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短甜长

十年前,湖州制笔品牌“三端”被日本化妆刷品牌翘楚“增满堂”收购,薛齐落魄出国,而从小一块长大的封趣却投靠了增满堂,成为了中国区的市场部经理。 十年后,封趣参加高中好友婚礼,意外与薛齐重逢。暖心暖肺、不断发糖的生活中,似乎两人都有什么隐瞒着对方…… 落魄少爷逆袭史VS叛逃公主归位记!人生苦短,有你甜长!

第四章 公如青山,我如松柏
封趣被警察带走了,身为助理的童佳芸自然也没能幸免。
他们连童佳芸的电脑也一块儿搬走了,法务部的人把她带去了会议室,软硬兼施地聊了很久,无非是想从她口中套出些什么。即便她反复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还是不太相信,最终提出了要她暂时停职等待警方那边的调查结果。
在问询过程中,她也算是大概了解情况了。
以童佳芸对封趣的了解,她极有可能为了帮薛齐铤而走险,从“增满堂”现在的态度来看是绝对不可能放过她的,搞不好她真的会坐牢。而唯一能帮她的只有萧湛,他掌握着“增满堂”的核心产品,是能在增满正昭面前说上话的。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面对她的求情,萧湛表现得很冷漠:“社长给过她机会了,只要她愿意留下来,一切既往不咎,是她坚持要走。”
“她为什么坚持要走你不明白吗?”
“不明白。”丢下这句话后,萧湛转身就走,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然而童佳芸仍然不死心,举步追了上去:“连我都明白的事,你怎么可能不明白?‘三端’对她有多重要你是知道的,社长留着她是想让她对付‘三端’的少东家,这不是逼她背信弃义吗?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能狠下心对少东家下手,你以为她还能全身而退吗?社长那么记仇,迟早会跟她算账的!”
“那又如何?”萧湛加快了脚步,“既然她做出了选择,那总得付出点儿代价。”
“这何止是一点儿代价?你们是要毁了她的整个人生啊!”
萧湛蓦地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她道:“她的人生是因为薛齐而毁的,要负责也该由薛齐来负责,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童佳芸觉得这话不对,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对了,我劝你还是主动离职吧。”他原本没有打算为难童佳芸,但她的存在就像是在提醒着他封趣的背叛。
“凭什么?”
“等到封趣的罪名落实,公司一样不会放过你,到时候只怕会闹得很难看,你应该也不想无端背上‘涉嫌侵犯商业秘密’的罪名吧?这对你以后的发展很不利。”
“那就等封总的调查结果出来再说吧!我不会主动离职的,你们休想省下赔偿金!”撂下话后,童佳芸愤然转身。
其实不用萧湛说,她本来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封趣不在了、“三端”也不在了,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想必她以后在市场部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嘛,以后新来的市场部经理必然不会善待她的。
但是,她下个月还要还钱啊!
就算是再屈辱也得忍着,忍到她把债都还清了,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这个听起来很励志实则非常没出息的念头很快就被童佳芸斩断了,就在她刚跨出“增满堂”的办公大楼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印好雨。
她立刻接通,等不及对方开口便急匆匆地道:“喂!印总!我们家封总出事了!刚才来了好多警察把她带走了……”
“我是薛齐。”手机那头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嗓音,虽然打断了她的话音,却丝毫没有让她感觉到不礼貌。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她太过震惊了,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根本来不及考虑其他的事。
“封趣跟你提过我吗?”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童佳芸渐渐回过神,连连点头:“提过,提过……”
“嗯,那就好,我有些话想跟你聊聊,方便见一面吗?”
“方便,方便……”
“时间你定吧,我随时都可以。”
“就现在吧!”她迫切地想见薛齐,为了封趣,也为了她的好奇心。
见面地点约在了“正源”隔壁那家商场一楼的咖啡店里,薛齐应该就在“正源”,说是让她快到了给他打电话,手机号码是通过印好雨的微信发给她的,童佳芸特意存下了,以备不时之需。
她挂断电话后,便立刻上了停在公司门外的出租车。
因为她不确定薛齐过来到底要多久,总觉得让他等不太好,于是她买好了咖啡,找好了位置,这才给他打了电话。
大约等了十分钟,当薛齐推门而入时,直觉告诉她应该就是这个人了。
她从未见过薛齐,连照片都没见过,只在封趣口中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事,比如他长得很好看,是那种鹤立鸡群的好看。
之前她一直觉得封趣滤镜太厚,完全不明白“鹤立鸡群的好看”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一刻她仿佛有些明白了。无关长相,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仅仅是往那儿一站就会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当然了,他确实长得很不错……
他站在门边环顾了一圈,视线很快就定格在了她身上。
童佳芸穿着红色的毛呢大衣,也在电话里跟薛齐提过,很好认,整家店几乎只有她这一抹红。
于是,他举步朝她走了过去,停在桌边,又不太确定地询问了一下:“童佳芸?”
她连忙站起身,有些紧张地道:“是、是我……”
“不用紧张。”他扬起嘴角,笑得很温和,“坐吧。”
怎么可能不紧张!对童佳芸来说,薛齐简直就是活在故事里的人,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站在她面前,还对着她笑!
虽然他笑起来还挺暖的,但她依然觉得他高不可攀。
于是,她直挺挺地站着,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模样。
见状,薛齐只好率先入座,抬起头笑着道:“你还是坐下来吧,我不太习惯仰着头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童佳芸连忙入座。
“你好像很怕我?”他开始好奇封趣到底是怎么形容他的。
“也、也不是怕……就是不太敢相信……”童佳芸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终于还是压抑不住兴奋,“少东家,你一会儿能跟我合个影吗?”
薛齐没跟上这姑娘的思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想带回去给我爸妈看,他们肯定开心坏了。”
“你爸妈?”
“嗯嗯!”童佳芸用力点头,滔滔不绝地说开了,“我爸妈是书法协会的,特别喜欢‘三端’的笔,以前你们‘三端’办笔会的时候,他们再忙都会去。听说你小时候他们还抱过你呢。”
“那改日有空的话,我和封趣一块儿去拜访下伯父伯母。”
“太好了!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她激动地问。
这姑娘性子还挺急啊。
“呃……我是不是太唐突了?”
“不会。”他笑了笑,道,“最近确实有些忙,等封趣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去。”
“对了,少东家是因为封趣姐的事情约我见面的吗?”
“嗯。”
“那你一定要帮她!”童佳芸有些急切地抓住他的手,“今天来了好多警察,几乎把她的办公室都搬空了,还把她带走了,说是配合调查,可是我听萧总说……”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什么,顿了下,问,“就是萧湛,你认识吗?”
