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云尔打了个喷嚏。蛋挞的香气从烤箱里钻出来漂浮在空气里，把云尔从归园田居的回忆中扯回了思绪。重新开张的店有客人进来，在最初的惊诧后，魂不守舍地点了杯樱桃利口酒。“不会也没关系，凉白开就好。”客人坐在吧台后面，对帅哥很宽容。周亦行笑笑：“相信我。”镜头追随，周亦行手法娴熟，很让人安心的专业。云尔也有点魂不守舍。出云村春日的风还在吹拂着她。那天晚上周亦行说完那句“我就是那只猫”后用完了所有的耐心，把酒从她藏的地方拿出来，请她去赏月喝酒。那是他坚持的仪式感，非得她在场不可。于是两人就爬上屋顶看了会儿月色，喝了会儿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两句，酒瓶就空了。更让云尔无语的是，她一口没喝上。临走前，周亦行塞给她一盒药：“跟节目组要的，不知道你是什么过敏，看能不能吃。”说完他就先进屋了。第二天云尔录制结束，带着简听回到临溪。王哥见她顺利完成任务，开心的不得了，连捆绑周亦行的通稿都想好了，就等着节目播出好好营销一番。云尔咖位低，节目组没发给王哥审核，直到上线才看到。节目呈现的效果大大出乎了王哥的预料。可能是云尔和周亦行的互动太多，CP感太足，节目组怕影响官配，剪辑七零八碎，云尔的镜头少的可怜。这还不算完，导演认为有萌点的“藏酒”也被网友喷得要死。因为看过节目的人都知道酒是周亦行的，云尔要么就是装的，要么就是录节目之前不做功课。云尔的粉丝澄清说云尔去录制的时候，第一期还没播出。可娱乐圈向来如此，造谣一张嘴，澄清无人看，零星的几个粉丝被人追着骂到销号才算完。总之，一档节目，粉没吸几个，黑粉倒是越来越死忠了。“叮。”烤箱的灯亮起。云尔边打开烤箱的盖子边在心里叹气。打那之后，在年会前，她和周亦行的关系只停留在朋友圈点赞上。周亦行爱发朋友圈，一天两三条也有过，发一条她赞一条。年会过后连赞都不敢赞了，生怕周亦行想起她还在他列表里，一气之下拉黑她。谁能想到现在的周亦行会看在船姐的面子上，坐红眼航班回来给她撑场面呢？世事难料啊！云尔想得入神，手边忽地一热。她抬起头，周亦行递过来一杯热牛奶，玻璃杯贴着她的手背。他淡淡道：“喝掉，别感冒了。”云尔感动：“周老师……”“导演让我给你的。”周亦行打断她即将出炉的肺腑之言。“哦。”云尔揉揉鼻子，接过杯子乖乖地喝了起来。她喜欢喝热牛奶，所以喝得很快。喝完后嘴角有一圈奶白，舌尖轻巧地舔过，水渍诱人，看的人莫名口干舌燥。当事人却完全没有意识，自觉去水池刷了杯子又满血复活了。云尔端着蛋挞，很有气势地对着镜头说：“焦然，你欺骗了我，等着付出代价吧！”她不走寻常路，直接打开了门到外面去卖，吆喝了两声“周亦行亲手做的蛋挞，五元一个，十元两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周亦行无语了一会儿，说：“数学真好。”周亦行的粉丝财大气粗，十六个蛋挞转眼就被卖完了。云尔完成任务，赶紧把女仆装换了下来。导演还有点遗憾：“刚刚那衣服不错。”周亦行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又补充：“这段不要播。”他可不想坐实“宅男”之称。下个任务是集体性的，要在同一个地点方圆五百米内收集墙上的小广告，每人二十张。小广告的数量不够六个人分的，所以先完成上个任务先得。周亦行是意外，节目组坑人在先，所以就把他分配给云尔了。云尔用挣的钱打车去下个任务点。她肉疼地数了数钱，如果周亦行不在她就可以坐地铁了。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没有周亦行，估计她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她释怀了：“周老师，今天多亏了你。焦然看起来纯良的不得了，没想到切开是黑的！”周亦行看了看前排的司机和follow PD，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说：“看手机。”“你自己的。”他补充。云尔连忙把手机拿出来，微信里有几条未读，来自周亦行。X——你跟焦然还在一起？云尔眨眨眼。等等。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太大了，云尔一时间有点消化不了。镜头就在面前，她故作淡定敲字，很不淡定的回复——什么还在一起？我们就没在一起过啊！X——？X——哦，那是我听错了。但是他私生活有点乱，这你知道吗？尔尔——我不知道啊。X——我上次不是告诉你了吗？尔尔——什么时候？X——归园田居。云尔回忆了一下，记忆中周亦行好像是说过有些人表面挺好，其实私生活很乱的话。她悚然一惊，什么？这话难道说的不是他自己吗？是焦然吗？尔尔——周老师，你那时候就在提醒我吗？你人好好哦。周老师没理她。尔尔——不过他私生活是怎么乱的啊？竖起八卦的小耳朵。X——也没什么。就是脚踏三只船，有点渣。但是业务能力不错，做朋友人还是挺好的。人怎么就还挺好的了？云尔满头问号，周亦行评价个人怎么起伏得这么厉害？云尔还想再问什么，目的地却已经到了。很不巧的是，刚一下车就遇见了焦然。焦然大惊：“怎么会！”他又看向周亦行：“是你！只有你才会这么快是不是！”云尔没空跟他扯皮，很有胜负欲地去找小广告了。周亦行不紧不慢地跟着，听到焦然的话，眉头不由一皱：“快？你骂谁呢？”焦然：“……”他怎么感觉有辆速度二百码的车从耳边呼啸而过？周亦行是在开车吧？是吧？往悬崖边上开，谁都别想去幼儿园是吧？周亦行抿了抿唇，说：“剪掉，谢谢。”后期配字：“一个试图操控后期的男人。”Q版的人物捂住眼睛，又配字：“不过，如你所愿，毕竟这不能播。”弹幕疯了。“什么不能播啊！周亦行说啥了！为什么哔——掉了！”“是不是不满意嫌他快？”“我秒懂是不是没救了啊……”“周亦行和焦然CP感还是有点的，看焦然被怼的小可怜的样子哦！”“呃，别了吧？焦然感情生活挺乱的，别乱拉CP了。而且两人好像根本不熟吧？都合作过一部电视剧了，还能这么不熟明显玩不到一块去。”“你们有没有发现，在甜品店的时候和跟现在，周亦行对焦然的态度变了。好像有什么误会解开了？”“脑补有完没完了，笔给你自己写同人文吧要不然？”“快看！云尔那个小笨蛋居然完成任务了！我去！是因为周亦行拖住了焦然吧？我说周亦行和云尔在出租车上用手机聊啥呢！”云尔那个小笨蛋——云尔不是很认同这个称呼，因为坑人计划完全是她想出来的。云尔完成任务的时候，周亦行正跟焦然聊工作。两人聊的那叫一个忘乎所以，焦然差点就要以为周亦行是声声娱乐派来签他的时候，云尔隔着个街道喊道：“周老师——”周亦行抬头看去。女孩穿着那身看起来很飒的衣服，笑得却甜的像颗小樱桃，她招手：“搞定啦！别跟他聊了，下个地点走走走！”周亦行点头。他笑意一敛：“那我先走了，你继续。”焦然：“？”什么？不是，什么叫他先走了，他继续？周亦行怜悯地看了焦然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还在上班，工作时间跟人闲聊，你心真大。”