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商業機密
  早上六點，沈闕睜開了眼睛。
  洗漱過後，他就換了一套運動裝，下樓去跑步。小區有專門的運動場，不過住在這裡的人，大都是在附近CBD上班的白領，有空鍛煉的人並不多，大都會選擇去健身房，所以這裡相當冷清。
  對於沈闕而言，這種安靜恰好是他所喜歡的。
  其實他之前也沒有運動的習慣，是從琳琅挑剔他的身材之後，才有意識地開始鍛煉。之前只是用共享單車代替汽車，從家裡搬出來之後，因為住得近，騎車十分鍾就到了，覺得運動量有點不夠，他就開始跑步了。
  運動這種事，不動則已，真的動起來，似乎也會有癮。
  尤其對於他這個曾經雙腿殘疾，不得不依靠輪椅行走的人而言，運動能夠讓他時時刻刻感受自己完整健康的身體，一不小心就會沉迷其中。
  反正現在，沈闕已經養成了每天鍛煉的習慣。出了一身汗之後，身體似乎都輕松了很多，整個人的皮膚狀態、精神狀態都更好了。
  他甚至還在家裡添了一些簡易的健身器材，每天晚上睡前練一會兒，累極了倒頭就睡，睡眠質量也提升了許多，不再頻繁地做噩夢和驚醒。這一點，對沈闕而言尤為重要。
  睡得香了，精神好了，就連心情也跟著舒暢了許多，不像剛剛重生回來時那般緊繃。
  但是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
  跑完步回家，洗過澡，叫的早餐正好送到。吃過早餐，便換衣服出門上班。
  以前沈闕上班時穿的都是正裝，現在因為要騎車，西裝革履的就有些不合適了，所以換成了相對休閑的服色。這樣一來，倒是讓他整個人都顯得青春了很多，在公司裡也顯得更親民，能跟其他的員工融為一體。
  下了樓，去取車的時候，正好遇到了來上班的物業人員。對方看到他，便連忙停下來打招呼，“對了，沈先生，這兩天你隔壁那套房子也要開始裝修了，動靜可能會有些大，提前告知您一聲。”
  “沒關系，我白天不在家。”沈闕無所謂地道。
  這事他聽過就忘，反正現代都市中的鄰裡關系是很淡漠的，大家都要早出晚歸，大部分時候連面都碰不到，關起門來也是各過各的日子。
  騎車到公司，一路上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隨著時間的推移，綠帽事件已經沒什麽人提起了。大概是因為衣著打扮和交通工具都太接地氣，沈闕在公司裡的人緣還不錯。
  不過，人緣並不代表工作能力，這是業務部大部分同時對他的看法。
  沈闕進入業務部之後，就開始組建自己的項目小組。一開始，想跟著他乾的員工其實並不少，畢竟是集團大少，很有可能是未來的老板，有機會跟他共事，大部分人都不願意放過。
  可惜挑人的時候，這位的眼光也不知道怎麽長的，那麽多有能力的員工不要，就把業務部那些一言難盡的家夥都招進了自己的小組裡。
  這些人裡，有擅長溜須拍馬的，有走關系被塞進來光拿工資不做事的，有事情都推給同事做只知道搶功勞的，有尖酸刻薄跟所有人都處不來的……總而言之，就是沒幾個能踏踏實實做事的。
  其他人一看這配置，就自覺退散了。
  沒有人看好他這個小組，不過都是成年人了，也沒有人會說出來，都在靜觀其變。
  而且說實話，業務部的人其實還挺感激他的。他要的這些員工，原本都是攪屎棍，總能把工作環境弄得烏煙瘴氣，讓其他同事心裡不爽。現在人都被沈闕要走了，其他的項目小組就輕松多了。
  明明少了幾個人，工作效率居然還上去了。
  對這些人來說，沈闕解決了他們的後顧之憂，是個實實在在的大好人。
  所以業務部的其他人，都挺喜歡他的。不過有時候私底下說起來，也有點擔心他這個小組會不會根本沒有業績。
  沒想到沈闕在熟悉了工作之後，立刻就找到了一個可以爭取的訂單，帶著小組成員忙碌了起來。更沒想到的是，那些一言難盡的小組成員們，居然開始做事了！
  這些人以前被分散在業務部各個小組之中，每個小組也就一兩個，因為小組裡其他人都在做事，他們就算劃水也不怎麽看得出來，當然也就心安理得的偷懶。現在沒人幫他們做事了，也就只能自己動起來。
  再說，這還是在沈闕的眼皮子底下，他們加入小組，也是想要押寶，當然要展現一下自己的能力。