“认识。”他点了点头,借着喝水的动作把那只被握着的手抽了回来,“你继续说,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会问你。”
“好。”她继续说了下去,“萧总说,增满正昭让封趣姐自己选,要是她愿意继续留在‘增满堂’的话,那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不追究,可她还是坚持要走,应该是不想与你为敌。以增满正昭的性格肯定是不会放过她了,我怀疑就连萧总也不会放过她,他们想置她于死地啊!”
“萧湛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还说,封趣姐的人生是因为你而毁的,要负责也该由你来负责,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童佳芸承认,她是故意挑出这句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薛齐的,目的是提醒他负责。
“还挺有自知之明。”封趣的人生本来就轮不到萧湛来负责。
“啊?”什么意思?童佳芸不太懂他的意思。
“没什么。”他轻笑着继续道,“放心吧,我会负责的。”
“真的吗?”她还是不太放心,“那封趣姐不会坐牢,是吧?”
“不好说。”
大哥!你玩我吗?
“我的意思是……”他的笑容里多了一丝淡到几乎察觉不出来的苦涩,“也许对她来说待在我身边就如同坐牢。”
这话说得有点儿帅啊!以至于童佳芸情不自禁地开始站CP(情侣档)了:“逮捕她吧!少东家,请赶紧以爱的名义逮捕她然后把她终身囚禁吧!”
“好啊。”他失笑出声,“你知道她被带去哪个公安分局了吗?我一会儿就去逮捕她。”
“这我倒是不知道……”童佳芸被问住了,“不过我还是可以去帮你打听一下的,法务部那边肯定知道。”
“那加个微信吧,一会儿打听到了你发微信给我。”
“你要加我的微信吗?”童佳芸有些受宠若惊。
“不方便?”
“方便!方便!超级方便!”她赶紧掏出手机,第一次觉得加微信是件这么具有仪式感的事情,当聊天框跳出“你已加薛齐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这句系统提示时,她感觉就像关系明确建立,突然就有了使命感,“少东家,你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办的就尽管说,我一定义不容辞!”
“谢谢。”他笑得很客气,“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不好意思,还得劳烦你特意跑一趟。”
“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闲着?”薛齐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你不用上班吗?”
“暂时不用了,他们让我停职接受调查,可能以后也不用了吧,萧总刚才还劝我主动辞职呢,不过我没答应。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就是不想给我补偿金,我才不会让他们如愿呢,看谁耗得过谁!”末了,她还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
“你有兴趣来‘三端’吗?”薛齐突然问道。
“啊?”童佳芸有些意外,还有些尴尬,“少、少东家,你可千万别误会啊,我说这些绝不是想跟你讨工作的意思,就是太生气了忍不住抱怨一下……”
“我明白。”他打断了她的解释,继续道,“你跟了封趣那么久,我相信你的能力,所以才会提出这种冒昧的要求。”
你这完全只是盲目相信封趣吧。
“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大好的青春留在‘增满堂’跟他们耗补偿金,不值得。”
“封趣姐是不是也会去你那儿?”
“当然。”
“你们已经谈好了?”
“还没有。不过你放心,她会来的。”
童佳芸紧抿着唇,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了!封趣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好,等我跟她谈妥了给你消息。”想了想,他又突然道,“说起来,倒是有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童佳芸显得很兴奋。
“我邀请你来‘三端’的事暂时不要告诉封趣。”
“为什么呀?”她恨不得第一时间跟封趣姐分享呢!
“她最近心情应该会很糟糕,如果知道她还连累了你,那恐怕会更糟糕,等她的心情好些了再说吧。”
“你对封趣姐真好。”童佳芸严重怀疑封趣是不是瞎了,从小跟这种男人一块儿长大,居然还看得上萧湛?
“对她好不是应该的吗?”
她内心深处的“柠檬精”要觉醒了。
“当然,我也有私心。”
“什么私心?”她好奇地追问。
“以她的个性,要是知道了你现在的情况,她就算是为了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来‘三端’。”
这话童佳芸听不懂了:“这样不好吗?你不就是想让她来‘三端’吗?”
“我希望她只是为我而来,无关其他人。”
别快说了!她现在好嫉妒封趣啊!
封趣知道她迟早有一天是要离开“增满堂”的,但她没料到会以这种姿态离开—众目睽睽之下被一群警察带走。
当然,她也不是那种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
在决定做这件事之前,她就已经设想过各种后果,包括眼下这种情况。
但是想象和现实终究还是有差距的,她没有想到问询过程会这么可怕,整整八个小时,除了吃饭、喝水、去洗手间,她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做笔录的警察换了两三拨,严厉的、温柔的、高冷的,各种类型她都感受过了,可是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问题,这种精神折磨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
离开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她觉得身心俱疲,累得甚至感觉不到饿,只想立刻回家好好睡一觉。
然而,她刚跨出公安局便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宝蓝色的Panamera,一道熟悉的身影倚在车边,见她出来后,他直起身,微微歪过头,定定地看着她。
封趣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打起精神,缓缓举步,径直走到他跟前,嘴角上翘勾出一丝讽笑:“薛总是怕我没死透,打算再来补一刀吗?”
他面无表情地启唇道:“我要是想让你死,就不会给你苟延残喘的机会。”
所以呢?她是不是还得感谢他手下留情?
“上车。”他转身替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丝毫没有上车的打算,眉宇间有明显的排斥。
见状,薛齐轻叹了一声,问:“你还想再来这种地方吗?”