焦然：“你不也……”周亦行说：“我兼职。”说完就留下焦然在寒风中独自震惊，等到周亦行和云尔打车走后，他才愤然“落泪”：“导演！周亦行就是BUG啊！我不干了啦！”周亦行的意外出现，给这期节目制造了话题和爆点，也成为BUG让云尔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拿到了当期的第一名。在最终的录制地点，她拿着奖励，走到焦然面前。周亦行眉梢微挑。焦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厚脸皮地笑道：“你看看你，跟我客气什么？奖励还要分哥哥一半是吗？”云尔把第一名拿到的戒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憋着笑说：“焦然，你放心，我的自传上有你浓墨重彩的一笔。”焦然：“……”好耳熟的话啊！是故意挤兑他的吧？02节目录制结束，节目组提议大家一起吃个饭。但嘉宾都是忙人，这边录完那边还要赶飞机。纷纷婉拒后，就剩下闲人云尔和路过的周亦行。天色渐晚，春城的夜色也多了分凉意。简听总算发挥了点助理的作用，这边拍摄结束，那边就巴巴地跑过来给云尔披上了外套，顺手塞了个保温杯。在云尔喝白开水的时候，仔仔细细地把人检查了一遍。周亦行站在一旁跟船姐聊天，应该是围绕她在聊，视线时不时地扫过来。云尔有点不好意思，一巴掌地拍掉简听的检查：“别看了，没过敏。”简听遗憾：“船姐还想借题发挥下，突出你的敬业呢。”“别。”云尔抬起头，保温杯里的水热着，雾气沾湿了她长长的睫毛。她拉了拉嘴角：“我不喜欢卖惨。”“你本来就很惨，还需要卖吗？”“……滚。”这时导演走过来，跟船姐寒暄了两句，又把殷切的目光转向周亦行。船姐警惕，下意识地替周亦行周旋：“亦行超负荷工作了那么久，得回家休息，就不去吃饭了。”导演表示理解：“亦行这次真的辛苦了，我真是……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等哪天亦行有空了我来请吃饭！船姐也是，务必要赏脸。”船姐道：“那是那是。”她转头对周亦行说：“我让你家司机过来接你了，你回家好好睡一觉，辛苦了。”周亦行淡淡“嗯”了一声。他在飞机上本来就睡得不好，又没怎么休息跟着录制了一天，早就疲惫不堪。现下没了镜头，神情也变得倦怠懒散了起来。夜色朦胧，各色的灯光在镜片上交织。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改了主意：“我吃完饭再走。”船姐：“？”“你累成这样还跟陌生人吃饭？”“私人的，没关系。”周亦行捏了捏太阳穴，说：“你还有没有点人性？我背着经纪人给你白打了一天的工，饭都不给吃一口就让我滚蛋？”“不是给钱了吗？”“……”周亦行当没听见，他决定的事一般没人能改变，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导演组还要收尾，吃饭时间定在了晚上八点。船姐无奈，只好带周亦行回酒店休息下再去吃饭。船姐小声跟云尔打商量：“他虽然是看我面子上来的，但也是给你撑场面，让他睡会儿不介意吧？”云尔神游：“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船姐敲了她一下。云尔捂着额头，连忙点头：“睡睡睡。”她又顾虑：“不过我跟他一起回酒店，不太好吧？”这要是被拍到，热搜词条她都想好了：#周亦行携神秘女人现身酒店#绝对热一，爆掉的那种。“我倒是想。不过不可能。就算真的被拍到了，那个死胖子也会公关掉的。”船姐幽幽地说：“早知道我会带你，当时《归园田居》就不该让节目组乱剪！”他们回酒店是蹭了周家派来接周亦行的车，黑色的奥迪直接驶入酒店的地下车库。司机老徐临走前小声地传达了下家里女主人的话：“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夫人让您回去休息一晚再走。”顿了顿，老徐补充：“这次不打您了。”周亦行抬了抬下巴表示自己知道了。等老徐走了。周亦行再一回头，云尔几人正在聊天气聊美食，尽可能地表现出自己完全没在偷听。他无奈失笑，说：“走吧。”周亦行家里很有钱，这是整个娱乐圈都知道的事。他刚出道成团那会儿，公司打出去的人设就是“哥哥不火的话就要回家继承家产了”。不了解内情的都以为他进娱乐圈就是玩票性质，但稍微了解一点的就知道，周亦行完全靠自己。“别说了，我哥实惨。”老粉如是说：“家有万贯财产，一生被安排的明明白白，非得进娱乐圈。从家里出来除了Prada啥也没带，最惨的时候沦落到卖衣服。小说男主，这是小说男主吧？”“回去继承财产？我都怀疑他还能不能进去家。听说上次回家过中秋，被我婆婆直接赶出来了。”“卖衣服还不是最惨的时候，最惨的是没有衣服卖！啊，你们不知道，就周亦行爱豆毕业拿着所有钱去学表演的时候，我接过一次机场。全身上下不超过三百块，连表都卖了。公公婆婆，你们好狠的心啊！”“粉了个大少爷，我本来以为自己是豪门小娇妻。再不济也是个脚踢恶霸，拳打潜规则的娱乐圈爽文，没想到硬生生地搞成了养成。不过养成真的很爽！”云尔靠在沙发上翻着周亦行的超话，不远处的床上传来绵长的呼吸声。她轻轻放下平板，借着壁灯的光线，看向声音来源处。周亦行睡觉的时候很乖。他枕着手臂，戴的眼罩遮住了大半的脸，额前的发松软地趴着，唇色是很淡的红，下颌的弧度也在熟睡中变得柔和。云尔慢吞吞地收回目光。周亦行本来不该睡在这里的。毕竟简听也有房间，还比她的豪华，更适合周亦行住。但简听非说自己有洁癖，忍受不了男人睡他床上。船姐无法，扔了一句“回去就炒了你”把周亦行带回了她和云尔的房间。周亦行困得发懵，也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看见床倒头就睡。没一会儿，船姐就有事要出去。云尔有点慌：“那……那不就剩我和周老师了？”船姐像是知道她的顾虑，不放心的看了眼周亦行，又宽慰云尔：“你放心，他睡觉特别死，没人喊基本上醒不过来。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云尔：“……哦。”美色当前，船姐难道就不怕她会对周亦行怎么样吗？为了不辜负船姐的信任，云尔特意坐得很远，装作心无旁骛地刷微博。#周亦行 寻梦环游#还挂在热搜榜上居高不下。云尔点开，广场上已经被周亦行的粉丝占领了。安利、美图、路转粉热热闹闹的不行。让云尔意外的是，热门居然也有提到她的。“来安利我们云尔小姐姐，笑起来超级甜超治愈，看到尔尔笑，觉得世界都明媚了。附，九张精修图。”“啊啊啊是那个人间小樱桃云尔吗？漂亮姐姐我真的可以！”“我去？我是眼花了吗？我最喜欢的男演员跟我路人好感的女演员站在一起了？这是新的CP吗？好配好配好配！”当然了，黑粉们也在话题里如约而至，但是都被云尔乐观地忽略掉了。她截了图发到群里：船姐！终于有人花式夸我了！感人！我可以发条朋友圈吗！她这么说完，也没等船姐回复，直接打开朋友圈编辑：今天是收到彩虹屁的一天，开心。【图片】【图片】【图片】发完后喜滋滋地等人评论。【养成其实很快乐】船姐——发什么朋友圈！那是我买的水军。