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动

于佑安是现任南州市文化局长,他工作勤勤恳恳,但同时也自视甚高,不满足于现有的职位,想要升官愿望非常强烈。 故事刚开始,南州市委书记和组织部长就因卖官被双规,南州政坛发生超强地震,市委班子大换血势在必行。这时候于佑安发现周围的同事都在跑官,他终于按耐不住,也开始了自己的跑官生涯。 然而于佑安刚开始的行动并不顺利,在接二连三的官场事故之后,经高人提点、同僚帮忙,于佑安渐渐发现了南州政坛复杂的官场内幕、和派系关系,从此他的跑官生涯一步步走入正轨……

第三章1
李西岳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于佑安一直等他的消息,渴望他在某个时候给自己打个电话或者……
没有,一切平静得很,好像根本就没有过北京那档子事。
这天谢秀文召集文化部门领导开会,议题正是事业单位改制,参加者还有市体改委和市发改委领导。
谢秀文先是讲了一通省上的要求,大意就是,省上对南州文化部门改制工作提出了批评,跟南州相比,其他市在这项工作中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尤其是海州。
谢秀文说前段日子她专程到海州学习了他们的改制经验,很有启发。
“文化事业单位改制势在必行,这是市委、市政府去年就定了的目标,我们要振作精神,按省上统一要求,力争在七月底前拿出方案,八月份开始动作,分步骤按要求实施下去。有困难吗于局长?”
谢秀文忽然把目光对准于佑安。于佑安习惯性地咳嗽了一声,道:“应该没困难,就算有,我们也有信心克服。”
“这等于就是于局长表态了?”谢秀文原又望住大家。
谢秀文到南州后,跟于佑安关系处得不是特好,不像其他副市长,一来就跟分管部门的领导先搞铁实了。
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是谢秀文是女同志,女同志做官有个坏毛病,容易摆谱,摆时还容易摆得离谱,这样就让下面的同志敬而远之了。另外一个原因,谢秀文自己怕想不到,她不是常委,不是常委的副市长跟常委副市长实质上是有距离的,下属对待他们的态度也不一样。
谢秀文把关系不密的原因全归结到于佑安身上,认为是于佑安不尊重她,说话就控制不住地要带刺。
于佑安早已习惯,听了也不觉不舒服。
于佑安不置可否地笑笑,算做回答。
谢秀文开始点将,她开会的习惯就是让每个与会者表态。
于佑安凝起眉,这种会一旦让下面同志发言,就会成了控诉会。
果然,王林德刚一开口,火药味就出来了:“老是改制改制,改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栽人,还是卸负担?我就搞不明白,文化单位怎么了,文化单位的人一辈子没干革命工作,没为国家做贡献?”
文化单位的人有个坏脾气,就是仗着自己有点文化,把什么也不放眼里,尤其官场这些规则,不管是显的还是潜的,到了他们那里都是废的,不起作用。
以前分管文化的副市长是军人出身,管了不到一年,缴械投降了,在市长办公会上说,给我换个口吧,哪怕分管信访也行,这帮文化人,我真是领导不住。
结果他就去管了信访,没想还真把信访工作抓出了成果。
一个能把信访工作都抓好的领导,却领导不了一帮文化人,可见文化系统这帮人有多可恶。王林德快退休了,更是不在乎,他这人一辈子别的没学到,顶撞领导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每个领导见他都头痛,每个领导又都离不开他,他在南州,算是文化专家,南州文化方面的事,没有他不通的。
从考古到文物研究再到民间俗文化,包括正在开展的申遗,都得以他为中心。谢秀文第一个就点他的将,等于是递给他一只打火机,把会场的不满点燃。
体改委江主任也是个老油子,平时跟于佑安混得腻熟,对谢秀文也有点意见,关键是改制改得他怕了,他家的楼让企业单位职工砸过三次,去年南州设计院改制,几个很有名气的工程师搬到他办公室办公,市里没一个领导出来解决,此后他的工作态度就变了。
见会场火候渐佳,江主任悄悄给于佑安递过来一张字条:
有好戏看了。于佑安看完,草了几行小字递过去,上写: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有什么办法?江主任看完,又递过来,于佑安见是有人想拿文化单位当稻草。
于佑安大大划了个问号,递过去。江主任刚要写什么,那边的谢秀文猛烈咳嗽一声,目光正视住他,江主任快快收起纸条,一本正经坐在了那儿。
王林德一个人发了二十分钟牢骚,才把话筒递给考古所长。
考古所长讲得稍微婉转些,但话里的意思一样,他改不了,谁能改下去,他愿意让出所长这个位子。
快要轮上尚林枫了,于佑安怕尚林枫脑子抽筋,在这样的会上讲出不该讲的话来,暗暗给尚林枫发一条短信过去,提醒他别瞎叫唤。
没想考古所长讲完,谢秀文忽然改变了主意,让江主任说几句。江主任瞅了瞅于佑安,接过话筒,冠冕堂皇讲起来。
于佑安听着差点没笑出声,老油子就是老油子,听着讲得慷慨激昂,很扎实很坚决,细一嚼,一句有用的都没。
谢秀文并不生气,看来她对会议结果早就心中有数。
官当到副市长这个层次,想法其实跟部局领导是不一样的,这点于佑安他们未必能理解。谢秀文开这个会,有她的目的,很多工作并不是看你最终能干出什么成效,重要的是要靠工作来推动你。官场上有些事很虚,有些事又格外实,什么时候虚什么时候实,什么时候又要虚实结合,对每一位为官者来说都是学问。
会后,于佑安拉住江主任,问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江主任明白他问哪句,道:“局长真不知道?”于佑安点头,侧身让过后面的人,等江主任给他揭开盖子。
江主任却故意不揭,别有用心地笑了笑道,“不知道更好,你就等着看热闹吧。”
回到单位,杨丽娟居然候在杜育武办公室,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杜育武过来说:“杨老师等您一上午了,说有重要事见您,我让她回去,她说非等您回来不可。”
于佑安想想杨丽娟不同于华国锐,再说人家等了一上午,不见说不过去,就道:“让她过来吧。”
杨丽娟进门就说:“姐夫你得阻止老华,不能让他这么干。”
于佑安冲杜育武递了个眼色,杜育武带上门出去了。
于佑安不紧不慢道,“他又做什么了,整天不上班,瞎搞什么名堂?!”