如他所料,她忍不住颤了下,显然过去的这几个小时给她带来了极其糟糕的回忆,以至于她眼中甚至闪烁着一丝惧怕。在薛齐的印象中,她是个情绪很少外露的人,就算害怕也绝不会让人看出来。
“上车吧……”他心头一软,语气也软了不少,更像是轻哄,“听话,我会帮你解决这件事的。”
封趣赶紧钻进了副驾驶座。
这模样惹得薛齐失笑出声,她一如既往地识时务,懂得适时地向现实妥协。
封趣的坐姿格外端正,背脊挺得很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就像是第一天去学校报到的小学生。
薛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感觉到了她的紧张,而他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索性打开了收音机。
电台里正在播放的是一首节奏轻缓的曲子,这首曲子缓解了车里的尴尬气氛,封趣逐渐放松下来,甚至有了困意。
再后来,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路口红灯的倒计时就像是催眠符,她依稀记得当绿灯亮起时,她再也撑不住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舒服,醒来的时候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原本盖在她身上的东西因为她的动作滑了下去。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发现是薛齐的外套后猛地打了个激灵,那些模糊的意识顷刻清晰起来,她猝然抬眸朝驾驶座看过去。
“醒了?”薛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轻声询问。
“嗯……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可能是太累了吧,这个……”她将外套还给他,“谢谢。”
“不客气。”他接过外套,重新穿上。
封趣这才发现副驾驶座的椅背被放了下来,她试图将它重新调直,却怎么都找不到调节椅背的按钮。
就在她侧着身子摸索的时候,薛齐的声音传来:“我来吧。”
“啊?”她回头看向他,神情有些尴尬。
薛齐不发一言地凑近她,手臂从她面前穿过,很快就摸索到了椅子下方的调节按钮。
随着椅背慢慢直起来,封趣和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眼看着就快要触碰到他的身体了……
“差、差不多了吧……”她连忙道。
他轻轻震了下,回过神来,轻轻“嗯”了声,重新回到了座位上,神情也有些不自在。
“那个……”封趣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我们是不是该聊一下怎么解决这件事?”
“上去说吧。”
“也好……”封趣打开车门,这才发现映入眼帘的景物有些陌生,她转过身,好奇地询问薛齐,“这是你家?”
“有什么问题吗?”他理直气壮地反问。
她轻轻蹙了下眉头:“为什么不送我回家?”
“你不饿吗?”他问。
“有、有点儿。”身体太诚实了,她没法否认。
“那你家有吃的吗?”上次送她回家的时候他看过,冰箱里除了水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我可以叫外卖呀。”
“都快凌晨两点了,你还让不让送外卖的休息了?”
“凌晨两点?”她难以置信地看了眼手表,确实快两点了!可是离开公安局的时候明明才十一点多呀,她愕然地朝薛齐看了过去,“我到底睡了多久?”
“近三个小时吧。”
“你……”一股暖流在她胸腔中流淌,“你是想让我多睡会儿所以才没叫醒我吗?”
“嗯。”
他这算什么,打她一巴掌再喂她颗枣子吗?节奏掌握得真好啊!
从停车位走到薛齐所住的那栋公寓楼也得五分钟左右,一路上,他们俩都很安静。
他似乎并没有打破沉默的打算,封趣则纠结着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是为了报复的话,那他已经成功了,为什么还要帮她解决这件事?这很可疑,但他确实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哪怕这根浮木上长满了倒刺,求生欲还是促使她奋力抓紧……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电梯已经停在了六楼。
薛齐率先跨了出去,打开了面前那扇门,换上拖鞋,随口交代了一句:“鞋柜里有拖鞋,你自己拿吧。”
她好歹也算客人吧?有让客人自己拿拖鞋的道理吗?
然而薛齐完全不给她抗议的机会,丢下这句话后便兀自穿过长长的玄关,拐向了右边。
她有些无奈,只好打开鞋柜自己翻找……
她根本不用翻,最上面那层塞满了各种酒店用的一次性拖鞋!
这个人真是越来越不像以前的薛齐了,以前跟薛叔叔、薛阿姨出去旅游时,她每次都会把酒店里的一次性拖鞋带回来,他总是嘲笑她活得像大妈,并且认为她心理年龄至少六十岁,结果他还不是干了同样的事!
封趣随手拆了一双一次性拖鞋换上,也不知道薛齐在忙什么,她总不能一直戳在玄关,犹豫了片刻后,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玄关左边是偌大的下沉式客厅,右边是餐厅和开放式厨房。
薛齐正在厨房的冰箱里翻找着,察觉到她的动静后,转身询问:“蟹黄面可以吗?”
“啊?”封趣有些惊愕地看着他。
“我问你要不要吃蟹黄面?”
“你家居然有蟹黄?”
“这是珍贵得寻常人家吃不起的东西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蟹黄一直是她爱吃的,可是他对蟹黄过敏。
“到底要不要吃?”他的询问声再次传来。
“要,可是……”她回过神,消化起了另一波惊讶,“你、你做吗?”
“我不喜欢别人进我的厨房。”
“我也没有要进你家厨房的意思……”她往后退了几步,毕竟他家厨房是开放式的,不知道什么程度算是进入,她索性尽可能拉开些距离,“我只是有点儿好奇,你会做吗?”
“很难吗?”他问。
“倒是不难……”对正常人来说确实不难,可是对他来说难度系数爆表了吧?这家伙以前蒸馒头都会把馒头整个丢进水里煮的!
“那不就行了。”
“不是,煮饭这种事不是想当然的,总之你不用勉强,实在不行就叫外卖吧?虽然确实有些晚了,可是人家外卖小哥也是想赚钱的,过分体恤他们反而会剥夺了他们赚钱的机会呢……”
“你今天是怎么跟警察说的?”薛齐突然启唇,打断了她的絮叨。
“啊?”她愣了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继续问:“认罪了吗?”
“没有。”
“那就好。”他明显松了一口气,接着问,“你是怎么把那些数据给印好雨的?”
“当面给的。”
“是打印出来的还是放在U盘里?”
“手抄的。”她很配合,有问必答。
他愣了愣,片刻后轻轻挑了下眉梢,半开玩笑地道:“计划得还挺周全。”
这话让封趣轻轻震了下,没错,太周全了,就好像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料到了会有今天的结果,可这说不过去。如果她是为了申请预算才找印好雨做这些模型,何至于这么小心谨慎,甚至不留一丝痕迹?
薛齐倒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自顾自地继续道:“你记住,我用来谈判的那些数据都是从印好雨那里得来的,跟你没有半点儿关系。”
“那我要怎么解释印好雨是如何拿到这些数据的?”
“这不是你要解释的事,是印好雨的事。‘正源’作为‘三端’唯一的生产商,知道‘三端’的产量、销售额,从而也不难核算出自由现金流,这很正常。”
封趣蹙了蹙眉心:“这样的话,印好雨会不会有麻烦?”
“我让律师看过‘正源’和‘三端’的合约了,里面并没有注明需要对这些数据进行保密,换句话说,这根本算不上商业秘密。”
“话是这么说,可是有些事即便不触犯法律也有可能触犯道德,如果‘印好雨泄露客户数据’的消息传出去,极有可能会影响‘正源’的声誉。”要她为了自保弃印好雨于不顾,她办不到。
“这个说辞是印好雨提出的,也只是以备不时之需,事实上,法院受理这个案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何况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他们放弃追究。”
“不时之需是指……”她害怕地问,“警察还会来找我吗?”