尔尔——……船姐——你哪有那么多路人粉？尔尔——已经发了……船姐——给我删了。云尔连忙打开朋友圈，发现底下已经一排的评论了。尔尔：今天是收到彩虹屁的一天，开心。【图片】【图片】【图片】老爹：呵呵。老妈：宝贝儿真棒！大姐：谁给你的钱雇水军？老爹回复大姐：你妈给他打钱了？谁同意了？老妈回老爹：没打，打也不用你同意。江望望：哇！完了，全世界都看见了，丢人丢大了。云尔这一犹豫间，底下的评论又多了几个。船姐在群里催她：“怎么还没删？我记得你朋友圈有好几个导演吧？给人看见多丢人？”云尔连忙删了。虽然微博上大多是水军，但云尔还是涨了不少粉，她的微博评论底下也终于不再是一昧的诋毁和谩骂，甚至出现了赞美。@云尔：冬天快乐。配图是简听给她拍的，在飘雪的路边，她比了个剪刀手。简听手一抖，整张图糊了大半，但也多了几分意境。评论区除了“哪来的妖魔鬼怪”外，竟然是一水的“啊啊啊啊小姐姐漂亮啊！”“我看过《平凡往事》原著，你演江乐乐我真的可以。”“呜呜呜崽崽我爱你！”对此，云尔表示很淡定，她直接去感谢船姐：“船姐，你对我太好了，评论也买水军。我爱你一辈子。”船姐——你清醒一点，我们没那么多钱，那些是真的粉丝。尔尔——！！！RICH4纷纷献身表示羡慕，并迅速跟云尔完成了互关。船姐也顺便检查了下云尔他们的关注列表，确保没有关注什么乱七八糟的后，关注点清奇：“咦，云尔，你没跟周亦行互关啊？”尔尔——没……尔尔——不互关了吧，要被人骂倒贴吸血的。船姐——啧，我还想趁那个小胖子没杀到木南市为所欲为呢。云尔：“……”那个小胖子——周亦行的现经纪人胖哥其实今天给周亦行打电话了，她无意间听了一耳朵，周亦行的声音很平静：“是我自愿的。我的休息日向来是我自己决定。”“嗯，明天不会迟到。”“辛苦你了。”娱乐圈的人情向来薄凉，太多的利益纠葛，所有人都得小心翼翼地演好真情或假意。可周亦行却不然，他较真，船姐没对不起他，他就不吝于在她落魄的时候拉她一把。再厚脸皮，云尔也不敢蹭了。她怕糟蹋了周亦行的真心。船姐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私戳她——你不要有负担，亦行做事都有他自己的原则，他不愿意的事没有人能逼他。船姐——这么说吧。我刚签他进公司的时候，我问他对未来有什么目标。你知道他说什么吗？那会儿他才二十出头，放在娱乐圈也还小的年龄。他说：“船姐，我只想演戏。一番二番三番龙套我都可以，只是角色够吸引我。”船姐——我当时真的惊了。圈内为了撕番位能撕到什么程度你是知道的，他居然能这样豁然。我心想有钱人家出来的少爷就是不一样，全凭个人喜好。后来才知道，他是喜欢挑战不同的角色，想演绎百种人生。船姐——有些人天生下来就是主角，光环挡也挡不住。那是性格和后期努力行的结果。所以别有负担，他在做什么他心里有数。船姐——哦，对了，你看下他手机静音了没。晚上吃饭的地方离的近，让他多休息会儿。尔尔——好。云尔放下手机。春城的晚风微凉，从窗缝里钻进房间，驱散了些许闷热。云尔光脚走下沙发，眼睛适应了昏暗光线，路走的也畅通无阻。也不知道是什么定律，反正就在那一二三秒间，周亦行放在床头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振动声嗡嗡伴随着系统自带的铃声——有人打电话过来了！周亦行很明显是被吵到了，枕在脸下的手臂动了动，意识还没清醒，喉间发出轻哑的不耐声。还挺性感的。云尔走神了一秒，随即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手忙脚乱要去拿手机按掉，半路却撞到了一只温热的手背。是周亦行的。云尔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手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想要将人推出去的力道在听到她惊呼一声后又变成了回拉。这一拉直接把云尔拽到了床上，扑到了周亦行的怀里。云尔：“……”尴尬了。云尔挣扎着要起来：“周老师，是我。我帮你——”声音戛然而止。那瞬间，血液凝固，万籁俱寂，连窗外的风都轻了几分。在光线晦涩不明的房间里，橘黄色的壁灯温柔。周亦行半坐起身，衬衫被薄汗浸湿，有一滴汗顺着细长的脖颈缓缓滑落至深处，性感的身材若隐若现。他没摘掉眼罩，这让他手下的动作多了几分暧昧的探索。长长的指顺着她的发向下，缓缓地落在她的耳尖上。片刻，他的喉结微动，薄唇轻启，语气疑惑且沙哑——“怎么这么烫？”03“周老师……”云尔快哭出来了。周亦行微怔，意识在渐渐回笼的时候，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云尔见状，连忙从他身上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坐到床尾。床头的手机还在不依不饶地响着。云尔小心翼翼指了指床头：“周老师，接电话。”周亦行似乎已经弄清楚了状况，他往后一靠，唇角动了动：“谁打来的？”云尔凑近：“妈妈。”周亦行“哦”了一声，他摸到手机，凭习惯滑向接通，把手机放在耳边：“喂，妈。”他没想避嫌，云尔却有这个意识。她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打扰你了”就小跑到窗边的沙发上乖巧坐好。距离不远，周亦行的声音还是飘进了耳朵。“……我有约了，晚点回去。”“顾流？我最近没碰到他怎么给你要签名？沈听白的签名有什么好要的，我把他手抄台词的本子寄给你好了。”“人间小樱桃？”周亦行的声音顿了顿，他慢慢地把眼罩推上去，眼睛适应着光线，隐隐约约能看到云尔在沙发上“专心”地玩手机。放在被子上的手微微蜷缩，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渐低：“船姐带的新人……顺路……知道了。”云尔听得心里直痒痒，怎么一说到她声音就小了？正挠心肝地想要不要不着痕迹地坐近点的时候，周亦行已经挂了电话。他翻了翻未读的消息，捡了几个回复后，有新消息进来。胖哥——江导演答应见你了，他正好在木南市，而且今晚有空。周亦行无奈——你故意的吧？胖哥——你要去我立刻帮你安排，不去我就去拒绝。江导有多难约你是知道的，你自己掂量。江导，江起云，国内少数实力知名度能与陈仰抗衡的导演。江起云少年成名，以每一帧画面都堪称完美的功底，一年一部、每一部都能横扫国内国际大奖的实力，以及出演他电影的演员全部走红的buff加持。在电影界，任谁提起都要称一句天才。近日，江起云新一年度的电影正在筹备选角，周亦行读过剧本，看上了一个角色。但由于种种原因，他至今都没能跟江起云搭上线。这个机会可真是来之不易。许是觉得自己说话说的重了，胖哥又发来消息——祖宗，忙咱也帮了，饭就不吃了吧？周亦行还在犹豫。他想了想，抬手打开灯，灯光倾泻，瞬间洒满了整个房间。“船姐呢？”他的声音轻哑，慵懒又磁性。云尔被突如其来的光晃了眼睛，忍不住闭了闭。等周亦行又问了一遍，她才反应过来，回答：“去忙其他事情去了。”周亦行神色不明地嗯了一声。云尔又解释：“她说你睡觉手机要静音，我刚刚是想帮你静音，不是故意……”——趁你睡觉倒你身上的。