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紅毯秀結束的那刻， 天空正好飄下迷蒙細雪，下雪的時刻，風卻小了， 雪花斟酌飄忽，才悄然落在地上，融入潮濕的空氣。
  溫度還是不夠低，沒辦法立刻落雪成冰。
  但卻是出片的好時候。
  於是藝人們還來不及吃上一口熱乎飯，就被經紀團隊拉出去拍片。
  明照自然也不例外，他這套裝扮， 今天勢必要拍個夠本才行。
  但好在，他及時喝了杯白葡萄酒。
  酒入肺腑，一股暖流就從身體深處向四肢逸散，多少衝淡了些寒氣。
  酒店花園之類的好地方， 早就被先走完紅毯的藝人佔滿了，攝影師帶著明照左選右選， 車開出去一公裡，挑了跨河大橋附近。
  晚間，橋上車輛穿梭，燈光旖旎，背後是寒冬裡滾動的河水，還有河水裡緩慢駛過的點著燈火的漁船。
  等攝影師調整好設備，明照已經凍得鼻尖耳朵通紅，眼睛也被風刮得濕漉漉。
  秦凌也出了圖，跟明照一前一後。
  攝影師很會抓他的特點。
  @秦凌：“今晚很美，想給你們寫首歌。”
  “他站在橋邊的眼神，好有感覺，讓人心疼，這個年紀能有這種表現力的不多了。”
  但他是FSJana舊款，而明照是新款，小芹菜們也像霜打的茄子，有點泄氣，看照片的心情也變得複雜了。
  照片調整之後，很快由千燈河岸的帳號發在明照超話裡。
  其實這是討好粉絲的一種方式，小女生們很吃偶像的情話，如果是平時，數據肯定能翻倍，超話裡還能喜極而泣好久，大呼雙向奔赴。
  “夕斕傳媒故意給藝人借去年舊款高定，任由藝人被無良營銷號嘲諷咖位而毫無作為，夕斕傳媒倒閉了！”
  正在此時，攝影師找到了最好的角度， 一陣風刮過，吹起他鬢角額邊的碎發，他眼神‘凍’情，就這麽留在了相機裡。
  “求解約，這麽作踐搖錢樹和粉絲的公司真是沒誰了，我看著犯惡心！”
  “哥，跟傻逼夕斕傳媒解約吧，他們配不上你！”
  可現在攝影圈講究氛圍感，好看的照片是不會給觀眾留下印象的，但氛圍感強的一定會。
  秦凌是在個人微博上發的照片。
  大橋拍完，在圍觀群眾聚集來看熱鬧之前，他們火速收拾東西，轉移了地方。
  他按照吩咐倚在大橋冰冷的欄杆上，等待著遙遠的漁船駛到合適的方位。
  “好美的眼睛，紅彤彤的，鼻尖也紅紅的，好像剛哭過，像迷路的小鹿，媽媽抱！”
  沒從明照自己的號發，其實是賀銳的一點私心。
  出了片，粉絲就能拿著新的圖填充活動廣場詞條，到時候，活動與藝人的關聯度就會更高，這是數據，是體現藝人價值的手段，也是粉絲能給的誠摯的支持。
  “我看過最好看的高定出圖了，這是這次Fresh盛典相當有記憶點的藝人了。”
  “啊啊啊啊啊天呐天呐，太美了，我真的滿意死了！”
  將人拍好看不算難事，畢竟他如今年齡正好，被精心打扮，很難不好看。
  攝影師說：“有故事的人最好拍，故事成就了一個人的底蘊，你不用做什麽，只要露出不那麽愉悅的表情，觀眾自然會聯想到你值得憐愛的曾經，他們自己會在心裡為你賦予意義，這是你的價值，這是福禍相依。”
  他溫柔堅定的底色裡總是有一點脆弱，並不是他真的脆弱，而是過往的經歷造就的，讓人望著他泛紅的眼睛，就會聯想到他經歷的事情。
  賀銳將明照攙扶著，小心走到廢墟中央，此時雪花大了起來，撲簌簌從他身邊落下，他身後，是繁華璀璨的城市夜景，是喧鬧盛大的時尚界晚宴，而他站在廢墟裡，睫毛和發梢沾染了新雪，溫柔又靜謐。
