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悦好奇,自己的潜意识里,为什么总有一个人忽远忽近,他到底是谁?夕阳西下,米悦乘车离开海沙湾,与此同时,欧阳权宇的车子正擦身而过,两人之间,仅仅隔着两扇车窗玻璃。1黎一洁站在客厅那盏壁灯下面,手握着灯绳,一拉,灯灭了,再拉,灯亮了。一下,两下,屋子里一暗一亮,像跳跃的生命之光,一起一伏。最后,屋子暗下来,黎一洁双目空洞,静静地站在那一动不动。生命之光不在亮起,这一生也就随之结束。死去的人会去往何处?还能有所思,有所想,有所感吗?可惜,生命不会有一根灯绳,可以随意操控它的明灭,生命一旦暗下,就意味着永远和黑暗为伴。不知站了多久,当屋子从新明亮起来,她看到欧阳权宇就站在门边。两人漠然地望着对方,谁也不打招呼,谁都不愿打破这份异样的宁静。良久,欧阳权宇换好拖鞋,走到茶几旁,将那只双檀匣放在上面,木头和玻璃轻撞发出了声响。黎一洁皱紧眉头,她讨厌这种声响,在她听来,这是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了。“我想,你一定认得这只木匣子,这是一位雕刻大师送给我爸爸的。”欧阳权宇缓缓开口。”“我二十岁生日那天,爸爸也送了我两只一样的木匣,他说,这是用最名贵的檀木做成的,此木遇水会发出奇香,故得名香水檀。”黎一洁淡然地讲述着,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我爸爸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了他的一位朋友,我想,这位朋友在爸爸心中的分量一定很重。”黎一洁的身体动了一下,凄然地一笑:“生日过后没多久,爸爸的车掉进了江里,打捞上来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已经停止了呼吸。后来,我在木匣里看到爸爸留下的遗言,才知道,这只木匣原来是一道催命符,把爸爸妈妈送上了不归路。”“啪”一声,欧阳权宇把木匣打翻在地,怒视黎一洁,嚷道:“不可能,我爸爸那么一个正直的人,决不会因个人私欲去加害他的好朋友,好同事!”黎一洁发出怪异的笑声,但笑声的尾音却因哽咽变得有些颤抖:“爸爸以死明志,他不会拿生命去开一个朋友的玩笑,他有妻,有儿有女,他怎么舍得抛下幸福的家庭去开一个朋友的玩笑?怎么可能?”欧阳权宇一时语塞,他也有同样的疑惑,难道爸爸正直严谨的外表下也藏着一颗世俗的心?时过境迁,他不可能穿越回去,找到真正的答案。“所以你接近我,嫁给我,好为你的复仇计划打开一扇方便的大门。”许久,欧阳权宇开口,“太可怕了,我一直生活在一个阴谋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丢了性命!”“没错,我一步一步实施我的复仇计划,我要让你也尝一下失去亲人,失去家庭,失去一切的滋味,我要把我这些年流的眼泪统统还给你!”黎一洁歇斯底里,她的仇恨深入骨髓。“你一直没有爱过我,你跳楼,你销毁资料,你和段医生不清不楚的感情,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精心安排好的,你利用我的善良和不忍,一次一次地欺骗伤害我,你的心究竟是有多恶毒啊!”欧阳权宇绝望悲愤,硬生生地把眼泪吞了回去。黎一洁的身体在颤抖,她的绝望比他更深刻:“比起我失去亲人的痛苦,我对你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要不是你妈处处针对,要不是你移情别恋,或许我会忘了爸爸妈妈是怎么死的了,你敢说你对我的感情不是出于一种同情吗?你有真正的爱过我吗?”欧阳权宇一下子愣住了!他有没有真正的爱过黎一洁?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因为他们的爱情来得那么顺其自然。那个时候,他和林芊虹刚分手,整日浑浑噩噩,萎靡不振。这时,黎一洁来到他身边,照顾他,安慰他,鼓励他,让他渐渐从分手的阴影里走出来。黎一洁是林芊虹的好姐妹,很自然,他把对林芊虹的感情转移到了黎一洁的身上。在向她表白的那天,他哭了,她也哭了,两个人认为历经千辛万苦拥有的感情才是最弥足珍贵的。大学毕业后,他娶了她,她成了他的新娘。新婚之夜,她突然心脏病发作,从那刻起,他们的爱情就已经在悄然改变了。他疼惜她,关心她,呵护她,甚至迁就她,可这些究竟属于爱情还是同情,他从未仔细斟酌过。只要她平安无事,只要她能够多活一天,他才觉得这就是对她的爱。“回答不出来,是吗?我告诉你,你对我的那不叫爱情,你爱的是林芊虹,我只不过是她的一个代替品。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这么多年,在你的潜意识里,爱的依然是她!”泪水一下子模糊了黎一洁的眼睛,她捂着嘴巴哽咽。“别提她!你根本就是介意我曾爱过她!”“为什么不愿提她?那是因为你还爱着她!”