周亦行把眼罩摘下来，说：“谢谢。”话刚落音，门口传来“滴”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船姐拎着印有Gucci的购物袋走进来，有点诧异房间这么亮：“咦？你醒了？胖哥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江起云同意见你了，让我赶紧送你去。你快起来捯饬下自己。”……这胖哥还挺会迂回。周亦行默了默，说：“那就不能一起吃饭了。”“回去让尔尔请你吃，绝对不落了你的一顿。”船姐把购物袋里的衣服倒出来，说：“快换上去见人。”周亦行没动：“你先出去。”船姐招呼云尔：“我们先去简听房间，等他换好衣服再——”“云尔留下。”周亦行补充。船姐：“？”刚穿好拖鞋的云尔也：“？”船姐的神情立刻变得很精彩：“小刘马上来接你了。这点时间……不够吧？”云尔的眼睛微微瞪大。她恨自己的秒懂！“想什么呢？”周亦行头疼：“赶紧出去！”船姐给云尔留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麻溜地出去了。过堂风一瞬即逝，吹凉了后背濡湿的汗。云尔喉咙发紧，语气有点可怜巴巴：“周老师……您有事吗？”都用上敬语了，可见吓得不轻。周亦行不想再重复那天早上在办公室的过程，干脆下了床走向她。路过桌子的时候顺了瓶矿泉水，拧开喝了口：“坐。”云尔立刻坐下。这动作似乎取悦了周亦行，他的眼角跟着弯了弯，连语气也带了几分笑意：“我不打白工，回去请我吃饭。”云尔茫然：“啊？哦，好的。”周亦行舔了舔被水润过的唇，开口：“《寻梦环游》的导演在策划一档新的综艺，是围绕女明星个人生活的，这个机会好好把握。”周亦行把她单独留下，就是为了说这个吗？云尔心里七上八下，周亦行怎么对她这么好？如果是看在船姐的面子上，为什么不直接跟船姐说？难道周亦行对她——“你不要想太多。”周亦行淡淡道，矿泉水的瓶沿贴住唇，他轻啜了口，说：“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船姐带的新人，我又很有同公司情谊地过来带你。如果你还是没点水花就是我不行。”一段话打消了云尔脑海中“顶流影帝爱上我”“十八线小演员的春天”“影帝的掌心宠”等一系列剧本。她从梦中清醒过来，又听到周亦行含糊补充：“男人不能那啥。”云尔：“……”说清楚点，她听不懂！胖哥跟江起云约的时间是八点半，但地点较远，周亦行反而比云尔走得早。等他走了，云尔把他的话传达给了船姐。船姐听了沉默，好半天才幽幽道：“看来亦行真的挺喜欢你。”云尔解释：“不是……”“他以前什么时候那么好心过？刚开始还挺乖的，后来就学坏了啊，坑人一套一套的。为了个角色能卖惨说他有被家暴的经历。”“其实他是因为……”“结果回去就真的被‘家暴’了，男女混合双打，这盛世如他所愿。”“周老师他……”“我本来还以为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没想到他真的动心了。胖哥好惨，刚接手就要处理恋情，这得三天三夜不睡觉才能处理好吧？”“……”好吧。云尔麻木道：“周老师真的挺喜欢我的。”因为有周亦行的提醒，船姐也有了目标。一顿饭下来吃的宾主尽欢，云尔在导演眼中的商业价值也蹭蹭蹭地往上升，他答应会在拟邀人里面写上云尔。不管最后有没有成，这点都可以拿来炒作，对云尔只有好处没坏处。第二天一早，船姐还有事先飞回了临溪市。而云尔后续则没什么工作，就等年后进组了，趁着现在还清闲，她跟简听留在木南市多逗留了两天。正巧林意所在的选秀节目就在这座城市，这两天是公演，云尔弄到了两张票就跑去给林意应援了。谁知道居然被人认出来了，粉丝挤着人潮跑到她面前跟她打招呼：“人间小樱桃？”谁？谁是人间小樱桃？云尔四下张望。简听很没眼色地说：“叫你呢。”云尔瞪了他一眼，紧张地手心都出汗了。她这还是第一次被粉丝认出来，她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好吗！就不能让她“逃避可耻但有用”吗？云尔在心里深吸一口气，回头对粉丝笑：“嗨！”粉丝也很紧张，她把应援手幅往身后一背，试图隐藏爬墙现场被正主抓到的尴尬。她涨红了脸：“啊啊啊，我好喜欢你的！我们能合个影吗？”云尔自然答应，等合完影后粉丝也就不再打扰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了。云尔松了口气。简听问：“你怕什么啊？”“你懂什么？”舞台上林意出来了，云尔摇了摇应援手幅，另只手拍了拍胸口：“谁知道遇到的是真粉丝还是黑粉？过来了是说喜欢我还是要骂我？”简听默了默，说：“你说的很有道理。”台上的介绍结束了，表演正式开始。这档选秀是某平台联合众多经纪公司推出的，男女皆可参加，所以舞蹈编的中性了些。林意在团里的定位就是舞蹈担当，这场表演足够让人惊艳，很不意外地拿到了小组第一。云尔出来的时候还赞不绝口，又不免有些艳羡：“早知道我也去当练习生了。”简听泼她凉水：“你刚出来的时候出过单曲，销量惨淡，差点被老板掐着脖子让还钱这事你忘了？”“呃。”云尔卡壳，又很倔强地反驳：“我可以跳舞！”简听呵呵：“爱豆不能谈恋爱。”云尔一秒放弃：“那算了。”简听：“……”恋爱脑不配当爱豆。公演结束天色已经很晚了，简听见云尔画蛇添足地戴上帽子和口罩，不由啧啧。像是突然想起来般，问：“你当时要死要活追的星是谁来着？怎么没听你提过了？糊了？”年轻的小姑娘追星是常事，更何况云尔还有钱。她追星的时候，只要是线下，不管天涯海角那是必到。可惜简听那阵子正忙着谈恋爱，根本无暇关爱她。等到他被家长棒打鸳鸯，面对的就是云尔气势汹汹地要离家出走，闯出一番新天地。两人一拍即合。那时候还有钱，办事也速度，两家家长反应过来后，迅速冻结了他们的副卡。后面就比较坎坷了。虽然没后续了，但云尔进圈是为了爱豆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云尔的脸闷在口罩里，她低低地“嗯”了一声：“不追了。”简听痛心疾首：“春色满园关不住啊！”下一句，一枝红杏出墙来。云尔没搭理他。她刚刚在认真看舞台没碰手机，微信里有新消息。她正想打开，却见朋友圈那里有小红点，提示有新的朋友圈，赫然是周亦行的头像。云尔点开。X——下厨。配图是一张土豆炒肉丝，卖相很不错。云尔冒死点了个赞。过了一会儿，又冒死发了个朋友圈。一张拿着林意手幅的自拍照，配字也很简洁：追星。三十秒后，周亦行点赞了这条朋友圈。他评论：嘚瑟。云尔：“……”往好处想，看来周亦行不会把她删掉了呢。04临溪一如既往的冷，尤其是化雪期间，雪是在化，整个城市却像是被冻结了般。云尔除了每日窝在宿舍背台词外，就是按钱野给她的课程表去上课。云尔人不在江湖上，江湖上却渐渐有了她的传说。林意参加的选秀——名叫IDoi——首次公演播出。林意的出色表现抓人眼球，迅速地上了热搜后，竟然有人提到了云尔。@云朵儿：啊啊啊虽然我pick（选择）的不是林意，但是我的小樱桃却是为了林意来的！配的图林意追星现场。这条微博莫名其妙地被顶上热门，底下的评论也很精彩。“原来我那天没看错啊！