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黑1

黑恶势力愈发猖獗。恶性案件频发。东州高层忧虑深重,以佟昌兴为代表的“打黑”派决计出重拳,对黑恶势力以致命打击。无奈高层意见不一,华喜功、钱谦等人从中作梗,打黑一时陷入两难之中。眼见着皮天磊一天天做大,张朋担心自己东州老大的地位不保,遂暗中用力,想对皮天磊施压。地产商黄蒲公被皮天磊操纵,从张朋“放水”公司套得上亿巨款,将张朋逼到绝境,一怒之下,张朋指使棉球,绑架黄蒲公及其情妇。此举惊动东州高层,打黑之声更为尖锐。庞龙决计借打黑行动,除掉张朋。为皮天磊称霸东州扫清障碍。张朋暗施小计,将黄蒲公藏于三和公司,在解救黄蒲公时,季平失手。误将卧底棉球击毙,冷滟秋陷于万念俱灰之中。

第十章 二姐1
1细算起来,二姐陈江明从深圳培训回来也有好长一段时日了,可这段日子的陈江明就像是从公安系统消失了般,再也看不见她那风风火火的身影,听不见她那骂骂咧咧的不满声。
有消息说,陈二姐被人“黑”了。
这个黑跟道上那个黑不一样,道上那个黑是冲你下黑手,或者干脆把你做了。这个黑却是压制的意思,就是不让你干活,整天读读书看看报,偶尔有不痛不痒的会议,派你去应酬一下。后来索性连会议也不让你参加了,名得你到处发牢骚。
你就规规矩矩窝在办公室当一个赋闲警察吧。
黑二姐的不是别人,正是庞龙。
陈江明从学习班回来后,庞龙为陈江明举行了一个盛大的接风仪式,参加者除了刑侦总队长李宏勇和治安总队长胡卫东外,还有庞龙旗下好几个弟兄,出乎意料,就连一向跟庞龙关系不和的副局长高安河也参加了这天的欢迎仪式,不过他坐了一会就走了,声称胃里不舒服,得赶回去吃老婆给他熬下的中药。副局长高安河走后,就有人戏说,哪是胃里不舒服,是这里不舒服吧。
说话者手指向自己的心口。
那天的陈江明有种归家的感觉,幸福得很。
这么多领导和同事为她接风,真让她感动,但是第二天,她向庞龙请命,打算继续深挖地条钢那案子时,她的幸福感就没了。
庞龙轻描淡写说:“还查什么,那案子早结了,都成老黄历了你还记得它。”
“结了?不可能吧庞局,我怎么没看到结案材料?”
陈江明扑闪着她那双美丽的大眼,脸上闪出不为人察的怀疑。
“怎么不可能,你不在,就不许别人办案了?
材料在老杨那里,你要是想看,就让他拿给你。”
老杨叫杨光,经侦总队副总队长,陈江明的搭档兼助手。
陈江明好不纳闷,这案子是她直接负责的,就算结案,也得让她知情,怎么成了她要是想看呢?正要转身离开,庞龙又说:“对了,你出去这段时间,我把总队的分工略微调整了一下,具体调整情况,由老杨给你汇报。”
陈江明找到杨光,杨光呵呵笑着,不说话。陈江明急了:“问你正事呢,你呵呵个什么?”