黎一洁大叫,“你接受不了她对你的背叛,你既要爱情又要尊严,你宁愿相信恨能减轻失去的痛苦,也不愿承认自己在感情上的失败!”“胡说!在我心里,她早就成为了过去。”欧阳权宇瞪大双眼,“就算你轻视我对你做的一切,但请你不要怀疑我做这些所付出的的感情,我对你问心无愧。”黎一洁觉得可笑,但笑容还未在嘴角呈现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浅浅地一撇。突然,一阵门铃声骤然响起。欧阳权宇无奈地走过去,打开房门。何奕鸣带着一名警察走了进来。“怎么回事?”欧阳权宇看了一眼警察。“你是欧阳先生吧!我们警方在一处废弃的修理厂发现了米悦小姐的血迹,还有一些残留下来的指纹,经过指纹比对,发现这些指纹是属于黎一皓的,所以,我们怀疑黎一皓极有可能就是杀害米悦的凶手。”欧阳权宇后退两步,这个消息太意外了!米悦被黎一皓杀害了?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欧阳权宇看到黎一洁已经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医院,欧阳权宇和何奕鸣等在抢救室门外。何奕鸣告诉欧阳权宇:“现场并没有发现米悦的尸体,我们还有一丝希望,但愿老天能够眷顾米悦,让她死里逃生。”欧阳权宇满眼哀伤,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是残忍的,他讷讷地自言自语:“黎一皓为什么要害米悦?他怎么能忍心下此毒手?为什么?我不理解,不理解……”“我知道为什么?”走廊的一头,姜潮一身污浊地站在那儿,在他的身边,方瑾怡一直搀扶着他。欧阳权宇慢慢站起身,纳闷他为什么会变得一身泥土,满脸污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每个人都令他费解,让他看不懂了呢?姜潮此刻能站在欧阳权宇的面前,其实要感谢的人是方瑾怡,若不是她赶在林芊虹下手之前救出了姜潮,欧阳权宇现在见到的恐怕会是姜潮的尸体。林芊虹不得不对姜潮作出痛下杀手的决定,只因她再无法忍受和女儿不能相见的痛苦。荣昌盛这个假仁义,真小人的浑蛋,一面对林芊虹施以慷慨相助,一面乘机从林芊虹的身上获得更大的回报。七年前,林芊虹未婚先孕,走投无路,幸好荣昌盛救了她,把她带回家。富有的男人,想要得到女人的芳心,就像取一瓢清水一样手到擒来。荣昌盛对林芊虹发起了金钱与关爱的双层攻势,更轻而易举地在林芊虹未婚先孕的消极苦闷的心灵上填补了极大的慰藉。从而也捕获了林芊虹的芳心,让她全心全意地投向了他的怀抱。对于这份天赐的幸运,林芊虹一直感恩在心。面对比她大十岁的男人,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也让她渐渐从往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生下女儿后,荣昌盛对她更是疼爱有加,甚至还为她注册了一个公司,这些恩惠更让林芊虹对他趋之若鹜,心无二志。公司在林芊虹的努力下,办得有声有色,在外人眼里她是个女强人,在人们的视线之外,她也是一个对男人千娇百媚的小女人,她不要名分,只要他能继续宠她爱她。然而,这些繁华美梦的背后,却隐藏着致命的危险。当荣昌盛告诉她要做更大的生意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他的工具。走私贩毒,贿赂色诱高官,这些触犯法律的事情,她都被逼着一件一件地做着。在危险中寻找安全的途径,她不得不牺牲更多。隐晦的终将见不得光,这样胆战心惊的日子让她完全失去了快乐,她开始心生恨意,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欧阳权宇和黎一洁,她认为是欧阳权宇的无情推她走向绝路,是黎一洁的阴谋毁了她的一生,她要报复,她要报复!终于,她得知了欧阳权宇的下落。林芊虹的报复计划里本来没有姜潮这个人,可这个人却偏偏是欧阳权宇的朋友,索性,一箭双雕,让欧阳权宇牺牲得更多些。姜潮是个固执的人,又对欧阳权宇的友情坚贞不渝,那就别怪她手段狠毒了,于是便有了姜潮迷迷糊糊裸睡在酒店房间里的一幕。其实,这是林芊虹放长线钓大鱼的一个计谋,为的就是能尽快和女儿相见,她必须在手里握一张大牌。姜潮有幸成了这张大牌,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荣昌盛居然要杀人灭口。林芊虹百感交集,是杀还是放,攸关着她和女儿的命运。方瑾怡无意中偷听到林芊虹和荣昌盛的电话内容,原来,林芊虹终于下定狠心要用姜潮的命来换回和女儿的相聚。方瑾怡犹豫很久,她忽然发现自己还爱着姜潮,她不能眼看着姜潮就要命丧黄泉还无动于衷,她一定要把他救出来,她要和他复婚!方瑾怡趁着夜色潜伏在草丛里,看守姜潮的只有一个人,只要搞定这个人,她就能救出姜潮。机会终于来了,趁着那个人站在树下小便的时候,方瑾怡抄起棍子狠狠砸向那个人的脑袋,那个人连声都没吱,便倒了下去。方瑾怡找出钥匙,打开锁头,解开姜潮身上的绳索,这一连贯的动作仅仅用了一分钟,这是在和生命比时间啊!