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時間過後，青昭和白曉晴被留在了客棧裡面。
  狼姨要在她們的體內種下一道保命用的法術，需要消耗幾個時辰的時間。
  趁著這個時間，陳無盡獨自出門，找到郝蓮連山。
  陳無盡專門為好連老爺子準備了豐盛的早餐。
  三個大肉包，一張香脆烙餅，一種靈露花生茶，兩顆靈紋雞蛋。
  這一老一少，蹲在街角某家還沒開店的店鋪門前，坐在門檻上。
  “這麽好心來孝敬我，肯定別有所圖，那我就邊吃邊聽你說。”郝連老爺子臉上皺紋舒展，笑得開了花。
  這小子有心啊！
  宗門裡的那幫臭小子都沒給老夫買過早點。
  陳無盡點了點頭，轉頭指著朝陽方向的中心區，說：“老爺子，我想擺個攤兒。”
  “喲呵，這可新奇了，你可是馭靈宗的仙門大少爺，真要擺攤？”
  “真的要擺攤。”陳無盡轉頭，頷首，直視郝蓮連山。
  郝蓮連山凝視陳無盡的雙眸，感受到其中的認真，然後輕微頷首。
  “好，我幫你搞定浮空石牌，但是上午這攤兒，我和你一起去。”
  …………
  中心城區，貨郎與攤販雲集的街道上，陳無盡和郝蓮連山並肩步行。
  周圍的小販們認出了他們兩人，主動打起招呼。
  “無盡公子，怎麽有來了，是不是沒有吃飽？”
  “小公子可是修仙之人，食量大過常人也是難免。”
  “無盡公子來嘗嘗我家的靈露，不佔肚子，又潤又涼。”
  一名名攤販，沒有遺漏，都在向陳無盡打招呼。
  郝蓮連山眼底閃過少許疑惑：
  無盡小子才來一天，和城裡的攤販都熟悉了。
  這，這可真是天生的本事。
  就算了僅僅是一介凡俗，多半也會好得很好。
  一路行，一路走，郝蓮連山仔細觀察陳無盡，看著他與每一個人寒暄。
  笑容洋溢在面，真誠隱含在心。
  小小年紀，赤子心性，好！
  忽然，一名面目蒼老，略有駝背的老者揮著手說：“郝蓮老爺子，您可有段年月沒回來了，嘗嘗我新改良的驢肉包子。”
  郝蓮連山轉頭一看，老熟人，頓時由衷笑了笑：
  “老王，往常賣包子的都是你兒子吧，怎麽今天你也出來了，這身子骨還行嗎？”
  “不錯不錯，莫得問題，我這老胳膊老腿還有膀子力氣。”
  老王笑了笑，又問：“您這是來陪小公子逛街？”
  “他，拉到把，哈哈哈，”郝蓮連山調侃一句，語氣輕轉，變得認真少許，“這小子想在你們這附近找個地方擺攤，我答應幫他搞定浮空石牌，但是得看看這小子要做啥。”
  “哦哦，敢問小公子想擺的是什麽攤？”老王轉頭看向陳無盡。
  陳無盡溫潤一笑，揚起眉毛，伸手從空間物品中拿出一件小巧的機關物——
  一隻拳頭大小的小兔子，通體草玉色，雙眼朱紅。
  幾乎看不出是機關物。
  這麽精妙！
  郝蓮連山不由地大喘氣，吹氣胡須，“你小子手藝進不到這種程度，怎麽不見你的最新作品面世？”
  郝蓮連山也是機關物的愛好者，尤其是陳無盡做的機關物。
  構思之精妙，難以揣度。
  他曾經妄圖拆解，結果隻得到了一堆碎屑。
  雖然看得懂每一個陣法，看得懂機關的材料，甚至就連機關的原理，郝蓮連山都有研究，但他依舊不懂陳無盡的機關物。
  這一隻小兔子，比以往的作品，簡直就是進化了幾個大版本。
  蘊藏著少年人的靈慧與成年人的老練。
  屬於經驗與靈感的完美融合物！
  看到這隻碧玉朱眼兔的瞬間，郝蓮連山怦然心動。
  當然不是戀愛，他是想要買下來，可是話語還沒有出口……
  陳無盡卻先一步，把碧玉朱眼兔遞送到老王粗糙的手掌心。
  “就是這樣的小玩意，這一隻就送給大爺您賞玩了。”
  “賞玩可不敢當，不敢當，”老王仔細瞧了幾眼，心中確實喜歡，可他本能得覺得貴，仙家小公子送的東西能不貴嗎？留著萬一別人要搶，那就是災禍啊。
  所以，老王急忙推辭：“這小兔子真有趣，和活得一樣，但一定很貴重，小公子，你還是收回去吧。”
  “不礙事的，您就好好收著。”
  老王實在不敢收，態度堅決地推辭了好幾次。
  奇怪，怎麽會不喜歡呢？
  難道是碧濤宗這邊的人不吃這一套？
  不對啊，最近幾年，我做的機關物都有大批向碧濤宗周圍區域銷售的。
  那是……
  陳無盡認真細看老王的神色，頓時明白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原來是擔心這個，陳無盡咧嘴一笑，聲音爽朗：“大爺，您不用擔心，這東西真的不貴重，您看我沿街過去，每個攤兒都送一個。”
  “真不騙您。”
  當著老王的面，陳無盡拿出一隻灰白色，拳頭大小的劍毛牛，送給了隔壁的雲吞攤子小李。
  老王這才安心手下。
  然後，陳無盡真的沿街一路送。