老杨不呵呵了,但他就是不把相关结案材料拿给陈江明。
陈江明问他庞局怎么调整了经侦总队,杨光说:“这个啊,具体也没啥大的变动,你不在,就暂时由我负责经侦这一块,另外,庞局把老关调了上来,暂时负责外案这一块。”
老关叫关长明,以前也是经侦总队的,后来出过一次事,办案时耐不住寂寞,跟当事人、
一个三十多岁的俏寡妇睡在了一起,结果案子没能办得如寡妇愿,俏寡妇反咬一口,说他以公谋私,这在当年是天庆警界一大笑话。以后每逢遇到当事人是女的,尤其漂亮一点的女人,大家就互相警告,千万别以公谋私啊。那次事件后,老关去了档案处,算是赋闲了,没想庞龙又把他弄了回来。
“怎么,是想架空我啊?”陈江明半真半假说了一句。
杨光脸上马上堆起笑:“言重了,领导言重了,我等哪有那个胆,这么着吧,等老关回来,你开个会,重新调整一下,反正经侦这一块离不开你,由你领导,大家放心。”
这话虽是客套话,陈江明听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动情,算是找回了一些平衡。但等她真要把经侦大权重新抓回来时,就发现已经很难。虽然她还是经侦总队长,格局上没啥变化,但调动起下属来,明显不如以前那么利索,更让她可气的是,杨光和老关两个人常常关起门来,鬼鬼祟祟商量一些事,而不把商量的事告诉她。
陈江明忍无可忍,她哪是受得了这等委屈的人,跑去质问庞龙,没想让庞龙拉到酒桌上,连奉承带客气,灌了她一肚子酒。第二天醒来,人家还是该干啥就干啥,并不像以前,大小行动都得她点了头才算。
陈江明好不纳闷,她不明白庞龙跟她玩哪一出,但又不好跟庞龙翻脸。庞龙面子上对她很尊重,也很热情,时不时的,还要说些让她脸红心跳夜里睡不着觉的话,难道?
其实这是庞龙使的一计。庞龙原想,等陈江明回来,就直截了当跟她说了,反正他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人,那种把话捂在肚子里下蛐的事,他实在是做不出来。
加上他手中还有那把金钥匙,不愁陈江明不动心。谁都是人,警察也好,百姓也好,有哪个跟钱有仇呢?去年这个时候,陈江明还在为儿子出国留学的费用发愁。她儿子大学没考上,掏钱上的那种独立学院又不愿去,一心想到国外去,还扬言只要到了国外,他就把浑身的力都使出来,拿一个博士让他母亲看。陈江明心高了一辈子,儿子的事上断然不能输给别人,眼看国内上学无望,也学其他有钱人一样,想把儿子送到国外。
但她那个老公实在是不争气,甭说国外留学,怕是国内上独立学院那点钱,也拿不出。逼迫无奈,陈江明只好把肚子里的苦水倒给了庞龙。庞龙听完呵呵一笑:“这点小事啊,看把你愁的,行吧,你抓紧给他办手续,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庞龙果然给陈江明想了办法。庞龙有个歪理邪说,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差不多,在他看来,警察要想富,就得跟黑道串通一气。当然,话说出来没这么直白,过于直白的话庞龙也不说,那也不好听嘛,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庞龙给它取了个很光明的名字,叫放水养鱼。只有先放水,把鱼养大养肥了,将来捞起来才有劲。
你如果一开始就把池塘放干净,一点水也不留,那还有什么鱼吃嘛。
这理论一开始用在政绩上,先纵容后打,让你成气候了,我再出手,这样红和黑都有了,不愁这个官当不上去。后来,后来就渐渐演变到了钱上。过日子总是离不开钱的,尤其过你想过的奢侈日子,好日子,钱少了那就成一句屁话。
庞龙就选择一些半黑不黑的,为他们提供一点方便,有时也出面为人家摆一些事,这样,对方就会把好处费源源不断地送来。好处费在庞龙这里,也有一个别称,叫辛苦费。做警察多辛苦啊,还担着风险,如果连点好处都捞不到,还不如去做黑社会好了,那么干脆,多利落。
庞龙手下吃的花的,包括儿子将来的费用,都从这一块来。
现在单是他参股的企业,就有十多家,当然,一半是空股,只拿分红不谈本钱那种。
陈江明儿子留学的钱,就是庞龙找皮天磊要的。
正好皮天磊的女儿过生日,庞龙不请自到,皮天磊受宠若惊,把他当大爷一样侍候了一番。吃过喝过,庞龙并没离开。
皮天磊心想,庞龙这样做,一定是有事。
于是晚上两人单独去了一个地方,庞龙既不藏也不掩,开门见山骂起了皮天磊:“你看看你过的日子,女儿过生日,你敢请五十桌,光酒席钱,就够我公安局发一个月的工资。”
“大家帮衬,大家帮衬。”皮天磊陪着笑说。
“帮衬,怎么没人帮衬我啊?皮老板,做事别太过分,看看你女儿过的日子,我他妈都不想活了。就说我们陈队,儿子要留学,卖了房子还凑不出一半钱,你倒好,一顿生日宴就把别人几辈子的钱花了。”
皮天磊一听,心里有底了。“好说好说,不就出国留学么,不用庞队操心,我来办,我来办就是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没逼你,别到时候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哪敢,哪敢,我皮某人的性格,庞队难道不了解?”