“姐夫你骂得对,这人就该骂。你猜他怎么着,最近又神神经经去整梁积平请客送礼的材料,还说找到了什么秘密武器,我看他是患上妄想症了。”
“人家请客送礼关他什么事,他总不能以告状为生吧,糊涂!”
“谁说不是呢,我劝他他不听,姐夫你劝劝吧,再这样下去,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杨丽娟说着就要哭,家里有这么一个男人,不整出神经病才怪。于佑安想安慰杨丽娟,但又不知怎么安慰,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兴许是倾诉够了,杨丽娟竟然自我调节了过来,情绪不再像刚进门时那样激动。喝了口水,又道,“昨天车市长请他们吃饭,回来后他像吃了药般兴奋,一会说要告倒这个,一会又说要弄走那个,吓得我一宿没合眼,真怕他半夜从窗户飘出去,他怎么能成这样子。”
“车市长请他吃饭?”一直低着头的于佑安忽然抬头问。
“我也觉纳闷呢,老华跟车市长从来没啥关系,车市长怎么会请他吃饭?对了,一道去的还有湖东县的丁县长。”
丁万发?于佑安怔怔地盯住杨丽娟,感觉杨丽娟提供的这些信息很有意思,车树声会请华国锐吃饭,怎么又把丁万发也给扯了进来?
思半天,脑子里忽然闪出一条线。
市长车树声在南州过得其实并不如意,巩达诚担任书记的时候,巩和王联手,将南州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市长一角等于是给他们干活的,说话基本没有权力,特别是人事问题上,车树声一点发言权也没。巩达诚出事,车树声本来很有希望挪到市委那边去,可省委不知怎么考虑,又派来了陆明阳,目前情况看,陆明阳到南州后,车树声的被动局面丝毫没有改变,相反,感觉处境比以前更困难了点,也就是说,陆明阳在人权跟财权上把得更紧。一个市长如果失去这两样权,威严和影响力是会大打折扣的。车树声岂能甘心?
当一届陪客倒也罢了,连续让他当怕是他想忍都忍不住。
上次市委讨论处理华国锐他们的会上,车树声是将过陆明阳和李西岳军的,他说过一句颇有意味的话:“如果因为送礼就撤职处分,这样是不是有失公平,如果我们都能洁身自好,严格要求自己,请问又要有谁愿意去送?”一句说得会场至少降了七、八度温,与会的常委们全都噤了声。不过陆明阳也回答得好,他说,“市长是在批评我们,不过这个批评很及时,也很中肯,我虚心接受。但我也提个问题供大家思考,南州这样的风气是谁带来的,不会是我和西岳部长吧?”
这话明显是在还击车树声,你在南州干了一届市长,南州变成这样难道你不该先负点责任?
车树声据说在那次常委会上是准备了好多的,可惜势单力薄,又没别人帮腔,只好偃旗息鼓,把不满和恨怒装在肚里。
但是这并不表明车树声会认输,官场向来没有认输这一说,大家都在搏,不到最后谁也不会承认自己输。
将华国锐和丁万发联系到一起,车树声这顿饭就很有意味了,一个是刚刚被掳掉的局长,另一个是曾经掀翻巩、王而至今仍被冷落着的反腐表率,这顿饭绝不是安抚宴,定是……
于佑安倒吸一口冷气,感觉华国锐这次真是玩大了!