当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出屋子,远处的一束车灯照射而来,方瑾怡知道,林芊虹来了。两人躲进树丛里,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终于走出了山林。欧阳权宇已经感受到姜潮所经历的这场危险,尤其脸上的淤青更是这场危险的见证。欧阳权宇走过去,扶住姜潮,两双真诚的眼睛紧紧地交集在一起。方瑾怡流着眼泪告诉欧阳权宇,姜潮的腿扭到了,身上有多处被打留下的伤,目前他只能静养。姜潮冲欧阳权宇笑笑:“能够死里逃生,这点儿伤真的不值一提。”“不幸中的万幸!”欧阳权宇扶着姜潮坐在椅子上,何奕鸣走上前,问道:“你刚才说,你知道黎一皓为什么杀害米悦,究竟怎么回事?”姜潮看了看何奕鸣又看了看欧阳权宇,说:“为了一份契约,一份一百五十万的契约。”欧阳权宇和何奕鸣互看一眼,不明所以,一脸困惑。“林芊虹用一百五十万买下黎一皓三年的青春和自由,黎一皓自然就成了林芊虹手里的一颗棋子,他必须对林芊虹唯命是从。”“也就是说,是林芊虹指示黎一皓杀米悦的?”欧阳权宇疑问道。“也有这个可能,但最重要的是,黎一皓不想让米悦把契约的事传出去,尤其是不想被你知道。”欧阳权宇沉思片刻后,语气懊悔地说:“米悦失踪前我们见过面,可她并没有提起过此事,要知道事情是这样的,我绝不会让米悦单独去见一皓,是我的疏忽害了米悦!”何奕鸣立刻安慰道:“现在终于知道米悦失踪的真正原因,希望有新的线索能查出黎一皓的下落,只要找到黎一皓,就知道米悦是否还活着。”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大家一愣,看着走出来的医生。医生摘下口罩,问:“谁是病人的家属?”欧阳权宇迟缓地站起身:“我是。”医生看了一眼并不显得紧张的欧阳权宇,颇感意外地问:“病人是你的妻子?”欧阳权宇点点头。“病人的健康状况你一点儿都不了解吗?这种病是有征兆的,你从未注意过吗?”何奕鸣催促道:“医生,病人的病到底怎样?你就直说吧!”医生再次撇了一眼欧阳权宇,纳闷这个做丈夫的太不称职了:“肝癌晚期,现在已经过了救治的最佳时期,你们最好要有心理准备。”肝癌晚期!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只有欧阳权宇越发困惑起来,他的眉头紧紧都皱在一起。“医生,我妻子不是得的心脏病吗?怎么成了肝癌?”欧阳权宇突然问医生。医生更加对这个人感到费解:“我说你这个人,自己的老婆得了什么病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她丈夫啊!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欧阳权宇慌乱地解释道:“不是的,五年前,医生就诊断出我老婆患有心脏病,这么多年,我们也一直是按心脏病医治的,怎么今天到了你这儿,就得了肝癌了?是不是诊断错了?”医生一脸厌恶,冷冷地说:“我从医三十年,经我手诊断出的癌症患者不计其数,你要信不过我,我也没办法,只好另请高明。”欧阳权宇赶紧拦下医生,心平气和地说:“我不是怀疑你的医术,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五年的心脏病,怎么就变成了癌症,我真的想不通。”“你老婆的心脏健康正常,你让我说多少遍啊!她得的是癌症,肝癌!不是心脏病。”医生简直无可奈何,哭笑不得。就在这时,黎一洁被推出抢救室,她情绪激动地喊着:“黎一皓没有杀人,黎一皓没有杀人,米悦还活着,她还活着!”米悦的确还活着,但是她没有一点知觉和意识,几乎成了一个植物人。当欧阳权宇赶到华康医院的时候,段纪安正和几位专家会诊完毕,看到欧阳权宇,段纪安遗憾地摇摇头,说:“血块郁结严重,只能期待奇迹出现。”欧阳权宇立刻扑到米悦身边,颤抖着手,抚摸着米悦平静的脸颊:“不会的,一定会好起来的,米悦,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就在你身边,醒过来吧!”米悦安静地睡着,对欧阳权宇的呼唤充耳不闻。她的额头缠着厚厚的纱布,唯一让欧阳权宇感到她还活着的迹象是米悦的体温。他使劲地握紧米悦的手,怕一松手,米悦就真的醒不来了。“怎么会这样?黎一皓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你们都想害米悦,你们都是残害米悦的凶手!”欧阳权宇突然转向段纪安和黎一洁,两只眼睛喷出熊熊怒火。段纪安和黎一洁无言以对,如果他们及时送米悦来医院,情况或许会有好转。但是,黎一洁的仇恨、自私让米悦失去了最佳的抢救时机,米悦的生死在黎一洁的一念之间发生了改变。“一定是你们串通好的,你们不想米悦活着,你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欧阳权宇揪住段纪安的衣领,将他逼近墙角,挥起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黎一洁冲过去,试图拉开两人,但此时的欧阳权宇已近疯狂,黎一洁的力气无济于事。