“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上最难把握的,就是你们这些暴发户。”骂完,还不过瘾,又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倒是真希望,再来一次土改啊,打土豪分田地,到那时,我庞龙第一个跳上台,先把你皮老板打翻。”
这话听着是玩笑,但绝没有人敢把它当玩笑听。
皮天磊第二天就送来一张卡,上面是陈江明儿子在加拿大四年的花费。
拿了好处并不是说不打你,轮到该打你的时候,庞龙照打,下手比别人还狠,还黑。两年前庞龙就下令打过一个黑团伙,对方一句话惹恼了他,说你庞龙吃我的喝我的,轮到你为我办事的时候,你倒成了警察。庞龙二话没说,下令李宏勇就把那个团伙干掉了。
后来庞龙说过一句极为经典的话:“警察是什么,警察就是专吃黑社会的,你听话我吃,你不听话我更要吃,吃得让你心服口服。”
自那以后,道上的人果然就对他心服口服起来。
皮哥有句话叫作宁可惹市委,也别惹庞队。
皮哥一直不把庞龙当局长,当庞队。
一支穿着警察衣服挂着枪的队伍。
庞龙这次对陈江明,却反其道而行之,他把这叫作“竭泽而渔”。就是先把陈江明用来休生养息的水脉断了,让她呼吸不得,动弹不了,然后,再拿刀片在她背上刮几下,就任由他摆布了。
陈江明再厉害,遇上庞龙这种对手,也只能乖乖受降。
她让庞龙放在岸上养了几个月,又让姓杨的姓关的合起手来唱了那么几出逼宫戏,算是尝受到了闲置的冷酸味道。
官大一级压死人,况且,陈江明已听说,庞龙马上要升为常务副局长了。庞高二人的博弈,很快就要见分晓。
这天陈江明正在办公室看一本有关赌博的小说,庞龙进来了。陈江明最近对赌博有了兴趣,不大,但充满好奇。都怪谢建萍,陈江明被庞龙闲置起来的这段日子,庞龙弟媳谢建萍找上门来,硬拉她去散心,说整天窝在办公室多没劲,不如姐妹俩出去走动走动,结果,谢建萍把她拉到了赌桌上。几次下来,陈江明就输了不少钱,都是谢建萍替她付的。陈江明下决心不理谢建萍了,谁知谢建萍又打发那个叫方艳的来找她,也是以散心的名义,结果还是她输钱。陈江明就想从小说里学几招,看看能不能在下次赢一点。
总是输钱不符合陈江明的性格,再说输了钱是要还的,陈江明最近为这事苦恼着呢,只有借小说消消愁。
庞龙一看她看那种书,笑道:“怎么,玩了几次上瘾了?”
“上什么瘾,闲着没事,乱翻呗。”陈江明并没起身,话里也多少有些对庞龙不满的意思。
庞龙才不在乎呢,男人要想得到某个女人,千万记住,一定要先把她不当回事。她的笑她的哭她的骂你都不当回事,女人就急了。
“看那种书有什么用,想看,我办公室有,保你立马成大师。”
“不敢,局长看的书,我哪也抱奢望,再说,也不想凭这吃饭。”陈江明说着把书扔到了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面小镜子,为自己画起眉来。
“啧啧,有意见了是不,听着都酸。以后别跟她们玩了,想玩,改天我带你去澳门,玩大的,那才过瘾。”
“呵呵,公安局长进赌场,这可是天大的新闻,不会又是当卧底吧。”陈江明挖苦道。
“怎么理解都行,赢了就不是卧底,输了么,另当别论。”
庞龙说话就是这么直接,听得陈江明心里一惊一惊,她停下手中的眉笔,抬起眼,认真打量了一会庞龙。这男人,到底是魔还是鬼?
