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动

于佑安是现任南州市文化局长,他工作勤勤恳恳,但同时也自视甚高,不满足于现有的职位,想要升官愿望非常强烈。 故事刚开始,南州市委书记和组织部长就因卖官被双规,南州政坛发生超强地震,市委班子大换血势在必行。这时候于佑安发现周围的同事都在跑官,他终于按耐不住,也开始了自己的跑官生涯。 然而于佑安刚开始的行动并不顺利,在接二连三的官场事故之后,经高人提点、同僚帮忙,于佑安渐渐发现了南州政坛复杂的官场内幕、和派系关系,从此他的跑官生涯一步步走入正轨……

第六章1
雨一直落个不停,街上行人稀少,车辆也因为这场细雨减了不少。
两个武警战士笔挺地站在军分区大门口,给本来就威严的军分区又添了几份神圣。
于佑安在雨中已站立半个小时,之前他就设法打听过陆明阳在南州的住处,可惜一直没打听到,只听说陆明阳住在南州宾馆贵宾楼,具体哪一层哪间房却一直不知道。有天晚上他偷偷来到贵宾楼,想窥个究竟,谁知正好就碰到梁积平,当时真是紧张得要死,就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眼瞅着梁积平大踏步地往楼上去,自己却一点没了底气,慌慌张张就逃了出来。现在好,终于知道陆明阳另一个住处了,内心既兴奋又忐忑。
又站一会,那个人出来了,就是电话里联系过的,个子不高,穿一身军装,看了眼于佑安,走过来问:“你是于局长?”
于佑安点头道:“你是刘参谋吧?”
刘参谋点了下头道:“首长在楼上,进去吧。”
一辆车溅着雨水从他们边上驶进大门,刘参谋冲车内敬了个礼,于佑安差点下意识地抬起手。意识到自己不是军人,于佑安恨恨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刘参谋把目光扫过来,像是对他的惶乱起了怀疑,于佑安赶忙冲刘参谋笑笑。“我叫于佑安,文化局的,刚才跟你打过电话。”他补充道。
刘参谋什么也没再说,抬脚往里走,两个站岗的小战士目不斜视,好像他们不存在似的。
进了大门,往右拐过两幢楼,军分区招待所几个大字映入眼帘,眼前是密密的一排灌木,几棵高大的梧桐还有樟子树立在中间。招待所是幢小楼,三层高,但看上去一点也不破旧,倒是有股森森之气。
进了楼门,那种森严之气就越发浓烈,于佑安忍不住就又紧张。这么多年,每次找领导,不管是送礼还是汇报工作,于佑安都会紧张,心情没有一次是轻松的。
有时看到梁积平他们轻松自如,出入领导办公室就跟出入大礼堂一样,内心就生出由衷的惊羡,自己有那份从容镇定该多好。
就这个问题他讨教过华国锐跟李响,两人回答不一样,华国锐说怕啥啊,咱怀里有炸药包,里面不管十个八个鬼子,都能把他炸翻。一听就是吹牛,老华吹牛吹习惯了,有时没影儿的事也能给你吹出个子丑寅卯。
李响的回答倒令他满意,李响说,紧张啊,谁不紧张,相信他们到了省里,比咱还紧张。
李响还给他讲了一件真人真事,说市里某领导跑省城送礼,要找的领导住四楼,结果刚到三楼就碰到另一位领导,那位领导说你来了啊,就把市领导请进了家里。
市领导明知进错了门,但实在是太紧张了,结果把准备的东西送给了三楼领导。这一送不要紧,三楼领导跟四楼领导有矛盾,得知市里领导往三楼跑,四楼那位领导一下就翻了脸,结果本来已铁定的位子让别人占了。
于佑安想想自己还没慌到这程度,心里就有了一丝安慰。
他鼓鼓勇气,不停地给自己壮胆。年轻的刘参谋也不说话,像个忠诚的卫士一样走在前面。于佑安很想跟他说些什么,哪怕一句简单的话也行,那样就能让自己的心情尽快平定下来。可刘参谋完全像个木头人,不,像个机器人。整幢楼静静的,听不到一丝声音,但声音又无处不在,感觉比进了市委大楼还庄严。上了楼,拐进附楼,刘参谋在一扇门前停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陆明阳的声音:“哪位?”
于佑安心这才一松,不管怎么,他是站到陆明阳门口了。
李响说得对,什么事都有渠道,上对花轿你才能嫁对人。
如果找不到刘参谋,你就进不了这幢小楼。
刘参谋是陆明阳同乡,现在担负的使命怕就不是同乡而是同道了。
陆明阳正在练字,看到他,将手中笔一放,兴致很高地说:“是佑安啊,来得正好,刚才写了幅岳飞的满江红,你来评评。”
于佑安本想客气,忽然又惊醒这个时候不能客气,马上走过去,对着那幅狂草乱舞的字认真观赏,边观赏边连声赞叹:“刚劲、有力、神来之笔啊,书记让我大开眼界!”
