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们看到了吗？云尔又删微博了，跳下预言家，‘云尔秒删’上热搜。”
“得了吧，她什么咖位啊，买一次热搜得倾家荡产吧？”
“人家家里有钱啊！她刚刚微博说接了个新剧。无语，演个女N号嘚瑟什么？”
“楼上跟云尔有多大仇啊？纯路人，觉得这个小姐姐长得很甜呀，穿着浅紫色的短袖衬衫，一笑起来唇角的弧度像藏了整个春天的风，简直不要太少女！”
“呃？这是水军吗？装什么路人？云尔的黑历史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吗？来来来，姐姐给你科普。”
很快，这个名叫“下辈子再A”的热心网友就发来了私信。链接，长图，视频分析。时间线清晰，逻辑清晰，证据链清晰。
黑历史，煞有其事。
“纯路人”都要信了。
她咬牙切齿。
滚，你才跟大老板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滚，你才不捐钱去蹭公益晚会的红地毯。
滚，你才三天两头给自己找存在感接烂剧。
她盯着空气生了会闷气，又把电脑打开，好脾气地回复下辈子再A：我仔细看了一遍哦，我觉得你对云尔小姐姐的看法有点偏激，她只是想当个好演员呢。
下辈子再A：哦，你家小姐姐刚出来那会儿还说想当个好歌手呢。
樱桃派：每个阶段都有想要做好的事呀。
下辈子再A：那每个阶段都没做好呀。
……这天都是没法聊了！
樱桃派把电脑一关，抄起桌上的可乐罐，大口喝完，把罐子往桌上一放。还没开始骂人，眼圈先红了。
什么叫每个阶段都没有做好？她也是得过最佳女配角的人好吗？
如果下辈子再A能顺着网线爬过来，看清这位“纯路人”的长相，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再爬回去，顺便把网线吃了。
因为这位纯路人，就是云尔本人。
一个没有通告，闲得脸蛋疼，开个小号蹭到网上给人打脸的十八线女演员。
说是十八线，但其实云尔也曾短暂地红过。
那时候她刚签了新公司声声娱乐，沾公司一姐的福，得了个同剧组女配的本子。女配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而云尔私下却是个自由散漫的小漂亮，人称人间小樱桃。有人看了剧找到她的微博，被她的反差吸引，涨粉飞快。
涨着涨着，动了别人的奶酪，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这个别人是谁，范围很广，可以扫射一大圈同期的女演员。云尔当时被似是而非的假料黑得体无完肤，祖宗十八代都被人翻出来了，她没精力也没团队去揪背后黑手。
眼看就要牵扯到一姐身上去了，公司高层大手一挥：“云尔先去休假避避风头。”
云尔很乐观，毕竟我国网友鱼的记忆，再黑的料也会随着时间流逝烟消云散，到时候再技术性洗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她这么想着，就干脆真的当休假放开了玩，环游欧洲乐不思蜀，等回国后才恍然。
网友忘性确实很大，把她这个人都给忘了呢。
黑粉除外。
云尔那些黑料没人洗，黑词条没人清，大名限流没人管。她诚惶诚恐地去问经纪人王哥：“公司是打算放弃我了吗？我是不是要被封杀了？我好惨呐！”
王哥安慰她：“你安心在宿舍休息，工资不会少了你的。信王哥，乖。”
云尔领着五千的基本工资，紧巴巴地在员工宿舍过日子，等王哥的好消息。还别说，她真的等到了王哥的好消息——他升职了，被调到北京带知名女团。
然后，云尔就打不通王哥的电话了。
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云尔声誉全无，经纪人跑路，戏路被堵，身边就剩了个比她玩心还大的助理。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前两天，业内只带顶流的金牌经纪人船姐被贬，下派十八线带云尔和一个叫RICH4的小糊团。
昨天，船姐把他们拉进一个群：“明天下午两点来公司开会，1006室。”
云尔在网上闹了一肚子气，连饭都没吃，随便套了件外套就去公司了。路上碰到水果摊，买了斤樱桃边吃边走，一辆骚包的红色法拉利458 Italia从她面前飞驰而过，被尾气熏了一脸，云尔的脸更黑了。
都不用看车牌，云尔也知道这辆价值将近四百万的车，是她那浪个没边的助理简听的。
果然，简听在公司门口等她。
“嗨呀。”比起骚包小跑，简听穿得可质朴多了，全线华伦天奴成衣，很低调，当然是在他自己眼里。他凑到云尔面前，顺了口樱桃：“我差点赶不上。”
云尔还生着气，轻哼：“你赶不赶得上的，很重要吗？”
简听没品出点嘲讽来，他一脸理直气壮：“我当然很重要了，像你这个小糊豆，没有我能知道怎么搞定船姐吗？”
云尔心想也是，气也不生了：“怎么搞定？”
话刚落音，街道上忽然一阵喧哗。
云尔回过头，看到是一群小姑娘拿着应援手幅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走。云尔见怪不怪，她是糊没错，但声声娱乐有的是顶流，手幅上的照片被加上兔耳贴纸，可可爱爱的这一位就是。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亦路有你，亦路前行。”简听念着手幅上的应援口号：“是周亦行的粉丝。”
周亦行，内娱当红小生。二十岁以爱豆的身份组团出道，不温不火了一年后团解散，他也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再过一年半，他以新人演员的身份现身大荧屏，完成华丽转身，出演男四号。
该影片由国际知名导演陈仰执导，一经上映便破了票房记录，并取得该年奥斯卡最佳导演奖。
周亦行凭该片复出，吸粉无数，一跃成为国内一线男演员。他会挑本子，团队出色，营销与实力并行，哪怕黑粉跳得再厉害，也有千万粉丝为他辩解。
云尔不由唏嘘：“大家都是……都是……”
云尔想了一会儿，没想到周亦行跟她有什么共同点，不由更唏嘘了。
现在临近年底，公司也开始了年度盘点，艺人除了参加各大晚会，其他工作暂缓，回公司也就勤了。这不，放假没事干的粉丝就会来门口碰碰运气。
见不见到爱豆什么的随缘，就当粉丝线下唠嗑团建了。
云尔幽幽地说：“凭运气追星，我很欣赏。”
简听怕她被人认出来，拉着她就要走。结果晚了一步，粉丝已经看见她了。
“咦？那不是云……云什么来着？就那个去年年会黄舒雨公开恋情，她发微博支持，结果黄舒雨理都没理她的那个。”
“云尔吧。她也是命好，都糊成这样了，居然还能接到《平凡往事》，跟咱家亦行同剧组呢，资源真不错。”
“快别提那个戏了，我都不知道之前那个经纪人萧小船在干什么。居然给我们亦行接二番的剧，活生生被顾流压了一头。气死我了。”
“现在还夹带私货，把云尔塞进去。无语！”
“她怎么走了？看来不是在等人，那没事在门口站着干啥？我真是顶流搞惯了，根本不知道小糊豆在想什么……”
在这站着干啥？听你们八卦我呗！
云尔快步走进楼里，把细碎嘈杂的议论甩在门外。被风吹凉的小脸在暖气下渐渐回温，电梯的楼层数一层层下降。
简听悻悻：“什么新戏？我都不知道。”
云尔不以为意：“网上听来的假料吧。我要是跟周亦行拍戏，我就直播把摄像头吃了。”
简听说：“啧，你怎么还那么怕周亦行啊？”
云尔的脸色微微一变。她嘴硬：“谁说我怕他了？！”