  以他現在的咖位，賀銳請來的自然是業內頂級的攝影師。
  “不愧是明照啊，年輕真好，皮膚真亮真緊致，出圖跟直播基本沒差別！”
  其實夕斕傳媒的資源人脈很強大，給秦凌請的妝造攝影也是最好的，他拍的照片，並不難看。
  “照照的眼睛跟紅寶石一樣亮，如珠似玉，哪怕站在廢墟裡也神聖不可侵犯。”
  @千燈河岸：“誤入風雪的小動物，有點可憐，誰要抱回家？[附圖][附圖][附圖][附圖][附圖]”
  那是一片廢墟，坍塌的磚牆和被風雪裹挾的塵土彌漫，脆弱支撐的幾處依稀能看到圖書館的舊日模樣，髒兮兮的板子上，恍惚能描出積塵的字體來。
  可今天，時候欠佳。
  但粉絲的挫敗感無處發泄，只能將負面情緒推給公司和團隊。
  他站了一會兒，四肢冰涼， 眼神已經有了些哀求的意思。
  對於大流量來說，出片的速度一定要快，粉絲對團隊的工作要求很高。
  照片拍出來，明照裹著棉衣湊到電腦前看，果然名不虛傳。
  “不愧是我寶貝，完全沒有辜負高定和珠寶收藏人的信賴，把衣服和珠寶都穿出了最美的樣子。”
  因為千燈河岸官號的KPI有點差，他打算給公司號多吸點粉，這樣以後公布正事的時候，能快速形成討論。
  果然，照片一發，千燈河岸的帳號就開始噌噌漲粉。
  “雪來的太巧妙了，氛圍感真的好絕，這可以直接做電影封面了。”
  攝影師又將他帶到盛典舉辦地附近一座正在拆除的市圖書館處。
  “這麽多年，粉絲默默承受了多少？從兩年前賽時，粉絲就一直被月明珠欺辱，現在仍然是，不是哥不好，是我累了。”
  “明照直播將矛頭指向我哥的事兒還沒個結果，夕斕傳媒你能不能告？乾點活行不行？”
  “心疼死我哥了，看到選手穿今年高定，而他這個導師穿去年的是什麽心情，好難受啊。”
  “凌凌真的美強慘，自己已經很難受了還要安慰我們，狗逼公司不做事，趁早死吧。”
    “恕我直言，那個奧斯卡影星穿這衣服都夠醜了，還給我哥借，是不是眼瞎？”
  “還有這攝影師，出片一點氛圍感都沒有，看沒看到別家的圖？要不要我給你艾特明照攝影師啊？”
  “妝造也瞎，髮型都不帶換的，出席多少次活動都這一套髮型，路人沒膩粉絲也膩了。”
  秦凌看到評論，差點沒氣死。
  他本來想裝大度，從容，無所謂，不稀罕計較。
  但粉絲這麽在意，他想裝都裝不了，而且這評論，看著像為他鳴不平，但拿出去，只能讓人看笑話。
  夕斕傳媒也挺冤，不是他們借不到衣服廢物，而是明照能借到才稀奇。
  業內都明白，正常來說，明照不可能穿到FSJana的新款高定，但他們也不知道千燈河岸用了什麽手段。
  至於氛圍感，故事感，全賴攝影師也很冤，這攝影師今晚不光給秦凌拍，還給另一位女星拍，女星出圖就很受好評，因為女星的表現力比秦凌強得多。
  出片成神與否，攝影師佔一半，藝人自己也佔一半。
  秦凌商務平面拍的太多了，臉都僵了，這些年忙活著撈錢，演技也沒有半點精進，他根本就拍不出那種故事感。
  還有妝造，秦凌的臉有硬傷，這個髮型最能隱藏他的缺點，所以他出席重要活動都用這個髮型。
  不是他不想嘗試別的，而是他就天生沒有明照好看，這點沒辦法。
  評論裡全是罵公司，秦凌鬱悶的恨不得將粉絲拉黑。
  而此時，盛典上的應酬才剛開始。