“放心,警察未必还会找你,但‘增满堂’的人就不好说了,在被他们问起的时候记得按我刚才教你的说。”想了想,他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尤其是萧湛。”
“为什么要着重提萧湛?”
“不为什么,个人偏见。”
她本以为这中间是不是还有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结果这答案也太随便了吧!
“吃吧。”他没理会她的愣怔,兀自走到吧台边,把手里那碗面放在了她面前。
“啊?煮、煮好了?”他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煮好了?
封趣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碗面,卖相居然很不错!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心里已经想好了,不管好不好吃,都得夸他几句以示鼓励,毕竟能把面煮熟对他来说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当第一口面入口后,她竟然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赞叹:“好吃!”
薛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不过就是一碗面而已,能有多好吃?”
“可能因为是你煮的吧。”她头也不抬地道,又吃了一大口。
如果这碗面出自米其林那些三星厨师之手,或许只能给八十分,但它出自她印象中几乎从未进过厨房的薛齐之手,那就值一百零一分了,多一分就是为了让他骄傲。
虽然明白她的意思,但薛齐还是心口一软,柔声道:“吃慢点儿,又没人跟你抢。”
“嗯嗯……”她嘴里嚼着面,支吾了几声。
薛齐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看起来她是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丝毫没有放慢吃面的速度,简直堪称手不停箸。
才几分钟的工夫,她就把那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不剩。
她瘫在椅子上,餍足地“啊”了一声,还不太优雅地拍了拍肚子。
“吃饱了?”薛齐好笑地问道。
“嗯……”她很识趣地赶紧站了起来,“我来洗碗吧。”
“放着吧,明天让阿姨洗就好了。”他抬手拦住封趣,重新把她按回了椅子上,“差不多该聊正事了。”
“刚才聊的不算正事吗?”
“不算。”他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什么要让印好雨做那些模型?”
“呃……”果然他还是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这个投资案并不是你负责的,如果是想帮萧湛的话也没必要这么谨慎……”他顿了顿,目不转睛地逼视着她,问,“你到底要那些模型做什么?”
封趣放弃抵抗,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着问道:“如果我说我本来就是打算给你的,你信吗?”
“信。”他几乎秒答,就好像是她说出了一个完全在他意料之中的答案。
这让封趣很意外。
他信她?他居然信她?可是信她的话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按照印好雨的说法,你早就知道增满正昭要出售‘三端’,不过我猜应该也不会太早,是萧湛回国后知道的吗?”
“嗯……”
“那你应该也知道‘中林投资’是收购方之一吧?”薛齐轻轻笑了一声,继续道,“所以你就装醉,搞了这么一出,目的就是让我拿到那些数据。”
她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装醉?”
“凭你的情商不至于敬酒把自己给喝醉,那晚你手里一直拿着一瓶红酒,而且你只喝自己手里的那瓶酒,喝完之后就会去找酒店服务员拿,并且每次都是同一个服务员。”他微微歪过头,似笑非笑地道,“我猜,他拿了你的钱帮你兑酒,你喝的那些红酒里掺了不少葡萄汁吧?当然,你也确实喝了一些酒,毕竟如果没有酒气的话会引起我的怀疑。”
“你都猜到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她闷声咕哝了一句。
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可其实他早就看穿了,只不过是在配合她演戏而已,这感觉……老实说,不太舒服……
“倒也不算都猜到了,之前只不过是有所怀疑,直到今天才确定。”
“是因为我做得太周全了吗?”
薛齐好笑地白了她一眼:“没见过有人申请预算还要做模型的,也没见过有人申请预算还需要偷偷摸摸地手抄数据的。”
果然,这种金融方面的问题她就不该在薛齐面前班门弄斧。
“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帮你帮谁……”
她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薛齐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他支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道:“那干脆来‘三端’帮我吧。”
她蓦地一僵,脸色沉了几分。
“怎么了?”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他有些无言以对,这的确是他的目的,但显然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其中的差别。
封趣把他的沉默解读成了默认,嗤笑一声,凉凉地道:“你借增满正昭的手把我逼上绝路,然后又成为唯一能让我免去牢狱之灾的人,让我陷入了根本无从选择的境地。如果不想坐牢,我就必须得来‘三端’帮你,是吗?”
这套路跟增满正昭有什么区别?甚至可以说更恶劣,毕竟连增满正昭也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
“这是两回事,愿不愿意来‘三端’是你的自由,无论如何这个案子我都会帮你处理。”他启唇道。
封趣有些意外,蹙着眉心不解地问:“那你做那么多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逼你离开‘增满堂’……”他轻叹了一声,语气里透着无奈,“如果我们没法并肩作战,至少不要兵戎相见。”
“对不起。”这番话让封趣有些惭愧,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我的问题,如果我一开始就选择对你说实话,你也不会想那么多。”
他没必要背这个锅啊,这会让她更加过意不去!
“不过我也确实没想到你会给我那些数据,你应该也清楚,即使我和施易不在增满正昭面前演那一出,他也已经怀疑你了。这种情况下他不会轻易放你走,留在‘增满堂’你只会更难,倒不如这样干脆一点儿,我敢惹事就一定能保证你不会有事。”
“你……”封趣有些动摇了,“你想让我来‘三端’帮你做什么?”
“不瞒你说,我打算先从化妆刷做起,‘三端’现在急需回笼资金、打开市场,等有了一定的客户群后再考虑重回制笔业,这样会更保险一些,而你既清楚‘三端’这些年的经营状况,也对化妆刷市场有一定的了解。”
“那岂不是要跟‘增满堂’正面冲突?”
他点了点头,坦诚地道:“确实会有。”
封趣陷入了纠结之中。
这种情况下,只要她去了“三端”,就已经是站在“增满堂”的对立面了,就像刚才薛齐说的那样,她也想就算没有办法和萧湛并肩作战,至少不要兵戎相见。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薛齐打断了。
“封趣,”他轻轻唤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用一种软得足以让人化开的语气道,“我需要你。”
真是要命啊!这样子谁受得了?
她紧紧抓住最后那一丝尚存的理智,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你让我考虑一下。”
“好,我等你。”他弯起嘴角,笑得很满足。
封趣蓦地转开目光,这笑容太美她不敢看,生怕自己的立场会随时崩塌!
那之后封趣又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终于,公安局那边联系她了。
那通电话她接得分外忐忑,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好在他们只是通知她这个案子因为证据不足无法立案,让她去办一下手续把一些私人物品领回来。
毫不夸张地说,挂断电话的那一刹那她觉得整个天空都放晴了,迫切地想要找人分享。
于是她给薛齐打了电话,也不知道这个结果是不是跟他有关,但总得跟他说一声。
手机响了很久才接通,还没等薛齐开口,她就兴奋地道:“我刚才接到警察的电话了,他们说证据不足无法立案!”