“不关他的事,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不想让米悦继续活下去!”黎一洁拼命地喊着,泪水纷飞。欧阳权宇慢慢松开段纪安,他的一双眼睛,喷射出万道凛冽的寒光,他要用这寒光刺穿黎一洁的心,看看那颗心究竟是什么材料做成的,为什么如此狠毒,如此冰冷。“她知道得太多了,她必须死……”欧阳权宇一抬手,狠狠抽了黎一洁一个耳光。黎一洁的话戛然而止,捂着半边脸,惊愕地瞪着欧阳权宇。“这一巴掌是替米悦打的,我和你之间的事,我会找个机会跟你算个清楚!”欧阳权宇狠狠地说。“怎么算,都是你们欧阳家亏欠我们黎家的,这辈子,下辈子你都没办法算清楚!”黎一洁的眼里除了仇恨,再看不到昔日的温婉和善良。突然,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名警察停在米悦的病房前。“哪位是欧阳权宇,请跟我们回警局一趟,有人要见你。”2欧阳权宇被带入审讯室,偌大一间房子,就他一个人。等了半天不见有任何人进入,欧阳权宇的内心升起一丝狐疑。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终于听到开门声,欧阳权宇赶紧投去目光,正看到两名女警压着林芊虹走进来。欧阳权宇不禁一愣,要见他的人居然是林芊虹?“怎么是你?”待林芊虹在欧阳权宇的对面坐下,他漠然地问。两名女警离开后,林芊虹才慢慢抬起双眼:“很意外是吗?没错,要见你的人是我!”欧阳权宇深呼吸,事到如今,应该听听她有什么好说的。果然,短暂的沉默后,林芊虹开口:“没想到,会在这种环境下了结我们的恩怨,真觉得讽刺。”“从你决定开始报仇,你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一天,是你把自己推向绝路的,怨不得别人。”“你说得真轻松,如果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喜欢你,更不应该爱你爱得那么深。”林芊虹一直看着欧阳权宇,她想看到他对她还留有的一丝情意。“不要再提这些了,我只想知道,你利用这么多人来报复我,我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恨我!”欧阳权宇就想来个痛快,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了。林芊虹冷冷一笑:“就为你打我的那一巴掌,这么多年,我一直记得那一巴掌的决绝。没想到,在你眼中,我竟是如此下贱,如此肮脏!欧阳权宇的眼前立刻浮现出那天的情景,如果不是她被学校开除,他又怎么知道她和别人珠胎暗结?他那么喜欢她、爱她,她居然用这种方式玷污他对她的爱情,在他的眼里,那一刻的林芊虹就是一个无耻肮脏的女人。“现在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让我珠胎暗结的人就是你,就是你这个正人君子!”林芊虹含着泪嚷出来。欧阳权宇大吃一惊,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不可能,你在说谎。”“不信,你可以去问黎一洁,去问那天给你过生日的每一位同学!”林芊虹有些哽咽,“那天,你喝了很多酒,我扶你去房间休息,你借着酒劲……事后,你一点也不记得那晚发生了什么,为了能让你安心完成毕业论文,我一直瞒着你。可后来,我怀孕的事被学校发现了,学校逼我说出谁是孩子的父亲,否则,我只能自愿退学。为了让你顺利毕业,不被学校处分,我只好选择了退学。”欧阳权宇认真地听着,这些事他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就连何奕鸣都不曾提过半句。“就算你打我、骂我,我都可以忍,我以为,只要日后和你说清楚,我们仍可以在一起。可我太天真了,在我们之间一直有一个人觊觎着我们的关系,她处心积虑,她设下一个又一个圈套,为的就是破坏我们的感情!这个人就是黎一洁,一个看似柔弱温婉却心如蛇蝎的女人。”林芊虹一口气说完,没有眼泪,没有任何表情,只因这份仇恨太深,深到内心深处。人生最美好的一段岁月,却因仇恨而变得狰狞可怕,在知道黎一洁接近他,嫁给他的真实目的后,他几乎对那段青春时光产生了强烈的怀疑。“有一天,黎一洁捧着一只盒子来找我,告诉我这是他爸爸留给她的。我看了那封信的内容,才知道你就是欧阳启山的儿子。黎一洁问我该怎么办?你那么正直,那么热情,那么优秀,她不相信你爸爸会是害她父母的人。我问一洁打算怎么办,那个时候,我们正在谈恋爱,她说我是她最好的姐妹,为了我的幸福,她愿意把这一切都藏在肚子里。”林芊虹眯着眼睛,似乎在回想着曾被感动的那一刻。“原来双檀匣是你寄给我的!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以为收起这个秘密,我们三人就可以相安无事。