  一時間，小組裡的工作氣氛竟十分濃鬱，也算是業務部一景。部門所有人看到這樣的場面，都忍不住唏噓一番。原本都覺得沈闕這個小組要完，現在看看，似乎還可以搶救一下。
  到了公司，沈闕就召集小組成員開會。
  他們小組最近在跟的這個訂單，是沈闕靠自己的關系找到的，合作方就是張少家的公司。
  沈闕最開始之所以跟張少成為好朋友，就是因為兩家的情況差不多，都是家裡有兩個兒子，兄弟之間的關系不錯。只不過人家張家是真的兄弟和睦，沈家卻是其他人在配合他這個傻子演戲。
  張家原本的供貨商出了一點問題，要換一家新的，沈闕就自己找上門去自薦了。
  張總原本其實不太看好他，但是誰讓他跟自家親弟弟是好得能穿一條褲子的好朋友呢？而且，雖然家裡還不知道，但張總卻是知道的，自家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湊了一千萬借給沈闕。
  搞得張總蠻酸的。
  所以他雖然願意給沈闕一個機會，卻要求他跟其他的供貨商一起競爭，誰拿出來的貨物質量好、合約條件優厚，他就跟誰簽約。
  所以這段時間，沈闕都一直帶著小組成員在忙活這件事。
  又要開會，又要跑合作商公司，又要跑工廠看樣品……因為進出都是騎自行車，所以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下來，沈闕整個人曬黑了不少，瘦了好幾斤，大腿和腹部已經能夠看到很明顯的肌肉線條，看起來雖然完全沒有出身名門的矜貴，卻有一種健康的性感。
  最重要的是，他自從重生以來，眉宇間一直帶著的那種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的疏離感，已經幾乎看不見了。
  這些事事都親力親為的經歷，讓他一天比一天更清晰地意識到，一切都是真的，一切也都跟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雖然沈闕依舊保留著很多重生之前養成的習慣，但也已經開始漸漸適應這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經過半個月的時間，前期準備和各種調查都已經做完了，產品那邊也已經沒有問題，今天開會要做的，就是商量出具體的合同條件。
  再次因為沈闕的身份特殊，公司這邊給了他們很大的自主權。而這，也是他們競爭之中最大的優勢：別的公司出面的是普通員工，能夠做主的地方很少，對利潤是有要求的，沈氏卻是沈闕親自出面，只要不賠本，完全可以更多讓利。
  在同等條件下，以沈闕跟張少的關系，張氏本來就會偏向他們，何況他們給的條件更優厚？
  所以整個小組的員工，對於拿下這個項目都是信心十足。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要讓利多少了。
  能賺錢，他們當然還是想賺錢的，畢竟這關系著他們的提成，公司賺得多，提成就多。
  開了一上午的會，最後定下了比市場價批發價低兩成的價格。這個價格他們依舊有賺頭，而其他公司幾乎不可能報出來。
  “好了，今天就先這樣吧，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沈闕收起自己手裡的資料，“明天就要去張氏那邊報價了，到時候肯定是一場硬仗。等合同下來了，我請大家出去吃大餐！”
  所有人聞言都興奮起來，答應著陸續離開。
  最後會議室只剩下沈闕和另一個人。這人名叫陸仁，以前在業務部裡就是那個“工作總是推給新人，搶功他跑第一”的存在，是整個部門所有人都很厭惡的對象，人緣當然也不好。不過領導面前表現得很積極，所以也一直待到了現在。
  等人都走完了，陸仁才走到沈闕身邊，問道，“沈經理，咱們真的要定那麽低的價格嗎？”
  “這個價格，可以保證一定比其他公司低。這樣，即使他們還能拿出別的條件，張氏也會優先考慮我們。”沈闕看了他一眼，“這個會上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我只是覺得這樣我們虧得太多了。”陸仁說了一句，見沈闕皺眉，又立刻改口，“不過我們小組剛剛成立，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拿下這個訂單，來個開門紅。這麽想，適度讓利也沒關系。”