陆明阳脸上笑眯眯的,像是陶醉到某种境界里去了。
于佑安又搜肠刮肚,把能用的妙词好词全说了出来,还嫌不够,仍在拼命搜索词汇。陆明阳说:“佑安啊,你是文化局长,南州又是文化之乡,我到南州最想沾的就南州的文气,我这字写得不好,你不要夸我,但我想能不能通过一个什么方式,把南州的文化气氛再搞得热烈一些?”
陆明阳一畅快,于佑安说话就自然许多,道:“这个没问题,书记怎么指示我们怎么办,一定把它办好。”
陆明阳呵呵笑了声:“不是我指示,是要你们文化局拿方案,比如这书法,还有篆刻,还有别的,总之,要围绕文化做文章,把它做大做足做红火,明白我的意思不?”
于佑安自然明白陆明阳话里的意思,每个领导都有自己的抱负,这抱负某种程度上就是自己的从政方略,或者叫突围方式。
车树声一直强调抓经济,但那太慢,效果也不是十分明显,陆明阳肯定是想走捷径,上快车道,文化让他尝着了甜头,他想就文化两个字把南州做大,把自己也做大。
这盘棋要说也有独到之处,眼下各市都在围着经济做文章,大家往一条路上挤,胜负便难分,陆明阳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还真能收到奇效。意识到这一层,于佑安重重点头道:“书记的指示我一定牢记,南州文化远不能停留在做专题片这层面,应该有更大的动作,下去我们就拿方案。”
陆明阳脸上露出满意之色来,卷了字画,往老板椅上一坐:“佑安啊,最近怎么样?”
于佑安赶忙说:“最近系统改制,这项工作虽然有困难,但全局上下决心很大,信心也很高。”
“是吗?”陆明阳略一停顿,又道,“改制是要抓紧,但不能让别的工作受影响,湖东要搞文化节,这想法不错,但我在想,光一个湖东还远远不够,要让全南州都行动起来。”
于佑安马上明白陆明阳往哪个方向想了,立刻响应道:“我也在思考这问题,与其一家一家搞,不如市上整体拿盘子,隆重搞一届南州文化旅游节,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不,文化搭的台就让文化唱戏,你那提法太陈旧,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这句话喊了多少年,但真正让经济唱出过什么戏?以后我们要转变思路,务实求真,再不搞虚的,提什么就干什么,不要往一起搅。再者,文化旅游节也有点俗,到处搞你南州再搞就落入俗套,挖掘一下,拿出个新鲜点的方案来。”陆明阳一气说了许多,于佑安频频点头,等陆明阳说完,他装作茅塞顿开地道,“书记的教诲让我大开思路,顺着书记这一思路,我想我们会拿出一个可靠的方案来。南州有了书记您,是我们文化人的福啊,也是全南州人民的福。”
陆明阳并不脸红,这种话对他来说已是司空见惯,十分坦然地说,“这话可是你于局长说的,别到时候让我失望哟。”
刘参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于佑安回头再找他时,偌大的房间就剩他跟陆明阳两个人,本能地他又紧张起来,手摸在口袋上,生怕那东西被陆明阳发现似的。
陆明阳视而不见,起身往里间去,于佑安把目光跟进去,里间宽大的睡床上放着一只坤包,一看就是女人的物件,于佑安呼吸都紧张了,真怕此时里间走出一个不该走出的人来。
还好,里间没有人,陆明阳看似无意,其实很有心地把里间门敞开了些,不过那只坤包已不见。
等他再回到老板椅上时,刚才脸上的笑已不见,于佑安看到一张跟平日主席台上一样威严的脸。
“书记,我来是想……”于佑安忽然张不开口,路上想好的话这阵一句也派不上用场了。
没想陆明阳比他痛快:“工作变动是不是?”
于佑安赶忙点头,心里再次涌上感激,陆明阳今天真是没让他太难堪,场面比他想的要好出许多。
刚要得意,陆明阳却十分干脆地说:“这问题现在不考虑。”
于佑安一下就怔在了那里。
陆明阳也不说话,似乎在等待什么,于佑安大着胆子,将口袋里一张卡拿出:“书记,这……”
陆明阳似乎早就料到他要这么做,看也没看,声音很严肃地道:“又想犯错误是不,佑安你怎么也干这个,华国锐的教训还不够深刻?趁我没看见,拿回去吧。”完了又说,“心思用在工作上吧,不要尽想着送啊请的,我想你于局长不会糊涂到把我跟巩达诚划等号吧?”
一句话就把于佑安的嘴封住了,那张卡在手里捏巴了半天,终还是收了回来。
李响得知后哈哈大笑,直骂于佑安愚蠢。
“你以为人家见钱就收啊,整个一菜鸟。”
于佑安不解,不是李响让他去军分区的么,怎么?
