮宛微微一笑:這才是馮芸,她永遠都在做著多手的準備,永遠也不會放過一個機會。是啊,我是可以想法子讓馮芸見到五殿下,可此事通過我的夫主,不是更簡單嗎?更何況,讓他上了心,那是進可攀上五殿下,退也有趙俊在那裡。 不知為什麽,看到這一幕,馮宛一點也不生氣。 。。。。。。也許,她所有的傷心也罷,憤怒也罷,氣恨也罷,都在那些噩夢裡消耗一盡。 不過,馮宛可不打算黯然退場。 她緩緩朝著那對男女走去。 馮宛的腳步輕緩,優雅。她這人,有著一雙極美的眼睛,也有著白嫩的肌膚和完美的身段,更有著優雅從容的氣度。因此,雖然她的長相隻是平凡,可憑著這氣度,就讓一直心懷大志的趙俊尊敬有加。 他一直相信,能娶到這樣宛如大家閨秀的夫人,表明他的志向將得到實現。 馮芸格格笑了幾聲,剛剛含羞帶怯地低下頭,一眼瞟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由身軀一僵。 看到她僵住,趙俊眉頭跳了跳,他轉過頭,順著馮芸的目光看去。 他看到了馮宛。 她就站在離兩人隻有五步的地方,嘴角含笑,長袖細腰如風中荷花那般淡雅,自在。 。。。。。。她見到這一幕,居然好不自在? 趙俊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馮宛美麗神秘的眸光,靜靜地掃過趙俊後,轉向馮芸。 她含笑瞟了一眼馮芸,朝著她上下打量幾眼後,向趙俊溫柔地說道:“夫主可能不知,我這四妹妹是奉我父親之令而來。” 馮芸聽到這裡,雙眼一瞪,警惕地盯著馮宛。 馮宛溫柔如水地望著趙俊,輕聲道:“我父見我一年多都不曾有孕,心下著急。” 聽到這句,馮芸的心踏實了些。 可就在這裡,隻聽得馮宛靜靜地說道:“父主,我看你也很喜歡我這個四妹,不知擇良辰吉日,把她納為妾吧?” 咚―― 宛如晴天一個炸雷,馮芸驚得向後退出一步,臉色煞白的她也顧不得趙俊會如何想來,大聲叫道:“不行!” 兩字一出,早已意動的趙俊已是臉色一青,他冷冷地瞪向馮芸:敢情這個女郎頻頻向自己獻媚討好,不是因為看中了自己,而是因為本性輕浮? 可憐的馮芸,她根本還在等著時機呢。此刻看到趙俊不屑的模樣,又看到馮宛溫柔中透著冷漠的眼神,都差點急哭了:難不成,她想了好久才想出的好辦法,這一下全泡湯了?她竟是一下子得罪了他們夫妻兩個? 就在馮芸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 馮宛蹙著眉頭,一臉為難後歎了一口氣,說道:“原來阿芸不願啊?”她的聲音中充滿了不敢置信。 這種不敢置信,讓趙俊有點狼狽,他曾以為馮芸是千肯萬肯的呢。 這時,馮宛蹙著眉頭,輕言細語地說道;“四妹妹乃是未出閣的女郎,這般呆在姐姐的府中,不是很好。” 她這話中的話,便是婢仆們也聽得懂。 望著馮芸,馮宛細聲細氣地說道:“阿意。” “夫人?” “去帳房領上十片金葉子,給四妹妹在外面租一個院落吧,動作快點,今晚四妹妹就要搬過去呢。” 她轉過頭,對上臉色青白,不知如何是好的馮芸,輕言細語地說道:“四妹妹,休怪大姐無情。實是大姐剛才不該多嘴。你也知道,有些話既已說出,便當防著他人閑言碎語。哎,你就放心地住在外面吧,你是我的妹妹,大姐怎麽也不會讓你受到委屈的。” 馮宛說完這話,曼步走到趙俊的身側,握著他的手,她含笑道:“夫主可知,我剛才在東山寺求的是什麽簽?” 她求簽了? 趙俊心下一緊,這時的他哪裡還顧得上美人?當下連忙握緊馮宛的手,急急朝書房走出幾步,低聲問道:“什麽簽?” 在趙俊急切的眼神中,馮宛神秘地一笑,輕輕說道:“上上簽!” “什麽?” “是上上簽!” 趙俊喜不自勝,他緊緊握著馮宛的手,連連說道:“快說快說,那簽上都寫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