“走吧,下午请你当三陪,腐败一下。”
“不去!”陈江明收回目光,口气硬朗地说了一句。
她对三陪这个字很敏感,可眼下什么地方,包括政府机关都流行起这种话来。
那天她就听政协一位女领导说,到了政协,就只能干干三陪的工作了。见她吃惊,那位女领导忙笑着说:“你可别乱想,我说的三陪是陪开会,陪吃饭,陪检查。
你想的那种三陪,还轮不到我干呢。”
“走吧,人家可是点名让你参加的,你要是不去,领导岂不是伤心?”
“谁?”陈江明本能地问出一句。看来领导两个字,对谁也敏感。
“去了就知道,留个悬念吧。”庞龙卖起了关子。
陈江明搭庞龙的车,来到锦华大酒楼,发现坐在包房里的并不是什么大领导,而是两位大领导的秘书,钱谦秘书史小哲和组织部长刘洋的秘书柳池。看见史小哲,陈江明并不怎么奇怪,这人就那德性,老以为自己就是钱谦。
官场上有个笑话,说秘书当久了,就看谁也像秘书,不过别人都是小秘书,是为他这个大秘书负责的。
史小哲和徐学就属于这个类型。不过柳池坐在这里,还是让陈江明惊讶。印象中,刘洋的秘书柳池是个工作严谨作风正派多多少少还带点保守的人,他怎么会跟史小哲同坐在这里?
看见庞龙和陈江明,柳池站起来,主动跟他们打招呼,史小哲仍旧坐在那里,他边上是电视台新来的一个节目主持人,叫素素,两人正热火朝天谈论着什么。
陈江明看着柳池,这人三十出头,长相很斯文,戴一副金边眼镜,他已陪过两任组织部长了,上任组织部长离开天庆后,一度传闻柳池要到榆北区担任副区长,后来刘洋来了,派了几位秘书都不满意,最后还是决定把他留下。
柳池接过陈江明手里衣服,挂在了衣架上,礼貌而又客气地请陈江明落座。
“怪不得庞局非要我来呢,原来都是些轻易见不着的大领导啊。”陈江明说着,目光又朝一边跟素素咬着脖子的史小哲挖了一眼。
史小哲这才把目光从素素身上挪开,回头瞅一眼陈江明,说:“是二姐啊,好久不见。”
“你是大忙人,当然见不着了。”
陈江明边说边在柳池旁边坐下,柳池问她喝什么,陈江明说随便,目光却止不住往素素脸上瞅。
电视台最近连着开了几个新频道,听说从外地挖来了好几个美女主播,这位素素大约就是其中一位吧。
素素见陈江明盯着她不放,微微欠身,冲陈江明施以微笑,然后又把目光回到史小哲那里,陈江明听到,素素在跟史小哲谈拉赞助的事。素素现在主持房地产频道,顺便又做一个耍在天庆的生活类节目,这类节目是主持人和制片人一肩挑,经费在主持人自己筹措,目的就是要追求上镜率。
坐下没多久,胡卫东和李宏勇也来了,他们还请来一位大员,市高级人民法院执行局局长吴青云。
吴青云一来,史小哲立马就活跃了,可以看出,史小哲跟吴青云关系非同一般。陈江明坐在那里,多少有些尴尬,如果不是有柳池陪她说话,怕这顿饭,她会吃得很没味道。
中间有人就提及公安局的班子调整,话头是由吴青云提起的,他在给庞龙敬酒时,用一种近乎暧昧的口气说:“恭喜你啊庞局,等上了台阶,可别把兄弟们忘了。”庞龙举起酒杯,笑呵呵道:“没影儿的事,还早呢。”一旁坐着的史小哲立刻站起来:“怎么能说没影儿,据可靠消息,常务两个字,非你莫属,是不是啊,池秘?”
