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夫子見狀,皺了皺眉頭。 他做完了自己的事,又得了喜愛之作,很是高興。這些爭鬧他沒興趣參與,和月璃說了幾句話,便早早地走了。 汪公子走出來,一臉不悅,“是我們說的又如何,這位小姐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太刻薄了嗎?” 孟思恆翻了個白眼,“不覺得,你們都要倒打一耙不認帳了,我難道還能感激涕零說謝謝?” “我們沒有不認帳。”汪公子乾巴巴地解釋,總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坑裡。 “既然認帳就給錢。”孟思恆沒興趣和他爭辯,伸出手,掂了掂,意思很明顯。 “對對對,給錢給錢。” “願賭服輸。” “一千兩黃金呢,可一個子也不能少。” 人群裡傳來此起彼伏的應和聲,對汪家,他們早就看不順眼了,今兒終於有人敢治,他們打個下手有什麽不敢的。 “我們汪家說到做到,府上是哪裡,稍後就派人送過去。” 汪公子終於反應過來,對方說起汪家絲毫沒有顧忌,想來門第比汪家要高,他絲毫不敢再小看眼前的兩人。 若知道對方的身份,他們也好知道自己惹的是誰。如今事已至此,錯已釀成,好好的善後才是最應該要做的事。 往後是友是敵,也該有的可尋。 人群中也安靜下來,如此奇女子,他們自然也想知道是哪一家的小姐。 孟思恆頓了頓,看向月璃。 月璃笑道,“我們家不缺錢,你那一千兩黃金,就以趙家的名義捐給玉善堂吧。” 說完看了一眼趙士誠,對著他點點頭。 趙士誠心中翻江倒海,自從趙家出了事,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哪個不是對趙家唯恐避之不及。 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為趙家正名。 她不怕嗎? 月璃當然怕,她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老百姓,但是那些忠烈人士,理應得到人們的銘記和尊敬。 當年,趙老將軍死後,趙三老爺被人彈劾收受賄賂、強搶民女、買田佔地等百條罪名。 天子大怒,收回了趙家的一切榮耀,查抄了趙家的財產,如今那趙三老爺還在大獄裡蹲著。 趙家一落千丈。 雖然朝廷沒有對趙家的後世子孫有什麽懲罰,但是上位者都清楚,趙家沒落了。 趙家本身沒有錯,只是淪為了政治的犧牲品,月璃相信,趙家一定能沉冤昭雪,迎來屬於他們的輝煌。 人群凝滯,一千兩黃金說不要就不要了,這是有多財大氣粗。 “玉善堂?善人呐。” 說到玉善堂,大家都點頭稱讚。玉善堂平時最是低調,但是一有需要總是第一個出手幫助大家。 “這錢給玉善堂倒是極好,看來這位小姐也是心善之人。” “用的還是趙家的名義,這小姐義薄雲天。” “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姑娘。” …… 汪公子皺眉,依舊不死心,“小姐府上是哪一家,改日登門拜訪。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自從想通了那一層,汪公子的態度與先前是截然不同,竟帶了些討好的意味。 月璃冷笑,倒是能屈能伸。 “不必,汪公子明日將一千兩黃金送到玉善堂即可。” 說完,月璃再不看他,而是走向元瑾。 她想象過無數次再見到他時的場景,但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並不如想象中的鎮定。 她知道前太子會登大寶,她知道平王做的都是徒勞,她知道元瑾會死。 我想要努力一把,就像改變衛凝的命運一樣,也改變他的。 她希望,元瑾可以不死。 若他不死,那麽他就不要坐上那個位置。 可是他是太子,他不能拋下所有一走了之,她知道,他背後有許許多多為了他在努力在拚命的人。 他要對那些人負責任,她都懂。 月璃看著他,千言萬語不知如何說起。 “小姐認識我嗎?” 他的聲音從來都溫柔如春風。 月璃搖頭,眼裡的悲傷傾瀉而出。 這麽美好的人,不該就那樣死去的。 要怎麽樣?到底要怎麽樣才可以做得盡量萬全? “我聽人說,人要信命,命運給你的,你逃跑就是罪人,但是我總覺得,是我們自己太狹隘了,或許我們把自己當成旁觀者,就可以找到出路。” “我堅信。”月璃重複,三個字說得堅定無比。 元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知道我。” 不是問,只是描述。月璃這番話寓意太深。 “是。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是誰,知道你的困境。” 也知道你最愛吃天香樓的八寶鴨,李家鋪子的綠豆糕。 元瑾看著她,沒有再問,也沒有再說話。 一旁的汪二小姐聽不清他們說什麽,只看著兩人眉來眼去,便氣不打一處來,哪裡來的狐狸精,寫幾首詩就敢這麽不要臉地勾搭人。 她倒要看看,是什麽樣的醜八怪。 汪二小姐想當然地以為月璃是因為醜才戴著面紗,要是好看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誰還戴面紗。 有些人就是這麽自以為是,但現實打臉總是又快又狠。 汪二小姐上前兩步,猛地扯下月璃的面紗。 待看清楚月璃的容貌時,呆住,不可置信地喃喃:“怎麽會,怎麽會……?” 四周霎時靜得落針可聞,隻遠處的喧囂顯出人間煙火氣息。 月璃一瞬間發現面紗掉落,馬上退後一步戴上,但是這驚鴻一瞥,讓多少人驚豔得說不出話。 他們看著兩道蹁躚的身影下了高台,步履輕盈又匆匆,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仙人走了,夢要醒了。 直至兩人消失在人群中,大家才反應過來。 “仙女下凡了。” “你看見了嗎?” “我看見了。” “我也看見了。” “快快,畫下來。”有人催促。 有人提筆,卻無從下筆。那驚鴻一瞥,畫筆畫不出她風采的萬一。細細想去,又模糊一片,再想時,那畫面竟如幻覺一般,再看不真切。 人群淅淅瀝瀝如下雨似的人聲漾開來,一層又一層地蓋住了別的話題。 台上的元瑾看了看手中的宣紙軸頁,想起剛剛月璃走下台後回過頭看他的那個眼神。 剛剛,他離她最近,自然看清了她的容貌。 美得驚心動魄,放在京城裡,亦是無人能比肩。 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