等把心中的疑惑讲完,李响才道,“也亏你能问出这些问题,我是说人家绝不可能见钱就拿,你把卡放下走人,难道他会追出来?”于佑安直喊后悔,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还自命为老江湖,真是弱智啊。又一想,不对,万一陆明阳不高兴,拿他做了第二个华国锐,岂不是……未等他把这样的顾虑讲出来,李响又笑道,“
你以为谁都可以做老华,你那个老朋友,太自作聪明,他到李前说跟陆说好了,到陆这里又说李已答应,他那种跑法,不出事才怪。”
于佑安大惊失色道:“他怎么能这样,这是大忌啊。老虎不咬人,他逼着老虎咬,怪不得他们齐齐地冲他下手呢。”
说完又觉残忍了点,老华关到那地方一个多月了,情况怎么样他一概不知,杨丽娟最近也不到他家来。
难道自己为了头上这顶乌纱真是什么也不要了吗?
晚上回到家,于佑安问方卓娅最近杨丽娟那边情况怎么样?
方卓娅不满道:“你还记得她啊,我以为全世界都把她忘了。”
于佑安听出方卓娅话里的不满,故意套近乎道,“我这不是忙嘛,再说有你在,还用得着我老去关心?”
“不是关心,是人道,最起码的人道总得讲吧。”
方卓娅差点激动起来,意识到是在自己丈夫面前,抑制住情绪道,“佑安我觉得活人不能太绝情,虽说老华现在是敏感人物,可咱们也不能把事情做太绝,这会让别人看笑话,你我良心也不安。”
“说得对说得对,你接着教导。”于佑安脸上换了敷衍的色彩。
方卓娅白他一眼,忽然又说:“佑安,我咋感觉不妙啊,丽娟会不会?”
“到底出什么事了?”于佑安猛地一怔,忙将脸上的怪笑收起。
方卓娅锁着眉说:“我也说不清,不过我总觉老华出事后丽娟不像以前那么乐观了,我跟她打电话,她不接,去她家她又不在,佑安你说她会不会走上老华那条路?”
“你是说丽娟会学老华?”于佑安吓得脸都白了。
方卓娅点点头,又摇摇头,很没把握地说:“佑安我真是拿不准,要不我们哪天去看看,丽娟一向听你的。”未等于佑安表态,忙又改口道,“不行,要去也是我去,这节骨眼上你不能瞎掺和,我可不能让他连累到你,朋友归朋友,事情归事情,我家的日子还指靠你呢。”
于佑安心里一松,看来方卓娅并不是成心怪他,妻子嘛,关键时候还是想着自己丈夫。
话题又回到于佑安仕途上,方卓娅问最近活动得咋样,于佑安一五一十说了,方卓娅叹气道:“都说当官的风光自在,哪知道当官有多不容易。佑安你可要挺住,决不许给我后退。”
见妻子一本正经,于佑安信誓旦旦说:“这次哪怕爬雪山过草地,我也要攻下山头来。”
“对,就要发扬红军长征的精神。”方卓娅猛地来了精神,放开嗓子,竟唱起了这首词,“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似乎刚才杨丽娟一家的不幸还有担忧被自己家的幸福前景一扫而光,等唱完三军过后尽开颜,方卓娅伸出双臂,猛地抱住了于佑安脖子,声音昵喃道,“佑安,我们娘俩可盼着你尽开颜那一天呢。”
于佑安顿就觉自己有了使命,一把托起方卓娅往卧室走去。
这晚他们激烈地干了一场,两人压抑得太久了,太多的不如意还有烦心事总是破坏着他们的生活,忽然间放下心理上那些重,才发现他们都还年轻,还有那么多的活力与激情……
碰撞发出的声音鼓荡着整个屋子,让人感觉世界原本这般美好。
激情过后两人缠绵时,方卓娅忽然说:“对了佑安,最近姓梁的没出什么事吧,他家妖精老实多了,今天还笑眯眯地请我吃饭呢。”
“妇人之见!”
于佑安不想让别人破坏这个难得的夜晚,更不想提梁积平夫妇。可方卓娅偏要提,兴致还蛮高。许是刚才于佑安表现太出色,一番酣畅后的方卓娅谈兴大增,一气讲了叶冬梅许多事,听得于佑安头皮发麻。方卓娅有时智商很高,像个知性女人,也很能替于佑安着想。有时却像白痴,特别是跟叶冬梅闹了矛盾,什么理智也没了,满脑子就想着跟叶冬梅比高低。
女人的弱点也往往是她们的优点,男人们看来错综复杂的事,让她们轻轻一归笼,就落到了实处。
梁积平出事的消息分外突然,之前有关部门把所有的消息都封死了,不只是于佑安没听到,就连消息比他灵通许多的李响,这次也给蒙在了鼓里。
于佑安是下班时分接到徐学谦电话的,当时他耳朵里刚刚吹进一点风,说纪委带走了梁积平,于佑安还没来及细打听,徐学谦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听说了吧佑安?”徐学谦的声音很低沉。
“是秘书长啊。”于佑安一阵激动,徐学谦这个时候能想到他,着实让他振奋。刚想问情况到底怎么样,又怕徐学谦批评,遂放慢语气说,“这边人们才刚刚说起,具体情况谁也不了解,怕又是小道消息吧?”