柳池也抓起酒杯,看了一眼陈江明,道:“庞局荣升,是情理中的嘛,来,为庞局干一杯。”
柳池这样说,等于就是代表市委表态了,一般没影子的话,秘书们胆再大,还是不敢乱说的,尤其牵扯到人的问题。
秘书们的过人之处,就是把已经形成意见但还未上会决定的消息提前透露出来,一般来说,这种消息也就是最后的决定了。既然柳池都恭喜了,就证明庞龙的常务副局长已经铁定。陈江明先是替庞龙高兴,紧跟着,心里又涌上一股别样的异味。这层味道很怪,好像庞龙提升触动了她某根神经,神情一下就暗淡下去。
如果不是后来庞龙说了一句:“大家别光顾着为我恭喜,也照顾一下我们警花的情绪吧,论起来,她才是最有实力的。”
怕是她这天的情绪就缓和不过来。
有了庞龙这句话,一干人便举着杯子,冲她敬酒。
陈江明一一喝了,边喝还边跟他们开玩笑,尤其高院的吴局长,那张嘴开起玩笑来,是一点管束都没的,几杯下去,他就拿庞龙和陈江明说起那种话了,陈江明脸红心跳,类似的话她不是没听过,但场合不同,心跳的感觉也不同。
喝中间,她偷偷瞄了庞龙一眼,庞龙神采飞扬,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陈江明暗暗想,这个男人,真是胆大脸厚啊,自己想要的东西,一点也不谦逊。忽尔又想,自己是不是也是他想要的呢?
陈江明的脸更红了,举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
柳池拿杯子跟她碰了一下,悄声道:“陈总队,也恭喜你啊,我们部长,对你评价很高呢。”
陈江明的心美美地动了一下,她一直期待的,似乎就是这句话。她的眼里一下汪起了水,烟波荡漾了。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庞龙为什么要把柳池也请来,原来……如果不是人多,陈江明真想狠狠在柳池年轻的脸上咬上一口。
这天的酒喝得痛快极了,有了柳池那句话,陈江明就彻底放开了,再也不觉得跟庞龙他们融不到一起。
别人重点围攻庞龙的时候,她则把精力集中在柳池身上。
柳池并不像陈江明想的那样,他对这种场合,还是蛮适应的。
陈江明再次感受到人的双重性,不过柳池是个好孩子,至少不像史小哲那么讨厌,见个女人就逮住不放。柳池不,柳池知道怎么尊重别人。
如果不是那个突然打来的电话,这天晚上,庞龙他们会一疯到底的。陈江明甚至想单独把柳池拉出去,好好跟她叙叙。陈江明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过硬的关系,要是能跟刘洋这样的高官搭上关系,那以后……
喝了不少酒的陈江明已经在想入非非了。
偏在这时候,电话叫响了。
他们几个人的手机几乎是同一时间叫响了。值班人员报告,天庆发生一起严重的食物中毒事件,目前已有三百多名中学生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2报案的是天庆师范大学,据分管后勤工作的孔副校长说,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共有住校生一千多名,学生共在六个食堂吃饭,今天下午,二号食堂四号食堂给学生供应的主餐是水饺,约莫有三百多学生在这两家食堂就餐。
孔副校长接着汇报,学生起初吃过并没什么反应,大约晚自习上到九点,高二“1”班有两位女生叫喊肚子痛,班主任以为她们是想逃离晚自习,没准假,又过了十多分钟,其他学生也有不同程度的反应,班上任老师这才意识到不妙,紧着将情况汇报上来。孔副校长接到报告时,附属中学已有近一百名学生出现不良反应。
“饺子是哪里供应的?”庞龙问。
“向我们提供饺子的是三和食品,老板叫洪芳。”
孔副校长说。
“洪芳?”庞龙皱了下眉,觉得这名字很耳熟。
“这女人真是可恶,竟敢拿霉烂变质的饺子给学生吃。”
孔副校长义愤填膺地说。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不过我们会认真调查的。
卫生部门的同志呢,来了没?”庞龙又问。
“学校已经向市教委汇报了,估计很快就到。”
庞龙他们说话的空,又有好几辆小车驶入师范大学。
师范大学的空气非常紧张,好在学校组织抢救的及时,目前学生已全部送往医院。
庞龙又问了一些情况,提出去食堂看看,孔副校长叫来办公室主任和两位工作人员,让他们带公安局的同志去,自己则奔向新来的那拨领导。
庞龙看见,教育局长也赶到了,后面还跟着榆北区几位领导。
等到了二号食堂,就发现区公安局哈局长他们也赶到了,正在保护现场。庞龙走过去,跟哈得定打招呼:“你来得早啊。
”哈得定脸上挂着复杂的笑:“我们接到报案就赶过来了,庞局辛苦。”庞龙说不辛苦,说完,就带着陈江明他们四处查看起来。
食堂里其实也没特别值得查看的,学校还算聪明,该保护的都已保护好。庞龙打开几个冰柜,挨个看了看,里面还存放着不少“三和”牌食品,有饺子,混沌,汤园,芝麻球,南瓜饼等,当然,庞龙也看到另外一些牌子,其中就有全国著名的双汇等。
办公室主任一边介绍情况一边又接听电话,听得出,医院那边形势不大好,说最先发病的高二“1”
班学生徐丽丽情况相当危机,到现在还处在深度昏迷中。
等办公室主任把电话接完,庞龙问:“
你们跟这家公司合作多长时间了?”