  這樣就可以最快速度打開銷路，之前還在愁——
  要如何才能把機關物的知名度打出去。
  不僅是攤販、商鋪，就連過路的貨郎，孩童，通通都拿到了他的饋贈。
  這可把一路跟隨的郝蓮連山心疼死了。
  送人！！！
  還不是一件兩件，是無數件。
  老夫我數得明明白白，就這半個多時辰，這混小子愣是送出了374件機關物。
  “你，你不怕虧本嗎？”郝蓮連山有點結巴。
  陳無盡展顏輕笑，“虧本？怎麽會，老爺子你多半不知道我的材料從哪來吧。”
  從哪來？你倒是說啊！
  郝蓮連山好懸沒給氣得元嬰出竅。
  “臭小子，你送我才是一頓早餐，送別人居然是一件機關物。”
  “這比不得，比不得，機關物都是隨手試做，還不算精細做工，送您，我怕送不出手啊，要不然，您家晚輩不得埋汰您。”
  陳無盡到現在都還以為，郝蓮連山買的機關物，是給家中晚輩玩耍的。
  沒辦法，誰讓老爺子收藏的都是那些頗為童趣的好玩之物。
  那些能夠幫助攻擊、殺伐、防禦、輔助的各種修行物，老爺子一概不買，只要類似的小巧工藝品。
  每次，就是好看，會動，有趣，可不就只是工藝品。
  郝蓮連山的言語仿佛被命運呃在喉嚨，他心理堵得慌，良久後，終於是不顧老臉了
  “我，我，我也想要一隻。”
  “早說啊，給。”陳無盡慧黠一笑，拎著一隻迷你蒼鷹。
  得到機關物後，郝蓮連山心滿意足，對陳無盡擺攤的事就更上心了。
  俄頃，兩人終於找到了一處好位置。
  陳無盡鋪開一張紅底布匹，擺上自己手工製作的各式機關物：
  有建築，有動物，有植物，有兵器……
  擺放數十件之後，他抬首吆喝道：“走一走，看一看，小巧機關物，一顆中品靈石一個。”
  “買了能夠添加生活樂趣，提高生活品質。”
  郝蓮連山被陳無盡突如其來的吆喝膈應了一下。
  “咳咳咳咳……你小子真的是馭靈宗的公子哥？為什麽擺攤的活弄得這麽熟練？”
  “經常擺唄。”陳無盡說的當然是前世遊戲裡，各種擺攤口號，其實這都沒啥。
  剛才喊的那一句，已經是最要臉皮的了。
  “為什麽你會經常去擺攤，難道馭靈宗的日子困難到這種地步？”
  好像是聽說過，馭靈宗因為沒什麽弟子，然後全是靈獸，靈獸吃的多又不做事。
  他們馭靈宗其實窮得叮當響。
  不對啊，我記得好像說是前些年有所改善。
  就是和神樹洲的一葉宗、青山霧外洲的浩渺宗搭建起了貿易三角。
  看這小子的氣色也不像是窮鬼。
  那他難道是小小年紀，在那之前就外出去擺攤，來補貼家用？
  郝蓮連山看著陳無盡的後腦杓，眼眸裡面滿是震撼。
  對！一定是這樣，所以無盡小子才會與普通人這麽接近，才來一天就和這些街坊鄰居混得熟稔。
  那時候，他該是多小啊？
  仔細回想一下，似乎他的機關物品從六年多前就開始在市場上了。
  這麽說來，他豈不是八歲就開始養家糊口？！
  馭靈宗，真是好福氣啊。
  這樣的人注定成為他們的宗主。
  屆時，馭靈宗的宗主就要換成：一位知道人間疾苦，通曉市井道義，深明修行真意，修為絕頂通天的猛人。
  與他陳無盡比起來，就算是化神境的陳宇玄，也只能成為他的背景。
  好好好，實在好。
  老夫一生未娶妻生子，但內心震撼難當，唯有一句話可以形容此刻心境：
  “生子當如陳無盡！”
  郝蓮連山不住地點頭，好似一個點頭娃娃。
  這種反常的舉動，自然被擁有靈識，能夠看到腦袋後面的陳無盡發覺了。
  郝蓮老爺子難道身上有傷？
  也對，一個地區的情報頭子，怎麽可能說放假就放假。
  他的交換太過於倉促，或許真的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難不成是……命不久矣！
  那，那我只能多送一點機關物，讓他最後享受一下與兒孫的天倫之樂，聊表心意吧。
  陳無盡撇頭，望向郝蓮連山，眼底藏著一縷淡淡的憂傷。
  “郝蓮老爺子，你這要和我看半天的攤子，我總不好讓你白白幫忙，就給你開點工錢吧。”
  最後工錢兩個字時，陳無盡指了指紅布上的機關小動物。
  “好啊。”
  郝蓮連山興致盎然，立刻回答，卻覺得有點疑惑，眉頭不禁皺起，心道：
  無盡小子的語氣變了，不複先前的飛揚。
  好似遇到什麽特別沉重的事兒了？
  到底是什麽事情，如果是這初月城或者碧濤宗的事情，或許老夫能助他一臂之力。
  看到郝蓮連山的臉色變化，陳無盡心中了然：“真的，真的是最壞的這個答案！想想，才認識郝蓮老爺子多久，居然就要陰陽兩隔了嗎？”
  哎，生死無常，世事難料。
  人就應該，珍惜眼前，活在當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