“哪有那么多小道消息,这次是真的。”
徐学谦那边肯定地说了一声,于佑安的心就跳得更厉害了,看来方卓娅比他敏感,方卓娅洞察出的事,他居然没洞察到,那晚还怪方卓娅神经质呢。
接完电话,于佑安就恨不得找谁喝一场,要是华国锐还在位子上,他们一定会大醉一场的。
他跟梁积平虽然没有什么直接冲突,两人也未在一个部门共过职,但他在南州最大的劲敌,就是梁积平。这个劲敌是他自己给自己树起来的,也是规划局长这个位子逼他树的。现在劲敌栽了,他没理由不让自己高兴!
这天下班,于佑安没在单位做任何停留,兴冲冲就往家赶,路过菜市场时,突然心血来潮,跟在两位大妈后面买了一大包菜,买得两位大妈直瞪眼,以为他是哪家餐厅的厨师,看着又不像。
于佑安抛给两位大妈几个媚眼,提着菜袋愉快地走出来。
他想亲自露一手,弄几道好菜,怎么也得跟妻子庆贺一下。
人是需要拿一些东西犒劳自己的,要不然,那根经常累着、绷着的神经没准就会垮掉。
不久前南州下面一个县财政局长就自杀了,压力太大,找不到排解的渠道,据说项目资金让县里挪用两千多万,上面要查,下面继续要挪,不挪就逼他挪位子,最终愣是给绷夸了。
谁知方卓娅来得比他更早,于佑安刚一进门,扑鼻的香味就直冲他而来,连吸几口就冲餐桌望去,我的天,满满一桌!
方卓娅还挥舞着刀铲在厨房忙活,于佑安把心头的喜悦掩起来,突然想戏弄一下妻子,或者让她显摆一下。将菜藏起来,轻步走过去,装做什么也不知情地问:“今天什么节,家里是不是要来客人?”
方卓娅闻声走出来,兴高采烈地笑了一下,卖弄道:“不告诉你。”
于佑安暗自一笑,去换衣服,方卓娅又端出一个汤,声音里横溢着甜味道:“老公,开饭啦。”
“今天啥节日啊,整这么多菜,老婆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于佑安揽过方卓娅,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道。
方卓娅伸手擂了他一下:“怎么,菜多了不好啊,人家就是想犒劳犒劳你,乖,快吃。”
方卓娅话里那个甜呦,美得于佑安真想把她抱床上去。
方卓娅瞅出他不良动机,一把将他摁椅子上:“给我老实点,那事不能当饭吃。听话,乖乖吃饭,晚上再收你作业。”
“好、好、好,谢谢老婆,还是家里饭吃好哟,外面那些大餐,一看就饱。”于佑安一边看着妻子酡红的脸,一边乐滋滋地拿起了筷子。
方卓娅整理了下被他弄乱的衣服,在他对面坐下。
往常她都是穿家居服进厨房,今天高兴,就穿上班时的V领毛衫,刚才于佑安贪婪地把手从领口伸进去,一只手在她下面乱动,弄得她差点……
两口子吃得很甜,方卓娅不住地给于佑安夹菜,边夹边挤弄出各种眼神,于佑安心潮澎湃,却又强掩着不露出来,很有滋味地享受着美食还有美色。
不知是心情的缘故,还是今天方卓娅发挥出色,于佑安觉得一向手艺欠佳的妻子今天炒出的菜个个爆香。
吃到一半,方卓娅忽然记起没开酒,哎呀了一声,跑过去拿来一瓶法国干红。
“今天这日子特殊,我敬老公三杯。”
方卓娅莹莹地把酒杯端过来,眼里盛满浓情蜜意。
“到底什么日子,你把我搞糊涂了,快说。”
于佑安故意声音很高地说。
“就不,等干了这酒,我再说。”方卓娅越发得意,脸上那几颗痣都笑了,身子起伏着,显得妩媚极了。
“快说嘛,说了我再喝。”于佑安眼里荡漾着某些东西,自信今天自己表演很成功。
方卓娅中了计,以为他真的糊涂,身子往于佑安跟前凑了凑,眼神也迷离成一片:“先喝,来,碰一杯,今天我好开心哟。”
于佑安好像很少发现妻子有这么漂亮过,真的漂亮,痴痴地盯着妻子,很享受地喝下三杯酒。
三杯过后,方卓娅开始揭谜底了。
“知道我为什么高兴吗?”她绯红着脸问。于佑安继续摇头,这玩笑开得不错,以前咋就不知道夫妻间捉弄也是一种情趣呢?方卓娅咯咯笑了几声,将嘴巴凑过来,呵着撩人的热气说,“老公,今天我终于扬眉吐气了,痛快啊。”说完,将一大杯酒灌了下去。
“老婆升官了啊,祝贺!”于佑安拿起酒杯,做一个庆贺的姿势。
“不,叶冬梅栽了,再也不会盛气凌人。”方卓娅显得非常骄傲。
“栽了?”于佑安嗖地起身,故意瞪大双眼。
“栽了,想不到吧老公,下午纪检委来人带走了她,听说在她保险柜里搜出了十二张存折,五百六十万啊,全是贪的。”
“搜叶冬梅的保险柜?”于佑安脸上的表情猛地僵住,这次他是真的吃了惊。
方卓娅丝毫没察觉,完全沉浸到她的角色里去了,仍就激情澎湃道:“是啊,在她家扑了空,上面的人怀疑她把财产转移到医院,就……”方卓娅太激动了,说着话嗓子竟哽咽起来,好像她被叶冬梅压迫了多少年。