简听挤眉弄眼：“就去年年会你消失了一晚上，第二天神色慌张地从周亦行工作室跑出来，膝盖乌青，头发凌乱，形容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周亦行在那事上有暴力倾向传遍了整个公司呢。”
“他没有！”
“那你为什么躲着他？”
“……”
“解释不出来吧？传闻是真的。”
“跟你解释不清楚！”云尔言辞闪烁。她转移话题，哀怨道：“你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连这样的信任都没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终究是错付了……”
简听听这话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回回问这件事云尔都这措辞，他都快不认识青梅竹马怎么写的了。
声声娱乐家大业大，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起了座二十六层高的大楼。一楼二楼是给练习生用来上课练习的，三至五层是影视版权部，六七层养了批营销团队，危机公关商业公关都有，也接外包。
再往上是食堂，再往上是周亦行的工作室。
电梯迅速地经过九楼，稳稳地停在十楼。十楼是大大小小的会议室和接待室。
云尔算来得早，没想到会议室早就有人了。
简听低声说：“是船姐。”
这就是周亦行被粉丝骂到退位的前经纪人萧小船。
船姐二十七八的样子，妆化得很淡，穿了件低领毛衣，这时候热得卷起了袖子。她坐在长长的会议桌尽头，全神贯注地翻着资料。
云尔敲了敲门：“船……”
“云尔是吧？”船姐头也不抬，把手边一沓4A纸往前一扔：“这是《平凡往事》的剧本，我替你接了。”
云尔神色古怪：“是周亦行……”
船姐说：“嗯，周亦行演男二号。”
云尔跟简听对视一眼。
简听笑得蔫坏：“直播吃摄像头哈？什么时候？”
云尔无声：“滚。”
《平凡往事》背景设定在民国时期，讲述了李家儿子三个儿子的不同人生。
周亦行出演小儿子李平生，而船姐给云尔接的是李平生的初恋，白月光般的角色。
哪怕李平生历经千帆，有官配娇妻在侧，初恋也是他心头永久的朱砂痣。剜不去，割不掉。看完了人物小传，云尔翻了翻标红的剧本，默然。
她这个角色所有的戏份，除了几个回信的镜头外，几乎都是跟周亦行的对手戏。
编剧像是没谈过恋爱似的，把恋爱中要做的一百件事罗列出在民国能实现的，通通安在李平生和初恋头上。
云尔翻一页，她要跟周亦行一起放风筝。
云尔再翻一页，她要跟周亦行偷偷从家教森严的家里溜出来去看电影，在电影院里偷偷拉小手手。
云尔再再翻一页，她要坐在周亦行自行车的前杠上，春日的风吹过来，她能闻到周亦行衬衫上干净的气息。
就……还挺让人期待的。
剧本里无意中夹带了张RICH4的简历。云尔多看了两眼，四个风格迥异、但帅的很一致的男人排开，让云尔有种在玩某乙女游戏的错觉。
一翻四张卡，全是SR。
云尔把简历丢到一边，继续看剧本。
等再抬起头的时候，简听已经跟船姐攀谈了起来。大少爷是出了名的社交达人，把云尔夸得上天入地仅此一人，没红纯粹是有人作怪。
云尔听得脸红。
简听叹了口气：“世态炎凉，贵圈太乱。”
船姐也叹气：“可不是。”
简听见状，顺着杆往上拍马屁：“周亦行可是您一手捧红的，结果现在这是什么事！就因为点捕风捉影的事儿，就把您的功劳给摘没了。”
“亦行……”一提到周亦行，船姐公事公办的劲也不装了，那口气叹得格外长，还带了点婉转的委屈来。
她满脸忧愁：“亦行没有我该怎么办啊？谁给他端茶送水？谁给他切水果买奶茶？谁给他下雨送伞天冷加衣？谁……”
“呃，打扰一下。”有人轻叩下门。
云尔看向门口。
冬日风雪欲来的天气下，走廊愈发显得昏暗。会议室里开了灯，满室澄明的亮堂。来人站在昏暗与明亮交界处，面容模糊，只见两条腿纤长笔直，腰线细窄，笔挺的西装将优越的身材展现的一览无遗。
他不急着进来，语气带着几分上挑的笑意，回船姐的话：“助理啊，这些不一直是助理做的吗？”
云尔心下一动。她想，SSR来了。
是周亦行。
02
周亦行上午有个彩妆的品牌线下见面会，地点在隔壁市。那边一结束他就回了公司，也就去工作室处理了会儿事情，上来就听到船姐在胡扯八道。
船姐见是他，没好气：“你个没良心的，我就没干过这些事？”
周亦行走进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云尔一眼，云尔连忙往天上看。他不耐烦地牵了牵嘴角，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边装模作样地回忆了一下。然后坦诚地说：“没有。”
云尔和简听迅速地交换眼神。
他俩关系不好？
外面的传闻是真的？真的闹崩了？那周亦行来这干什么？来看船姐的笑话？
云尔不同意：周亦行不是这样的人。
简听怀疑：你又知道了？
云尔……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周亦行从见面会过来，妆发没卸掉，眉眼在灯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精致。他单手放在会议桌上，指节分明修长，食指上戴了枚银色的指环。白皙的手背上还留着两道口红试色的痕迹，凭云尔的眼力，能看出是玫瑰豆沙色和蓝调艳红色。
惑人的瑰丽。
还挺好看。云尔神游天外。
船姐碍着有外人在场，没接周亦行的茬。她作介绍：“这是云尔。云尔，这位你认识吧？是咱们声声娱乐的顶流……呃，我忘了，你俩认识。”
周亦行和云尔的事，船姐是有耳闻的。
那会儿她还是周亦行的经纪人，公司的顶梁柱，整天忙得像个陀螺。年会前两天，周亦行在北京有行程，她没跟着去。年会当天，周亦行航班延误，年会都结束了他都没到。
被邀请来的媒体和粉丝都散去了，没了镜头，公司的小年轻继续嗨。船姐搭上个导演，转地方去商谈了。第二天到工作室的时候，流言早就传开了。
小秘书慌慌张张：“没想到老板是这样的人。”
船姐：“？”
公关部神色复杂：“这……那……”
船姐大为光火：“什么这这那那的，到底怎么了？”
小秘书就这样那样解释了一番，她是第一目击者，着重描述了云尔的惨样。她目光空洞：“果然，人无完人。老板他也不例外，我以前还不信他老勾搭女演员……”
船姐冷静道：“亦行不是这样的人。赶紧让谣言给我停止，传出去你们都不要干了！”
公关部赶紧去处理了。
船姐心情也很复杂。按理说，周亦行凭实力走到现在，不靠女友粉吃饭，爆出个女友掉点粉没啥，毕竟他绯闻也不少。但要是爆出个丑闻就很难办了。
船姐给周亦行发消息——昨天你回公司了？
周亦行秒懂——她走了？
船姐不淡定了——你真的假的啊？怪不得你一直无欲无求，连个女朋友都不交，没想到在这事上可一点也不纯情！
周亦行——？
船姐——还装傻！
船姐把小秘书的话重述了一遍，然后安慰周亦行：“你放心，这事绝对传不出这栋楼。你的感情问题我不管，但要注意分寸，下次别在公司了！”
周亦行——……嗯。
这是把罪名认下来了。
之后周亦行录了个旅行类综艺，紧接着就入了新剧组。新剧组在荒郊野外，一拍就是半年，偶尔跟云尔碰上面，云尔都绕着他走。再后来就出了船姐的事。
这是那晚后，云尔第一次正面见到周亦行。
云尔站起来跟周亦行打招呼：“周老师好。”
云尔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似是在探究般，在她快熬不住的时候，终于慢吞吞地收了回去。
