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的語氣分外平靜。 絕對沒有半點信口雌黃的意思。 也絲毫不帶威脅恐嚇的口吻。 因為這事兒本來就是真的。 四中和京華中學的確都給寧安發來了特招邀請。 來自於格雷戈的推薦。 寧安不知道格雷戈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毫無疑問,這個結果對他來說是非常有利的。 他唯一有些顧忌的,就是擔心格雷戈此舉別有所圖。 即便對方曾經在校慶典禮的時候救了寧安一命,也依舊無法獲得他的信任。 畢竟,格雷戈是一個變種人。 所以從本質上來說,寧安此番話多少還是帶了些詐唬的味道。 可施培元看不出來,黃崇海也看不出來。 在場沒有一個人能看出來。 既然沒人能看得出來,那麽假的也是真的,再爛的牌也能天胡。 只不過,或許是因為寧安所提出的退學申請實在太過於石破天驚,甚至讓人感覺到了一種荒謬的意味,所以一時間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愣住了。 整間會議室如墳墓一般死寂。 緊接著,眾人腦中都紛紛閃過了一些相似的念頭。 比如得寸進尺。 比如不知好歹。 再比如貪得無厭、膽大妄為、不知進退…… 等等等等。 就算之前真的是劉明全一夥人先動的手,你畢竟也動手打人了,而且把人給打傷了,給一個處分並不為過。 更何況,今天趙權,趙老師,還在你手上吃了這麽一個暗虧,又被你指著鼻子罵了老半天,氣應該也出得差不多了吧? 難道現在的小孩兒都不懂什麽叫得饒人處且饒人嗎? 他們猜對了。 寧安真的不懂。 他只知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斬草除根,才能一勞永逸。 反正現在自己跟趙權的梁子已經結下了,如果再把此人留在學校,指不定哪天就會鬧出什麽么蛾子來。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這麽簡單的道理,寧安還是知道的。 所以即便黃崇海那邊已經試圖用嘉獎和表彰來安撫寧安,他也不能接受。 做錯了事情,是要受到懲罰的。 當日劉明全等人對陳玥伸手是如此。 今天趙權來找寧安報仇亦是如此。 睚眥必報,這才是寧安所信奉的不二準則。 以德報怨? 滾特麽的去吧。 場間的氣氛莫名變得有些緊張。 趙權如一頭瀕死的野獸,死死地盯著寧安的後背,仿佛隨時會撲殺上來。 明明此時寧安提出轉學,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但趙權卻從心底感受到了一陣寒意。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了。 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校長會妥協嗎? 還是會同意寧安的轉學申請?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人相信寧安真的打算轉學,他只是想以此為要挾,拿到他想要拿到的一些東西。 但毫無疑問,這是自航天高中成立五十年以來,學生對於校方權威最大的一次挑釁。 如果是放在其他時候,施培元自然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這樣的刺兒頭放在學校,是一個非常不安定的因素。 但今天不一樣。 寧安的學習成績怎麽樣不重要。 他有沒有命種不重要。 他的機甲天賦如何不重要。 艾薇薇的那封感謝信不重要。 哪怕艾薇薇的經紀公司即將送來的那面錦旗,以及一眾娛樂記者的采訪,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許長舟議員,明天將親臨航天高中,向寧安頒發“特殊貢獻”獎章! 屆時,如果寧安轉學走了,怎麽交代? 施培元甚至都能想到第二天各種新聞媒體會拿出什麽樣的報道。 “震驚!英雄學生尋求轉校!竟是為了……” “航天高中逼走救人英雄,是維護校紀還是?” “五十周年校慶敲響喪鍾,繼師生三人意外身亡後,航天高中今日再被扯下最後一塊遮羞布。” …… 施培元已經不敢再往下想了。 所以他清了清嗓子,微微笑道:“寧安同學這個玩笑可是開大了,即便是四中和京華中學,別的不敢說,至少在機甲科的師資力量上,哪裡比得過咱們航中?去年咱們學校的機甲科升學率可是高達20%!” 一邊說著,施培元一邊趕緊給黃崇海遞了個眼神。 於是後者緊接著開口道:“這次的事情,的確是我們校方失察了,所以難免讓寧安同學心裡面有些想法,這也是我們教務處的失職,在這裡,我代表學校領導,先跟寧安同學道個歉。” 寧安保持著沉默,因為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好在黃崇海的聲音還在繼續。 “趙老師也是的,在沒有查清事情真相的情況下,就胡亂指責,這是要不得的,還好這次沒有釀成什麽大禍。 剛才我看趙老師好像在跟寧安同學爭執的時候受了點傷,乾脆回家靜養一段時間,保重好身體,暫時就不用來學校上課了。” 說完這句話,黃崇海毫不客氣地一揮手, 便示意趙權離開。 這下子,趙權徹底懵了。 雖然黃崇海的這番話說得很客氣,也很委婉,但話裡話外,卻只有一個意思。 你被停職處分了。 只是為了顧及他的面子,所以才沒有把話給說絕。 “校長!黃主任!我……你們……” 趙權氣急攻心,一時間甚至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體內的命侖更是瘋狂湧動。 但施培元卻只是輕描淡寫地抬了抬手指。 於是趙權引以為傲的疾速天賦,便再也沒有了用武之地。 “趙老師,請自重。” 看到這一幕,寧安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面露鄭重。 “這是什麽天賦?禁錮類型的?還是元素型的?都不對……” 終於,寧安敏銳地捕捉到了趙權被投射到地上的,那道正在瘋狂掙扎的影子。 原來如此。 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普通平常的施校長,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看樣子至少也是一位D級變種人! 寧安暗自存了一份小心,但臉上卻表現得很平靜,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趙權被自己的影子拖出了會議室,再不得見。 直到這個時候,寧安才露出了仿佛真情實意般的笑容。 “沒想到校長和黃主任對學生如此偏愛,之前是我唐突了,說的都是些氣話,還請兩位領導多多包涵。” 此言一出, 突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會議室內嚴肅清冷的氣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初春般的溫暖,與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