其实不,她是替丈夫激动。哪个妻子不盼着丈夫风光啊,这些年,梁积平像块石头压在自家老公心上,害得她在医院里也跟叶冬梅成了冤家对头。这很可笑,但方卓娅又无奈。尽管她不在官场,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丈夫过了半辈子,官场那些弯弯道,她也懂了不少。
有时候位子就是位子,跟具体人没关,有时候位子又偏偏跟人联系在一起。丈夫一心想去规划局,就把规划局长当成了最大敌人,不管是以前那位老局长还是现在的梁积平,在丈夫眼里就成了山,这山不移走,丈夫就没快乐而言。
女人的快乐其实是建立在丈夫和孩子身上的,人到中年,方卓娅越发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不论你跟丈夫发生过什么,也不论感情好坏,只要你还是他妻子,他的喜怒哀乐就会像雨点一样打在你身上,他中毒你也会中毒,他感冒你就会打喷嚏,他要是发烧你一定会高温。
夫妻是什么,说穿了就是一条裤子的两个腿,一个烂了洞,另一个就不光彩,见不得人了。说更细点,男人是质地,女人是做工,男人要是上不了档次,手工再怎么精细也是闲的,做不出上等货。
夫贵妇荣,虽然听着老套讲出来更俗,但生活真就这么个理,谁也拗不过它。经历无数风雨后,方卓娅终还是把自己的荣辱感还有幸福感全落实到于佑安身上了。有句话是这样说女人的,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方卓娅越来越觉这话是真理。
梁积平倒霉虽然跟她家没直接关系,但搬掉丈夫心上一块石头让丈夫轻松起来,不正是她期望的么?就跟医院那些病人,本来病友之间没啥关系,但只要一个病愈出院,全体病友都会开心,感觉别人给了自己希望。
人的希望不仅仅来自自我,更多的时候来自别人。
方卓娅越想越激动,越想也越兴奋,猛地抓起酒杯,她真是控制不住灌醉自己的欲望。于佑安见她还要喝,一把摁住她的手道:“不急,说完再喝。”
刚才方卓娅话说一半,于佑安正猴急地等着她往下讲呢。
搜叶冬梅的保险柜,太刺激了,看来这事绝不会小!
方卓娅此时已没了卖弄的意思,心情不知怎么又沉重起来,语气也没刚才那么夸张,几近平淡地道:“我们院长也搅了进去,听说他把医院的钱通过叶冬梅转贷给包工头,吃高额利息。”
“高利贷?!”于佑安差点从椅子上弹起。
“比这还狠,放出去三百万,一年净拿回扣五十万。”
于佑安长长地哦了一声,这种事之前听说过,个别房产商还有建筑商四处融资,全是以高利贷的形式,没想医院也敢凑这个热闹。
方卓娅又说了许多,包括纪检委和反贪局工作人员如何到医院,搜查财务室时院长还有其他院领导如何惊慌,叶冬梅如何抱住反贪人员的腿,又是哭又是喊,不让动她的保险柜等。于佑安先是听着解气,跟着又过瘾,感觉热血直往上涌,激荡得他无法坐住。后来,后来感觉变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沉重忽然袭击了他,让他本来血脉贲涨的身体骤然冷却。一个规划局长,短短几年竟然能贪这么多,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猛扎了一下,很痛,也很酸。他拿起筷子,跟方卓娅说,“吃吧,别再说了。

梁积平果真被纪委带走,市委第二天召开会议,通报了相关情况。市委的通报说,梁积平在担任规划局长以来,利用手中职权,多次为开发商谋取不正当利益,涉嫌贪污和接受贿赂,并私设小金库,非法挪用公款炒纸黄金,给国家和集体造成重大损失。纪委接到群众举报后,迅速成立专案组深入调查,目前梁积平已按相关程序被组织“双规”,其他涉案人员也被控制。
李西岳和市纪委书记出席了这次通报会,纪委副书记通报完情况后,纪委书记安炳庆和李西岳分别做了重要讲话,要求全市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要从此案中汲取教训,牢记为人民服务这个根本,加强党性教育,严格要求自己,自觉远离腐败,做一名合格的人民公仆。市委同时决定,在全市开展党风党性教育活动,李西岳任活动组长,车树声、安炳庆和市委宣传部长分别任副组长。
通报大会结束后,于佑安故意磨蹭在后面,他看李响也有这个意思,就佯装接电话放慢步子等李响,刚出大门,李响的车来了,他跟于佑安远远递个眼色,于佑安伸手拦了辆的,跟在李响车子后面。
到了酒店,李响第一句话就问:“你信不?”于佑安摇头,说我不信。李响说,“我也不信,群众举报,哪个群众举报的?