周亦行“嗯”了一声，说：“坐吧。”
云尔如释重负。
周亦行扯了扯领带，拿出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背上的口红，对船姐说：“你急着让我回来，现在人都没到齐？”
船姐一愣：“我不是说能来就来，不能来就……”
周亦行打断她：“还有人呢？都两点过十分了，还没来？”
船姐的注意力被扯走了，她一拍桌子：“是啊！这个男团怎么回事？迟到还集体迟到？我去给他们打个电话！你们等我一下。”
船姐出去了。
会议室的气氛顿时凝滞起来。
周亦行还在擦口红，简听在喝水，云尔低头紧张地……玩手机。
她刷新主页。
热点第一：周亦行某彩妆活动生图，什么水平？
云尔点开评论。
“帅到想抱回家的水平。”
“一般人达不到的水平。”
“帮你完成本季度kpi的水平。”
云尔忍俊不禁。周亦行凭实力走红，路走得很稳。但人红是非多，他也是个腥风血雨体质。每回出个活动，或者有点风吹草动，营销号搬得飞快。粉丝的控评也是五花八门地抖机灵，一边讽刺营销号一边夸自家哥哥。
“在看什么？”周亦行忽然开口：“这么好笑？”
云尔绷住笑：“没什么。”
周亦行很不客气：“给我看看。”他把沾了口红的湿纸巾扔进垃圾桶，冲云尔伸出掌心，示意她把手机递给他。
云尔：“？”
他俩什么关系啊，凭什么看人手机啊！
云尔心里想的很硬气，嘴上却很诚实地结巴：“不……不太合适吧？”
周亦行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云尔。云尔心里暗道要命，今天周亦行的造型太好看了。妆的痕迹不重却很精细，短发蓬松柔软，刘海做了中分，堪堪露出额头。
他穿得正式却单薄，黑色西装内搭同色系条纹衬衫，领带松了些，细长的脖颈两颗小小的痣恰到好处的性感，
被他这样看着，这谁扛得住？
简听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借口去倒杯水赶紧溜了。云尔在心里骂了句没义气。她一咬牙，把手机放在桌上推过去。
周亦行却没有去拿，他慢吞吞地开口：“那天晚上……”
果然来了！
云尔连忙道：“你什么都没有对我做。”她神色认真，语气坚定：“虽然我喝了点酒，但是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你是清白的！”
周亦行冷笑：“我当然知道我是清白的。”
云尔松了口气：“那就好。”
没等她松完气，周亦行又道：“你清不清白就不好说了。”
云尔：“？”
云尔：“！！！”
难道除了那些丢人的事，那天晚上她还做了其他的？难道她兽性大发轻薄了周亦行？仔细想想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色字当头一把刀，周亦行长得又那么好看，尤其是刚出过汗，亮晶晶的汗水顺着侧脸滴下来，简直……呃，跑题了。
云尔很愁，这么好的事她怎么可以忘了？
周亦行见她表情变化莫测，问道：“在想什么？”
云尔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敢想。”
周亦行被她气笑了。他把她的手机拿起来，长时间没碰，手机已经自动锁屏，要面部识别才能打开。
周亦行自然地把脸对准镜头。
手机解锁。
云尔瞪大眼睛。
周亦行头也不抬：“嗯，那天晚上你哭喊着要让我跟你的Siri认识。你看，这不认识了？”
云尔：“……”
真是比跟我还熟呢！
不过只是这样的话也跟清白无关，她果然是正人君子。云尔想东想西，冷不丁地撞上周亦行复杂的目光。
云尔：“……又怎么了？”
周亦行满眼的一言难尽：“我就在你对面，你还要去网上看我的生图什么水平？”
云尔解释：“呃，有个东西叫热点你知道吧？就是一打开，它就自动刷新，第一条出来的就是这个！”
周亦行说：“哦。”
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假懂了。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门紧接着被推开了，船姐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头重脚轻的RICH4成员。简听坐在云尔旁边，一脸头疼：“你猜他们为什么迟到？”
云尔问：“为什么？”
简听恨铁不成钢：“打游戏！四排让人家虐到死，落地就成盒，就这还打了整整一夜！就这？就这？”
RICH4简称R4，比云尔早出道，但入公司比云尔晚两年，在队长的带领下走到云尔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师姐。
船姐简单介绍：“队长林北，主唱喻南，副主唱尤西，rapper邓冬。”
云尔想起她在网上看到的RICH4粉丝的应援词：“天空一声巨响，RICH BOY闪亮登场。”
面前的男人们穿着普通，烂大街的毛衣一式四色穿得很舒服，仗着年轻好看的脸，把那点穷酸气给挤没了，硬生生地生出几分贵气来。
据说R4现在还没被公司解散，主要原因是他们有个氪金粉丝，每次他们出单曲或专辑，这位铁粉都是三十万朝上砸，砸得公司根本不舍得把他们解散。
船姐向R4介绍了周亦行，周亦行半天没听到问好声，他懒懒地抬起眼，皱眉。
R4这才微微鞠躬：“前辈好。”
周亦行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他见人到齐了，说：“云尔的角色没问题。至于主题曲，片方那边也同意了。但要求他们自己作词作曲。版权在公司，使用权在片方。可以吗？”
“当然可以！”船姐大喜：“多长时间？”
周亦行说：“三个月内。”
船姐转头问林北：“可以吗？”
林北的脸色很不好。准确来说，他们四个的神色都很不对劲，喻南满眼戒备，外加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你为什么帮我们？你有什么企图？”
林北也很硬气：“别以为你现在火，我们就能受你摆布。”
尤西弱弱：“就是。”
邓冬脱口就是rap，但他没找到押韵的词，没有轻易开口。
唯一的吃瓜群众简听：“？”
为什么现在的剧情他看不懂？
云尔见他一脸白痴样，于心不忍，把他往拽了拽，小声跟他解释前情提要：“周亦行是爱豆出身，那时候跟他们四个在一个男团的。后来合约到期，团就解散了。周亦行离开后，他们四个又重组了。
简听听热闹不嫌事大：“有仇啊？”
“应该有点吧。”云尔也弄不清楚，只能靠猜测：“而且周亦行那么火，他们还……”
“他们还不赶紧抱大腿？”
“人家有骨气！”云尔再次压低声音：“反正当时应该是解散的时候闹得不愉快吧，之后就没交集了。不是铁粉都不知道周亦行当过爱豆，跟林北他们是队友。”
简听纳闷：“那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云尔被堵了一下，莫名地恼怒成羞：“……你管我！”
他俩这来来回回聊了几句，那边也聊得不愉快。周亦行脾气也没那么好，他左耳听林北“无功不受禄”，右耳听喻南“饿死也不要你救助”听得不耐烦，他冷笑：“那行啊，无功不受禄是吗？你们五个挑一个让我潜。”
云尔躺枪：“！！！”
R4一脸“周亦行你可真不是人”，停滞两三秒，没见周亦行准备做回人，表情顿时又变成忍辱负重。
林北看了看云尔，沉声道：“不能糟蹋小姑娘。”
尤西颤声：“队长……”
邓冬终于出声：“让我来！我没皮没脸没底线，我牺牲我奉献我陪渣男困觉觉。”