  “你明白就好。”沈闕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了辦公室。
  陸仁目送他離開辦公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著面前擺放的資料，眼中神色閃爍不定。
  之前沈闕剛來，他聽說這位是集團大公子，未來繼承人，所以才湊上去獻殷勤。但是最近得知了很多內幕，才發現一切根本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好。
  那豪門的關系複雜了去了，現在當家的是繼母，下面的弟弟又沒小兩歲，這位大公子將來究竟能不能繼承公司，還是兩說。
  想到崔夫人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想到藏在自家衣櫃深處的卡和各種奢侈品，陸仁最終下定決心。
  都說有了後媽就會有後爹，跟著大少，不如跟著夫人。
  再說，大少來了這麽長時間，對他們下面這些人一直是一視同仁，沒有任何特殊對待。就算最後他真的上位了，自己想的“從龍之功”估計也是不存在的，得不到任何好處。相較之下，夫人就大方得多。
  想到這裡，陸仁迅速收拾好東西，離開公司，找了個僻靜的角落，給手機換上另一張卡，給崔夫人發了一條消息，約她見面。
  結果發完了消息一回頭，去發現自己背後不知什麽時候站了個人。
  一個漂亮的女人。
  “陸先生？”對方開口問。
  如果是在別的什麽時候，這樣的美人跟自己搭話，陸仁恐怕早就飄起來了。但現在，他心裡只有警惕，“你認識我？”
  “以前不認識，不過從今天起，就認識了。”女人朝他伸出手，“認識一下，我是林德公司的代表。”
  “林德公司？”陸仁露出吃驚的神色，但實際上，他心裡卻是松了一口氣。
  原以為是自己偷偷跟崔夫人聯系的事情被人發現了，但如果是林德公司的人，那自己應該沒有暴露。
  林德就是這一回跟他們搶張氏訂單的競爭對手之一，也是沈闕最終是的勁敵。這是一家小公司，看上去競爭力似乎不如沈氏這樣的大集團，但就因為每一筆訂單都很珍貴，所以他們才會全力以赴地去爭取。而且小公司舍得讓利，走的路線也跟他們重合，這就讓人不能不警惕了。
  受沈闕的影響，小組成員們也都覺得林德公司是他們最大的敵人。這會兒林德來找自己，目的是為什麽，陸仁心裡也有了幾分猜測。
  畢竟競爭不光有明面上的，也有暗地裡的。
  果然，這位林德公司的代表很快就表明來意，“我有一筆生意想跟陸先生做。”她說著，往陸仁的手裡塞了一個牛皮紙袋，“這是定金，事成之後還有重謝。”
  陸仁的心跳劇烈起來。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比沈闕大方，讓他怎麽能不心動？
  他咽了一口唾沫，“我是沈氏的員工，恐怕幫不上貴公司的忙。再說，我怎麽可能砸了自己的飯碗？”
  一邊說，一邊作勢要將牛皮紙袋還回去。但對方卻輕輕一閃，躲過了他這個動作，“陸先生可以繼續考慮一下，就算這筆生意做不成，這些也算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您就放心收下吧。”
  說完就直接轉身走了。
  陸仁愣了一下才追出去，但是一直走到街上，卻半點那個女人的影子都沒看到。
  手裡的袋子一時變得燙手起來，陸仁悄悄打開看了一眼，裡面是厚厚一疊現金，估摸著大概有個兩三萬。
  沈闕這筆生意做成，他們這些員工能拿到的提成，大概也就這麽多。但這是小組的，分攤到每個人頭上就沒多少了。
  這還只是定金……
  陸仁遲疑著，還是將袋子收進了包裡。
  可惜了，如果可以，他其實是願意做這一筆生意的，但就像他說的那樣，這是砸自己的飯碗，不合適。
  這跟他站隊到崔思婉那邊是不一樣的，站隊是內部行為，到時候崔夫人也能保他。等二少上位，說不得還有更多的好處。可是把公司機密賣給外人，就是另一種性質了。要是沈闕直接報警，他可是要進去的。
  但之前沒能退回去，這會兒錢拿到手裡，他也有些舍不得了。