再说为开发商谋取不正当利益,怎么不点开发商的名?”
于佑安说,“点了就不叫通报了,你听过哪次通报会有点相关人员名的?”李响带着情绪道,“这不叫通报会,这叫洗脱会。”于佑安吃惊道,“这话什么意思,说话可要注意分寸啊李县长。”李响指指沙发,“坐,坐下慢慢谈。”
李响怀疑这是李西岳所为,直言不讳道:“你想想,前段日子他多低调,每次会上都不讲话,都是陆哥说咋他就说咋,今天怎么突然站了出来,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就你爱多事,考虑这么多有用么?”
于佑安不喜欢李响这种总比别人聪明的腔调,带着讥讽的口气道。
“怎么没用,老兄你这就差远了,啥叫政治,这就叫。
搞不清里面名堂,你我下一步怎么行动?昨天我去了省城,连夜回来的,我听省里同志讲,李西岳这次下了狠招,关键时刻把梁积平交出去了。”
“他把梁积平交出去?”于佑安只觉头里嗡一声。
“是啊,梁积平为啥能在巩、王大案中全身而退,还不是因为有他?仗着省里纪委书记给他撑腰,愣是把姓梁的保住了。最近巩、王案又有新进展,牵扯到地产商周胜万,李西岳还想保,被纪委书记狠狠剋了一顿,骂他是保自己还是保别人,李西岳这才挥刀斩马谡。”
“你哪来这么多小道消息?”于佑安虽然听得心惊肉麻,嘴上却装作不相信地说。
李响说:“不是小道消息,省里情况复杂,斗争也很激烈,浩波副省长盯住巩、王案不放,多次要求要一查到底,弄得纪委书记还有其他人很被动。李西岳再不把梁积平交出去,怕就会殃及到自身。”
李响这么一说,于佑安就觉思路清晰起来,但他还是吃不准地问:“他真就舍得交出去,不怕有人反咬他一口?”
李响被问住了,看来同样的问题也困惑着他,沉闷半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是把什么都做好了。”
一个“做”字,让于佑安又想半天。是啊,腿是不容易斩断的,如果不把后面可能出现的隐患全消除掉,有谁敢轻易迈出这一步?
李响眉头皱半天,心虚道:“老兄,这个人不简单啊,以后咱们是不是要离他远点?”
于佑安觉得多余,有什么可怕的呢,一个人伤害或出卖另一个人总是有原因的,李西岳不会平白无故把梁积平交出去,再说他跟李响也不是梁积平,相差十万八千里呢,遂调笑道:“有人想套近乎还套不到呢,你倒想躲开,是不想脑子有问题?”
李响急道:“不是,这人做起事来手段太狠,今天可以提拔你,明天为了他自己,又毫不留情让你做牺牲品,知道不,省里有人叫他冷面杀手,还是跟他关系很不错的人。
听说梁积平在他身上花了这个数啊,他居然……”
李响说着伸出六根手指头来,于佑安吓得脸都白了。
是狠。其实冷面杀手这四个字,于佑安早就听到过。
有次章山找他,似乎也提到过李西岳的狠,可于佑安总是不太相信。他看人的标准跟别人不同,有些人生来就狠,不狠的事都能做出三分狠来。有些人不,他们是被逼的。当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只能狠,换上他也一样!
李响的话很快被证实,先是省里两个朋友打电话给于佑安,言谈中提到了梁积平,含沙射影说梁是遇人不善,让人拉出去祭了神。接着曹冬娜又从北京打来电话,详细说了李西岳跟梁积平的“交情”,以及这次李西岳为什么要交出梁积平。
“他是想用这个办法讨好宋副省长,省里纪委书记马上要离任,到中央党校去,李西岳知道宋副省长对他不满,抢先一步表态,这人脑子非常好使,也下得了决心。”
“还有,当初操纵梁积平取代谢秀文,也是他在幕后用力,怪只怪梁积平,这人太张狂,真以为钱能买得来一切,结果把宋副省长惹恼了。”说完梁积平,话题又回到李西岳身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哪出戏他都唱得,佑安你要小心,既不能跟他太近但也绝不能远离他,更不能开罪他。
就目前情况看,在南州,估计没人能斗得过他,陆明阳和车树声根本不是他对手,这人水深啊。”
曹冬娜说的忧心忡忡,于佑安听了,心里却连一点浪都没有。
他道:“我不会开罪他的,没理由也没必要。”
又怕曹冬娜不放心,进一步表态道,“我也经过些风浪的,该怎么跟他接触,我心中有数。”
曹冬娜如释重负:“这就好,有情况我会及时告诉你,对了佑安,我把你的情况跟建明局长说了,建明局长答应,合适时候会跟你们省里领导说说。还有,建明局长也提醒,一定要掌握好跟李西岳的分寸,这个人,建明局长都敬他三分呢。”
于佑安释然一笑。
几方加起来,心中就大致有了底,于佑安坚信,南州风云已经拉开帷幕,接下来将会更精彩也更激烈。
综合分析一番,于佑安觉得形势对自己极为有力,一则他有那张卡做底牌,陆明阳和李西岳不得不对他有所顾忌。另则最近一系列运作都颇见成效,特别是陆明阳这边。
如果再考虑到外部因素,胜算的概率就更大。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是该自己出击的时候了。
这天他把章山约到一茶坊,有意问了一些李西岳跟章惠的事,不知是出于气愤还是别有目的,章山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他。末了又说:“
前天他把姑姑叫去,给了姑姑五万块钱,说现在只能给这么多,等过些时候,他会陪我姐去南京治疗的。”
于佑安暗暗想,李西岳是在采取安抚政策,这节骨眼上章家再给他出什么难题,上面肯定会烦,他当然不想添这份乱。
坐了一会,于佑安又问:“你能确定,他跟你姐只是单纯的那层关系,没别的?”