于佑安的猜想很快被证实,这天下午,他打电话找到华国锐,华国锐刚刚跟丁万发分开,丁万发目前虽是湖东县常务副县长,但县长李响比他年轻也比他能干,没告发王卓群以前,李响跟他关系还可以,巩、王出事后,李响忽然对他警惕起来,很多重要工作都不让他插手,他在县里连普通副县长都不如,人家还有分管部门可供指挥,他呢,听着像是管了许多,可一件事也做不了主,整天牢骚满腹,比华国锐差不到哪里。
两人在一家茶坊见面,于佑安笑道:“不错啊,你现在是发挥出力量来了。”华国锐没听出于佑安是在挖苦他,乐呵呵道,“感觉还行吧,他们打不倒我的。”
“没人想打倒你,除非你自己想摔倒。”于佑安说。
“你这话太虚伪了吧,我刚被毒蛇咬过,伤口还出血呢。”
华国锐含沙射影说。这话于佑安听着格外刺耳,感觉在跟一个中学生谈话。华国锐以前也挺老练的,说话虽不能说是滴水不漏,但也绝不会傻到犯错误。一场打击,人没摔倒,智商倒是彻底摔残疾了。
“很过瘾是不是?”于佑安不想兜圈子,他今天来就是尽朋友义务,不管怎么说,不能让华国锐做了一支枪,或者容易变成粉灰的炮弹。
华国锐听出了于佑安话里的嘲笑味,也自嘲地笑了笑,道:“别挖苦我,也别阻拦我,我现在只有一条道黑到底。”
“真想黑到底?”
“想。”华国锐回答得很干脆,见于佑安遭到蜂蜇般痛苦地扭了下表情,又道,“不黑没办法,他们逼的。”
“谁逼你了?”
“佑安你怎么说话,我现在都这样了,还说没人逼,难道是我自找的?”
“是你自找的,不要怪别人。”
“好好好,我谁也不怪,我他妈的贱这总行了吧。”
华国锐忽然发了火。华国锐一发火,于佑安反倒没了词,尴尬地望着这位几个月前还意气奋发斗志昂扬的同僚加兄弟,摇了摇头,一脸苦相地坐下了。
华国锐也不说话,俩人像是斗气一般较着劲,后来还是于佑安忍不住,说:“我也不是阻拦你,你得替丽娟娘俩想想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急什么?”
“我急什么,我马上五十了,还有几个青山,这次要是翻不过身,我他妈一辈子白拼了。”华国锐忽地坐下,抱头恸哭起来。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绝望处。想想,打拼到今天容易么,风口浪尖,装孙子陪笑脸,战战兢兢处心积虑,到头来却因人家要清正廉明,要证明自己,软软的一刀就把你捅翻了,还让你哭不出声。
“你们不用管我,佑安你们谁也别管我!”华国锐突然站起身,“这次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把李西岳陆明阳拉下来,丁县长做到的,我华国锐照样做到,别以为他们做得妙,他们才来南州两个月,贪得不比谁少,胃口远比巩达诚王卓群大,有人一次给姓陆的在海州两套房,有人又送钱又陪睡,为啥拿我开刀,还不是嫌我送得少!”
“……”于佑安彻底无语,华国锐说的前一人他能猜得出,定是梁积平,后面这个听着新鲜,但他再也没心思往实处问了。
周一早上,于佑安主持召开局务会,谢秀文要改制,他就得行动,心里不痛快归不痛快,工作上绝不能马虎,这也是于佑安从政多年的原则,什么时候工作都是第一位的,跑归跑,但你自己必须敬业,必须在工作上有所表现。
局里有三位副局长,思来想去,于佑安还是把改制工作分配给了姓吴的副局长,此人比他年长两岁,以前也野心勃勃想往一把手位子上努力过,可是没成功,于佑安来后,吴副局一直表现得不大配合,个别时候,还要在局里搞点小动作,拉拉帮结结派,给于佑安制造点障碍或麻烦。听杜育武说,他去北京的时候,吴副局往谢秀文那边跑得勤,关于改制,吴副局也提出了很多自己的想法,表现颇为积极,于佑安顺水推舟,将此项工作交给吴副局,要求吴副局一定按市里的要求,尽管将改制工作落到实处。
吴副局正在表态,金光耀来了,于佑安走出会议室,说:“怎么搞突然袭击,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金光耀没说什么,示意他快点开门。
于佑安感觉金光耀今天来得有些突兀,表情也很怪诞,心想莫不是李西岳那边有了坏消息?
进了门,金光耀一副声讨的口气:“华局那边怎么回事?”
于佑安一怔,陪着笑脸道:“你是说国锐,我跟他最近没怎么联系,怎么,又犯错误了?”
“犯错误倒是小事,我怕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金光耀口气败坏地道。
“怎么讲?”
“你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跟我装?”金光耀显然不信,于佑安一本正经说,“过去他是跟我不错,自从出了那档子事,主动离我远了,人家心里有疙瘩,咱也不好硬套近乎,你说是不?”
金光耀叹一声:“真要这样,那我也就松口气了。”
“大秘书这话怎么听着让人心跳,国锐没闯什么祸吧?”
于佑安心里一紧。
“他不是在闯祸,他是在飞蛾扑火!”金光耀说着,就把原委讲明了。
原来正是华国锐四处告状的事。金光耀说,市里处理华国锐,本来是想挽救他,陆书记和李部长一心想刹住南州这股歪风,还南州政坛一片清新,可偏是有人逆流而上。“撤职有什么,撤了职还可以复嘛,只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组织不可能不给机会,可他现在这样子,像是认识到错误么?”