喻南说：“好。”
邓冬：“……能再商量下吗？”
“你们有病吧？”周亦行不耐烦他们叽叽歪歪：“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云尔。
云尔：……那你直接说我得了！
云尔很识相，她小声表示：“我无功受禄，可以的。”
周亦行轻笑了下。
他笑的时候，眉眼间的寡淡散了，眼角稍稍弯着，像在料峭寒风里藏了朵春三月的花儿，拂来的都是暖意，去了不羁，只有璀璨耀眼。
仅一瞬，笑意敛去。
他兴趣缺缺地往后靠了靠：“开个玩笑，别当真。”
“行了！”船姐终于发话：“我今天请他过来是让你们抱大腿，不是让你们吵架的。马上就一个剧组了，给我好好蹭他的热度！”
云尔：“……”
现在蹭热度都可以蹭得这么理直气壮了吗？
03
船姐一发话，R4碍于饭碗攥人家手里，只好乖乖闭嘴。
船姐坐在会议桌尽头，她面前的桌上摊着云尔和R4的资料。她满脸凝重：“我这次叫你们来特意喊了周亦行，一是想你们互相认识下好蹭热度。二是想告诉你们，别信网上的话，我们之间没有问题。”她看向周亦行：“是吧？”
周亦行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他坐在这里，主要就是给船姐洗白来的。
毕竟船姐身上的污水都因他而起。本来只是点小苗头，他在荒郊野外拍的那部剧的档期跟陈仰的戏撞了，有人放假料，说陈仰接触过周亦行，但被船姐拒绝掉了。
那可是提名奥斯卡最佳导演的陈仰！粉丝一被撩拨，怒不可遏，在工作室的微博下齐齐开火，要求船姐给个说法。没人的工作可以做到尽善尽美，越来越多的似是而非的料放出来，有真的有假的。
事情演变到最后，说法不用给了，只要船姐走就可以。
船姐说：“所以别担心我会只顾自己不管你们死活，我还等着你们比他火，好让我扬眉吐气！”
云尔和R4压力山大。
云尔偷眼看周亦行，周亦行正在用她已经黑屏的手机当镜子照，一点也不见外。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
云尔立刻转移目光。
余光瞥到他似乎又笑了笑。
笑得怪让人不好意思的。云尔耳尖发烫。
“《平凡往事》这部戏是草莓影业和恒先娱乐联合出品的，钱野执导。”船姐指挥简听把资料发下去，说：“男主定了顾流，男二定了周亦行，女主在接触黄舒雨。”
林北道：“阵容很强大。”
他走高冷人设，神色寡淡，声线也偏清冷。
船姐点头：“嗯。这就是我对你们目前的规划，你们有什么想法？没有就现在想。”她又转头对周亦行说：“你没用处了，忙去吧。”
周亦行啧啧：“你卸磨杀驴的也太不委婉了。”
“内部会议，你个外人让你坐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船姐问：“年前就得收拾收拾进组，今年又不能回家过年了吧？”
“嗯。”周亦行没起身，说：“习惯了。”
船姐摇头：“你啊！”
周亦行心思不在她这里，只笑笑没搭话，目光不时扫过正在跟简听热切讨论的云尔。船姐见状，狐疑：“还念念不忘呢？”
“什么？”周亦行愣了愣，意识到船姐说的什么后，他神情古怪：“没有。”
船姐八卦之魂燃起，也不急着赶周亦行走了，低声问：“你俩那一晚过后，就没联系了？她不联系你我能理解，毕竟你干的不是人事。你难道都不知道联系她？”
周亦行无奈，他怎么就干的不是人事了？船姐这副看渣男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他权衡了一下，虽然年会那天晚上他没做传的事，但他做的更丢人的事一度让他想灭云尔的口。所以……渣男就渣男吧。
周亦行的沉默给了船姐无限想象空间，她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她又知道了？
周亦行随口问：“知道什么？”
“她见你就绕着走啊。”
“是吗？”
“你拿金马奖最佳男配那次，公司给你举办庆功宴。云尔也来了，最后敬酒你还记得吧？”
周亦行勉强回忆了下：“怎么了？”
船姐无语：“你年纪轻轻的什么记性？有人晕倒了你不记得？”
晕倒的那个人就是云尔。当时敬酒的小辈们排了长队，他们把周亦行当偶像，都兴奋的不得了。唯有云尔夹在中间，一脸苦相，知道是敬酒，不知道的以为是在上坟。
眼看就要到云尔了，她忽然两眼一翻，直接跌到了简听的身上。
简听抱着她拔腿就跑。
得，人连上坟都不愿意给他上。
船姐尴尬：“呃，毕竟你对人家那啥嘛，很正常。你没放在心上挺好的。”
周亦行……忍了。
“还有上个月。”船姐观察力超群：“你主演的《雪后初霁》首映，云尔不是在里面演了个龙套吗？可能是跟你同公司的，主办方把她也邀请过来了。座位就在你旁边。”
周亦行不冷不热：“我那天不是跟她坐一起的。”
“那当然，她个十八线龙套能来首映不错了，还能跟一番大男主坐一起吗？我正想找人给她换，就见她自己去了观众席，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周亦行点评：“挺亲民。”
船姐欲言又止：“我本来以为也是。但想想，其实在躲你。”
周亦行没说话。
船姐清了清嗓子，一副“我尊重你的怪癖”的表情，跟周亦行交心：“我知道你一直想补偿想挽回。”
“我没有。”周亦行否认。
“不要不好意思，你什么时候那么要脸了？”
“……一直都挺要的。”
“胡扯！”船姐抬高声音，会议室静了静，船姐安慰地对云尔他们笑笑，示意他们继续。然后压低声音对周亦行说：“马上就要同剧组，你补偿的机会来了。”
周亦行一脸震惊地看着船姐。
不是，就是蹭个热度，刚刚不还挺直接吗？怎么又委婉起来了？
船姐见状叹了口气：“我们也认识那么久了，我就跟你交个底吧。你新经纪人人是挺好的对吧？”
周亦行点头。
他的新经纪人叫胖哥，是从北京调来的，捧红过不少一线明星。他的工作能力很强，态度也认真，办事尽心尽力，并不比船姐差。
船姐说：“他很相信我对你不好的事。”
周亦行眉头微皱：“我跟他解释过了。”
“我知道。”船姐说：“可是娱乐圈很多事情都是罗生门，每个人都有一套说法，自由心证。他不信不是不信任你，只是觉得你轻信了我。”
周亦行身在娱乐圈，见得多了。他点点头：“所以？”
“所以我把云尔塞进剧组，那个死胖子很不爽。当然了，换作是我，我也不爽。但是你也知道，以我现在的人脉也没办法帮她争取到多好的资源。如果不是你……”
船姐说着说着眼看就要哭了出来，周亦行也不由动容，毕竟他跟船姐也是从籍籍无名的时候走过来的，现在这样，他……
这时船姐话一转锋：“而且她本来就是你的人，你不照顾她你好意思吗？”
“……”周亦行一秒冷漠：“怎么照顾？”
船姐早就想好了：“你的拍摄花絮大家都喜欢看，多点甜甜的互动，咱炒个CP就行了。到时候职业粉丝一下场，热度不就上来了？”
“CP名叫行云流水怎么样？”周亦行挖苦。
“好名字！”
“你心真脏。”周亦行想了想可行，勉强道：“好吧。”
云尔那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正在跟简听吵如果她直播的话，她爹妈会不会来看。
“那肯定会来啊！”简听分析：“虽然你是离家出走，但他们心里牵挂着你呢。没准见你那么惨，一心疼打十几个飞机游艇啥的，你也能换身像样的衣服。”
云尔纳闷：“我穿的很不像样吗？我从家带来都是蓝血秋冬最新款！”
简听嗤笑：“拜托，那是三年前最新款了。而且——”他一提到这事就头疼：“你离家出走那会儿是三月，带的是当年还没正式发售的最新款。结果落人口实，说你背后有金主，给人好一通黑。”