章山被问得莫名其妙,瞪大眼睛问:“局长您指什么?”
于佑安犹豫一会,还是道:“我听别人说,当年李通过你姐给工程局卖过几台机械设备,那设备后来被鉴定为报废品,是李一个女同学提供的,设备到工程局后,出过一次事故,死了两个人。”
章山脸更加白了,嘴唇也开始发青。
“真的啊?”半天后她抖着身子问。
“你姐当时是设备科长,分局进设备,第一道关由你姐把。
分管副局长姓邓,是李的同学,这事做得很隐秘,瞒过了工程局那些专家,后来……”
“后来怎么了?”章山嗓子冒烟了,于佑安说的这些她从未听过,她忽然想,莫非……
“后来李西岳让你姐把这些事揽了起来,你姐的科长就是因这原因被撤的。”
“原来这样!”章山软软地跌坐在沙发里,感觉自己被于佑安带进一个陷阱,不,黑洞,这黑洞里很可能藏着姐失去下半身的所有秘密。可怜的姐姐,到现在她还坚信,李西岳是深爱她的,迟早有一天会回到她身旁。
“这些事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问你姐,更不要跟你姑姑说,你姑姑这个人,只能坏事。”
章山很茫然地望住于佑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反复想的是,姐跟李西岳到底怎么回事,那起车祸背后,会不会有更大阴谋?
于佑安却在想,李西岳把梁积平交出去,绝对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这个时候他怎么办,进,还是退?还有,陆明阳那边,要不要再采取措施?
风云交错中,别人可能会见风使舵,择利好的一面孤注一掷,于佑安不,南州形势未彻底明朗前,他绝不轻易放弃谁,放弃谁都是错误,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为自己赢得机会!
梁积平一案在南州激起千层浪,连日来,南州就像陷入到巨大的风暴中,先是规划局一名副局长被带走,接着梁积平上任后提拔起来的财务科长也被“双规”,两名开发商一名潜逃一名被公安控制,南州吵得沸沸扬扬,几乎每个饭桌上都在谈论这件事。于佑安拒绝掉一切应酬,就连安小哲打电话约他吃饭,他也借故妻子有病拒绝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绝不能卷入风波中,这是于佑安给自己的警告。这天晚上,大约十点钟的时候,公安局一位朋友突然打来电话,说梁积平跳楼自杀了。
于佑安哇了一声,还未问个青红皂白,家里座机还有方卓娅的手机就被打翻,打电话的有政府的人,也有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是平日跟叶冬梅关系处得不好的。
方卓娅在电话里婆婆妈妈,一心想问出个究竟,于佑安一把夺过手机,将固定电话一并拔了,非常骇人地说了句:“瞎凑什么热闹,睡觉!”
方卓娅闹不明白,一看于佑安的脸色,吓得也不敢说话了。
于佑安惊出一身冷汗来,跳楼自杀?太可怕了。转念又一想,不可能啊,依梁积平的性格,怎么会走上这一步呢?
他的罪还不至于死,再说有关方面刚刚立案,一切都还需要调查认定,梁积平不可能这么快就把自己解决掉。
闷想好久,于佑安似乎琢磨出些什么了,这里面一定有别的文章!