  既然對方說生意不成也不會拿回去，陸仁就大著膽子收下了。大不了先放著，對方來要就還回去。
  一路琢磨著，他來到了跟崔思婉約定的地方。
  這裡是崔思婉自己私底下置辦的產業。她嫁給沈有志之後，就辭掉了之前的工作，一心一意留在家裡相夫教子。可是崔思婉很清楚，女人手裡必須要有錢，這樣才有底氣。再說她給沈家父子三個做保姆，總不能什麽好處都沒有。
  所以這些年來，除了沈有志主動給的家用之外，她每個月總能找到借口要幾次錢，什麽聚會應酬、人情往來，乃至圈子裡的一些慈善拍賣會之類，都免不了要花錢。更不用說家裡還有兩個兒子，要花錢的地方多了去了。這種小帳沈有志不會查，她就總能存下來一些。
  現在各種投資騙局太多了，崔思婉什麽都不懂，索性就隻買商鋪。買完了往中介一掛，自己只要每個月坐等收錢。
  這個店面是因為位置不好，在巷子裡，很難租出去，她索性就自己開了個休閑茶館，有什麽需要私底下辦的事情，不方便在家裡談，就到這裡來。
  陸仁已經下定決心要站隊，所以來的路上就把自己手裡的資料都複製了一份，交給崔思婉。
  崔思婉拿到資料，一頁一頁地看過去，看得十分仔細。
  等她看完了，陸仁便試探著問，“不知道夫人接下來打算怎麽做，可有什麽用得上我的地方？”
  崔思婉隻想著要借這事讓沈闕丟個大臉，但她又不懂生意上的事，一時也沒想好該怎麽做。聽見陸仁這麽說，就問，“那你覺得，該怎麽做才好？”
  陸仁立刻就聽出來了，她也還沒有想好要怎麽做。
  他便思考起來，打算想個好用的主意。若是能被夫人采納，那自己豈不更加有功？
  這一想，不知怎麽陸仁就想到了自己包裡的那個牛皮紙袋。腦子裡靈光一閃，他忽然有了一個好主意，便試探著道，“夫人不在公司裡，就算拿到這些資料也沒有太大的用處，不如交給需要它們的人？”
  “需要它們的人？”崔思婉皺眉，“你的意思是？”
  “我們這個項目，其實有好幾個競爭對手。”陸仁緊張得舔了舔唇，坐直了身體，繼續道，“其中沈經理最忌憚的，就是林德。這家公司規模不大，手裡的單子也不多，所以對這次的訂單勢在必得，跟我們一樣走的是低價優惠的路線。”
    把公司的情報賣給競爭對手這種事，陸仁當然是不可能主動提出來的，否則等二少上位，夫人就該疑心他了。
  所以他隻說到這裡，點到為止，剩下的由夫人自己去想。
  而且陸仁已經打定主意，這件事自己是不會過手的，讓夫人自己去找人辦。到時候不管結果如何，都跟他沒有關系。要是成了，他說不定還能拿到林德那邊剩下的尾款，就算不成，對他來說也沒什麽損失。
  打定了主意，他就趁崔夫人還沒有考慮好，主動起身告辭。
  只是臨走之前，特意提醒了一句，“不管夫人要怎麽處理，都得盡快，明天就是去張氏報價的日子，過了明天，這些資料就沒用了。”
  崔思婉聞言一凜，也有些緊張起來。
  倒不是她不想早做準備，只是她花了好大的代價，再加上恩威並施，這才收買了陸仁。後面的事情，自然就沒來得及考慮。剩下的這一點時間，也不夠她去設什麽複雜的局了，倒是按照陸仁的說法，直接把資料給了競爭對手，才是最方便的。
  在原本的劇情裡，沈啟是跟沈闕一起進公司的。一個在業務部做副經理，一個卻在總經辦做沈有志這個大老板的助理，誰更有前途一望可知。沈闕的小組成員本來就各有心思，投向沈啟那一邊的人自然也多，可以由他們從容布置。最後他們攪黃了這一單，讓所有人覺得沈闕無能，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現在沈闕已經順利推進到報價這一環，崔思婉可選擇的方案就很少了。
  所以她也很快下定決心，就送林德公司一場造化，希望他們能爭氣點，多給沈闕找點兒麻煩。
  陸仁跟崔思婉見面的時候，沈闕也見到了來找他的白靈。
  因為他之前要求過獨家，不允許琳琅在他的合約期內接別的單子，所以現在，整個公司六七個人，就隻忙他這邊的事，其他人負責整理資料、監控輿情，白靈就每天過來跟沈闕匯報工作，同時了解一下他這邊的需求。
  剛開始那兩天，沈闕看見她時，還沒有多想。
  畢竟是個熟人，而且白靈又十個很好看透的人，跟她接觸，對沈闕而言算是比較輕松的事。
  可是隨著時間推移，每天來的都是白靈，他心裡就有點兒不對勁了。