于佑安感觉坐在面前的不是金光耀,倒像哪位大领导做报告,话听着不舒服,刺耳,想挖苦,又觉如此反常的金光耀绝不是代表他自己,装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耐心听他把话说完。金光耀又说许多,话题最后落到实处,他要于佑安给华国锐做工作,让他立马安静下来。
“你跟华局的关系大家都知道,部长自然也清楚,我怕华局这么一闹,部长会怀疑到你身上,局长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吧?”
金光耀这话说得很直接也很婉转,说完,意味深长地望住于佑安。
于佑安周身麻了一遍,原来是这样啊,正要开口表白什么,金光耀又道:“还有一事,务请局长能做到,我想知道站在华局后边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于佑安头发根都竖了起来,至此他算是明白金光耀的来意了,让他于佑安做卧底,帮李西岳搞清对立面!
“这个,这个……”于佑安内心愤怒着,他虽然渴望着高升,却也还没到为了自己出卖朋友的地步,况且金光耀要他出卖的绝不是华国锐,而是……
“局长有难处?”金光耀探过身子来,阴森森地问。
于佑安忽然哈哈大笑,起身踱了几步,朗声道:“我有啥难处,什么难处也没。谢谢大秘书,这事我心里有数,心里有数啊。”
“好!”金光耀也痛快地站起来,他没听清于佑安笑里的意味,依旧保持着良好的自信说,“那我告辞了,部长还在等消息呢,对了,部长下午去省城,省委组织部有个会议,你的事,我操心着呢。”
任何事只要稍一疏忽,麻烦就有了。
改制工作于佑安自以为是落实了,局里明确做了分工,也成立了相应机构,抽调专人,并把具体要求传达到了下边,可他恰恰就忽略了一点,没及时跟谢秀文汇报。
这天刚上班,市委那边打来电话,让于佑安过去一趟,陆明阳书记找他。于佑安放下手里文件,整了整衣服,就往市委去。到了陆明阳办公室,见黑压压坐着一屋子人,谢秀文也在,于佑安就感不妙。未等他把脚站稳,陆明阳劈头就问:“怎么回事于局长?”
“是这样的陆书记。”于佑安边回答边想,陆明阳到底在问什么。
“哪样的?”陆明阳火气很大,“你们文化部门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动不得,你于局长日理万机,工作忙得不得了?”
一语呛住于佑安,偷偷瞄了谢秀文一眼,于佑安心里有了数,定是谢秀文告了恶状,头垂下来,等陆明阳批评。
陆明阳又道:“工作布置下去半天没行动,你这个局长怎么当的?!”
于佑安赶忙把身子往直里站了站,面色窘迫地望着陆明阳。
陆明阳发火的时候,你千万别还嘴,解释也不行,纵是有天大的委屈,你也得忍着。他做出一副可怜巴叽的样子,让陆明阳痛痛快快把肚子里的火发出来。
谢秀文坐在一边,带着欣赏的表情看于佑安出丑,屋子里其他人全都垂着头,脸上肃穆一片。
陆明阳又训了一会,才把火气收起来,道:“
文化部门的改制是今年事业单位改制重头戏,于局长你心里要有数,抵制是没有用的,我也不想看到有人因这项工作栽跟斗。还有,你要做好下面部门的工作,别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尽捣乱。”说完,目光回到沙发上坐的发改委王主任脸上,“老王你接着谈,刚才说哪儿了?”
不干正事尽捣乱,这话从何而讲?王主任侃侃而谈中,于佑安心里七上八下,乱极了。陆明阳到南州,跟他正面接触的机会不是太多,挨训这还是第一次。
就在他局促不安的时候,手机响了,于佑安没敢接,暗暗将电话压了。陆明阳听见了声音,不耐烦地说,“还站着干什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委屈?”于佑安赶忙说了声不是,拿着手机溜了出来。
电话是省里徐学谦打来的,问他最近忙什么,怎么没有消息?
于佑安压低声音说:“主任,这阵说话不方便,十分钟后我打给你。”徐学谦嗯了一声,于佑安收起手机,快步下楼。进电梯一瞬,他看见谢秀文也走出了陆明阳办公室。
恶女人!他心里恨恨骂了一声。
回到办公室,于佑安立刻将电话打过去,徐学谦还等在电话边,听见他的声音,笑了笑:“挨批了吧老同学?”
“主任怎么知道?”于佑安好不吃惊。
“我有千里眼顺风耳啊,你在南州的一举一动,我可都掌握着呢。”
“主任别开玩笑了,莫名其妙挨了一通批,我这心都不知往哪放了。”
“是莫名其妙么?”徐学谦收住笑,一本正经问。
“主任的意思是?”
徐学谦顿了一会,道:“我说老同学,怎么现在越来越不会干工作,是不是文化部门呆傻了?”
“主任批评得对,我是有点傻,傻得都不知道脚往哪迈了,主任还是提个醒吧。”于佑安拉着哭腔道。
“早上市府的丁秀才给我打电话,说你在文化部门改制的事上丢盹睡觉,人家谢市长急你不急,这不行啊佑安,你知道这事是谁抓的吗?”