没想到,黎一洁在我面前表现的善良、隐忍,竟是为了博取我对她的信任和同情!的确,从那以后,我对她毫无保留,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去食堂打饭,挤一张床听鬼故事,用一个脸盆洗脸……甚至连我们在酒店房间发生的那件事我都有告诉她,她也知道让我怀上孩子的人就是你!”林芊虹停下来,脸上的苦笑竟被一行泪水掩盖。“更可怕的是,她在知道我怀孕后,立刻做了一件让我们彻底决裂的事,还记得那个畏罪自杀的男生吗?其实,我和他什么都没做,是黎一洁在饮料里下了安眠药,然后给你打电话,当你冲进房间看到的一幕,完全是黎一洁一手设计的 。”欧阳权宇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他仍记得,当他把那个男生扯下床的一刻,看到的是男生惊恐无辜的眼神。为了林芊虹的声誉,他只好将事情瞒下来,直到学校发现林芊虹怀孕的事,那个男生竟跳楼自杀了!警察没有查出男生跳楼自杀的原因,后来便传出男生的死和林芊虹怀孕的事有关,而此时林芊虹已经离开学校了。“她居然做了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欧阳权宇把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唏嘘。“这件事还是后来遇到那个男生的姐姐,她给了我一封男生留下的遗书,我才知道是黎一洁分别约我们去那个酒店的。男生还说黎一洁经常恐吓他,让他惶惶不可终日,他只能一死以求解脱。这份遗书是在她们家搬家时,在柜子的角落里发现的。”欧阳权宇一直低着头,事情的真相就这样始料不及地在他面前呈现,他只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太可怕了!“我那么诚心诚意地对待黎一洁,她却为了报复牺牲我的幸福。是她的迫害,害得我们母女不得相见,是她的迫害,让我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我今天走到这一步都是她一手造成的,而你,就是帮凶!我恨你们每一个人!”林芊虹的情绪突然失控,戴着手铐的手,拼命地砸击着桌面,发出“咚咚咚”的响声。欧阳权宇的内心一阵刺痛, 归根究底,一切的恩怨都源于自己的父亲,如果父亲不是逼死黎正耀的凶手,那么所有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冥冥中,这是注定的一场劫难。女警闻声冲进来,立刻制止发狂的林芊虹。林芊虹挣扎了几下,绝望地瘫倒在地上,她知道,等待她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女警押着林芊虹向外走,欧阳权宇追上去,问:“我想知道她犯了什么法?”女警冰冷地回答:“走私贩毒,蓄意伤人……”欧阳权宇愣愣地站在那儿。就在林芊虹被带出去的一瞬间,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声:“欧阳权宇,救我们的女儿,她叫佳佳,是我们的孩子……”欧阳权宇感到每根毛孔都向外扩张,全身的血液急速涌动。他下意识地追出去,看到林芊虹依旧在女警手里挣扎着,她的声音依旧清晰地响在走廊上:“救佳佳,救我们的女儿,女儿是无辜的,她身上流的是你们欧阳家的血液啊!救我们的女儿!”欧阳权宇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自家门口,在掏出钥匙的瞬间,那种想要流泪的冲动让他挥起拳头砸向雪白的墙壁。他倚在墙边,抬起头望着自家的防盗门,怔怔地发着呆。接连发生的事就像一场场惊心的噩梦,而每一件事的真相都始料不及地给了他万念俱灰的戳伤。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隐隐地,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被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看不到一丝光亮半天,欧阳权有气无力地推开房门,就在门只开到一半的时候,黎一洁出现在欧阳权宇的眼前。她就站在门里,身后拖着一只皮箱,用一双几乎无任何表情的眼睛看着欧阳权宇。“你这是要去哪儿?”欧阳权宇一脚迈进去,“做了这么多事情,你不打算看看真正的结局吗?太可惜了。”“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不会有真正结局,我只想让你知道,是谁害死了我的爸爸,这就够了!”黎一洁冷冷地说。欧阳权宇突然大叫起来:“不够,远远不够!你应该杀了我!父债子还,我可以把命给你,但你何苦要设计害别人,让别人为你的仇恨搭上一辈子的幸福?”黎一洁的身体晃了一下,咬紧牙关。“为什么不直截了当跟我算清楚?为什么要算计林芊虹?为什么不肯放米悦一条活路?她们何罪之有?