  原本琳琅把白靈弄到她那邊去，沈闕還覺得她是不是有什麽想法，比如知道自己對白靈的重視，故意用她牽製自己什麽的。但發現她真的把跟自己對接的工作都交給白靈來做，他又莫名有些不太高興。
  有好幾次，他甚至想問白靈，怎麽今天又是你？
  但沈闕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心態變化，強忍住了沒問。她不來，不是正好嗎？相比那個鬼精的女人，白靈要好應付得多。
  只是每次看到白靈，還是不免會想一下，她現在在做什麽？
  今天沈總也在艱難地掙扎之後，強行忍住了沒有發問。總覺得如果自己主動詢問她的動向，似乎就輸了。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冒出這種念頭來。
  跟白靈見完面，沈闕就直接回了家。
  只是剛躺到床上，打算休息一下，就聽見隔壁響起了一陣刺耳的機器聲，同時伴隨著牆面輕微的震動。沈闕愣了一下，才想起來，上午物業那邊說過，這兩天隔壁就開始裝修了。
  他原本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畢竟自己白天都在外面。沒想到今天進展順利，回來得早了，正好趕上。
  沈闕那個睡眠質量，就算周圍一片安靜也難以入睡，何況旁邊這麽嘈雜？
  他隻好放棄了休息的打算，從床上坐了起來。
  暫時沒有工作，又不能休息，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做什麽了。不過沈闕承認，自己就是這麽無趣的人，他也並不覺得有任何不好，坐了一會兒，就去了書房。
  工作這種事，只要想做，總能找到要忙的事。
  公司那邊的事暫時沒什麽要操心的，他私底下的投資卻還是需要注意一下。
  到了下午六點，平時該下班的時間，沈闕才從工作之中回過神來，拿過手機，打算看看晚飯吃什麽。只是剛拿到手裡，手機就響了起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沈闕才選擇接通。
  “沈哥，剛剛有人給林德那邊送了你的標底！”張少在電話那頭，幾乎是吼著說。
  沈闕一愣，“怎麽回事？”
  “我還想問你是怎麽回事呢，這個應該只有你團隊裡的人知道吧？”張少說，“人家匿名送來的，完全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意思，都給我整懵了。”
  “這樣啊……”沈闕往椅背上一了靠，笑了起來，“既然有好心人送來了情報，我們當然不能辜負對方的心意。”
  “什麽意思？真讓林德去搶你的生意？”張少十分吃驚。
  “這個生意不可能是我的，沒有林德也會有別的，放心大膽地搶。”沈闕說。
  “你可想好了，做了決定可不能反悔。”張少提醒他。
  “放心，我心裡有數。”沈闕說，“你隻管做你的，別的事情我這邊會安排。”
  “那我們出什麽價？”
  這個問題讓沈闕思索了一下，最後，他還是決定抓住這個送上門來的機會，對著電話說了一個數字。
  張少一聽，立刻笑了，“沈哥，可真有你的。那我就安排下去了？”
  “嗯。”沈闕應了一聲。
  掛斷電話，他的眉頭才慢慢皺了起來。崔思婉想搞事，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但是沒想到，這回沒了沈啟在公司裡策應，她居然用出了這種昏招。如果只是針對沈闕，那麽沈有志那裡，總能含糊過去。可是把公司的情報出賣給外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崔思婉……沈闕覺得自己已經很輕視她了，沒想到她做出來的事，比自己預料的還要糟糕。
  上一世，自己究竟是被什麽糊了眼，居然會被這個人拙劣的表演欺騙了這麽長時間？
  第二天一早，沈闕就領著自己的項目小組來到了張氏。
  今天其他幾個競爭對手也會過來，到時候大家一起將企劃書交上去，由張氏選一個最合適的簽約，保證公平公正。
  因為事先已經做了很多次的模擬，所以沈闕手下的員工們對於這個訂單是志在必得，排成隊跟在沈闕身後，看起來意氣風發的樣子，精神風貌是其他公司都無法相比的。