  秦凌看著評論生悶氣的時候，用余光掃到，Fresh時尚總監端著酒杯朝明照走了過去。
  明照來之前已經對著視頻認過人，於是趕緊倒滿酒，迎上。
  時尚總監凱迪衝明照一笑：“今晚光彩奪目啊，恭喜。”
  明照將杯壁下移，跟凱迪碰了杯：“謝謝您的邀請。”
  凱迪跟他喝了一杯，親善道：“你這麽紅，邀請你不是應該的。”
  明照謙虛道：“沒有沒有。”
  凱迪：“聽說你要拍《恣意》的終年封了，起步真的很高，VE SNOW很大方。”
  明照垂眸笑，唇上是被酒精潤過的光亮：“大家都對我很好。”
  凱迪意味深長道：“《烏鴉》之後，期待我們也有合作的機會。”
  明照一怔，也只能含笑不語。
  《烏鴉》，還沒準呢。
  但他明白凱迪的意思，《烏鴉》上映後表現好，拿了獎，他就能登Fresh了，Fresh是所有一線刊裡最難上的，上過了，離大滿貫就不遠了。
  凱迪又說：“你還這麽年輕，有的是機會，達到洛世延的位置也不是沒可能，他比你多演了五年呢。”
  明照：“謝謝您的認可，我努力趕上延哥。”
  他恍惚發現，已經沒人再拿他跟秦凌作比較了，他們知道他之後的重心是電影，所以開始用今年的電影新貴洛世延丈量他。
  今晚時尚界的一錘定音，似乎已經敲定了，秦凌咖位不如他的事實。
  從今天起，這一點，不會再有人有異議，網上也不會再討論了。
  明照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高定禮服封好，名貴珠寶放入匣中，他穿著暖和的棉衣，嚴嚴實實的進了門。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被凍感冒了。
  他一邊咳嗽的滿臉通紅，一邊哆嗦著鑽進謝沂懷裡。
  謝沂摟著他，知道他今晚表現的很好，也知道他今晚很辛苦。
  但他感冒又喝了酒，酒精還沒消化，再吃藥有點麻煩。
  謝沂用自己的體溫替他暖著，將他的雙手抓在自己掌心：“還難受嗎，我給你倒點熱水？”
  明照搖搖頭，他頭昏腦漲，又困又累，腰酸背痛了一整天，膝蓋也凍得發麻，現在隻想暖呼呼的睡過去。
  謝沂隻好幫他按摩著後背的穴位，讓他鼻子不那麽堵。
  明照閉著眼睛，吸著鼻子喃喃道：“謝沂，沒想到你還會這個。”
  謝沂輕笑：“我會的可多了，技多不壓身。”
  明照被他按揉的舒服，身體的寒涼也漸漸緩了回來，他弓著背，迷迷糊糊道：“那我也學學，等你生病了，我還可以照顧你。”
  謝沂在他微涼的耳骨上輕吻了一下：“今天真美，寶貝兒。”
  明照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一條縫。
  這是謝沂第一次叫他寶貝兒，謝沂平時更喜歡戲謔的喊他明少爺，或是小明星，弟弟之類。
  這個稱呼，突然讓今夜變得柔情了許多。
  明照滿足地翹起唇角，扭過頭，揚起下巴，去追謝沂的唇。
  生病讓他變得脆弱了些，也嬌氣了些，他追了兩下，夠不到，於是凝眉，委屈道：“下來點，親不到。”
  他聲音又軟又虛弱，還帶著撒嬌的意味，謝沂眸色一深，迎上去咬住了他的唇。
  明照扭過身子，環住謝沂的脖頸，在接吻的間隙含含糊糊說：“夠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