她们与你无冤无仇,你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我已经遭到报应了!”黎一洁瞬间泪奔,“你爸爸害死了我爸爸,你却过着幸福的生活,可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这不公平,不公平!”欧阳权宇摇摇头:“不是老天对你不公,是你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任,当你选择要走这条路的时候,你就已经抛弃了一切!”“不是!不是!”黎一洁疯狂地摇头,“是你爸爸毁了我们一家,用你的感情来还债,你觉得很亏吗”欧阳权宇无奈于黎一洁的执迷不悟。随后,黎一洁递给他一张纸,冷冷地说:“把字签了,我们再无任何关系。“欧阳权宇看到是一份离婚协议书。“我早就跟你提过离婚的事,是你执意不肯离,现在还来得及,离了婚,你就不用顾忌我们的关系,你想报复,我随时恭候!”欧阳权宇慢慢地接过协议书,心里却出奇地冷静:“我会签的,你自由了,去找你的段医生吧!”黎一洁一句话不说,仰起头,拉着皮箱从欧阳权宇身边走过。黎一洁走出小区,段纪安的车就等在楼下。上了车,黎一洁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痛苦起来。段纪安将她揽入怀里,给她最坚实的依靠。“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真的做错了吗?”“别再想了,事情已经这样,我们还要往前走!”黎一洁推开段纪安,泪眼凄迷:“我做了这么多错事,就用我的命来赎罪吧!我活够了!”段纪安紧咬牙齿,他的脸上刻着无尽的哀伤。“送我去爸爸的墓地,我想和爸爸说说话!”黎一洁擦掉眼泪。“还是回医院吧,你需要治疗,别再耽误时间了。”段纪安心有不舍。“我不打算接受治疗,就让我平静地死去吧!”黎一洁双眼无神。段纪安的心开始滴血。“别为我担心,这是最好的结局,我死了,什么都烟消云散了!”段纪安一下子抱住黎一洁,紧紧的,用尽力气:“不该是这样的,为了父辈的恩怨,我们就要失去一切吗?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啊……”G城郊区的山路上,一辆黑色轿车颠簸前行。车里,黎一皓紧握方向盘,一脸焦急。没想到自己成了通缉犯,他现在正要去找连姗,吴江华告诉他,连姗已经替他安排好了一艘快艇,连夜送他离开G城。原来连姗一直就在国内,她居然还成了吴江华的人,黎一皓觉得可笑。米悦愤然撞墙后,原本可以杀人灭口,但在最后一刻,黎一皓心软了,他背着吴江华给段纪安打电话,让他去救米悦。事情到了这一步,黎一皓只能选择逃离。吴江华给他安排了逃跑的线路,只要顺利出海,便会有人在海城接应他,带他去泰国。黎一皓从欧阳权宇那转走的钱,只能分别存入吴江华和连姗的户头,只要他在泰国安稳下来,吴江华便会把钱打给他。现在,他什么都没有,能保得住命就算万幸了。一个下坡,车子突然没有了刹车,黎一皓一惊,使劲踩几脚刹车,可车子借着惯性急速向坡下冲去。在一个转弯处,失控的车子突然侧翻,滚进旁边一米深的沟渠。车头冒着烟,车里静悄悄的,不知黎一皓生死。此时,另一辆车缓缓地停在路边,吴江华从车窗里探出脑袋。他盯着翻在沟里严重变形的车,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他掏出手机,给连姗打电话:“他不死也必成残废!把船准备好,带着钱咱们远走高飞!”别院。段纪安站在榕树下,落日把他的身上染上一层淡淡的昏黄,看上去有股淡淡的忧伤。欧阳权宇进来的时候,他听到了脚步声,他没转身,只说了一句:“来了!”欧阳权宇环视着整座别院,想象着黎一洁和段纪安在院子里欢声笑语时的样子。这是一坐别致的院落,应该有上百年的历史,雕梁画栋虽重新粉饰过,但仍透着那份苍劲和古朴。“我和一洁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儿,那年她只有十四岁。”段纪安转过身,搬开面前的藤椅,示意欧阳权宇坐下欧阳权宇顺从地坐下,段纪安继续说道:“那天爸爸特意选在这儿招待黎伯伯,是因为他们很久没见面了,黎伯伯一直住在上海,这次举家来G城,是爸爸从中搭桥,介绍黎伯伯到海华集团做事的。”“你爸爸也认识我爸爸?”欧阳权宇一脸疑惑。段纪安点点头:“海华集团有三猛将:欧阳启山、黎正耀,另一位便是家父段永承。”“原来他们三人竟有这种渊源。”欧阳权宇讷讷地说。“一洁转到我们学校,我们自然走得很近,只要有时间,我便送她回家。时间久了,彼此间的感情也就深了,直到我高中毕业那年,我们才确立了恋爱关系。那时,我们几乎每天都会来这儿,一待就是一下午,那段日子过得真是无忧无虑,快乐满足。”“后来呢?”欧阳权宇急切地想知道他们分手的原因。“一洁高考那年,黎伯伯和黎伯母突然意外身亡,一洁的叔叔把一洁接回上海老家,我们有三个月的时间失去了联系。后来,一洁考取了G城师大,入校那天,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才知道她又回到了G城。”