“谁?”于佑安本能地问出一声。
徐学谦说的丁秀才叫丁育庆,市政府秘书长,车树声那条线上的,跟徐学谦关系不错。徐学谦到南州,多是丁育庆接待,于佑安跟丁育庆的关系,就是靠徐学谦拉近的。
徐学谦那边没有急着说,于佑安颤着声音又问:“请主任明示,这件事我真是睡着了,到现在也还没醒过来。”
“我就说嘛,你佑安好歹也算个聪明人,怎么现在变得如此迟钝如此没有灵性了呢。
不会是心里只有申遗,其他事不管不顾了吧?”
于佑安说跟申遗无关,真的无关。徐学谦笑道,“佑安啊,别老是一根筋,很多事都要跟上,明白不?”
“明白、明白,主任批评得对。”于佑安连声检讨,徐学谦又数落几句,道,“这事是浩波同志亲自抓的,明白了吧?”
宋浩波?于佑安差点惊出一身汗来,文化部门改制居然能惊动常务副省长宋浩波!
“还有,”徐学谦接着道,“我怎么听说,你跟秀文副市长关系别别扭扭的,不拿她当回事是不?”
于佑安连说不是。徐学谦没有客气,直截了当说:“别不承认,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能不清楚?佑安啊,你在政治上不应该这么不成熟吧,甭以为你去了趟北京,西岳那条线能不能抓住还是两码事呢,跟主管领导关系搞不好,我看你这个文化局长当得也差不多了。”
“主任……”于佑安的心快掉到谷底了,一早上连着挨批,批得他晕头转向,心里一点底都没了。好在徐学谦也没想保留,继续道,“问你件事,最近南州炒得沸沸扬扬的这件事,你怎么看?”
于佑安斟酌了下,吃不准地问:“主任是说梁积平?”
“不是他还能有谁,说说吧,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于佑安一时没了词,徐学谦怎么会想起问这个?
梁积平提升副市长,南州众说纷纭,压根辩不清哪是真哪是假。他想说那是胡扯淡,又怕徐学谦骂他没正形,只好道:“南州这边都在传,可能积平局长真的要升了吧。”
徐学谦听他这样一说,叹气道:“想不到你也这么想,佑安啊,情况可能复杂,远不是你看到听到的这些,记住一句话,任何时候,自己都要有判断力,不管梁积平升不升,都不能影响你的工作情绪,还有,你要尽快修复跟谢市长的关系,我这里给你提前透个信,如果不出意外,她可能很快要升常委了。”
于佑安心里再次惊起波澜,谢秀文要升常委,怪不得最近如此反常!
挂了电话,于佑安就不是刚才从陆明阳办公室回来的那个于佑安了。
关于梁积平这档事,这些天实实在在烦住了他,说法很多,各不一致。
有说梁积平本来已经卷入前部长王卓群和书记巩达诚案,无奈他能量大得惊人,在他手里得过不少好处的地产商周万胜更是手眼通天,在奋力摆平那件事的同时,梁积平又跟省委组织部长谭帅武搭上了关系,谭帅武很赏识梁积平,省委组织部前段日子也确实派员到南州摸过底,梁积平升任副市长的消息正是这么传出来的。还有一说,省里确实有调走谢秀文的意思,不过安排的单位不好,文化厅副主任,谢秀文不满意。谢秀文原来就在文化厅,下面当了一趟副市长,心想怎么也该安排一个好点的单位,比如财政厅或者省委宣传部,既然是回原单位,还是原职,回去有什么意思?后来又听说是梁积平上窜下跳,想让她腾位子,谢秀文越发不干了,较上劲要在南州干出一番名堂。
传言纷纷扬扬,于佑安心里也是纷纷扬扬,直到接了这个电话,于佑安才清楚,自己是被传言搞乱了。妈的,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恨恨地骂了句自己,又自嘲地笑笑,徐学谦批评得对,自己真是失去嗅觉和判断力了。
杜育武敲门进来,手里拿一份材料,说是刚才王林德和考古所李所长送来的。于佑安扫了一眼,材料上面三个大字瞬间激怒了他:请愿书!
“谁让他们搞这个?!”于佑安怒恨恨瞪住杜育武,气不打一处来地质问道。
杜育武说:“昨晚群艺馆和考古所连夜召集会议商量对策,听王馆长的意思,还要拉全系统职工签名。”
“他疯了!”一听下属胡来,于佑安有点急,“你告诉他们,不想干现在就可以打报告!”
杜育武没想到于佑安会发火,还以为于佑安是支持王林德他们的,刚才王林德他们送材料来,杜育武还信誓旦旦说:“放心吧,只要局长在,改不了。”
又说,“局长是谁,会让你们挨鞭子?”
王林德和考古所李所长异口同声道,“不会不会,跟了局长这么长时间,我们最了解他,他是我们的主心骨。”
“还有你,以后少往这是非里搅!”