办公室主任说:“时间不久,半年多吧,具体情况后勤处掌握。”
庞龙哦了一声,又接着往下看,趁别人不注意时,他悄悄往兜里塞了一袋“三和”水饺。
陈江明一脸沉重,食物中毒事件在天庆发生了并不止一次,几乎每年,都要遇到类似的事件,她这个经侦总队长亲自参与侦破了就有两起,一起是假冒伪劣食品惹的祸,另一起是人为投毒。
有个学生被班主任体罚,家长讨公道不得,一怒之下,冒充成拉泔水的,在水池里投了鼠强灵,结果造成十二名学生中毒死亡,六名成了聋哑人,那位家长最终被判了死刑。
“不用看了,回去吧,我可以断定,是有人故意投毒。”
庞龙说。
“这么肯定?”陈江明问,她也怀疑是这样,但她不想接受这种事实。
“肯定不肯定,明天就知晓了,那不,卫生系统的人来了,我们走吧,走医院。”
庞龙他们赶到医院时,常务副市长钱谦正在现场指挥医务人员进行抢救,庞龙没敢打扰钱副市长,只跟政府一位副秘书长打了招呼,刚要离开时,看到史小哲红着脸站在楼道边上。庞龙走过去:“怎么,喝多了?”
“喝再多也吓醒了,二百多学生啊,这帮坏天良的。”
史小哲说。
“那你怎么不在市长身边,跑这里发哪门子呆?”
“我刚去了病房,知道不,那个徐丽丽,就是徐秘的女儿,怕是救不下了。”史小哲的声音里有了哭。
“他的女儿?!”庞龙惊得不知说什么了。过了一会,突然拉起陈江明:“马上回局,连夜行动。”
一回到办公室,庞龙就冲陈江明说:“
你不是一直闲得发闷么,这下有用武之地了,这案子你直接负责,不能让别人插手,明白我的意思么?”
陈江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片刻,她道:“
这案子我们经侦总队查,不合适吧?”
“都啥时候了,还分你我!”庞龙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又道:“牵扯到假冒伪劣食品,经侦队不查谁查,难道让我派刑侦总队?!”
“好吧,请局长吩咐。”
“什么局长不局长的,中毒最深的是徐学的女儿,你明白不?”
“他的女儿怎么了,他的女儿跟别人一样,都是受害者。”
陈江明对徐学没啥好感,一看庞龙如此强调徐学,有点不高兴地说。
“有点觉悟好不,这丫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麻烦就大了,你马上带人过去,连夜搜查三和,注意,不能让当事人跑了。”
“是!”案情就是命令,不管陈江明怎么想,对待工作,她还是一丝不苟的。
凌晨一点十二分,陈江明带着市区两级公安干警,包围了三和那幢楼。但这个时候,哈得定哈局长已将电话打给了洪芳,他是在学校外面一公用电话打的。
接到哈局长电话的时候,洪芳刚刚请看守所罗所长及他的部下洗完桑拿,正说说笑笑往外走呢。
靠罗所长关照,洪芳终于见到了滟秋。
这本来是件极容易的事,这次却弄得非常复杂,看守所方面始终坚持原则,不让洪芳他们去探视。
送去的东西他们倒是照单全收了,林安东特意拿了几条好烟,一箱五粮液,洪芳还说秋子又不抽烟,送烟酒做什么?
