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從山道上衝下了五騎,為首之人粗眉大眼,滿臉胡腮,額寬發濃。坐於馬上,簡直就是一個水泥墩子,眼看著就像一尊山嶽。腰比肩還要更寬一些,更別提兩隻膀子。袖子挽到肘間,比人家的大腿還要粗些。雖然是坐著,但據蘇一一目測,大約有一米九以上的樣子,絕對是她在這個時代,見到的最高大的人。若是到現代,可以去打籃球了。 只是——座下的那匹馬,也委實瘦了些。蘇一一嚴重懷疑,馬的重量,大概還比不上把它壓著的這個粗髯大漢吧? 身後四騎,也是一律的瘦馬,一匹白的,一匹棕的,還有兩匹是雜的,全都蔫頭搭腦的,還不如他們蘇家拉車的這兩匹馬呢! 雖非名品,至少在氣勢上也勝過了對面的五馬組。 不過,人的氣勢上……似乎差了一點,除了幾個粗使的下人,就是一個書生,外加三個半大孩子。蘇一一有點歎氣,到底年齡還小,筋骨不壯,若是再長兩年,有內功心法為輔,再加上在現代受過的那些訓練,未必就不能跟眼前的大漢對抗。但是現在麽……低調啊低調! 粗髯大漢手裡拎著兩個銅錘,雙眼瞪得跟銅鈴似的:“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要從此過,留下買路錢!” 聲音頗有氣勢,一氣呵成。可是內容,就聽得蘇一一有點好笑了。這話……難道是劫匪們的行話麽?她在現代看的電話和小說裡,幾乎所有攔路搶劫的強盜們,都用這四句話當成開場白,還真是一點都沒有創意啊! “不是說……這幾年都沒有劫匪的嗎?”蘇明琨雖然吃驚,但還算鎮靜。只是臉色,卻苦得像隻苦瓜似的。 “凡事都有例外,大概是我們的運氣不好嘍!”蘇一一倒並不覺得害怕,探出去的腦袋,也忘了收回去。大不了就真刀明槍乾上一架,未必就沒還手之力啊。粗髯大漢的氣勢恐怖了些,但後面那幾個麽……也就跟他們半斤八兩。 蘇明鵬還沒來得上馬車,愣愣地站著,瞪大了眼睛,卻只是發呆。魏爾瞻撩了一下袍子的下擺,掀著簾子便下了馬車:“各位好漢,不知要留下多少銀子才夠?” 粗髯大漢愣了一愣,眼睛下意識地看了看身邊一騎。 那人卻是身子單薄,蘇一一覺得如果一陣風吹過,那肯定是先刮走了他,才會刮到自己。雖然用蒙面巾蒙著臉,但寬闊的額頭上,隱隱可以看出臉有菜色。身上的那件短靠衣衫,大得有點離譜。蘇一一粗略估計,足可以裝下兩個他。 強盜的油水,不是應該很足麽?怎麽樣,也要油光滿面,才符合強盜的定義嘛!而且,明面上是這粗髯大漢為首,可是魏爾瞻這麽簡單的一句話,竟也讓他呆了一呆,顯見他並不是作主的人。 難道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武俠小說裡,好像書生模樣的人,功夫往往高得離譜,典型的扮豬吃老虎…… 那瘦個子湊過去說了一句什麽,粗髯大漢立刻又神氣了起來:“要一百兩才夠!” 這是什麽話?強盜搶劫,還有數額規定?而且,什麽叫“才夠”……聽起來,倒像是他們等著這筆錢急用似的。 魏爾瞻顯然也是頭一回遇上這樣的情況,一時有點怔愣。蘇一一眼珠一轉,剛跳下馬車,左手便被魏爾瞻牽住,隱隱把她護在身後。 “我們交出五十兩可好?”蘇一一探出了小腦袋,笑吟吟道。 粗髯大漢直愣愣地瞪著眼前粉妝玉琢的小女孩,兩隻眼睛忽閃忽閃得十分可愛。更奇的是,她的懷裡,還抱著一隻……那是什麽動物?分明是豬嘛!雖然模樣小了點兒,顏色也有點不一樣,但那還是一隻豬。 普通的女孩子,看了他這模樣兒,早就嚇得淚光盈盈了。可是她居然還像是在鄰居家裡串門似的,一點不見害怕的模樣。 “五十兩可不夠……”大漢搖了搖頭,“我們要一百兩。” “哎呀,我知道不夠嘛,你想想看啦,每次遇著人,就要一百兩,人家還不給嚇跑了嗎?做生意,要懂得放長線釣大魚,碰到一撥人要五十,再碰到一撥人還要五十,這一百兩銀子,可不湊夠了麽?” 蘇明琨跟著下了馬車,正好聽到她在大放噘詞,忍不住腳步微一踉蹌,對著明晃晃的天空翻了一個白眼。這丫頭,還當這攔路搶劫是做生意呢! 粗髯漢子想著被說服了,摸了摸腦袋,有點為難地說:“可是……我們守了這半日,也就遇了你們這一撥人啊……” “你不會是剛做強盜吧!”蘇一一瞠目結舌。 “是啊,我們這是頭一回。”粗髯漢子還未說完,身邊那個瘦個子就拉了他一下,急忙噤口,甚至用手捂住了嘴。 蘇一一無語,他們這是走的什麽運啊!聽這漢子的口氣,分明是剛剛改行做強盜,才做了半天,他們就給撞槍口上了。 魏爾瞻輕輕搖了搖頭:“便是一百兩罷!明琨,你去我箱子裡取出一兩封銀子,交給這位壯士,咱們還要趕路呢!” 蘇明琨答應一聲,正要走,卻被蘇明鵬扯住了袖子:“三哥,憑什麽咱們要給銀子!說給一百兩就一百兩啊,買東西還得討價還價呢,哪有你們這麽痛快的!” 蘇一一瞪圓了眼睛,確定這蘇明鵬,要比蘇明琨有生意細胞。一時間有點後悔,怎麽沒把他給拉到自己陣營裡來呢? “五十兩不行,這路上可沒有什麽人經過,能遇上你們一撥人也是巧了。而且,我們也還要趕路呢……” 啊?這還是流動劫匪!蘇一一更是瞪大了眼睛:“你們要去哪兒?不會是也要趕去京城,去見那位名滿天下的才女君如玉吧?” 那粗髯大漢頓時變了臉色:“你……你怎的知道?”他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仿佛把蘇一一當成了妖怪。能掐會算,這小姑娘可真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