  尤其是林德公司，每個人看起來都像是熬夜通宵的樣子，一臉的困倦憔悴。
  沈闕身後，有人小聲笑話了兩句，更覺得昨天沈闕提前給他們放假，讓他們回家好好休息的決定很明智。
  簡短的會議之後，大家就將裝在文件袋裡的企劃書交了上去。
  張氏出面的不是張總這個大老板，而是下面采購部的總監。將企劃書收上去之後，一行人就暫時離開了，另外有工作人員過來，請他們到樓下的休息區去等候，那裡有飲料點心，方便打發時間。
  到了休息區，最放松的還是沈氏的員工，因為沈氏內部也有這樣的地方，大家習慣了，也很自在。
  而且因為胸有成竹，所以也有心情吃吃喝喝。
  相較之下，其他幾家公司的員工，臉上的表情都凝重得很。看到這一幕，更讓所有人心裡充滿優越感。
  唯一一個緊張的，是陸仁。他怕被卷進去，所以給了崔思婉提示之後，就直接溜掉了，現在也不知道她的決定是什麽，所以心裡難免忐忑。
  不多時，張氏的采購部總監就回來了，笑著宣布他們這一次選中的合作對象是林德。
  沈氏的員工們見到他，就紛紛站起來，準備好了鼓掌。所以聽到他宣布結果之後，有幾個人沒反應過來，還拍了兩下巴掌，然後才意識到，他說的不是沈氏，而是林德！
  怎麽會是林德？！
  所有人立刻轉頭看向沈闕，卻見他的臉色比誰都難看，強撐著風度才沒有直接爆發，甚至還跟張氏的人寒暄了兩句，才帶著自己的員工們離開。
  一從張氏出來，眾人就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
  “怎麽會是林德？”
  “是啊，我們的價格已經這麽低了，難道他們比我們還低，他們不賺錢了嗎？”
  要知道，沈氏能拿出這個價格，是因為工廠是自己的，這樣成本方面就省了很多。林德這種小公司，沒有自己的工廠，就只能把訂單交給別的工廠代加工，這一進一出，成本就要上漲好幾塊。
  怎麽可能定價會比他們還低？
  “你們先回公司吧，我去打聽一下情況。”沈闕沒有跟他們討論，擺擺手把人打發走了。
  大家都知道他和張總有關系，所以也不意外，便一路議論著回了公司。只是這一回，所有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得不能看了。沒拿到單子，意味著他們這大半個月的時間全部白費，這個月也不可能拿到提成，誰能高興起來？
  因為這樣子太明顯，所以不等沈闕回來，沒拿到訂單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集團。
  大部分人都替沈闕可惜，但同時也有種“不出所料”的感覺。畢竟大家都聽說過，這位大少上學是時候成績不怎麽樣，倒是惹禍很有一手。原本看他這段時間的表現，還以為會不一樣，現在見他失敗了，自然又有話說。
  崔思婉當然也沒有放過這個機會，讓自己的人煽風點火，傳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直到下午，沈闕才匆匆趕回來，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一回到業務部，就把小組的成員都抓去開會，弄得整個業務部的人好奇不已，可惜會議室的隔音很好，他們也不能湊過去偷聽。
  會議室裡，沈闕站在台上，雙手撐著桌面，眼中是壓抑不住的火氣，“誰把我們的標底透露出去了，自己站出來。”
  “什麽？”下面頓時喧嘩起來，眾人面面相覷，都有些不敢相信。
  誰瘋了會把標底透露出去，這可是他們所有人一起忙了大半個月的訂單！而且這是出賣商業機密，被查出來就沒得幹了。
  有人小聲問，“沈經理，會不會是弄錯了？”
  “弄錯了？”沈闕冷笑，“你們知道林德公司出了什麽價嗎？就比我們少一分錢！一分錢，誰相信這只是個巧合，站起來我看看？”
  這個消息讓下面炸開了鍋，眾人交頭接耳，都覺得如果是這樣，那麽確實不太可能是巧合，肯定是故意搞他們。這麽一來，就一定是有人泄露了底價。
  一時間，所有人看向周圍同事的視線，都帶上了幾分審視。
  他們本來也不是什麽團結的集體，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很會搞事和推卸責任，於是紛紛開口表示與自己無關，並且猜測起哪一位同時更有嫌疑來。沒一會兒，下面就亂成了一鍋粥。