林安东说你是不是脑子不起作用了,滟秋不抽,罗所长抽啊。
一语提醒洪芳,洪芳认为这段时间她的脑子的确不起作用。
都是范梆子闹的。
范梆子的死搞得洪芳心惊肉跳,失眠的老毛病又犯了,夜里躺床上,脑子里全是血腥场面。
尽管公安方面将消息捂得严实,外界一点真相都听不到,洪芳却觉得大难就要临头。不管怎么说,滟秋是三和的人,是为三和的事跟范梆子血拼的。林安东一再劝解她,放心吧,屁事也没,姓皮的既然让公安把此事捂了,就证明他心里也怕。再者,滟秋怎么说也是正当防卫,就算将来要起诉,我们可以请最好的律师。林安东的话在洪芳这里一点不起作用,洪芳整天想的是,要是滟秋真的被起诉了,那该怎么办?
死丫头,就是不听劝,这下不张狂了吧。
洪芳把公司的事全部扔给丘白华,孤注一掷为滟秋奔波起来,哈局长办公室的门都快让她敲破了,哈局长给她宽心,没事,有我在,你怕什么呢?
但见不到滟秋,洪芳这颗心就安不下来。她是从里面出来的,知道关在里面意味着什么。
况且第二看守所是有名的培养牢头狱霸的地方,罗所长管理看守所的经验就是充分调动嫌犯的积极性,让他们从走进看守所第一天起,就学会互相揭发互相制约。
让嫌犯管理嫌犯,这就是罗所长的经验。
这条经验从罗所长嘴里讲出来,条条在理,有些甚至可以拿到报纸上发表,但洪芳作为一个过来人,深知这里面的玄机,那是要往死里打的呀,滟秋她能受住?
洪芳的担心一点不多余,滟秋从走进“大仓”那天起,就一天也没消闲过,她先是被扎扎实实过了一次“关”,女嫌犯们从看守所继承下来的十二道“手续”
还有平胸女人独创的六道“手续”挨个儿在她身上用了,滟秋最后只剩了一口气。特别是平胸女人发明的那六道“特色菜”,真是又变态毒辣,滟秋算是领教了牢头的厉害。
不过她没气馁,只要那口气还在,滟秋就在想着反扑。
这天早上平胸女人按照看守所的制度领大家“学习”,所谓学习就是朗诵《监所规则》。《监所规则》一共八条,平胸女人念第一句,大家跟着附和一句。
“监所规则》!”
“监所规则》!”
“一!”
“一!”
“一切行动听从政府工作人员的指挥!”
“一切行动听从政府工作人员的指挥!”
“二!”
“二!”
……
念着念着,平胸女人突然奔到滟秋前:“你为什么不张嘴?

滟秋努力抬起头:“我张了。”
“没张!”
“张了!”
“你们看见她张了么?”
“没有!”女嫌犯们异口同声说。
“好,二妹,三妹,帮这个垃圾分子把嘴掰开!”
被平胸女人封为二妹和三妹的马上走上前,将两只脏黑的大手伸进滟秋嘴里,要帮她把嘴掰开。
谁知滟秋猛一用劲,就咬住了二妹的手指,二妹痛得哇哇叫,三妹扑上来,撕住滟秋头发,平胸女人也扑过来,命令滟秋把嘴松开。滟秋就是没松,一边狠劲咬着二妹手指头,一边用眼瞪着平胸女人,从头到脚一股不服气的样子。
若不是管教从监控室看到,怕是二妹那三根手指,就要被滟秋咬断了。滟秋被管教罚出去“坐板儿”。
所谓“坐板儿”,是管教用来体罚嫌犯的一种方式,有时候也被平胸女人她们借用,专门体罚那些身上长刺的。
“板儿”
就是在一水泥台儿上粘铺上一层类似于刨花板的东西,上面涂一层紫色的油漆,坐上面坚硬无比。“坐板儿”
的姿势有特别要求,在你坐之前,就有专门的人会教你。
一种是“盘腿坐”,一种是“抱腿坐”。不论哪种姿势,都要求嫌犯腰板挺直,不得有半点弯下来的意思。
而且坐上去后,身体不能晃动,稍一晃动,就有监督者会冲你后背狠狠来上一脚,这样,你就一个跟斗栽前面了,轻者会摔破脸,重者,把牙磕掉的可能都有。“大仓”里有几个没前门牙的,都是“坐板儿”是坐没的。
当然,你坐得好不好,标不标准,并不由你说,关键要看监督者的心情,监督者如果心情好,你稍稍晃一下也没事,如果她要是心情不好,那你就完了,等着吃苦头吧。
监督滟秋的正好是二妹和三妹。这一天,滟秋一共从“板儿”上被踹下来五次,她的一颗牙磕没了,还好,不是前面那漂亮的门牙,落地的一瞬,她脸一歪,腮帮子着了地,磕没的是左边一颗虎牙。也好,滟秋一直嫌这颗虎牙没长好,不想要它,现在反倒省事了。
她将磕断的牙连同一口血痰吐到了二妹脸上!