“我和她是同一大学,同一专业,我一直以为她没有男朋友。”“我们的恋爱关系紧紧维持了半年,她便向我提出了分手,我问她为什么,她始终不告诉我原因,我知道她一定有苦衷。直到有一天,她哭着去找我,说她知道谁是害死他爸妈的凶手了,她一定要替爸妈报仇!那个时候,海华传出是欧阳启山陷害黎伯伯的谣言,我便去问爸爸,爸爸的态度令我愕然,他让我不要管这些闲事,让我把精力用在学业上。后来,你爸爸出了车祸,我更加不理解海华三猛将为何接连死去两位?我总觉得这事跟我爸爸有关,于是我决定调查爸爸,终于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欧阳权宇眼睛一亮,问道:“你发现了什么秘密?”“我查到爸爸在G 城另有自己的公司,而且公司亏损严重,急需一笔资金周转,就是因为这笔资金,爸爸暗做手脚,不惜嫁祸给多年的老朋友。黎伯伯刚烈正直,不堪被诬陷,以死明志。这件事不知怎么被你爸爸知道了,你爸爸打算找我爸爸摊牌,不料,在途中出了车祸……”欧阳权宇一下子惊跳起来,这个结果太出人意料了!“这件事是爸爸得了偏瘫之后告诉我的,他现在几乎生活不能自理,我只能认为这是爸爸罪有应得。”“罪有应得?你一句罪有应得就能将此事一笔勾销吗?”欧阳权宇愤怒了,“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爸爸的居心不良,有多少人在改写自己的命运,他们的一生都被你爸爸毁了!”“对不起!”“不需要!”欧阳权宇断然拒绝,“我问你,黎一洁的心脏病是怎么回事, 你明知事情的真相,却还要将错就错,你到底安得什么心?”“等我知道真相时,已经来不及了,我和一洁只能将错就错,她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表示对我的忠贞。”“你太自私了!如果这件事不被提及,你是不是打算隐瞒一辈子?你到底还有没有医德,还有没有良知?”欧阳权宇双眼爆红,他恨不得将他撕碎。“我对不起一洁,对不起黎伯伯,如果我能以死谢罪,我愿意以命相抵。”欧阳权宇冷笑一声:“你的命能挽回发生的悲剧吗?不要以为一死就能了断一切,做不到!”与此同时,站在别院门外的黎一洁,捂着嘴巴,让眼泪无声地流下。这个结果令她肝肠寸断。当欧阳权宇发现黎一洁就站在门外时,他分明看到黎一洁眼里的那抹自责和对生命的绝望。欧阳权宇浑身一颤,没等他缓过神来,就看见黎一洁向着马路急冲而去。欧阳权宇大喊一声追出去,可已经晚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一辆车撞向黎一洁。她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重重地摔在地上,车轮在离她仅有半米的距离间嘶叫着停了下来。看着血液不断从黎一洁的口中涌出,欧阳权宇惊慌无措。他下意识去捂黎一洁的嘴巴,可不断涌出的血立刻染红了他的衣服。旁边,段纪安早已泪流满面。欧阳权宇抱起黎一洁,他听到她发出虚弱的声音:“终于,终于结束了,我很累,我要睡了……”“别说话,我送你去医院!”欧阳权宇想站起身,可一洁的手紧紧地拽着他。“来不及了,我罪孽深重,老天,老天……对不起,欧阳,对不起,不管谁对谁错,我、我死后,就让一切烟消云散吧……不要怪纪安,不要怨一皓,就、就怨我,怪我一个人……还有、还有,把妈妈接回家,她没得精神病,是、是我,是我……”黎一洁的手猝然滑落,身体直挺挺地沉下去。欧阳权宇张着嘴巴,无力喊叫,无力呼唤。经过九个小时的抢救,黎一皓保住了一条命,但是,他的一只腿有可能再也站立不起来了。黎一皓醒过来的时候,欧阳权宇就在身边,他没有告诉他姐姐去世的消息,只说了一句:“安心养病吧!”欧阳权宇已经无力指责他的过错,当所有的真相逐一揭开,他忽然意识到,只有自己才能化解所有的恩怨。冤冤相报何时了!死去的和受伤的人难道还不够吗?两名警察走进病房,黎一皓知道自己的悲惨并不是失去一条腿,而是失去自由。警察告诉他们,吴江华在海城落网,只可惜,连姗已经死了。其实,吴江华是想独吞那笔资金,故意在黎一皓的刹车上动了手脚。然后又赶去和连姗会和,趁连姗不备,将其推下阳台,拿着那笔钱直奔海城。连姗奄奄一息,将所有的事告诉了警察,警察这才布下天网,在海城成功抓获吴江华。黎一洁下葬那天,天空下着雨,气温也突然骤降,整个白山公墓更显的凄凉寂静。葬礼简单而冷清,当牧师的念诵完毕后,欧阳权宇亲手将白色的花束放在黎一洁的墓棺上,然后洒下泥土,将死者永远安葬于此。何奕鸣和姜潮是仅有的两位参加葬礼的人,他们静静地立在墓前,送死者最后一程。葬礼结束,欧阳权宇久久不肯离去。黎一洁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一切,让欧阳权宇在震撼之余,感受到的是莫名的锥心之痛。欧阳权宇将一摞日记本放在黎一洁的墓碑前,这是她用了五年的时间记录下来的,她曾对他说过,要等一个特殊的日子才能让他看到里面的内容。没想到,这个特殊的日子竟是她的死期,也许她早就作好了准备,用这种方式向他忏悔。