于佑安冷不丁又冲杜育武发了句火,杜育武两只眼睛扑腾着,辩不清于佑安火从何来。
“你草拟一份文件,今天就发下去,后天下午三点召集各单位领导开会,贯彻谢市长意见,同时让各单位准备表态发言。”
“真要改啊?”杜育武不合适宜地多问了句。
“你怎么搞的,现在怎么越来越跟不上趟?!”于佑安这句话,明显带着对杜育武的不满。最近他发现杜育武越来越迟钝,自己迟钝是有理由的,杜育武迟钝就没有理由,身为办公室主任,应该什么事都要先他一步想到,可昨天杜育武居然还信誓旦旦说,梁积平当副市长是铁定了的,真不知道他的聪明劲哪去了。
晚饭是在家里吃的,饭后于佑安跟妻子方卓娅说:“收拾一下,去趟老尚家。”方卓娅凝了下眉头,她天天催于佑安去尚家,于佑安就是不去,今天怎么主动了?
“奇怪,我想去的时候你偏是不去,今天我没准备,你倒是想去了,说,啥风把你的劲头吹上来了?”
方卓娅染着笑脸问。
“西南风。”于佑安丢下一句,忙着打扮自己去了。
于佑安有个习惯,上班可以穿得随意一点,普通一点,但凡碰到私人聚会或礼节性拜访,就格外注意自己的穿着。
以前他没这习惯,是跟孟子歌有了那层关系后,孟子歌提醒他,“上班穿朴素点没关系,那是工作需要,可下班就不一样,特别是到朋友或领导家走动,穿得太过随便,会让人觉得失礼。再者,搞不懂的人还以为您精神不振,出了什么事呢。”
前面几句于佑安听了都不觉得有什么,独独后面这句,他认为说得精辟,永远记下了。
听见于佑安在屋子里折腾,方卓娅说:“臭美啥啊,多大年纪了,又不是去……”话说一半,方卓娅自己缄了口。
方卓娅发现最近挖苦于佑安挖苦得有点过,不好,女人这张嘴,就爱惹出是非。对自己的丈夫还是体贴点吧,这是她从叶冬梅那里学来的,那天她见叶冬梅一气买了七、八件衣服,全是给老公梁积平买的,心有所触动。
男人是疼回来的,把气出去的男人再疼回来,她想起谁的博客上看过的一句话,笑笑,进了卧室,从另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件衬衫,“折腾什么,穿这件吧,下午我就煲过的。”
见是一件新买的格子衬衫,时尚而不花哨,沉稳而又大气,于佑安显得满意。
“还是老婆疼我。”说着在方卓娅额头上亲了一口。
“一边去,也不嫌肉麻。”两口子就是这样,吵时要死要活,闹时一分钟也不想过下去,日子正常了,甜甜蜜蜜也就出来了。“肉麻什么,亲的是我老婆,又不是外人。”
于佑安说着又要搂过妻子,他这是故意,想在关系友好的时候多表现一下,男人的小伎俩。
方卓娅推开丈夫,又找出一条休闲裤,要于佑安穿,于佑安有点犹豫,方卓娅说,“看好了啊,啥牌子,花了我两个月工资呢。”又道,“那天我见你们车市长穿着一条,挺年轻,就托人买了一条,不过颜色跟他不一样,他穿米色好看,你不能穿那么年轻,还是给我老相一点。”
于佑安看了眼商标,吐了下舌头,老婆也真舍得,这个牌子全南州怕只有车树声和陆明阳才敢穿。不是钱的问题,有些东西讲究身份。犹豫一会他还是果断地放下了。
方卓娅从他脸上读出什么,不再强迫,看来她想问题还是简单了点。
老尚爱喝酒,于佑安让方卓娅提了两瓶茅台,又拿了两条软中华,怕是假的,犹豫一会换了两条特供苏烟。
方卓娅又选了一条丝巾,说是给龚姐带上。上次那两万块钱,于佑安跟方卓娅提起过,于佑安的原则是,大钱酌情瞒,小钱必须提,特别像老尚这种人送的,更要给妻子提明。
到了尚林枫家,龚一梅惊得眼都直了,大嗓门一下亮了起来:“老尚,快看是谁来了?局长啊,快请快请,方大夫好漂亮哟,大姐都不敢认了,快请进,真是稀客,怪不得我眼睛一直跳呢,跟老尚说,老尚还不相信。”手伸过来,想接方卓娅和于佑安手里的礼品,又不敢,局促地站在那里。
尚林枫闻声从书房走出来,也是一片惊讶。这年头,上级到下属家走动,不感动才怪。
叫豆豆的狗狗从厨房里窜出,冲于佑安两口子一阵汪汪,尚林枫呵斥一声,豆豆还在叫,龚一梅一把提起:“再叫我揍你,不看来的是谁么,局长跟前你也敢叫?”狗听人话,豆豆果然不叫了,吓得缩了脖子,委屈地钻进了卧室。
热情寒喧后,主宾落座。于佑安说:“一直想来,可总也没时间。”尚林枫惊魂不定道,“局长日理万机,哪有闲的空。”
龚一梅端来水果,热情张罗着要方卓娅吃,一口一个方大夫,叫得十分亲切。尚林枫亲手泡茶,烫了一壶上好的铁观音,嘴上谦虚,“茶不好,局长将就着喝。”于佑安品了一口,这茶价格绝对不菲,加之尚林枫讲究茶道,烫壶、置茶、高冲、低泡十分娴熟,一看就是老茶客。这也是文化部门的好处,半是斯文半是闲,养下了不少坏毛病。
两人就着茶,东一句西一句闲扯了会,豆豆又从卧室跑出来,这次没叫,像个乖孩子一样在方卓娅裤腿上舔着,一副巴结讨好的样子。龚一梅又担惊又想让豆豆多讨好几下,两只手做着准备,随时准备把豆豆抓回来。
方卓娅最烦这种小动物,见了养宠物的人,总是非议大过赞许,认为是吃饱了撑的,连自己的孩子都管不好,还要管畜牲。
这阵却显得十分有教养,摸着豆豆的毛,豆豆乖,豆豆真可爱。龚一梅见了,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她就怕方卓娅嫌她家豆豆。
方卓娅知道于佑安要跟尚林枫谈正事,抱起豆豆说,“豆豆啊,走,看看你卧室去,看看我们的豆豆晚上是怎么睡的?”