二妹想揍她,滟秋恨恨说:“等着吧,有一天我会让你吃我屙下的!”
二妹怕了,其实除平胸女人外,“大仓”
里所有女人都有些怕她,这么多“教育”
之下还不低头服输的女人真不多见。
坐一天“板儿”,你的腿甭想再活动,平胸女人一把把她从“板儿”上提下时,滟秋感觉找不到自己的腿了,更甭说站,她像没腿的人那样重重跌坐在地上。
坐完“板儿”还不够,她还要伺候别人“放茅”。
在号里,上厕所不叫上厕所,叫“放茅”。小便叫“放小茅”
大便自然就叫“放大茅”。放茅不是你想放就能放的,一是有固定时间,“放茅”时间是每天上午十点以后依次“放小茅”,下午两点以后轮班“放大茅”。“放大茅”
一般每人可以分得巴掌大的报纸一到两块,当然,像滟秋这种刺头,是分不到的,只能用手捞起茅坑里的水洗洗。“放茅”也不是你想放多长时间就放多长时间,时间很有限,得平均着让大家用,每次“放大茅”,每人的固定时间是一分半钟,你不没酝酿好呢,后面的声音就到了:“起!”
更关键的,“放大茅”的时候,有人专门站在你旁边“伺候”
你,是怕你借“放茅”之机“那个”,“那个”就是手淫的意思,关在里面的都是女人,时间久了,就有人借“放茅”
之机排遣一下。平胸女人坚决不允许,她自己说,这仓里的女人都是她老婆,她可以让她们快乐,滟秋也确实听到过那种快乐的声音,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当然,让人看着别人“放茅”,也是借机惩罚一下那个被委以重任的人。
滟秋自被平胸女人打败后,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了她头上,她要负责任地看着“大仓”里每一位嫌犯放完“大茅”,然后才能轮到她自己。
洪芳前来探望滟秋的这天,滟秋还没找到反扑的机会,机会真是太难得,更难的是,滟秋被平胸女人折磨得没有一点力气,一躺下,就恨不得让身上每一个毛孔都睡着,可她偏偏又被排挤到离“茅厕”边上,只有巴掌大那么一块地方,侧身躺下半夜连身都翻不过。就这,她还得提防半夜有人把手伸向她的身体。
二十几个女人挤在一张通铺上,发生什么事也不为怪,何况当牢头的还是一个假男人!
洪芳看了滟秋一眼,泪就下来了,浩浩荡荡,再也控制不住。从滟秋脸色还有精神状态,她已看到,当年自己遭受过的,滟秋正在遭受。
好在滟秋不觉得自己委屈,她说:“还劳你来看,没关系的,蹲几天就出去,你把公司的事操心好就成。”
洪芳泣不成声,还没到规定的时间,她就主动离开了,她实在不忍心看自己的妹妹被牢头折磨成这样。她只说:“秋子你一定要挺住,姐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你弄出去。”
滟秋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范梆子死了,那天的情景对她来说好似一场幻觉,虽然嘴上说杀了人,但她不相信范梆子会那么容易死去。再者,看守所也没有人跟她提起范梆子,滟秋有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跟范梆子干过那么一架?
洪芳请罗所长桑拿,就是想让罗所长手下留情,不要再“桑拿”滟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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