她长得还挺有辨识度的，又漂亮又可爱。我记得那天还有人跟她一起，是男朋友吗？”“我们家林意果然优秀！谁看了都喜欢！”“这个云尔是真的很闲吧？在家抠脚不如出门蹭镜头？”“楼上恶意好大，云尔跟林意同公司的，也算是前辈。怎么就蹭镜头了？我寻思着你姐姐现在也没多火吧？”“对啊！现在带云尔的是周亦行的前经纪人，资源肯定不缺。”“又提前经纪人是吗？再提周亦行的粉丝就要提刀冲过来了。说起周亦行，云尔旁边的男人不会是他吧？”“周亦行那天在北京，带他给出场费谢谢。”“好了好了，抱走云尔。”令云尔感动的是，抱走她的那一条不是她自己发的，她被别人抱走了！“你早讲啊。”简听坐在她旁边玩手机，不知道跟谁在撩骚，笑得甜意十足，语气偏偏吊儿郎当：“你早讲我就赶到前线抱你了。多给发工资吗？”“滚滚滚。”云尔嫌弃他。她骂完后又心虚地看了眼四周，早起的学生边翻书边打哈欠，迟到的学生不紧不慢地找着座位，看到相熟的就打个招呼：“早上好啊！”“好什么好？陈导的课，能抢到不知道是福分还是不幸。”“唉，别说了，你又没被骂过。”“骂？我倒是希望他骂我，那眼神看得我想立刻退学学挖掘机去！”没错，临近期末，期末考都快结束了，表演系的选修课还没结束。而在系内炙手可热，晚一秒都抢不到的陈仰导演的课，则安排在了放假的前一天。云尔来之前不知道厉害，还带了个非专业的简听，现在生怕被人发现扔出去。“我说真的。”简听把手机一收：“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云尔痛心：“我让你少买点新款你不听！”简听离家出走前把自己的压岁钱也带走了，当然，简父根本没把那点钱看在眼里。他放出去话：“别以为我不知道，简听那个臭小子早就把压岁钱花的只剩一百万了！不出一周他就得滚回来！”结果，就这一百万，简听和云尔花到了现在。真的很勤俭持家了！云尔在心里算了下自己的存款，说：“要多少我回头打给你。”简听问：“你有多少？”云尔脱口而出：“三千一百六十五块五。”简听：“……好兄弟。”云尔还想再说点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学校的保安快速地跑过，对讲机里的声音模糊，又在突如其来的安静中变得清晰——“安保升级。”“保安一队二队在艺术楼集合。”“防止聚集，非本校学生现在起不可入内。”有学生好奇地从门口探出头：“保安大叔，发生什么了？有恐怖分子进学校了？”本来就是玩笑的话，一出口满堂立刻哄笑。保安站在门口，头也不回：“你们这节课改周亦行上。”笑声戛然而止，在寂静了两秒后，不可思议的抽气声响起。小声的议论嗡嗡，偶尔有风吹过窗户发出阵阵响声，在吵嚷中劈不开一丝寂静的空间。直到有人走上讲台，将课本扔在了讲台上。说是扔，其实是摔。不轻不重地，摔在喧哗明亮的教室里。冬日天亮得晚。一连几日的阴天让空气变得沉闷干燥，教室的灯亮得刺眼，打在讲台上。与此同时，投影仪的幕布缓缓降下来。周亦行站在讲台上，挺括笔直的背影缓缓投上去，是让人惊心动魄的美感。在最初的惊讶过去，学生们又要发出声音时，他淡淡道：“上课。”班长条件反射：“起立。”所有人站起来，齐声道：“老师好！”“嗯。”周亦行低下头看了看签到表，长而翘的睫毛垂下，光影撩拨间慢吞吞地在脸上留下阴影。他单手撑在讲台上：“这节课本来应该是陈仰导演上的。但陈老师临时有事飞去了戛纳，所以暂由我来代上。我叫周亦行。”他拿着粉笔的指尖微微用力，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写完后，周亦行转身，目光冷静在教室里梭巡，脑子却如同一团浆糊。他今天本来是空出来见陈仰的，结果还没出门，陈仰的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见面取消不说，他还要帮这位导演去上一节课。别说两人关系甚笃，就算不笃，也没人会放过让陈仰欠人情的机会。于是周亦行就来了。妆发全无，素面朝天，裹了件黑色羽绒服就来了。他有点近视，戴上了金丝边的眼镜，显得斯文禁欲。他在教室里打量了一圈后，不耐烦地牵了牵唇角，终于在教室角落里看到了签到表上那个龙飞凤舞名字的主人。——云尔。云尔跟他对视一眼。然后她默默地低下头，迅速从包里掏出口罩帽子，一一戴上后，再抬起头时就是张六亲不认的脸了。周亦行：“……”周亦行的课讲的出乎意料的好。虽然听的人很少。云尔一边狂记笔记一边听前面两个人咬耳朵——“居然真的是周亦行！我是他粉丝啊啊啊，等会下课我找他要签名他会同意吗？”“肯定会啊！周亦行人那么好，呜呜呜你运气真好。”“我马上去论坛开个帖子，名字就叫《我的爱豆做了我的老师》。我晕了，这是什么浪漫爱情偶像剧。标签：天作之合，甜文。”“我追定了！”云尔默默地想，再给多点信息，等到帖子出来了我让周亦行去追。那边聊的热火朝天，她的左手边却有轻微的鼾声传来，简听抱着手机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一副没受过苦的大少爷模样。云尔好心地拿起一张草稿纸盖在了他的脸上。刚刚简听睡着之前问她为什么要突然戴口罩帽子，她没正面回答，含糊了过去。笔尖落在纸上，写字声沙沙。云尔想，她怕被人发现。虽然这个说不介意那个说没关系，但她还是更想让大家因为作品而认识她，而不是通过绯闻，通过周亦行。而且，她不想被冤枉。如果被人发现她在，她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舆论的方向。不外乎是“倒贴”“对周亦行的私人行程太了解”“所谓私生就是这种人吧”“周亦行快跑啊！”这样的言论。假如云尔真的做了，说也就说了，可她是被冤枉的啊！而且出了这样的事，营销号通稿一发，她仅有的几个粉丝就要抱走她，抱多了抱累了跑路怎么办？云尔自觉深谋远虑，看向周亦行的眼神都正直了不少。这就是她，一个糊穿地心，但绝不“糊”作非为，有职业道德，爱岗敬业的十八线小演员。一想到这里，云尔又乐了。口袋里的手机振动，她没在意，随手滑开微信。消息来自周亦行。X——再发呆就起来回答问题。云尔笑容凝固：“……”这是在报复她跟他装不熟吗？云尔拍马屁——周老师，您的课讲得真好！X——考试。云尔一愣，这才发现前排的同学早就结束了耳语，头也不回地给她传了两张卷子——她和简听的。雪白的试卷轻飘飘地落在课桌上，应该是刚刚打印好的，淡淡的墨香在空气中浮动，密封线以外的姓名学号如此的眼熟。云尔舔了舔干涩的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陈仰的最后一节课是随堂测验。但很显然周亦行没拿到试卷，只能扯些专业知识拖时间，等试卷打印好。云尔戳开两人的对话框。尔尔——周老师可能看不出来，我其实是个学霸。说完先脸红了下。当然啦，自己说自己是学霸啥的还是有点羞耻的，但她的僚机简听正在待机状态，她也只好自己羞耻了一把。嗡嗡——X——再玩手机按零分处理。靠！大意了！她在课堂上玩手机也就算了，居然还跟任课老师聊天，而且任课老师现在也没把她扔出去。云尔汗颜，周亦行真的很有同公司的情谊了。云尔连忙奋笔疾书。不过她确实没吹牛，她在离家出走前已经以专业课第一的成绩考上了临溪美术学院。