最后把云尔的家世翻了个底儿掉，了解到云尔出个手就能把声声娱乐买下来，闹剧才收尾。
云尔很乐观：“然后就没人黑我有金主了啊。”
简听心想，是，大家改说你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家里有钱能怎么样，公主下凡不照样糊的爹妈不认识。
他很识趣地没往下说。
简听跟云尔从小就认识，两人玩的特别好，简听干什么坏事都带上她。云尔又是个好骗的，每次都泪眼汪汪地替他背黑锅。
唯一有次云尔牵头，就是离家出走。
简听是想找个由头脱离家里管制出来浪，云尔却雄心壮志，要在娱乐圈闯出一番天地来。
记得刚签约那会儿资源不好，王哥带她去一个聚会，她收拾那叫一个漂亮，唇红齿白，可爱好看的不要不要的，扔人堆里能被人吃干抹净不剩渣的那种。可想而知，想潜云尔的人有一大排。
本来云尔还嘚瑟，看来她老少通吃，谁都想跟她困觉。
结果一看，排队的个个都谢顶加啤酒肚加油腻。
云尔：……
简听当时作为新鲜出炉的助理也有点方，问：“怎么办？回家吗？”
云尔抹眼泪：“我要离圈出走！”
“……”简听：“我看地球是装不下你了。”
当然云尔最后也没敢回家，毕竟走之前的豪言壮语还言犹在耳：不拿个影后我绝对不回来！！！
云爸爸：那你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云姐姐：话别说太满。
云妈妈：你们怎么说话呢！不要打击我闺女！宝贝儿，几十年不回来你让麻麻怎么办？
云尔：……麻麻，我并没有被安慰到谢谢。
所以——回不了家，退不了圈——云尔开始走上了怎么也红不了但坚决不被潜规则的道路。
但云尔从小就乐观，什么事都喜欢往好处上面想，除了有点爱哭外，云尔平时就像个打不倒的小太阳，永远奔赴在被人黑的前线。
每次王哥都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心态好也是本事，你会红的。”
云尔头点的像小鸡叨米，十分确定自己会红。
结果……没红。
云尔脸红了，羞愧了，反思了，然后继续不红。
那段时间王哥手下新带了个男演员，每天忙得团团转。云尔闲得慌，跑去打下手，跟人探讨演技。结果男演员看上她了，追得她鸡飞狗跳。
王哥：“离我的人远点。”
云尔：“怪我过分美丽。”
王哥：“……”
“云尔？”简听伸手在云尔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船姐叫你呢！”
云尔回过神。
船姐笑眯眯地：“虽然《平凡往事》角色定了你，但还是得试镜走个过场，也顺便认识下导演和制片人。明天亦行正好有空，让他带你去。亦行，啊？”
周亦行满脸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云尔干巴巴：“不了吧。周老师那么忙，他——”
椅子摩擦地板发出并不悦耳的声音，周亦行站起来，打断了她的话。窗外起了风，乌云蔽日，让会议室的气氛也多了几分沉闷。
云尔吃惊地看向周亦行。
周亦行回望过来，像是不耐烦，犹豫了片刻才说：“说了我有空。早上八点公司见，别迟到。”说完，他挥挥手：“忙去了。”
周亦行这一走，云尔心里顿时觉得空落落的，好像他带走了她某样重要的东西。
云尔心想，怪不得说周亦行是临溪蛊王，他们才呆了多大会儿，就让她这样怅然若失。啧，她也是没用。真是……等等？不对！
云尔微微瞪大眼睛，她的手在口袋里摸了摸，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不是丢了魂，但是比丢魂更严重。
周亦行好像把她的手机带走了。
04
船姐后面讲了什么云尔没仔细听，好像是让她回去搞个年度规划出来，然后留下R4单独开会，就让她走了。
云尔在整齐划一的“师姐再见”中出了会议室。
黑沉沉的云压着天空，风雪欲来，气温极速下降。公司门口团建的粉丝也都转到马路对面的奶茶店里，不同的手幅在橱窗里摇晃。
云尔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杵在门口想着自己的爱机，很愁。
简听开了车过来，见她不动，摇下车窗：“你走不走？再多站两分钟马上全网传你成迎宾小姐了！”
云尔纠结：“我……”
风灌进车里，简听瑟瑟发抖，跟她求饶：“拜托你了，大小姐。我晚上还有个局，快点上来，我送你回去。”
简听玩心重，一天不嗨就心里难受，跟他说他也只会速战速决——按下电梯，去九楼找周亦行。
这样不行。
云尔坐进跑车里，心不在焉地系上安全带。上次去周亦行工作室，她慌张又狼狈，还被人工作人员逮个正着，她现在可没脸过去要手机。
如果去的话，那简直就是锤上加锤，锤死了她跟周亦行藕断丝连。
问题是，根本就没有那个藕！
其实那天晚上的事，云尔解释过。有次她在电梯里遇到了周亦行的小秘书，小秘书看她的目光意味深长，她耳根子红透了，还是撑着解释了一下。
谁知道小秘书说：“没事啦，云小姐。我们老板都跟我们说清楚了。”
云尔惊讶：“他说什么了？”
小秘书得意：“他说，就是我们想的那样。”
云尔：“……”
周亦行造谣式澄清，让她更没脸见人了。
云尔咖位低，在声声娱乐也就算个普通员工，只能住在公司在小区租的宿舍里，跟三个练习生挤一个套间。
这个点是上班时间，练习生都在公司训练，宿舍只有云尔一个人。
云尔倒在床上，盯着上铺的床板发呆。
满脑子都是：怎么会这样？
周亦行这人怎么回事？把人的手机拿走到现在都没发现吗？口袋里放两个手机不沉吗？就算不想给她送，跟船姐说一声，丢给船姐不就行了吗？
哦，也不行。
船姐：“为什么她的手机在你那里，你们果然……”
行吧，他们怎么都得有一腿。
云尔想破了脑袋，慢吞吞地把目光移到了枕头边的平板上。说起来，虽然没怎么跟周亦行聊过，但她确实有他微信来着。
云尔坐起来，把平板抱在怀里。
微信，对话框。
周亦行的微信名叫X，很性冷淡地取了“行”的首字母，头像则是张剧照。对话框里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大年初一那天。
凌晨两点过十分，周亦行发来新年问候。
X——新的一年钟声敲响，我要献上我最大的祝福，愿你在新的一年万事如意，身体健康！新年快乐。晚安。
云尔当时在守岁，困得直打哈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揉了揉眼睛，确定发来这么土的短信的真的是周亦行后，回他：“周老师，新年快乐啊！”
没一会儿，周亦行回：嗯。
#周亦行群发拜年短信#这个词条在大年初一被顶上了热搜。起因是有个跟周亦行玩的好的截聊天记录发了微博，并配文：这人好像新的一年改头换面了？
底下一串圈内人评论，纷纷表示自己在周亦行的列表里，也收到了一样的短信。
网友笑喷。
“好土，好喜欢。”
“哈哈哈哈哈哈，周亦行有仪式感人设不倒。”
“把快乐和祝福都送给你，春节祝福慢慢送！原来帅哥也这么土。”
“热知识：周亦行今年二十五。”
“沈影帝头一次在周亦行这里体会到了友情的温暖，结果居然是群发的，怜爱了。这样的朋友就别留着过元宵了吧！”
“嘤，我也想在周亦行的列表里体会土味拜年。”
……
总之，云尔和周亦行的对话框里就这么一来一回的问候。转眼就过去了一年。云尔把键盘戳出来，按字。
尔尔——周老师，我的手机你好像忘了还给我哎！
云尔咬咬牙，发送。
周亦行估计在忙，没回她。云尔想想也是，周亦行是工作室老板，好不容易回一次，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云尔打开社交网站。