手机里传来他的轻笑声:“那是不是该吃顿饭好好庆祝一下?”
“好呀,你哪天有空?”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嗯,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啊。”
“还是我请你吧。”
“你总得给我个机会谢谢你吧。”封趣推托道。
“谢我做什么?我可干预不了司法,这只是正常判罚。”
是这样吗?那他之前说什么会帮她解决这件事,敢情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了,他不过就是捡个现成便宜而已?这样说好像也不太对,如果是捡现成便宜的话,这会儿他应该邀功才对。
“你什么时候去公安局办手续?要不要我陪你去?”
“没事没事,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只是办手续而已,他们应该不至于再审她一次吧?
“那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不会有事的啦……”被薛齐说得她都有些心慌了,她赶紧岔开了话题,生怕表现出害怕会让他更加担心,“你还是想想晚上吃什么吧。”
“刚才听前台的小姑娘说有家网红烤肉店还不错,要不要去试试?”
“是不是会送一罐来自呼伦贝尔大草原的空气的那家?我很早之前就想去拔草了……”先前她也跟萧湛提过几次,但他的热情度一直不高,想到这里,她的热情忽然冷却下来,声音也越来越轻。
好在薛齐似乎并未察觉到什么:“那等我这边忙完了去接你,可能六点左右。”
“还是直接在店门口碰头吧,免得你再跑一趟了。”
“无所谓,我本来也要回去放一下东西。”
“那好吧,你出来了跟我说一声。”
挂断电话后,封趣怔怔地看着最近通话那一栏,薛齐的名字下面全都是萧湛。这几天她给萧湛打了无数个电话,他都没有接,她也想过要不要直接去他家找他,又怕他气还没消,见了面反而会闹得更加不愉快。
刚巧一会儿要去公安局办手续,她的车还停在“增满堂”的停车场里,她故意不去拿,就为了等到这种迫不得已的时候还能有个制造偶遇的借口。
如果是“偶然遇见”的话,应该就没有那么招人烦了吧?
想着,她给童佳芸发了条微信,本来是想确定一下萧湛今天有没有在公司,让她没想到的是……
童佳芸收到封趣的微信的时候,会议刚结束……
其实这个会早就该结束了,但薛齐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满面春风,童佳芸猜想那个电话十有八九是封趣打来的。
所以说,为什么找完少东家就找她啊?
她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追上刚走出会议室的薛齐,紧拽着他的手肘,气喘吁吁地道:“封、封趣找我……”
薛齐停住脚步,转头朝她看了过去:“说什么?”
“呃……”童佳芸有些犹豫。
“问你萧湛在不在公司?”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少东家,你也太厉害了吧?‘三端’要是哪天经营不下去了,你索性去摆摊给人算命吧。”童佳芸由衷地感慨道。
“我算不了别人,只会算她。”他的猜测只不过是基于对封趣的了解,她一贯如此,看似坦荡,实则扭捏,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惹人生厌。即便是想要去找萧湛的心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她也未必会直接去做,而是更倾向于制造一场毫无意义的偶遇。
想到这,薛齐忍不住撇了撇唇,神情有些不悦。
捕捉到这一幕的童佳芸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了:“我应该怎么回她呀?”
“告诉她,你其实已经不在‘增满堂’了。”
“咦?可以说了吗?”他不是说要暂时先瞒着封趣的吗?
薛齐微笑着看了她一眼:“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相信你会斟酌的。”
“那必须的!少东家,你就放心吧,你的心思我懂,但我也绝对不会多嘴的!”她很有使命感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给出了信誓旦旦的保证。
当然了,口说无凭,为了证明她这方面的办事能力绝对靠谱,她索性当着薛齐的面给封趣打了电话。
很快封趣就接通了电话,童佳芸挤出为难的口气,吞吐道:“那个……姐、姐啊……其实、其实我已经不在‘增满堂’了……”
不出她所料,手机那头的封趣一惊一乍地吼开了:“怎么回事?什么叫你已经不在‘增满堂’了?”
“就……不做了嘛……”她回得很含混。
封趣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稳定情绪,再次开口时要比刚才冷静了很多:“什么时候的事?”
“快一个星期了。”
“那不就是我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是因为我的关系吗?”
“说来话长,这个电话里讲不清楚……”
“前天我们不是才一块儿吃过饭吗?当时你怎么不说啊!”
“这个也说来话长……”
“这样吧,你什么时候去‘增满堂’拿车呀?我刚好也要去办离职手续,干脆我们一块儿去吧,我见面跟你说。”
急于跟她见一面的封趣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俩人约好了时间后,童佳芸挂断了电话,冲着一旁的薛齐道:“少东家,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我保证会帮你盯着她和萧总的!”
“辛苦了。”薛齐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有情况,立刻汇报。”
“遵命!”
封趣原本是打算临近下班的时候再去的,这样在停车场“偶遇”萧湛的概率更高一些,就算是要等,应该也等不了太久,他向来不爱加班。
可她现在迫切地想知道童佳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顾不得那些儿女情长的小情绪了。
于是,她跟童佳芸约了下午一点在“增满堂”附近她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咖啡店碰面。
她索性先打车去公安局办完了手续,所谓的私人物品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些移动硬盘之类的,手续流程有点儿繁杂,但好在警察的态度都很客气,忙完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等她赶到咖啡店的时候,童佳芸已经坐在那儿了,脚边还放着个纸箱。
封趣快步走上前,瞥了一眼那个箱子,里头都是些杯子之类的私人物品,她猜测道:“你已经办完离职手续了?”
童佳芸点了点头,把替封趣点好的咖啡推到她面前道:“少东家给我放了半天假,吃完午饭我就过来了,闲着也是闲着,就干脆自己先去办了,顺便帮你打探了一下,前台的小姑娘说萧总已经好几天没去公司了。”
“少东家?”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几乎吸引了封趣的全部注意力,她眉头紧蹙,追问道,“你现在在哪儿工作?”
“‘三端’……”童佳芸的话音很轻,小心翼翼地偷看着封趣的反应。
“什么情况?”封趣一惊一乍地吼开了。
“嗯……”童佳芸支支吾吾地道,“那天你被警察带走之后,他们就派人没收了我的电脑,让我停职接受调查。”
这一点封趣倒是不觉得惊讶,童佳芸身为她的助理极有可能会被他们迁怒,正因为想到了这一点,她才会在临走时特意跟萧湛说留下童佳芸……
想到这,她问:“萧湛呢?他没找你谈过吗?我说了让他把你调去他那边啊。”
“姐,你是不是傻……”童佳芸用一种充满同情的目光看着她,“他对你都这样了,还能善待你的助理?”