龚一梅不解,紧张地站起说,“豆豆脏,方大夫,别把你衣服弄脏了,豆豆快下来,弄脏阿姨衣服你小心!”
硬要拉方卓娅坐,尚林枫白了她一眼,她才反应过什么地说,“走吧,我们到卧室去,我家老尚是烟鬼,他一抽烟,满屋子都是味道。”
两女人进了卧室,于佑安道:“今天来,一是拜访拜访,咱俩共事这么多年了,配合一向不错,老尚,很感激啊。”
说着喝了一蛊茶。
尚林枫马上道:“多谢局长提携,这些年若不是局长照顾,我尚林枫哪有好日子过,怕是早让人轰下台了。”
“话不能这么说,艺术剧院没有你老尚,真还玩不转。专业单位,就得由专家来领导,这话我在领导面前提过多次了,以前巩、王不觉得,老以为他们那一套能把啥都玩转,这不,艺创中心搞垮了吧。”
艺创中心是巩达诚手上新设立的一个文艺机构,全称叫南州艺术创作研究中心,也是文化局二级单位,后来让一个不懂艺术的人乱折腾了两年,败了。
艺创中心的人一半分流到剧院,另一半四处打发了。
“就是就是,巩、王只认钱,哪懂得尊重知识尊重人才。”
尚林枫附和着,殷勤地替于佑安斟上茶。
“另外一个意思嘛,今天来也是跟你透个风,这次改制,势在必行啊。”于佑安谈起了正题。
“有那么严重?”尚林枫正在惬意地遐想着,以为于佑安夫妇会给他带来好消息,一听这话,脸上肌肉猛地僵住。
于佑安很平静地说:“这跟严重没关系,改制嘛,别的单位都在改,为什么文化部门就不能改?
以前我们的想法是有问题,再说,文化单位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能不能改出活力来暂先不说,让这些只拿工资不干活的人尝尝改革的味道,也是好事嘛。”
尚林枫结巴着,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难道于佑安今天是为改制来的?
“改制改制,伤筋动骨,不过我相信,再怎么改也伤不到你院长身上,至于下边这些人,我们也真是考虑不过来,你我都不是菩萨,度不了众生啊。”
于佑安感叹了一句,要传达的信息分明已含在话里,就看尚林枫捕捉的能力了。说完,身子微微一仰,笑眯眯地盯住了尚林枫。
尚林枫也不迟钝,很快明白过于佑安话外的意思:“局长说得对,太对了,我这脑子总是不够用。”说着冲于佑安虔诚地笑了笑。
那天在会上他还打算迎合王林德跟李所长呢,于佑安那条短信即时阻止了他。这些日子尚林枫也在糊涂,其实改制不改制,他关心得真不多,一门心思想得是,如何才能尽快调到局里去,调局里他就万事无忧了。
今天于佑安专程上门,谈的虽不是调动之事,却也令他感动无比,毕竟这样的待遇不是每个下属都有的,想到这,话语里忍不住掺了很重的感情说,“多谢局长提醒,局长您要是不指点,这个弯我可真绕不过来。”
于佑安也不客气,接着道:“文化单位改制也不是南州一个市搞,全省别的地方都在改,这点上我们要理解谢市长,她也不容易啊,文卫口这么多单位,如果都不支持,她工作怎么做。”说到这儿,忽然换了口气,“对了老尚,改天我请谢市长出来,一块吃顿饭,到时你也做陪,加深加深感情。”
尚林枫真的是受宠若惊了,当下站起身说:“
局长的提携之恩我尚林枫一辈子忘不掉,哪天请您定时间,其他我来按排。”
尚林枫的意思是说,请谢市长吃饭的费用由他包了。
于佑安倒没往费用上考虑,文化局再穷,一顿饭还是能请得起的,不过尚林枫能这么说,他还是很高兴。下属能做到尚林枫这样也真是不容易啊,如果有机会,自己真是应该替他多美言几句。不过这机会有么?
