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油潑面 “黃姐,這是怎麽了?”蘇鹿從廚房走出來,疑惑問道。 “還不是我家那口子,一個月工資就那麽點,還窮大方,這個同事困難借出去一筆,那個同事老娘生病住院又借出去一筆,工資還沒捂熱乎呢,都已經沒了一半,他也不想想我們自己過的什麽日子,一家四口都還擠在三十平的老房子,大毛二毛念書,家裡開銷,哪樣不要錢。”說到最後,黃姐的聲音都有些哽咽。 黃姐在這條街是出了名的性格潑辣,蘇鹿還是頭一回看到她的眼淚。 但她連戀愛都沒有談過,對於這些婚姻中的煩惱就更是一竅不通,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只能笨拙的遞紙巾。 “害,你看我給你一個小姑娘說這些幹嘛,幫我隨便做點吃的吧,今天老娘也不伺候了。” 蘇鹿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廚房。 看到今天送的菜裡有新鮮的小青菜,蘇鹿準備給黃姐做一個油潑面。 油潑面必須得是手擀麵才好吃地道,和面,醒面,擀麵,蘇鹿幾乎是一氣呵成,手法地道老練,沒一會,又粗又寬的面條就出現在案板上。 燙熟後,在面條上撒上蔥花,肉末,花椒粉,鹽,辣椒面等等,再淋上一瓢滾燙的熱油。 蘇鹿將面端出來放在她面前:“對,黃姐嘗嘗地不地道。” “聞著味就正宗。” 蘇鹿一下清醒了,心裡說不出的沉重,她不是第一次面對生離死別,卻在每一次都是同樣的無力和無可奈何。 等蘇鹿回過神,黃姐已經將碗裡的面吃完了。 蘇鹿當時還和她打了招呼,送了他們一盒自己做的月餅。 “這四油潑面的香味。”黃姐的陝西口音一下子脫口而出。 隨著滋拉一聲,油香味頓時蔓延開來,再在碗裡放上燙熟的翠綠小青菜,一碗油潑面就完成了。 “沒有沒有。”黃姐用紙巾擦去眼角的淚水,“就是想我媽了,我媽做的油潑面也特別好吃。” 黃姐挑起一筷子面條放進嘴裡咬了一口,面條掛滿湯汁,一口下去又香又辣。 結果當晚,救護車就將老太太接走了,凌晨時分,蘇鹿隱隱約約聽到了哭聲,她推開窗戶,正好看到從醫院回來的黃姐夫婦。 蘇鹿自己調製的辣椒面更是別具風味,讓人yu罷不能。 “怎麽了?是太辣了嗎?” 她擦了一把嘴,呼出一口氣:“這頓飯吃的真痛快,謝了,小鹿。” 吃著吃著,蘇鹿發現黃姐竟又紅了眼眶,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坐在外面的黃姐聞著這個味道頓時激動起來。 蘇鹿見過黃姐的媽媽,是個胖胖的很樂觀的老太太,前年檢查出肺癌,三個月都沒熬過人就沒了,蘇鹿最後一次看到她是黃姐推著她回家過中秋節,那時候胖胖的老太太已經瘦的皮包骨。 蘇鹿詢問老太太的病情,卻得知老太太剛剛走了,他們是回來取備好的壽衣。 “沒事,黃姐,不生氣了?”蘇鹿笑了笑。 黃姐擺擺手:“算了,這麽多年了,湊合過吧,還能離怎的,不過錢我得讓他要回來,不要回來今天晚上也別回來家吃飯了。” 看著黃姐氣勢洶洶的離開,蘇鹿在心裡默默為黃姐的丈夫趙哥點了一根蠟。 李婆婆輕笑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喲~” 天色一點一點暗了下去,趙來娣好不容易將今天的活全部做完,看到堂屋裡亮著燈,大家圍坐在一起吃飯,和往日一樣,沒人叫她,也沒人想起來為她留一口飯。 趙來娣聽到了向來尖酸的奶奶對著弟弟寵溺的話語,一向嚴肅自詡公正的爺爺溫和的詢問著大哥的功課,歡聲笑語不斷傳來,趙來娣仿佛是一個局外人,在黑暗中默默的看了一會,直到腹中的饑餓聲傳來,她才背上背簍,轉身離開,沒有一絲留戀。 上山的路依舊坎坷崎嶇,但趙來娣卻是腳步輕快。 她得先去取回姐姐給她的糕點。 剛剛走到記憶中的位置,卻發現那裡竟半躺著一個人,而自己原本埋在樹下的糕點只剩下了散落在地的幾張油皮紙。 衛玲玲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到面前站著一個對她怒目而視的少女,她下意識摸出自己防身的匕首,對準來人。 “你…你怎麽能吃掉我的糕點呢?”說完這句話,趙來娣眼淚再也包不住,奪眶而出。 衛玲玲表情一僵,目光落在地面上掉落的油皮紙上。 “這…這是你的?”衛玲玲結結巴巴的問道。 趙來娣用力點點頭,手指指向樹乾處的一個標記:“這是我早上出門的時候刻的。” “你幹嘛把好好的糕點給埋起來嘛。”衛玲玲有些懊惱。 眼看著趙來娣眼淚流得越來越厲害,她才忙道:“對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我又餓又累,走到這裡的時候卻聞著特別香,沒忍住…就…這些糕點多少銀子買的?我賠給你。” 趙來娣抹了一把淚,沒有回答,上前將油皮紙撿起來,仔細的疊好放進背簍裡,一聲不吭的繼續往前走。 衛玲玲沒有得到回答,看著趙來娣瘦弱的背影,內心越發愧疚,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此時,黑暗中幾個人影動了。 “頭,此人對殿下不敬,是否需要…”隱在陰影中的黑衣人做了一個手勢。 領頭之人抬手製止:“不許輕舉妄動,王爺吩咐過,殿下執意離家,需讓她受到一些教訓,除非危及生命,不然我們不能出手。” 對於她們離開之後發生的事,趙來娣和衛玲玲並不知情,兩人一前一後往山頂走去。 衛玲玲從未走過這樣的山路,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最後被一顆石子絆倒,發出啊的一聲慘叫。 趙來娣知道自己身後一直跟著一個人,但她沒有回頭,直到衛玲玲摔倒,身後傳來痛呼,她才停下腳步,歎了一口氣,轉身朝著衛玲玲走了過來。 “你跟著我做什麽?” 趙來娣嘴上嫌棄,手上的動作卻格外輕柔,掀開褲腳,露出鮮血淋漓的傷口,和周圍雪白的肌膚比起來顯得格外猙獰。 衛玲玲疼的臉色發白:“我只是想給你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趙來娣眉頭微皺,從懷裡摸出一個棕色藥瓶,揭開瓶蓋,將藥粉撒在傷口處。 那一瞬間,她並沒有察覺到身後傳來的一瞬間的殺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