不能在南州呆了,要想办法躲一躲,人不能往是非中搅,更不能往热闹处瞎凑,这种时候,你的每一句话,参加的每一个饭局,都有可能给未来埋下祸种,睡下后于佑安这么想。
第二天一上班,于佑安给省厅负责申遗的贾处长打去电话,简单唠了唠,就把求贾处长办的事说了,贾处长听完笑了起来:“于局啊,见过干工作的,没见过你这么干工作的,行,你的意思我明白,就照你的吩咐办。”
于佑安一阵欣慰。他这人交友不多,但只要交了,就会铁心,关键时候就都向他伸出手来。
不到中午,省厅就发来一份加急函,要求南州文化局补充李家堰申遗材料。
于佑安拿着函去找谢秀文,谢秀文办公室坐满了人,一看都是跟她走得近的,大家谈笑风生,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开心,好像过节一般。
于佑安简单把情况说了,特意强调省厅催得很急,不能耽搁。
谢秀文带着不耐烦说:“申遗的事就不用跟我汇报了,你们自己看着办,总之要把工作做好。”于佑安点头道,“一定会做好的,请市长放心。”说完,目光再也没敢往那些人脸上碰,急匆匆地告辞出来。
究竟带谁去李家堰,于佑安颇是动了番脑子。
这个时候带的人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跟自己关系要牢靠,二是在市里多多少少又有点关系。虽然远离了南州,并不是真的要逃开“新闻”,有关梁积平,有关李西岳,他还是渴望能多知道一些,这些信息就靠身边这些人来传递了。杜育武自然不能带,每次他离开南州,离开文化局,杜育武都要坚守岗位,这是他当局长多年的经验。
有一块镇山石放在家里,家里会平稳很多,那些想搬弄是非的人自然不敢太大意。
他在名单上写了王林德几个人,又犹豫好长一会,才把章山也写了上去。
带章山也有两个目的,一是他越来越有点离不开她了,这种想法真是强烈,也可怕,他一次次阻止自己,不能任其疯长,感情这东西一旦蔓延开来,是很难收拾的,况且他现在玩的是野情。但他还是不愿意把她放在南州,一想她那凄凄艾艾的眼神,他的心就忍不住要往某个方向奔了。罢,就算什么也不做,带在身边安慰安慰自己总行吧。
第二个目的比第一个更重要,从现在起,他要刻意制造一种假象,让李西岳时时刻刻觉得,他在关心章山,爱护章山,甚至培养和扶持章山。
李西岳和陆明阳虽然都没跟他提过陶雪宁留下的那张卡,但他相信那张卡一直压在他们两人心上,现在再加上章山这个法码,李西岳难道还会对他无动于衷?
电话打过去,王林德很痛快地应了,一听章山也要去,王林德忽然又犯了难。于佑安笑笑,这个呆子还在怕钱晓通,他耐着性子跟王林德解释半天,说章山做过讲解员,有不少专业知识,李家堰申遗需要她这样的专业人才。
王林德说:“专业知识我有啊,不是我不带她,关键是带了会有非议,影响不好。”于佑安打断他说,“哪来那么多顾虑,这是工作,不是让你带着她去游山玩水。”
王林德听他发了火,才道,“好吧,既然局长要带,那就带着吧。”
“什么我要带,说话注意点!”于佑安突然就发了火,吓得王林德连忙检讨。合了电话,于佑安还在愤愤想,这个木头,脑子里真是缺根弦!
到了湖东,李响等在宾馆。出发前于佑安就打过电话,说要到李家堰去,有些资料要补充,要县上配合一下。
李响说怎么这个时候下来啊,时间不对吧?于佑安反问,这个时候不能下来?李响呵呵笑着,不说话。
其实于佑安的心思他知道,两人交往多年,彼此心里想什么,根本不用对方说,有时一个眼神就把底交了。
这方面李响的确比华国锐强,华国锐太自负,有时候又片面,极端,李响不,李响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审时度势,不断调整自己,并充分听取别人意见,关键时刻知道怎么取舍,这也是他能当县长的原因所在。都说官是跑来的,其实不,自身因素还是关键,这点上于佑安也比较明智,自己是块啥料就筹划着往啥地方放,从不异想天开,更不会做白日梦。而华国锐最大的特点就是爱做白日梦,激情用事向来是官场大忌,华国锐为官多年,居然还没把这顽疾治掉,出事也就在情理之中。
虽是老朋友,但一到工作中,李响立马就摆正了位置,态度也分外端正,完全公事公办的样子,别人一点看不出有个人感情在里面。这点他跟于佑安很像,从不把个人东西带工作中,更不因私人关系破坏游戏规则。
于佑安虽是一介局长,却是市里来的,市里来的都是领导。
当然,李响完全可以先不出面,让副县长或是文化局长接待一下就行。所以亲自来,一是表示对申遗工作的支持与重视,给县上同志做个表率。
二来李响也含了私心,非常时期,他想对外界特别是上面传递一个信息,不论发生什么事,他李响的注意力永远在工作上,不是那种好事多事的人。
要说李响有今天这进步,于佑安也起过作用。
于佑安在湖东担任广电局长时,李响是副局长,两人配合很好。于佑安大度,极少在小事上计较,更没有专断或压制一说,放手让下面人工作,给下属或同僚充分施展的空间,尤其对李响,更是信任,李响不少工作方法都是跟他学来的。
当然,李响对于佑安也分外尊重,工作中从不越权,该自己做主的,在权力范围内做主,不该做主的,哪怕芝麻大点事也必要汇报到于佑安那里,于佑安自然无话可说。于佑安调到市里后,李响接替他担任广电局长,一年后升为副县长,副县长做了没一年,又升为常委,后来又做常务副县长,去年扶正。有人戏说,李响是沾了湖东李家堰的脉气,李响说哪跟哪啊,我跟李家堰根本沾不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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