入校后，文化课和专业课都不错，虽然因要拍戏的缘故，平时分拿不了多少，但至少不会挂科，并且在六月顺利拿到了毕业证。学霸就这点好，很擅长考试，哪怕是不怎么擅长的学科。云尔有自信，她绝对可以拿个九十分以上。至于简听——云尔看了眼简听空白的试卷，心想，反正他考不及格习惯了，偶尔拿个零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云尔迅速把卷子写完，又悄悄地拿出手机“骚扰”任课老师——周老师，我写完了，可以提前交卷吗？消息发送成功。云尔连忙抬起头，偷眼看周亦行。此刻的教室里安静极了，只听得见沙沙写字声。再仔细听听，细微的声音也变得清楚。简听腕上的CHANEL的机械表慢吞吞地走字声，天台上化了一半的雪不堪重负地整块跌下，撞上干枯的枝桠，松散地落在草坪上。时而，北风撞向窗户哐哐作响。周亦行倚窗立着，开卷考不需要太注重纪律，他的态度也就散漫了些。他打开新消息，目光定定地看了会儿，缓慢敲字。X——不可以。X——上次欠我的饭。X——我今天有空。等到交卷的时候，简听才缓慢地醒来。他揉了揉眼睛，问：“现在是什么时间？”云尔把他的空白卷子递走，说：“公元2019年。”简听大惊：“什么！朕的大清居然亡了？不——这不可能——”云尔等他演完，又轻飘飘地丢了句话：“嗯。还有个噩耗也要告诉你。”简听呆了呆：“什么？”话到嘴边，云尔却有点说不出口了。恰好周亦行在讲台上收好了卷子，说了下课，临走前还丢了个轻飘飘的眼神给她，她的肩膀沉了沉，说：“我答应给你的三千一百六十五块五作废了。”简听这次是大怒了：“我刚刚在梦里已经想好怎么花了！”云尔收拾书的动作顿了顿。她歪了歪头，露出的眼睛天真可爱，她晃了晃手上的草稿纸，提议：“要不——你再睡会儿？”05简听骂骂咧咧地开车送云尔去餐厅。临去前还被迫给云尔转了两万，他一脸匪夷所思：“你这是要请周亦行吃金砖啊！”云尔觉得不够，眯起眼打量他，看怎么才能搜刮多点。简听连忙捂住自己昂贵的手表，边往后退边说：“去哪吃，我送你。”地点是周亦行定的。高雅的餐厅位于临溪市CBD区最高的大厦顶层，与声声娱乐隔了条巷子，从后门晃过去不会有人发现。云尔在路上做功课。尔尔——救命！船姐——？船姐——这一天果然还是来了是吗？被人拍到你和周亦行吃饭？出行？还是开房？开房的话找胖哥吧，我什么都做不了。尔尔——你脑补太多了啦！尔尔——不过我确实要跟周老师去吃饭，上次不是欠他一顿吗？今天他有空，就补上了。他喜欢吃什么啊？一听不是要费脑筋的事，船姐就没劲了。等到云尔都坐在餐厅包厢里了，她还没回。云尔翻了翻菜单，还是给周亦行发了消息，问他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周亦行的回复简洁：随你，都吃。云尔稍稍定心，点了五菜一汤，荤素搭配，营养膳食，她很满意。餐厅名叫“临溪里”。拥有360°视角将临溪历史文化街三月街以及现代化大都市的风情尽收眼底。还没到午饭的点，人如蚂蚁般零散的在街上匆忙而过，各种型号的车像玩具车，等红灯的时候像幼儿园小孩排坐坐。云尔看的兴致盎然，连周亦行掀开帘子走进来都没察觉。沉重的红木圈椅被拉开，在毛毯上发不出一丝声音。周亦行无声地示意服务员出去，在云尔对面坐了下来。古琴声丝丝入耳。幽静沉寂里，周亦行摘掉眼镜，低头喝了口茶。谁料正在认真看风景的云尔忽然开口：“苦吗？”“还好。”周亦行垂下眼，茶香袅袅，打湿了他的睫毛。他吹了吹茶，水波微动，他说：“习惯就还好。”周亦行嗜甜，稍微了解他的都知道。他是吃了多少苦，才能轻描淡写地说这么一句“习惯就还好？”云尔抿了抿，正想说什么。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亮，船姐终于发来了消息——刚刚在忙R4的新歌。船姐——你问我是问对人了。他特别挑食！我去，大少爷就是不一样哈，喝水只喝依云烧开的，龙虾只吃波士顿的。西餐都是派飞机把意大利米其林三星厨师直接运过来现场做。哦，不过他之前受过苦也没那么事儿了。就是不吃内脏，不爱吃青菜。不，但凡有点绿色他都不喜欢吃！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段我不知道的被绿过的经历。云尔：“……”——等等！服务员！刚刚点的菜如果还没做就不用做了！云尔在心里呐喊。像是听见了她的呼唤般，门帘被服务员掀开，餐车缓缓地被推了进来，厨师帅气的脸上挂着专业的笑容：“你好，我是临溪里的主厨Dennis，很高兴您能来此用餐。”语毕，他朝周亦行挤了挤眼睛，满脸看戏。周亦行没眼看。这家餐厅性价比高，又离声声娱乐近，他常来这里解决午饭，一来二去就跟主厨混熟了。Dennis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他带谁来了。哼，八卦。但很快，周亦行就知道Dennis不是单纯来看云尔的了，因为菜上桌了。服务员轻声报菜名：“波士顿龙虾。”“红酒草莓冰霜。”“草菇西兰花。”“蔬菜汤。”“西京烧银鳕鱼。”“鹅肝酱。”不同于Dennis的看戏和周亦行忽地变得难看的脸色，云尔却在心里松了口气，还有三道菜可以吃嘛！Dennis介绍：“这道鹅肝酱是法国最著名的美食。它精选优质鹅肥肝为原料，鹅肥肝含量达到法国标准97%，剩下的3%是严格按照法国传统配方比重加入的盐、黑胡——”“别说了。”云尔开口打断了Dennis更详情地介绍。她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笑：“我是说，我饿了。”“好的。”Dennis意外地看了一眼周亦行。周亦行面无表情地回了他一记横刀，Dennis后背一凉，笑容却没有减退，他绅士地一弯腰，道：“Have a good meal （祝您用餐愉快）等到Dennis和服务员出去后，气氛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周亦行低头喝茶。半杯茶下肚，他舔了舔下唇，新春的茶略涩，好不容易才将闻到肝脏的恶心压下去。几乎没人知道他挑食。之前做采访，他总会被问到：“最喜欢和最讨厌吃的一道菜是什么？”他无意将真实的自己的展现。所以对他来说，这些问题跟“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理想型是什么”“新的一年的目标”一样，都有个标准的不可供人往细里揣测的答案。周亦行回忆，他的标准答案是什么来着——“喜欢吃甜品大家都知道。至于菜的话，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也不挑嘴，能吃饱就行。”……自己坑自己，想必就是这个滋味吧。“周老师。”对面的云尔弱弱举手：“这个鹅肝酱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但是量好少呀。”“……”周亦行放下杯子，忍辱负重：“再点一份？”云尔反对：“好贵。”周亦行微微皱眉。云尔把手伸向盛着鹅肝酱的盘子，说：“不如你少吃点吧？”她这话一出来，未免太刻意了。周亦行眯起眼睛，又将目光缓缓地落在她伸向餐桌的手上。