  陸仁混在人群之中，雖然也跟其他人一樣開口，但心中既惴惴不安又興奮不已。
  居然真的成了！那個林德的人會不會再來給他送一次錢？
  最後一場會開完，倒是揭發出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小事，但是出賣底價這件事，卻是沒人認的。
  沈闕站在台上，已經完全沒有耐心了，“不說也沒關系，做過的事情總能查出來。”說著直接掏出手機，撥通了110。
  眾人都沒想到他居然那麽乾脆，說報警就報警，於是又紛紛出聲阻止。這種事，原本只是公司內部的問題，處理了就行了，可是報警就鬧大了。對沈闕倒是沒有太大的影響，畢竟他是老板的兒子，可是其他人，估計在公司就乾不下去了。
  只是他們阻攔的語氣也不那麽理直氣壯，畢竟這件事總是要查的。要是堅決阻攔，豈不是說明你有問題？
  沈闕三兩句交代完了具體情況，放下手機，這才道，“散會。我現在上去一趟董事長辦公室，你們自己趁著這段時間，想想待會兒面對警察該說些什麽吧。”
  陸仁這時已經十分心慌了。早就知道這位大公子做事不著調，沒想到他膽子這麽大。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他居然這麽利落地報了警？
  趁著散會了大家都走開，他連忙悄悄換了卡，給崔夫人發了消息，通知此事。
  可惜就算是崔夫人，在警方那邊也沒有任何辦法。沒多久警察趕到，把項目小組所有人帶回去問話，當天就得出了結果，出賣情報的人是陸仁。
  像這種牆頭草，當然沒什麽意志可言，警方略施手段，他就什麽都說了。
  不光說了崔夫人如何收買自己，連林德有人私底下接觸他，給了他兩萬塊的事，也都一並吐了出來。
  沈闕本人也在被問話之列，但都知道這個項目是他領頭，而且沈氏是他家的公司，他也完全沒必要做這種事情，所以警察對他很客氣，還能坐下來喝杯茶。
  在審問出結果之後，也有人第一時間通知了他。
  來報信的小警察說完之後就走了，他還的去把林德的人叫來問話。
  陸仁出賣公司的消息，自然是犯罪。但是花錢買別的公司的機密，同樣也是犯法的行為。如果真的是他們做的，那也跑不了。
  因為走得太快，所以他沒有注意到沈闕臉上的表情。
  陸仁先被崔思婉收買，然後又有林德的人跟他接觸，於是他靈光一閃，鼓動崔思婉把消息賣給林德。整件事情聽起來邏輯十分合理，沒有任何有問題的地方。要不是沈闕自己就是林德背後的老板，說不定都要信了。
  他就說嘛，怎麽會有人無緣無故把底價發給林德？原來中間還有這麽一段。
  但是沈闕可以保證，自己絕對沒打算讓人去買什麽商業機密。實際上他也不需要買，按照他原本的計劃，崔思婉肯定不會讓他順利拿到訂單，肯定會在他這邊搞事情。一旦沈氏無法出手，到時候張氏自然會在剩下幾家公司裡考慮。而林德的優勢顯而易見，必然會被選中。
  這樣一來，訂單依舊是自己的，還能多賺點，又順便給崔思婉挖了坑。
  是的，沈闕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沈氏集團拿到這個訂單，他做出爭取的樣子，只是丟出去一塊餌，並且心知崔思婉肯定會忍不住上當。
  然後掉進他早就挖好的坑裡。
  做這種事，沈闕當然是要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不沾半點。所以他絕不可能讓人去收買陸仁，買什麽商業機密。
  但是崔思婉直接把底價給了林德，意思是不會再做別的，倒是逼得沈闕不得不讓林德那邊改價了，否則按照他們原來的計劃，是競爭不過沈氏的。正是因為這個，林德的員工才加了一晚上的班，一個個都沒有精神。
  所以話說回來，那個在中間傳話，讓陸仁以為是林德的人的家夥，又是什麽來路？
  不知怎麽，這一瞬間，沈闕腦海裡出現的第一個懷疑對象，居然是琳琅。他沒有任何證據，只是直覺地懷疑，可能會跟她有關系。
  從他重生到現在，所有的意外都是她帶來的，讓沈闕實在很難不去懷疑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