她的微博没买过粉丝，就那么几万粉，活跃度不高，一半都是长情的黑粉等着第一时间骂她。当然也有粉丝不离不弃，偶尔会给她发私信鼓励她。
“尔尔，我们还在等着在更大更好的地方见到你呢！加油哦。”
“超喜欢你演的恰恰。”
“我们尔尔的新剧我有看，虽然出场不多，但是很亮眼。哼哼，比女主角好看多了！”
坦白来说，被人爱着真的太好了。
云尔一感动，发了个自拍的福利，又有点玻璃心的不想看人骂她，发完就退掉了微博。无所事事的一下午，她干脆躺在床上认真的思考船姐说的职业规划。
云尔不是科班出身，天分也一般，按别人的话就是“不是吃这行饭的料，不如转行。”
当然了，要不是离家前把话说的那么死，云尔倒挺想转行的。
职业规划。
云尔想，抛去事实和客观因素，三年内她希望能拿到影后。不抛去的话，嗯，她先睡个觉可能会更快。
云尔还真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听到客厅有人在说话，混杂着电视机播放新闻的声音，有点吵。
云尔翻了个身，窗帘没拉上，路灯浅淡的光影泄进来，隐约能看到天上飘着什么，纷纷扬扬的，被风吹散。
下雪了吧？
云尔愣愣地坐起来，宿舍里的暖气烧得她出了一层汗，嘴巴干的厉害。她抬手打开灯，找到保温杯，把已经凉透了的水一饮而尽。
客厅里的练习生听到动静，咚咚咚地过来敲门：“尔尔姐，给你捎了麻辣烫，来吃！”
云尔应了一声：“来啦！”
跟她住一起的练习生都才十八九，年轻有活力，练习了一整天还有精力去逛街的那种。不过她们马上要被公司打包去参加个生存类的选秀节目，匆忙地吃完晚饭还得回公司继续练习。
云尔没急着出去，因为她发现周亦行半个小时之前回她了。
X——来公司拿。
两分钟后。
X——算了，公司人太多了，你住哪里我给你送去。
再十分钟。
X——下楼。
云尔：“……”
云尔从床上一跃而起，路过客厅时，捞起羽绒服喊了句“我马上回来”连鞋子都没换就往下跑。公司租房子的小区连中档都够不上，哪那都破，小高层也没有电梯，声控灯随着云尔的脚步渐次亮起。
云尔气喘吁吁地推开单元楼的铁门，风雪迎面而来的那一刹那，她居然还分出心思算了一下，周亦行已经等了她快二十分钟了。
小区里的路灯很暗，微弱地带不来几分光线。雪无声地落在水泥地上，化作水珠，浸湿她毛茸茸的拖鞋。云尔抱着希望张望了下，没看到人，只有一辆黑色的雪佛兰停在路旁，车灯暗着，不像有人。
她失望地低下头看拖鞋，又看雪，心想，也是，周亦行哪会等她那么长时间？
算了，手机不要了。
云尔特别容易释怀，她冷的裹紧羽绒服，转身就要走。
却在这时。黑色的雪佛兰的车灯亮了亮。云尔的眼睛被刺了一下，她微微眯起眼，雪佛兰又很不耐烦地按了几下喇叭。
云尔愣了愣。
是……周亦行吗？
似乎是要印证她的想法，雪佛兰打了双闪，又往后倒了倒。车窗缓缓地降了下来，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周亦行侧过脸看她，用嘴型无声地说：“过来。”
云尔忙跑过去。
拖鞋踩雪水，脚冰冰凉。她跑到车窗前，想拿了手机就走。谁知道周亦行只是看着她，没有掏手机的意思。
云尔歪了歪头：“周老师？”
周亦行伸手打开车门，说：“上来。”
冰凉的脚趾在拖鞋了动了动，云尔纠结了一下，拒绝道：“我的鞋脏了，就不上车了。这车……看起来挺贵的。”
周亦行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容置喙：“上来。”
云尔无奈，心想这人怎么那么固执，送个手机需要上车吗？上车是想对她这样那样吗？云尔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一想就想歪了。
车内开着暖气，车窗合上后，云尔的身上渐渐回温。
拖鞋湿哒哒地在脚下散开，云尔皱了皱眉，有点不好意思。她感受到周亦行的视线，更觉得脸红：“九块九包邮果然没好东西哈？”
周亦行没搭话，把手机递给她。
云尔连忙接过自己的宝贝手机，心底缺的那一块终于归位。她对周亦行露齿一笑，想说句谢谢又觉得不对，斟酌了会儿没想到好的开头，周亦行便开了口。
周亦行说：“不好意思。”
云尔说：“啊？”
周亦行伸手把车内的温度又调高了些，说：“走得太匆忙，忘了把手机还给你。”他没穿西装外套，黑色条纹衬衫袖口挽起，同色系的腕表一帧帧地走字。他神色淡淡，却又分明真诚：“不好意思。”
云尔一笑：“没关系啦。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周亦行似乎愣了下，随后解释：“我以前也在这里住过。就这栋，602。”
云尔“啊”了一声：“那不就在我楼上？没想到我们还做过邻居呢！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不然早点抱大腿了。
啧，遗憾！
周亦行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微微皱眉：“住了不到十天。”
他刚签公司就进了陈仰的剧组，一拍大半年，拍完后他去国外进修了段时间，回来后才搬进了宿舍。没过几天，电影放出预告片，他镜头不多，但出场惊艳，向以前的粉丝宣告回归的同时，也吸引了不少新粉丝。
船姐见状，觉得这小区又破又旧还不安全，效率飞快地帮他搬了家。
云尔说：“哦。”
然后就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云尔看着前方，车前灯开着，雪花在车灯里飞舞，清冷洁白。
手机已经拿到手了，她现在是不是该走人了？她把手放在把手处，语气轻快：“那周老师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啦。”
周亦行眉头一拧，忽然问：“我看起来是会吃人吗？”
云尔吓了一跳：“不……不会啊。”
“那你老躲着我？”
“就……就……这不是怕你灭口吗？”云尔老老实实地回答。她又小声控诉：“而且你还造谣式澄清！”
“什么？”
云尔毫不犹豫地把小秘书卖了。
周亦行“哦”了一声，他看着云尔，幽幽地说：“难道你要我承认那天晚上其他的事吗？嗯？”
云尔当然不敢，她闭了闭眼：“那晚是我对不起你。”
周亦行：“？”
云尔卖惨套近乎：“我们马上一个剧组了，你就看在船姐的面子上，别跟我计较了不行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那晚我真的喝醉了，不然也不会缠着你让你唱《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让你跳女团……唔！”
周亦行闪电般地伸手捂住了云尔的嘴巴，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威胁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敢说出去就灭口。”
云尔连忙紧闭嘴巴，她眨眨眼，脸红地很无辜。
周亦行盯了她一会儿，这才缓慢地松开她。
云尔试探：“周老师……”
周亦行横了她一眼。
云尔立刻乖乖坐好。
周亦行迟疑了一下，从后车座的包里拿出个鞋盒递给她：“拖鞋，没穿过，送你了。”
云尔不敢拒绝。
她接过来，小心翼翼地说：“周老师。”
周亦行不耐烦：“嗯？”
云尔说：“我撤回觉得你看起来会吃人这句话。”