女孩的长指葱白，皮肤细腻，指关节泛起淡淡的粉色，分明的可爱。他错开视线，问：“船姐跟你说什么了？”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云尔泄气，她嘟囔：“你不戳破我就当不知道了呗。”“她怎么说的？”周亦行问。云尔干脆把手机推给他让他自己看。周亦行默了会儿，还是把手机接了过去，顺利解锁。解锁后的页面还停留在跟船姐的对话框上。片刻，周亦行把手机还回来。云尔说：“周——”“吃饭。”周亦行面色不虞地打断她，“喜欢吃就吃，不喜欢就倒掉。别勉强自己。”顿了顿，他补充：“刷我的卡。”可以说是很霸道总裁了！云尔想笑又不敢，应了一声，抖着肩低头吃饭。云尔倒是不怎么挑食，一碗绿油油的蔬菜汤也喝得津津有味，抬起头就看到周亦行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云尔弯眼一笑：“绿色的食物是世界上最有营养的！”周亦行的脸色忽然一变。绿色的食物。绿色。绿……周亦行说：“云尔。”云尔看过来，一脸的天真烂漫：“啊？”周亦行低下头，状似随意：“我没被绿过。”云尔：“……”所以，耿耿于怀了一顿饭是吗？午饭过后，云尔又提议去喝下午茶。理由拙劣：“这顿饭让你买单，我真的太不好意思了。楼下有家港式甜点店，里面的杨枝甘露特别好吃，你要尝尝吗？”周亦行拒绝了。他的理由却很正当：“工作室还有事。”云尔应对如流：“那就打包。”于是周亦行回到九楼的工作室时，拎了杯七分甜的杨枝甘露。小秘书小跑地迎到电梯口：“老板下午好。”周亦行顺手把杨枝甘露放到电梯口的垃圾桶上。小秘书愣了愣：“这是……？”周亦行面不改色：“没找到垃圾桶。”小秘书说：“哦。”正要再说些什么，周亦行已经大步流星地往工作室走去。谁知道刷脸进门之前，他又顿住脚步：“把那个……拿进来。”小秘书机灵，拎着杨枝甘露跟了上去。她瞥了眼包装。没拆口，一看就是没喝。周亦行在一阵问好中进了办公室。他脱掉羽绒服挂在衣架上，办公桌上有几个要处理的文件。小秘书推门进来，正想汇报工作，话在喉咙口卡住，她迟疑地提起手中的袋子：“老板？”周亦行抬眼。小秘书试探：“这个？”周亦行垂下眼：“扔我办公室的垃圾桶里。”小秘书得令。“等等。”周亦行随意整理下文件。过了好一会，他才淡淡道：“一会儿我自己扔。”06冬日渐冷，学生放假，赋闲在家的学生党们在网上活跃起来。尤其是追星女孩。舔屏的舔屏，打榜的打榜，做数据的做数据。不大不小的拉踩内涵每天也在跟对家正常进行。而在声声娱乐年会前夕，年味越来越浓的时候，周亦行和黄舒雨的两家粉丝群有了不大不小的摩擦。起因是黄舒雨发了张自拍，自拍的角度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正好露出了背后墙上周亦行得奖的照片。这张照片虽然在五分钟后就被编辑掉了，但CP粉还是嗑疯了。这也就算了，毕竟CP粉圈地自萌唯粉也不会说什么。谁知道当晚十一点，黄舒雨又发了张跟恋人的合照，内容是：“倒也不必。”黄舒雨的粉丝立刻开始对周亦行冷嘲热讽起来，说的话难听至极。“我姐也就随随便便在公司自拍一张，谁知道墙上有路人甲？”“路人甲下了多少水军，这么想当我姐的舔狗？”“我翻译一下，我姐都恋爱了，某个人和某些CP粉倒也不必这样念念不忘。”“这个CP完全是男方倒贴还有人不知道吗？”周亦行无辜躺枪，被迫被人带出场还被泼脏水。他的粉丝可不干了，连夜“血洗”了黄舒雨的个人广场不说，还把两人的CP超话端了。“端的好！”船姐拍手称快：“我早就看这个超话不顺眼了。之前大家都不怎么样的时候，拉拉CP吸点多元的粉丝也就算了，现在的黄舒雨拿什么跟我们亦行比？”云尔翻着被周亦行唯粉占领的双人超话，好心提醒船姐：“是胖哥的亦行。”船姐惊醒。哦，她现在在搞“养成其实很快乐”来着。船姐这次被下派，虽然没几个人落井下石，但在争取资源上面也遭到了不同方式的婉拒。折腾了半个月，总算把那档展示女明星真实生活，名为《她的世界》的真人秀给云尔敲定了常驻。今天签了合同，云尔做东，请船姐吃了顿火锅。等吃完后，船姐把她送回宿舍，叮嘱她：“明天下午来早点，先自己打好底妆。对了——”船姐狐疑地打量着她：“你有穿得出去的睡衣吧？”今年声声娱乐的年会主题是睡衣party。年会向来会邀请媒体和部分粉丝前来，甚至还有红毯环节。这睡衣要怎么穿就很讲究了，要散漫的自然，舒服的漂亮，居家的美丽。云尔不假思索：“我有。”船姐不放心：“我说的不是冬天的睡衣。”纯棉加厚可以穿出去逛街的那种。“……”云尔说的还真是这种。船姐扶额：“你要是不想以村里最亮的星登上本年度搞笑新闻榜首，最好给我穿贵点！”说完她就一踩油门走了，留云尔在寒风中沉思。她想，多贵算贵？年会在公司隔壁大厦的酒店里举办。都不要花太多成本宣传，声声娱乐的顶流和大大小小的明星话题性十足，更有甚者放出料：去年因工作没能赶上年会的周亦行，今年确定出席。于是除了在荧屏上很少见到自家偶像的周亦行粉丝，从一大早就占据了半条街。应援声势浩大，一打九十九完胜的水平。下午一点，云尔戴了个黑色渔夫帽拐进了这条路。她穿了件短款白色羽绒服，口罩捂得严实，挡住了大半张脸，夹在一群热血沸腾女生中间，显得很不起眼。“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逆旅人生，我与你同行！”“周亦行，新年快乐！”应援声离得太近，震耳欲聋地让云尔觉得喉咙一疼。她怕被人认出来，匆忙地闷头赶路。谁知道还没走到公司门口，就听见前面一阵哗然。云尔暗叫不好，周亦行不会这么没公德心地出来跟他粉丝打招呼吧？这要是导致车道瘫痪肯定要被买黑通稿。云尔心里忍不住忧虑上了，临近了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确实是周亦行干的事。不过他自己没来，只是看应援的粉丝辛苦，就让工作人员在奶茶定了数百份奶茶慰问粉丝。也是赶巧，云尔刚一走近，一杯奶茶就塞了过来。云尔……接了。这该死的条件反射！云尔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奶茶，她戴着手套，对奶茶的温度认知不准确，只觉得手有余热，混杂着奶茶香的冰冷空气也变得香甜热闹。云尔正愣着，旁边挤来一漂亮姑娘：“才来啊？”云尔呐呐地“嗯”了一声。“我这正好有些没发完的应援物，送你了。”漂亮姑娘把应援物塞到她怀里，“拿着。”云尔……拿了。云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左手周亦行送给粉丝的奶茶，右手周亦行粉丝送的——小镜子，手幅，团扇，卡贴等等一系列看起来很用心的应援。她拿什么还？！“快快快！”旁边的漂亮姑娘囫囵喝了口奶茶，珍珠还在嘴巴里打转，拍着云尔含糊地喊：“媒体来取材了，应援摇起来，口号喊起来！”几乎是一瞬间，粉丝们如军训般立正站好。应援口号响彻云霄。云尔拿人手软，莫名其妙地替周亦行应了次援。应完之后也不敢大咧咧地从正门进公司了，寻了个借口灰溜溜的从后门进去，一手的应援物差点被保安误认为粉丝叉出去。云尔连忙喊道：“是我是我！”喊完又想，这话说的，她好像多招人认识似的。她连忙又补充：“云尔！船姐的小宝贝！”