他摇摇头,话回原题说:“这是小事,让谢市长高兴才是大事。

“局长亲自出面,她还能不高兴?我也研究过她,这人其实虚,典型的外强中干,局长不用顾虑那么多。”
一听这话,于佑安来了劲,兴致很浓地问:“怎么讲?”
话到这份上,尚林枫也不客气了,正好借此机会再在于佑安面前表现表现,于是道:“谢市长前两年也是受委屈的,现在呢又有人排挤她,当然希望身边的力量多一点,是人都一样,都想自己成为一棵树。”说到这,忽然觉太透了,牵扯面是不是也广了些,忙看一眼于佑安,不安地跟了句,“我这是胡讲,胡讲,局长请喝茶。”
尚林枫的话于佑安算是听懂了,其实这些他早就想到,他所以主动到尚林枫家来,也是想让自己变成一棵树,不过他这棵树,暂时必须先遮到谢秀文那棵树下,是机会就抓,一个也不放过。于佑安笑笑,感觉今天不虚此行。
又聊了一会,于佑安说该走了,就冲卧室叫:“聊够了没,你们哪有那么话?”方卓娅走出来,眉开眼笑说,“就兴你们之间有话说,女人间亲热话才多呢。”豆豆再次跟出来,舍不得似地往方卓娅怀里跳。龚一梅笑呵呵说,“看,看,她就跟你亲,把我都扔一边了。”
客气了一番,尚林枫两口子把于佑安他们送到楼下,尚林枫跑出去叫车,龚一梅硬往方卓娅怀里塞一样东西,方卓娅推辞不要,龚一梅不甘心,两人像打架似地纠缠在一起。
回到家,于佑安开玩笑:“当了一回狗阿姨啊。”方卓娅不满道,“还说呢,弄了我一身狗毛,真是,养啥不好,非要养条狗!
”说着脱了衣服,生怕狗毛掉在地毯上。
于佑安问刚才楼下龚一梅送什么,方卓娅道,一条玉镯,没要。于佑安回味着妻子今天在尚林枫家的表现,笑道:“老婆,我发现你长劲不小,行,能当院长了。”
“那你让组织部下文啊,我也过过官瘾。”
请谢秀文吃饭是那天跟徐学谦通话后突然有的想法,于佑安承认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没处理好跟谢秀文的关系,把她轻看了。尽管这方面他有苦衷,他不喜欢那种咄咄逼人的女人,更不喜欢那些动辄就去告状的领导,可有什么办法呢,喜欢不喜欢不是由你说了算,得由人家领导说了算。作为下属,你永远没有选择的权力,只有服从。
于佑安打算请丁育庆出面,他自己请,谢秀文未必给这个面子,弄不好还要冒一些怪声。女人是世界上最难理喻的动物,尤其当官的女人,心理诡异得很,脾气更难把握,于佑安不想碰钉子。
跟丁育庆讲明来意,丁育庆笑着说:“有这个必要吗?”
于佑安忙说:“意义重大,只是我这张面子不够份量,有劳秘书长了。”
丁育庆是那种话不多分量却很重的人,写材料出身,陪过不少领导,号称南州一支笔,现在总算媳妇熬成婆。
“她改你了你才请她,要是不改你呢?”
丁育庆带着批评的口吻教训于佑安,这表明他没把于佑安当外人。
于佑安心里一动,讪讪道:“临时抱佛脚吧,谁让我缺根筋呢。

“你是缺根筋,再这么缺下去,我看你这个局长也甭当了。”
丁育庆说完,头又埋到了材料里,一支笔就是一支笔,虽然当了秘书长,成了大管家,市长车树声的材料他还是亲自写,包括临时性讲话,也不容其他副秘书长或秘书插手,这点上他也缺根筋。要不,凭他的苦劳还有资历,可能就调到市委那边升常委了。
“秘书长答应了?”于佑安站在边上,吃不准地又问。
“我答应什么了?”丁育庆抬起头,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于佑安,这功夫也是丁育庆独有的,你很难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那……”于佑安一时语塞,虽然丁育庆跟徐学谦关系不错,但他不能错误地借力爬竿子,他得一句一句先把路垫瓷实了。
“你先回去吧,功夫还是用在工作上,该请示的及时请示,该汇报的要及时汇报,别老想着请客吃饭,没什么用!”
丁育庆说完,不再理于佑安,于佑安知道再站下去就有些不知趣,说了声秘书长您忙,轻轻退了出来。
开完动员会第二天,于佑安一大早就候在了谢秀文办公室门口。这幢楼上除秘书处几位秘书外,上班时间最早的要数市长车树声,其他副市长来得比车树声稍稍晚些,但绝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这里面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早过车树声,容易让人把你当成市长,太晚,车树声一旦找你,你还没到办公室,情况就有些不大好。其实来早了也没多少事,无非是让那些平时见不到市长的人们能在这特殊的时段里跟市长说上一会话,把要办的事托付给市长或者副市长,该表示的心意也一并表示到。于佑安在楼道里站了不到十分钟,就看到几个影子匆匆忙忙往楼上奔,步态之轻捷熟练,一看就是常客熟客,那些摸不着门道的人,说不定正鼠头鼠脑候在楼下,或者大门口,眼巴巴地候着市长副市长的小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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