周亦行无语：“……你什么时候说的？”
云尔坦白：“刚刚，在心里。”
周亦行脸一黑。他忽然探过身，靠近云尔，云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还没说出“不要啊”“冷静点我们还在车里”“这么直接的吗”，周亦行的手就已经越过她的身子，放在了车门把手上。
“咔哒。”
车门开了。
周亦行声音冷淡：“你可以下车了。”
云尔：“……”
好吧，想多了。
05
云尔空手出来，回去抱了新拖鞋和手机，自觉赚了。她下了车，水泥地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空气干燥冷寂。
风吹散了脸上的热度，云尔跺了跺脚，心想这都什么事，摇了摇头冒雪往前走。
“等等。”周亦行的声音模糊地从后面传来，她回过头，见周亦行撑着伞从车头饶了过来，他把伞递给她：“拿着。”
云尔愣愣地接过来：“其实不……”
“身体是本钱。”周亦行打断她，“如果你今天受了凉感冒了明天怎么见导演？是准备把感冒当见面礼传给他们吗？”
“我没有……”
“嗯？”
“周老师教训的是。”云尔改口，她攥紧伞把：“伞我明天还你。”
周亦行说：“不用。”
云尔客气：“那怎么好意思……”
周亦行说：“就这两步路，我送你过去。”
云尔呐呐：“哦。”
这是没准备让他的伞在她这里过夜。她心想也行吧，把伞往上举了举，让周亦行能进来，周亦行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伞接了回来。
雪落在伞面上，声音细微。
单元楼的檐下空地干净，云尔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没看到可疑人员才迈开腿。当然了，天地良心，她别提有多想抱周亦行的大腿了。但是，抱也轻轻抱，缓缓抱，慢慢抱。
没有作品，绯闻先行。
这不行，她会被骂死的。
云尔胡思乱想，转眼就到了楼前。她从伞下钻了出来，道谢的话还到嘴边，便见有人径直走了过来，她和周亦行的脸色皆是一变。
糟了，被人发现他俩在私会就完蛋了。
嗯？私会这个词怎么怪怪的？
等走近了，云尔才发现来人是她同宿舍的练习生林意，就住她上铺。她是三个练习生里最刻苦努力的一个，常常一人练到深夜。她看见云尔，没怎么在意，打了个招呼：“尔尔姐。”
云尔尴尬：“啊，今天怎么那么早？”
“回来吃点饭再去。”林意匆忙地进了楼道里，说：“我先上去了啊。”
云尔扬声：“好。”
她松了口气，回头却对上周亦行探究的目光。
云尔问：“怎么了？”
周亦行抬了抬下巴：“你跟一个男人站在一起，她好像见怪不怪。”
哦，这事。云尔随口解释：“可能把你当别人了。”
她经常在这跟简听见面来着。
主要是简听给堕落在宿舍的她送饭吃，这个小助理一点职业道德没有，送了两三次就扬言要不干了，说还不如去送某团外卖，人家还有工作服穿。云尔送了他一套当季Prada定制款他才罢休。
周亦行低声重复：“当别人了……”
云尔说：“就我助理。”
周亦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又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赶紧进去，明天别迟到。”
云尔无辜被怼，都没来得及反驳，周亦行就轻飘飘地转身走进了雪中。
他穿得单薄，路灯的光错落有致，衬衫的衣摆翻飞。云尔想，他怎么不看看自己穿的什么？穿这些对不起冬天的寒冷吗？
云尔转身进了楼道，她运动量不行，五层楼的高度就累得要死要活。好不容易爬到宿舍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好在家里有人，练习生们叽叽喳喳地把她接进来，有人惊呼：“尔尔姐，你怎么穿那么少就出去了！”
云尔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穿得是秋天的长睡裤，在有暖气的房间还好，出去晃的话，跟周亦行的衬衫单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呃，她没脸说周亦行。
练习生们还给云尔留了麻辣烫，给她热了热，两人就去睡美容觉了。也就林意在旁边陪她吃，十八岁的小姑娘比云尔还细心，瞥见云尔的脚：“你的拖鞋都湿透了，冷不冷？我有备用的拖鞋，先给你穿着。”
说着就要起身去拿拖鞋。
“别，林意。”云尔放下筷子，说：“我有备用的。”
林意问：“在哪？我帮你拿。”
云尔犹豫了一下，说：“我床下蓝色那个鞋盒，谢谢。”
云尔把鞋袜拖了，换上干净松软的拖鞋，冰冷的脚终于恢复了点知觉。周亦行送她的鞋盒放在玄关口，林意准备出门去公司了，看了一眼：“新买的鞋子？”
云尔点头，把桌上的外卖盒收起来，说：“你等我一下，我送你，顺便倒个垃圾。”
声声娱乐离这不远，走路就能到。但小区没安保，物业也不是很敬业，以往只要云尔在，都会把林意送到小区门口。
雪越下越大，渐渐掩盖了单元楼前雪佛兰行过的痕迹。云尔这次出来全副武装，雪地靴在空地上跺脚，抖落细碎的雪屑。
小区里多数住着老人孩子，下着雪没办法跳广场舞，现在夜已经很静了。家里的两个练习生累了一天，敷着面膜敞着门呼呼大睡。云尔洗了澡路过时，轻手轻脚地帮她们把面膜揭了，又小心地关上了门。
客厅的灯坏了一盏，仅有的那盏昏暗，不偏不倚地打在玄关口的鞋盒上。
云尔静默了片刻，像做贼般飞快地把鞋盒抱在手里，迅速地塞进床下。做完这一切，她关了灯躺在床上发呆，她睡了一下午，现在毫无困意。
下午发的自拍果然有不少黑粉前来评论，云尔点赞了几条夸她漂亮的，又打开了热搜。五十条热搜，娱乐圈占大半。
热搜第一：平凡往事 黄舒雨
黄舒雨，声声娱乐一姐，跟云尔关系还行。但黄舒雨的粉丝对云尔就没那么友好了。云尔被黑得最厉害那会儿，因为跟黄舒雨同剧组，总有有心人把她带上。
虽然公司营销很快就往正面引导，但还是被粉丝记恨在心，觉得云尔蹭资源也就算了，还没良心地拉自家爱豆下水，于是逢云尔必骂。
她家又战斗粉居多，导致云尔现在被骂的看到她家粉丝控评就头疼。
但事关新剧，云尔还是鼓起勇气点进了热搜。果然，是营销号在炒黄舒雨女一号的事，先不管她接不接，热度先给足了。
营销号模棱两可，问网友怎么看，粉丝则纷纷表示非官宣不约，把黄舒雨抱走了。也有人带了一嘴云尔，被骂了一百多楼都没人把她抱走。
云尔内心悲伤，登了个小号回复：抱走云尔，等官宣哈。
自己抱走自己，云尔娱乐圈第一人。
云尔又刷了会儿热搜才退出来。短信一栏有未读短信，她没放在心上。这个年代，短信不是某宝发的就是某移动发的。她点了已读，要关上手机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对劲。
那么多广告里面，好像有个人名。
来自周亦行。
周亦行——我的号码。
千里送号码，周亦行爱勾搭女演员的人设不倒。
据传闻，周亦行每到一个新剧组，都会要女演员的联系方式。但又据传闻，每个被他勾搭的女演员从来都没跟他约过会。周亦行是性冷淡这个谣言不胫而走，工作室的人知情年会那晚的事，恨不得拿去辟谣，当然被周亦行拦住了。
据小秘书传达，她老板的原话是：“我不要脸，云尔还得要。”
想到这里，云尔笑了笑。她慢慢地闭上眼睛，想起周亦行说了两次让她不要迟到，那郑重其事地劲，好像她放过他鸽子一样。
她放过吗？
……没有吧。
06
云尔带着疑问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早早地就起来了。正好撞到林意回来，林意眼底发青，连澡都没洗就倒在了床上。