保安这才“啊”了一声：“你是周亦行的粉丝啊？”“嗯。”云尔自暴自弃，“什么粉丝不粉丝的。我对周老师那是爱！是偶像！是信仰！”保安：“周老师好。”云尔表情一僵：“……”她回过头。周亦行站在后门口，保持着开门的动作。好似被她看了一眼，他才鲜活了起来。他点点头，回应保安的问好。然后回身关上后门，把口罩摘下，淡淡地看了云尔一眼。云尔尴尬地恨不得钻门缝里，语气干巴巴：“周老师，好巧啊。”周亦行问：“巧什么？”云尔歪头：“我们都……走后门？”周亦行无语。他竟然想不出反驳的话。既然很巧的在后门碰见了，那势必要一起坐电梯。这个点电梯里人多，跟周亦行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争相跟他坐同一台电梯，云尔愣是没挤上去。她恨！云尔眼睁睁地看着周亦行站在电梯里，她在电梯外，面上不动声色，虐恋的BGM却在脑海里上演。不——别扔下我——许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电光石火间，周亦行忽然伸手按住了电梯门。云尔：“！！！”周亦行面不改色地走出来，说：“突然想起有东西忘在车里了。”淡淡的一句，算是解释了。电梯门重新合上，周亦行却走到另一部电梯前等着了。云尔眨眨眼。周亦行头也没回：“我又突然想起来，我带了。”哇！云尔窃喜，周亦行这是想跟她坐同一部电梯吗？果然，他不会忍心留下她，呜呜呜，她刚刚在外面喊应援口号的时候就该大点声。“叮。”电梯到达一层。周亦行按了九楼，侧过脸问：“你几楼？”云尔没有办公室，只能去船姐的临时办公室凑合，办公室在14楼。电梯缓慢地向上爬。云尔找话题：“你刚刚是不是……因为我才下来的？”出乎意料地，周亦行没否认。他轻哼一声，说：“你拿着我的手幅在外面看着我，眼神哀怨的就像我抛弃糟糠妻的渣男，我敢不下来吗？”云尔：“……”哪有那么夸张！云尔敢怒不敢言，哼唧了两声，算是默认了。九楼很快就到了，门缓缓地打开。在周亦行即将要出去前，云尔鬼使神差地开口：“周老师。”“……嗯？”周亦行的脚步一顿。“你今天晚上也穿睡衣吗？”“……”周亦行踏出电梯间，回望过来的目光无奈：“睡衣party。”——不穿睡衣穿什么？电梯门合上了，把他最后一句话也关在了门外。光滑的电梯门上，云尔的面容影影绰绰，在不长的时间里渐渐染上绯色。她在密闭的空间里数着心跳。她想，这我就有点期待了。“……现在走上红毯的是影后江望望。虽然她并非声声娱乐旗下艺人，但因跟我们施总关系很好，被隆重邀请出席。她身穿La Perla（拉佩拉）真丝吊带睡衣，这款从用料到设计都散发着浓浓妩媚感睡衣，被江望望展现的淋漓尽致。”云尔在玛莎拉蒂里给自己打气：“我可以！”简听说：“你可以！”云尔一秒破功：“我根本不行。”去年年会也有走红毯的环节，主题是cosplay。前人惊艳的惊艳，帅气的帅气，搞怪的搞怪——这个搞怪的，正好就走在云尔前面，她在签名的时候，从幕后跑来吓了她一下。云尔手一抖，签了个史无前例的丑签名。这导致她现在对红毯都有点阴影。还好她糊，一年没几个红毯要走，谁知道现在看到还是同样的地点，同样的红毯，阴影又上来了。云尔深吸一口气：“嗯，我可以。”简听关键时刻还是有点作用的， 在玛莎拉蒂缓缓驶上正路时，飞快给她塞了颗巧克力豆，说：“冲呀，小尔尔！我在大厅等你。”副驾驶的船姐无语地看了他们一眼，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什么传销洗脑组织。云尔心念一动：“船姐。”“怎么了？“船姐也穿着睡衣，但整个人还是精神百倍，随时能下场手撕资源。“周老师压轴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云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玛莎拉蒂已经停在了红毯前，侍应上前打开车门，贴心地用手掌挡住车顶，以防止云尔撞到。云尔小声道：“谢谢。”云尔做好心理建设，临上场了，紧张的情绪也退的七七八八。一场红毯走得顺顺利利，毫无水花。她跟主持人聊了两句后就进了大厅。天太冷，大家的睡衣都穿得单薄，寒意从头冒到脚。云尔跺了跺脚，皮肤在大厅的暖气下渐渐回温。她没什么话题度，记者和粉丝想起来就对着她拍两张，想不起来的就待机，等着更大牌的进来。云尔四下张望了下，没找到简听。在门口太招摇又挡事，云尔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她给简听发消息，他不知道在哪浪，一直没回。大厅里喧哗，寒暄声和窃窃私语此起彼伏。云尔无意跟人套近乎，干脆拿出手机看前面红毯的直播。按道理来说，红毯时间即将结束，周亦行也该来了。果然，云尔刚打开直播，就见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地停在了红毯前。镜头直直地对着车门。周亦行粉丝喊他名字的声音振聋发聩。主持人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轻轻一笑就开始介绍周亦行。伴随着她的介绍，车门被人打开，周亦行走下车，缓缓地走上红毯。直播上的弹幕刷屏。“对不起，我失语了。”“@#@￥#￥%#……&￥……￥（乱码）”“我曾经以为，人靠衣装马靠鞍，周亦行穿睡衣肯定也就那样。现在我错了，我错的太离谱了，求告知怎么能把他娶回家！”“杜嘉班纳黑色丝绸睡衣，我记得不是很贵啊，他怎么会穿的这么好看！”“这个男人好贵啊。”云尔啧啧。“多贵？”身边有人随口问。“我没想好！”云尔语气坚定的回复完毕，才意识到有人跟她对话。她愣了愣，反应出来人的声音，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周亦行坐在她旁边。他最近染了发，深棕色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金色，造型像是抓出来的，随意又松散，刘海温顺地趴在额上。黑色丝绸睡衣是衬衫式的，浅V领下细长瘦削的削骨和充满了荷尔蒙的身材若隐若现。云尔咽了咽口水：“直播……你怎么……”——怎么大变活人的？周亦行靠在椅子上，离她不是很近，不仔细看看不出两人在交谈。他解释：“网络延迟，至少五分钟。”云尔：“……”这垃圾网！她要投诉！周亦行不耐烦地牵了牵嘴角，随手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他微微皱眉：“你还没回答我。”云尔一愣：“什么？”周亦行指了指她的手机：“多贵？”——这个话题怎么还没结束？而且，她不会回答了吗！她还没想好不算回答吗？周亦行反常地执着：“想好了吗？”云尔闷闷地“嗯”了一声。周亦行饶有兴趣：“什么？”云尔很心虚地往旁边看了看。大厅里很热闹，灯光的色调是橘黄色的，温柔地笼罩着每个人。不少人挡在了他们的桌前，也挡住了记者席的目光和镜头。像做贼似的，云尔小声而坚定——“倾家荡产！”他好贵，得倾家荡产才能抱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