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毓川很无奈地在浴缸边坐下,把唐伊乐也按在自己腿上坐下。他很怵她哭,她一哭他就束手无措,悄然叹着气,除了抱紧她给她擦泪之外,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冷毓川忽然灵机一动,把唐伊乐从洗手间领出来按在床边坐着,自己匆忙去地下室拿了自己的素描本上来。他把素描本塞给唐伊乐,让她打开看看。唐伊乐抹抹眼泪,翻开素描本的一瞬间就忍不住笑了。他这两个礼拜太不务正业了,画的都是她。画得很简单,都是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小人,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小人是唐伊乐。小人在做功课,小人在哈哈地笑,小人在埋头吃饭。还有更小版的小人,画的是唐伊乐小时候。他并没见过儿时的唐伊乐,但画得还是很传神,她在跳绳,踢毽子,荡秋千,总之都玩得很开心。唐伊乐指着画面中脑袋大大、身体小小的自己问:“脸上这两点是什么啊?腮红?”冷毓川摇摇头:“酒窝。”她震惊,“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脸上有酒窝啊?我后来上了小学就没有了,好奇怪。”冷毓川摊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你应该有。”唐伊乐又盯着本子看了一会儿,突然叹气说:“小冷,你就这么画画可不行啊。”像幼儿园小朋友的简笔画似的。她语气像个教导主任,他忍不住笑了,点头说:“嗯,我江郎才尽,只能靠你养了。”唐伊乐叹着气倒在他肩上,连连摇头。这可怎么办呢?她觉得自己像个差生家长,生了个不读书只爱打游戏的孩子,每天愁得不行,孩子自己却玩得挺高兴的。问题是这个“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她也不能真勉强他做什么。勉强是不会有结果的。更何况这个“孩子”干的也都是正事,只要他高兴就好。唐伊乐倒在床上横了一会儿,突然一跃而起,扯开身上的浴巾说:“不行,天上掉馅饼了,我们都还没看过那部片子呢!”她一扫刚才的颓丧,飞快地冲去衣帽间找衣服,远远地喊冷毓川:“你赶紧换衣服!快点快点!”那部《白鹤亮翅》上映两周了,但这两周没怎么出门,竟然一直没去看。唐伊乐找了离家最近的一间电影院的最近一个场次,紧赶慢赶才在播贴片广告的时候坐进了电影院里。片子比她想象中更好一点,剧本又精心打磨过了,环环相扣,又加了很多难得一见的黑色幽默梗,电影院里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大笑声。两个小时的电影结束后,唐伊乐有点恍惚,冷毓川牵着她顺着散场人群往外走。时间已经过了午夜,本来应该直接去地库拿车的,但两个人稀里糊涂地跟着人流就走到了地面的出口。所有人走出大楼的第一反应都是抬头看天,“哇”的一声。天上下起了雪,是这一年的初雪。雪下得很轻,很温柔。风也并不太冷,反而更像是春夜里的风。两个人没有说话,而是不约而同地转了个身,并肩朝人少的方向走去。飘着雪的夜里并不黑暗,天地间有浅浅碎碎的光。两个人无声地一直走,没有讨论过方向,也没有在意过方向,好像这样走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停下脚步等一个红灯的时候,冷毓川突然侧身捧住她的脸,用力地吻下来。她无力地脚一软,马上就被他捞住了腰。他的吻起初很急迫,接着又重新温柔起来,如水般的双唇将她温热地裹住。薄薄的雪片落在两人面孔之间,很快便被灼热的体温融化。她觉得自己也像一片雪花,就要被他融化。她被这个吻唤醒了似的,气喘吁吁地推开他说:“回去拿车。”两个人回去的路上走得很快,上了车以后唐伊乐没有往家的方向开,而是再一次开到了江边。深夜的观景停车场已经空无一人,正对着的江面微微泛起波澜,江水暗沉,只有对面的豪宅在水面上落下点点光亮。唐伊乐熄了火关了车灯,锁好车门,然后爬到副驾驶座上。两个人的外套上车就脱了,她径直爬到冷毓川身上,贴到他耳边说:“在车里那个啥……你不是一直想的吗?”冷毓川笑了笑,一手搂住她,一手把座椅放低。车里黑极了,唯一的光源就是窗外的雪。雪下得大了,厚实的雪片渐渐铺满了挡风玻璃,两个人被笼罩在一片清亮暧昧的莹光中。“甜甜……”他轻声唤她。撒娇的他太可爱了,她忍不住一边笑着吻他,一边抽了空说:“川川……我好喜欢你呀……”她像被丢进惊涛骇浪里一般,车厢变成了一叶扁舟,晃得她头晕。雪片在车外落满了薄薄的一层,天地间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安宁的,只有这一个角落是波澜汹涌的。两个人的体温与呼吸渐渐蒸腾起了热量,车窗里开始笼罩上一层雾气。窗外的一切都已经看不见了,车里也昏暗暧昧,两个人贴在一起,安静得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甜甜。”冷毓川很久后才轻声叫道。“嗯?”他搂住她腰,脸往她颈边蹭了蹭,埋着头抬手往窗外指了指,“那路灯上面好像有监控。”唐伊乐先是“啊”了一声,接着又满不在乎地说:“没事,车里黑,什么也拍不到。”然后补充道:“拍到也不怕,又不违法。”冷毓川低低地笑,不知道为什么又喟叹道:“你啊……真是……”真是什么呢?他也说不清楚。胆大?鲁莽?直接?可爱?总之都是让他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唐伊乐又趴了一会儿,欠起身来郑重其事地捧住他脸,“冷哥哥。”“嗯?”他抬头看着她。她的眼神明亮又清澈,“以后你喜欢做生意就做生意,喜欢画画就画画,喜欢画那个小朋友的简笔画也可以的。”冷毓川这下真的笑开了。“真的。”她很正经,语气带着真诚,“你画那个也很可爱。”他摇摇头,也认真地说:“不是我画得可爱,是画里那个人本身就很可爱。”两个人正经八百地对视一眼,随即又同时笑了起来。边笑边浅浅地亲吻,亲得笨笨的,像两只幼稚的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