云尔开了盏台灯化妆，刚睡死过去的林意又幽幽转醒，喊她：“尔尔姐。”
云尔手一抖，眼线差点化到天上去。
她拍拍胸口，问：“怎么了？”
“我刚刚……”林意蹬腿把鞋脱了，整个人钻进被窝里，她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确定：“好像看见周亦行了。”
云尔愣了愣：“在哪？”
林意打了个哈欠：“回宿舍的路上。”
云尔问：“他去公司？”
林意“唔”了一声：“往我们这边来的。”女孩困得话说的不利索：“不过也不一定是他。他怎么会在路边摊买早饭……”
云尔侧耳等她说下去，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头发现林意已经睡着了。
早上七点不到，周亦行出现在路边摊吃早餐的几率也太低了吧？但是——跟周亦行帅得差不多的人，世界上也很难找的！
云尔戳开跟周亦行的聊天框。
犹豫片刻，还是把消息发了过去：周老师，我已经起来啦！
X——别迟到。
尔尔——不会的……
他到底是被人放过多少次鸽子才有了这样的心理阴影！
X——给你带了早饭，直接到九楼来。
尔尔——好嘞！
好，实锤了。一线男演员早饭路边摊，王子也接地气。云尔迅速化妆换衣服，套上白色羽绒服就出了门。
雪下了整夜，到现在已经停得差不多了，只剩零碎的小雪花随风飘舞。
物业不干活，雪没人扫，路上的雪被人踩、被车轮驶过，泥泞地不成样子。云尔小心地踩着旁边的雪，就这样小心翼翼还差点滑了一跤。
公司上班时间是九点，云尔到九楼的时候，冷清的工作室只有周亦行一个人。他正在开窗通风，窗户一扇扇打开，听到动静，他回过头，说：“早饭在我办公室桌上。”
云尔吃人嘴甜：“谢谢周老师。”
周亦行的办公室云尔就来过一次，上次匆匆忙忙地没好好看过。这次她边吃早饭边打量。办公室是个套间，有间临时休息的卧室和浴室。办公区域陈设很简单，桌上零散地放着几张A4纸，唯一的亮点就是照片墙。
估计是工作人员装饰的，花里胡哨的跟整体风格都不搭。
从周亦行爱豆时期的图到他最新的剧照都有，每张照片旁边都贴着小卡片，记录照片背后的故事。
云尔家里也有个照片墙，整整一面贴的她从小到大的照片，她偶尔还会把现在的照片发给她老妈，让老妈继续往上贴。她老妈愁眉苦脸：“宝贝儿，你爹不想看到你哎，还扬言要把照片墙拆了呢！”
云尔心碎了。
云尔咬着饼，心想看人家火了多好，有钱搞个办公室整个照片墙，还用受谁的气？
“好看吗？”周亦行走进来。
云尔：“呃……”
虽然很羡慕，但还是觉得土。她委婉地评价：“你们工作室的人对非本职业务，装饰成这样，已经算不错啦。”
嗯，不褒不贬，语言的艺术。
周亦行淡淡道：“是我弄的。”
云尔：“……”
她弱弱举手：“还没超过两分钟，申请撤回。”
周亦行笑笑，然后脸一崩：“不准。”他把办公室的窗户推开。顿了顿：“云尔。”
云尔正在想补救方法，茫然地抬起头：“啊？”
她怕冷，松软膨胀的羽绒服把她包起来，白色的像个糯米团子。偏偏又很要风度地把长长的拉链拉开，内搭的黑色圆领短袖，寒风吹过时白皙的颈部起了小小的红点。不太长的发辫起来，露出整张干净的小脸，整个人都显得温婉柔和。
是粉丝念念不忘的人间小樱桃了。
周亦行回身把窗户关上，走到桌前，把散落的A4纸收起来，说：“今天我们会见到钱野导演和制片人陈姐，你认识他们吗？”
云尔的饼还没吃完，她囫囵咽下去，瞪着大眼睛点点头：“听说过。”
周亦行似乎很烦她这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片晌后，说：“算了，我说你听着。”
云尔狂点头：“好滴……嗝！”
周亦行忍无可忍：“坐！”
云尔怕惹人烦，很识相地没坐到他旁边，而是搬了椅子远远地坐在照片墙前。没吃完的饼被她塞进纸袋里攥在手里，乖巧地像是要去写检讨的学生。
周亦行目测了一下距离，五米，很好。
他开始怀疑他那天晚上是不是真的对云尔做了什么，她才会这么怕自己？
周亦行耐下心来：“坐过来。”
云尔搬着椅子往他那里挪了挪。
“再过来点。”
云尔又挪了挪。
“太远。”
云尔再挪。
“……再近点。”
云尔再挪。
“云尔。”
“啊？”
“你属乌龟的吗？”
云尔默了默，她知道周亦行在内涵她什么，但她是真不想离他那么近，招人烦就算了，主要是她今天妆好像化得不咋地。
见云尔不说话也不动，周亦行皱了皱眉，他把A4纸往桌上一放，起身走到她面前。云尔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周老师。”
周亦行说：“坐好。”
云尔觉得自己坐的挺好的，像个乖宝宝。她正要问怎么了，椅子忽然腾空。云尔惊呼一声，条件反射地抓住了始作俑者——周亦行的衣领。
他居然连椅子带人把她抱了起来！
周亦行虽然知道云尔力气不小，但是猝不及防地，他还是被她拉得往她面前靠了靠。
四目相对，狼狈又暧昧。
云尔脸红了一下：“周周周……周老师。”
周亦行目不斜视，也不理她，抱着椅子就大步往办公桌那边走，绕过办公桌到自己的座位旁，目测了下距离，觉得不错。
周亦行准备把人放下，门外却突然传来谈话声——
“窗户都开了，今天谁来那么早？”
“不会是我昨天走之前忘了关窗户了吧？这要是被老板看到我就完蛋啦，我去看看老板办公室的窗户。”
云尔心里“咯噔”一声，急声道：“快放我下来！”
话刚落音，办公室的门就被小秘书推开了。
一时间，空气有点安静。
凌乱的羽绒服，揉皱的男士衬衫，要掉不掉地吃了一半的饼，椅子、强制、公主抱。
此情此景，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云尔涨红了脸，无助地看了周亦行一眼，见他身体僵硬一言不发，又把目光转向了小秘书。
小秘书的表情五彩斑斓，从震惊到害怕再到了然，还有一丝丝无可奈何地爱莫能助。云尔甚至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了几句话：“又来？又是她？又是我看见的？我十几岁我好累，真是承受了太多。不过老板挺长情的……”
云尔：眼神戏那么足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云尔觉得还能再挣扎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秘书立刻撇清关系：“我什么都没看见！”
周亦行拉了拉唇角，吐字清晰：“关门。”
小秘书说：“好的，老板。”
然后麻溜地关上了门。
云尔：“……”
周亦行神态自若地把云尔放下来，椅子离他的办公椅不到一米。他理了理被云尔揪乱的衣领，说：“钱野导演脾气很好……”
云尔愣愣地看着他，当意识到他在继续刚刚没说的话题后，不由泪流满面。
这人的心脏怎么那么强大？刚刚发生了这么尴尬的事，他居然还能坐在这里继续说？真的不用去找小秘书解释一下吗？
周亦行不满云尔走神，清了清嗓子：“在想什么？”
云尔很诚实：“我的名声。”
周亦行的手顿了顿，他状似随意：“我不会让她说出去的。”
听到这话，云尔稍稍放心，终于集中精神好好听周亦行跟她说钱野导演，听着听着觉得不太对味。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周亦行这话说的，怎么搞得他俩真的有一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