说得也是。
“再说了,就是他劝我主动离职的!”童佳芸咬牙切齿地道,“说是万一查出什么就不是被开除那么简单了,对我以后的发展也不利,我本来是打算就这么跟他们耗着的,有本事开除我呀,拿点儿补偿金也好,可是少东家说得对,大好的青春跟他们耗太不值得了!”
“所以薛齐到底是怎么勾搭上你的?”这开口闭口“少东家少东家”的,封趣听着都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了,这丫头到底是谁的助理啊?
“那天我刚离开公司就接到了少东家的电话,他想跟我打听你被带去哪家公安分局了,结果听说我被停职之后就邀请我去‘三端’了。他说是你也会去,那我当然就答应啦!结果第二天他又约我出来见了一面,说是你不愿跟那台‘人形打桩机’为敌,所以恐怕不会来‘三端’了,但他仍然希望我能去,让我自己考虑。我肯定是拒绝的呀,你不去我去干吗呀?可是少东家太能说了!字字攻心,感情真挚,我最终还是没抵抗得了……”
“去‘三端’确实要比留在‘增满堂’好,这我完全可以理解,也不会要求你因为我而不可以跟萧湛为敌,你没必要瞒着我啊。”
那件事之后封趣当然也担心过童佳芸会不会被连累,她们打过好几个电话,微信也一直保持着联系,甚至前天刚一块儿吃过饭,可是被停职也好,薛齐来找过她也好,这些事童佳芸都只字未提,倒是有意无意地劝过自己去“三端”,还煞有介事地列举数条去“三端”的好处……
童佳芸一直是个“三端”控,她父母都是书法协会的,她自小就被逼着学书法,别的小孩子都在玩,她却每天都在练字,湖笔、徽墨、宣纸、端砚就是她的童年玩伴,而她用得最多的就是“三端”的湖笔。虽然后来因为实在不是那块料而放弃书法了,但她对“三端”始终有情怀,这也是封趣当初会在众多面试者中选择她做助理的原因之一。
正因为如此,她的劝说在封趣看来是件很正常的事,丝毫没有生疑。
“不是啦……”童佳芸很有技巧地坦白了一部分,“是少东家让我瞒着你的,说是怕你自责。”
“他有病你也跟着一起有病吗?也不动脑子想想,这种事你还能瞒我一辈子不成?”
那的确是薛齐的作风,他经常会做出一些对她保护过当的事,小时候下雨天甚至不让她往树下走,觉得她会被雷劈死。
所以封趣并不觉得意外,她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童佳芸会这么听薛齐的话?
这是她的助理啊!跟了她那么多年啊!居然帮着薛齐一起瞒着她!
虽然出发点也是为了她好,但她依然觉得心理不平衡!
“当然不可能瞒你一辈子了,我们也是想等这件事过去了,你心理负担没那么重了,我在‘三端’也稳定了以后再跟你说嘛。”童佳芸决定采取撒娇策略,抓着封趣的手臂前后晃动了起来。
“我现在心理负担依然很重。”想了想,封趣又补充了一句,“不如说是更重了!”
“哎呀,别这样嘛,我这不是跟你坦白了嘛。”
“那是因为你瞒不住了!”
“呃……”要瞒怎么会瞒不住呢,还不是少东家不想骗她。
封趣突然想到了什么,愤愤地瞪着童佳芸,问:“该不会今天也是薛齐让你来看着我的吧?”
“那倒也没有……他只是说,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要我跟他讲……”
“那不就是看着我吗?”
“这哪叫看着,人家那是关心你好吗?”
“关心个屁啊!我不过就是来拿个车,能有什么事?”
童佳芸睨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你真的只是来拿个车吗?”
“你不会连我想来偶遇萧湛的打算都跟他说了吧?”
“呃……”
神经病啊!她不要面子的啊!
说什么只是拿车而已,能有什么事……封趣还是太天真了,低估了增满正昭的龌龊程度……
到了停车场后,封趣发现她的固定车位上停着一辆她从未见过的车。
虽然她非常确信自己就是把车停在这里的,但抵不过现实,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现了偏差,于是跟童佳芸绕着停车场找了好几圈。好在“增满堂”的停车场并不大,她们找了半个多小时,还是一无所获,两人放弃了,决定去问一下物业到底是什么情况,物业给她们的回答是:
“这个车位你们公司已经安排给其他员工了,你也一直不来拿车,你们公司说是联系不到你,让我们看着处置,总之是要赶紧把这个车位空出来。我们更联系不到你啊,没办法,就只好先找拖车公司把车拖走了。”
物业经理还很客气地写了个地址给她,让她带好证件去取车,整个过程中不停地在跟她道歉,以至于她也不好责怪对方。
更何况,这的确不是物业的问题,车位是公司行政部统一安排的,物业当然不可能有她的联系方式。
问题就在于,“增满堂”这边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联系过她!
她拿着那张物业经理写给她的地址条,有些迷茫地站在办公楼大堂里,纵然是把人性看得再透彻,她也没想到会被这么彻底地抛弃,一时间竟然有些缓不过神。
童佳芸很气愤,在一旁不停地说:
“太过分了吧!你好歹在这儿做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容不下你的人也就算了,居然连你的车都容不下吗?
“再说了,看着碍眼那就打电话让你取车啊,行政那边又不是没你的电话,凭什么未经你允许擅自处理啊?
“幸好我辞职了!这鬼地方谁爱待谁待去!”
“封趣?”
突然有个低唤声传来,打断了童佳芸的话。
童佳芸转头看了过去,迎面走来的是个女孩,披肩中短发,穿着条素色的裙子,妆容很淡,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甚至是没什么存在感,但细看的话会发现她长得很清秀,气质也很恬静。
这个人童佳芸只见过两次,算上今天一共才三次,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萧湛的助理。
她绝对是童佳芸认识的人里面反差最大的那个了,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实则吃人不吐骨头。
“啊!”她轻轻地叫了一声,蓦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完蛋了!她刚才就应该先把封趣带走才对!
女孩兴冲冲地走到封趣跟前,噙着笑道:“你来公司怎么也不说一声呀?”
“只是来拿车而已,很快就走了。”封趣将手里的那张纸收好,礼貌地冲着她笑了笑,语气里透着疏离。
很显然,封趣不爱跟她打交道。
她叫罗夏可,起初只是萧湛的母亲所开的漆器教室里的学生,封趣之前在漆器教室帮忙的时候见过她好几次,她几乎不怎么跟萧湛说话,有什么不懂的都是直接向萧湛的母亲请教。
萧湛的母亲特别喜欢她,经常会邀她去家里吃饭,跟萧湛打照面时,她总是客客气气的,话也不多。
以至于封趣一直以为她和那些奔着萧湛而来的小迷妹不同,只是喜欢漆器而已。
直到萧湛的母亲去世,封趣飞去日本找萧湛的那天,罗夏可在萧湛家。
凌晨三四点,孤男寡女,怎么看都不正常。
但罗夏可见到封趣之后无比坦然,声称只是来整理一些老师的遗物,看萧湛心情不好,就陪他聊了一会儿,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
封趣当然也没有资格去刨根究底,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罗夏可一定是喜欢萧湛的。
后来,罗夏可也终于承认了……
她说:“他就像个小孩一样,看到了喜欢的玩具就心心念念、志在必得,得到之后开心得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对方捧在手心里,但用不了多久就把玩尽兴、弃如敝屣。他根本就不爱任何人,只爱他自己,你也不是例外,我也一样。但我跟你不同,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成为他的玩具,我想要的是成为他的一部分,等到他的事业、生活都离不开我的时候,他就会像爱自己那样爱我了。”
那之后不久,封趣就听说罗夏可成了萧湛的助理,她的的确确是在一步步地入侵萧湛的事业和生活。
坦白讲,这番话封趣是认同的,也并不觉得罗夏可有多可怕,甚至论起蛰伏功力的话,她有信心可以完胜罗夏可,但她不想这么做。如果喜欢一个人都要这么斗智斗勇、精于算计的话,那她宁可换一个人喜欢。
三观不同又偏巧喜欢着同一个人,她们是注定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这就走了?”罗夏可轻轻蹙了下眉心,“不跟萧湛打个招呼吗?刚才电梯太挤,我就先进去了,他坐下一部,应该很快就下来了。”
封趣愣了愣,转眸朝童佳芸看了过去。
一旁的童佳芸连忙心虚地别开了目光。
封趣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童佳芸是不会无缘无故骗她的,除非有什么不想让她看到的东西,再结合罗夏可极力挽留她的表现来看—萧湛有可能不是一个人下来。
她收回目光,微笑着冲罗夏可道:“我还有事,下次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的话音还没落下,罗夏可就突然看向电梯的方向,自言自语般念叨了句:“呀,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
不是这么巧吧!
“萧湛!”她扯开嗓子喊道,“封趣来找你了!”
这女人摆明了就是想让封趣难堪啊,这都已经指名道姓地嚷嚷了,封趣甚至看到有不少人停下脚步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这时候如果她转身就走会更丢脸!
她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转过身朝电梯的方向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画面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萧湛举步从电梯里跨了出来,怀里还搂着个女人,俩人正在说着什么,笑得很开心,听见罗夏可的喊声后,他抬眸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他明显怔了下,但很快重拾笑容,松开了怀里的女孩,若无其事地朝她们走来。
“找我有事吗?”他丝毫没有想掩饰什么的意思。
童佳芸见封趣愣怔着,连忙道:“萧总,麻烦您好好管一下您这位助理,别乱造谣,我们家封趣姐只不过是来拿车的。”
“啊?”罗夏可一脸无辜地朝童佳芸看了过去,“我以为拿车只是借口。”
“你……”童佳芸语塞了,说这是借口也不为过,可是当众说穿就过分了啊!
“原来是封总呀。”萧湛身边的女孩忽然启唇,“好久不见了呢,听说你被‘增满堂’开除啦?”
封趣蹙了蹙眉,细细打量起面前的这个女孩。她仍然没想起对方到底是谁,但那张标准的网红脸倒是释放出了不少信息,她没猜错的话,对方应该是个美妆博主,跟“增满堂”有合作,之前应该也跟她打过几次照面。
“你的消息还挺灵通。”封趣冲着她微微扬了扬眉。
“过奖过奖,你侵犯商业机密的事圈子里都传遍了,想不知道都难。”
“你什么意思?谁侵犯商业机密了?有证据吗?”童佳芸咬牙切齿地吼道。
“你冲我吼也没用呀,我也是听你们‘增满堂’的人说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她又往萧湛怀里钻了几分,媚眼一抬,凉凉地瞥了一眼封趣,“说起来,你找我男朋友有什么事呀?”
“我只是来拿车的。”封趣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将底气不足掩盖得毫无痕迹。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的车还没拿好吗?”
封趣怔了怔,转眸看了过去,是薛齐。
他噙着笑,就好像是一直在外头等她一样,表现得极其自然。
封趣咬了咬牙,朝童佳芸看去—还挺会通风报信的啊!
童佳芸不以为意地朝她吐了吐舌头,举步躲到薛齐身后,告起状来:“少东家,他们把封趣姐的车给拖走了!”
“拖去哪儿了?”薛齐站在封趣面前,询问道。
封趣没说话,默默地把刚才物业经理写给她的那个地址递给了薛齐。
他接过字条看了一眼:“还好,不远,坐我的车去拿吧。”
说着,他便打算转身,整个过程中,他就像是压根儿没瞧见面前的萧湛等人,连声招呼都没打。
但人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啊呀,薛总也来了啊?”那位美妆博主忽然主动跟薛齐打起了招呼。
闻言,薛齐还是很有礼貌地停住了脚步,转身朝对方看了过去,眉宇间有困惑之色,显然他根本就想不起来面前的人是谁。
对方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好意思啊,拒绝了你那么多次,我也是没办法,得顾及我男朋友的感受,不太方便跟你见面,‘三端’的宣传自然没法接了。”
封趣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欲哭无泪地看向薛齐。
居然还有这一茬!他还找过这个女人给“三端”做宣传?
从公事角度上来说,她倒是可以理解,让美妆博主帮忙宣传也算是常见的手法了;从私人角度来说,这个人到底是来英雄救美的,还是来给她添堵的?
“那还真是可惜了,‘三端’要是能有你帮忙一定如虎添翼。”相比之下,薛齐倒是不以为意,依旧微笑着,只是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就像他的语气一样,只是教条式的礼貌而已,“不过,买卖不成仁义在,无论如何还是恭喜你和萧总。”
这话让萧湛和那位美妆博主脸色一僵,就连封趣也很意外,一脸活见鬼似的瞪着他。
那位美妆博主当众说这种话显然是想让薛齐脸上挂不住吧?换作以前,即使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他也会故意仰起头,不屑一顾地看着对方问:“你谁啊?”
但不得不说,他现在的反应非但涵养十足,还达到了高下立现的效果呢!
“封趣跟萧总也算是朋友了,难得巧遇,按理说我们应该请你们吃顿饭才是,不过今天还有些私事要办,实在是不好意思……”说着,薛齐突然伸出手,掌心落在封趣的肩上,“我们就先告辞了,改天再约。”
封趣呆呆地被他搂着转过身,像个傀儡似的举步朝门外走去。
见状,童佳芸连忙跟了上去,脚步很轻快,笑容很得意。
直到跨出“增满堂”的大门,她终于不用忍了,朝薛齐伸出手,嚷嚷道:“少东家,干得太漂亮了!”
薛齐很配合地跟她击了个掌:“你也不赖。”
“你们俩当我是透明的吗?”封趣没好气地睨了他们俩一眼。
“她也是不想让你受委屈才通知我的。”薛齐还是很负责任地帮童佳芸解释了。
封趣轻轻瞪了一眼童佳芸,问:“所以你上去办离职手续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看到了?”
她问得很含糊,因为生怕自己提到“萧湛”这两个字会情绪失控。
好在童佳芸还是听懂了,默默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看见那个女的在萧总的办公室里,就跟前台小姑娘打听了一下,听说这女的最近天天跑来公司找萧总,肯定是早就好上了。”
“嗯,我知道,他回国前他们应该就在一起了……”萧湛回国那天说要去找的女朋友应该就是这个美妆博主吧?
这些年萧湛身边从来就没缺过女人,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换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像今天这种画面她并不是第一次见了,只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允许一个女人在她面前这样耀武扬威。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之前她至少可以安慰自己说,她对萧湛来说是特别的,即使他从未给过她回应,但也从不允许别人伤害她;可是现在,就连这种拿来欺骗自己的自我安慰也没有了。
“姐,想开点儿,他不懂得珍惜你是他的损失。那话怎么说来着?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说着,童佳芸指了指一旁的薛齐,“这不就有一个吗?颜值高、人品好,私生活还特检点,比那台‘人形打桩机’强一万倍。”
封趣有些尴尬地看向薛齐:“你别理她。”
“嗯……”薛齐笑着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走吧,陪你拿完车吃烤肉去。”
童佳芸很识相,并没有打扰他们俩的晚餐,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先离开了。
问题就是她这个借口实在找得太随便!说什么突然想吃妈妈做的饭了,封趣都不知道她妈妈还会做饭,因为她们家的饭菜向来都是保姆做的!
好在,这些薛齐并不知道,为了不让场面太尴尬,封趣只好配合童佳芸……
“童佳芸的妈妈做饭可好吃了,把她都给养刁了,老是嫌弃外面的东西全是味精……”
“你不知道吗?”薛齐递了几串羊肉串给她,笑着打断了她的念叨。
“啊?”知道什么?
“我听童佳芸说,她父母的个性都比较不食人间烟火,别说是做饭了,估计连碗都没洗过,她们家的饭菜都是保姆做的。”
这姑娘是有毒吗?为什么连这种事都要跟薛齐说?
“她明摆着是想给我们俩创造机会吧。”
“可、可能是吧……”就是这么回事没错,但是也没必要这么明确地说出来啊!她只好硬着头皮去圆场,“你、你别介意……她就是比较爱瞎操心,怕我嫁不出去似的,恨不得给我安排相亲,再、再加上刚才的事,她可能怕我难过……”
“我不介意。”
“那就好。”封趣微微松了口气。
“你要真嫁不出去,我娶你就是了。”
“啥?”她举着羊肉串,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若无其事地问。
封趣咽了咽口水,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不、不是……我就是随便说说的,你也不用这么委屈自己……”
“你别委屈我不就好了?”
“什、什么意思?”开玩笑呢吧,她哪敢让他受委屈啊!
“对我好一点儿。”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她都已经为了他彻底跟萧湛撕破脸了,还要怎么好?
“那你考虑好了吗?”他把剥好的烤虾扔进了她的盘子里。
“考虑什么?”她不明就里地问。
就知道她压根儿没放心上,薛齐也没太在意,提醒道:“来‘三端’帮我的事,你不是说考虑一下吗?都快一个星期了,应该考虑得差不多了吧?”
“哦,这事啊……”他绕那么大弯子原来还是为了这件事吗?这反而让封趣觉得自在多了,“行啊,你要我什么时候上班?”
“你确定?”
相较于之前的犹豫不决,这一次她倒是答应得格外爽快。
薛齐很清楚,她多半是刚才被萧湛给刺激了,所以这个答案他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怕她一时冲动,于是决定再给她一次反悔的机会。
“当然。”她想也不想地回道,甚至觉得之前为了萧湛顾虑重重的自己就像个笑话。
“你应该知道吧,‘三端’和‘增满堂’注定只会是敌人。”
“你怕我只是被萧湛给气到了,所以一时冲动,说不定过阵子就反悔了,搞不好还会身在曹营心在汉?”他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封趣索性替他说了。
“嗯。”他点了点头。
“我不否认,我的确是被萧湛刺激到了,但也刺激醒了,我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走,不可能永远待在原地等他眷顾。或许我没那么快忘记他,可我必须得忘,继续下去的话我认为那是对自己不负责。至于‘三端’,不管你信不信,我守了它七年,事到如今要我丢下它不管,老实说,有点儿难。其实早在你说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在劫难逃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在许下什么重大承诺一样,语气格外郑重地道,“我想跟你一起把‘三端’做好,‘公如青山,我如松柏,永不相负’的那种。”
他弯起嘴角,浅浅地笑道:“放心吧,我这辈子负谁也不会负你。”
这笑容让封趣的心口轻轻动了下,她慌乱地别开目光,清了清嗓子,试图缓和下气氛:“那、那我们要不要干一杯,预祝合作愉快什么的……”
“留着以后喝交杯酒吧。”
过分了!她皱了皱眉,想要郑重其事地告诉他,类似这样的玩笑最好不要开。
然后,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薛齐突然话锋一转,一本正经地道:“星期一来上班可以吗?”
“可、可以啊……”所以刚才那个话题是翻篇了吗?她如果再翻出来说会不会有点儿小题大做?
“嗯,那星期一早上七点半,我去接你。”
“你把公司地址给我,我自己过去就可以啊。”
“就这么定了,吃饭吧。”
“不是,我……”
“吃饭的时候别聊公事。”
前言可以撤回吗?什么松柏,什么永不相负,她不干了!他根本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暴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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