此刻,欧阳权宇的心不再充满怨恨,他觉得他们都是可怜的,不管谁对谁错,只要用生命相抵的,都是不值得的。他记得黎一洁在日记本里说过这样一段话:每当夜里躺在你身边的时候,我的心就会有一种罪恶感。我在仇恨里,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你。也许我们都很无辜,也许我们可以换另一种方式让自己活得心安理得,但是,我的任性,我的固执,我身上深深的怨恨,把我逼向了一跳绝路。不管这仇报还是不报,我都欠你太多太多。如今,一切都将结束,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一件件突然而至的意外让他心力交瘁。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怎会经得起这么多的不测发生?一个男人的坚强难道非得用打击来磨砺吗?三天后,黎一皓一再坚持要到姐姐墓碑前站一站,虽然他只能坐在轮椅上,虽然医生不主张他下床,但他还是说服了欧阳权宇。在白山公墓的大门前,他们看到了段纪安,此时的他已经辞去了医生这份工作。他告诉欧阳权宇,爸爸这生欠下的债,虽然他无法偿还,但为了那些死去的无辜生命,他愿意作一些良心上的补偿。这一面,是欧阳权宇最后一次见到段纪安。一年后的某一天,他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段纪安在父亲段永承去世的那天夜里,在黎一洁的墓碑前,服毒自杀。3米悦的情况依旧没有任何改善,静静地躺着,静静地睡着。欧阳权宇每次在米悦的床前一坐就是几个小时,陪她说话聊天,听音乐,讲一些有趣的事。虽然她没有任何反应,但他坚信,他的呼唤,米悦一定能听得到。这期间,姜潮和方瑾怡闪电复婚,黎一皓的康复效果非常明显,何奕鸣还是奔走在他和警察局之间,了解有关佳佳的最新消息。荣昌盛一直没有交代佳佳的下落,他是气不过林芊虹把他咬出来。他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和警察周旋一时是一时。荣昌盛究竟把佳佳藏匿在什么地方,他的一张守口如瓶的嘴令警方无计可施,也让欧阳权宇深刻体会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这么多年,他一直渴望有个孩子,他从未想过在某个地方,他的女儿正在成长,当他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活在世上,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可现在,荣昌盛这只凶残的毒物,既然对女儿的下落只字不提,他的忍耐到了极限,他恨不得撬开他的嘴,逼他讲出女儿的下落。警察对荣昌盛进行连续性审讯,不让他有片刻的安宁,这种攻陷心理防线的招数屡试不爽,荣昌盛的耐压能力令人吃惊。在事情陷入瓶颈之际,警方突然了解到荣昌盛有老婆有孩子,只是他和老婆孩子常年失去联系,事实上,他已经抛弃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刑警立刻赶到东北将这对母子接到警察局,令大家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孩子居然患有先天性脑瘫,行动、智力都有问题,必须在母亲的照顾呵护下才能生活。这一情况令警局上下一片震惊,原来穷凶极恶的荣昌盛居然有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想必这个孩子对他的人生具有毁灭性的打击。安排他和这对母子相见的那天,刑警特意让荣昌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让他仍保留一个做丈夫、父亲的尊严。审讯室里,当荣昌盛一眼看到很多年没有见面的妻子和孩子,他一下子没有了昔日的狰狞和狂妄,他安静地坐在妻子对面,低着头,一句话不说。“盛子,七年不见,你咋变成这样了?公安带俺来这儿见你,俺还不信,俺还以为你只是不要俺们娘俩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女人流着泪,悲怆地问道。荣昌盛猛地站起身,低吼道:“少磨叽!要不是你生了这么个玩意,让老子看着膈应,我会背井离乡跑这儿来吗?败家娘们儿,我这辈子算砸在你手里了!”女人哭得很凄然,她怀里搂着的儿子正吮着一根手指,口水顺着嘴角流淌下来。荣昌盛极不耐烦地冲女人嚷道:“去!去!去!该干吗干吗去,以后别来烦我!”“盛子,公安告诉俺了,你咋忍心那么对待一个孩子啊!孩子是无辜的,别再做缺德的事儿了!俺求你,就算给咱儿子积德吧!”荣昌盛怒视女人:“我上辈子尽做好事了,妈的,这辈子摊上你们这两个败家的东西,都给我滚,滚!”刑警及时制止过激的荣昌盛。女人一个劲地哭,怀里的孩子似乎被吓了一跳,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荣昌盛,突然叫了一声:“爸爸!”这一声爸爸,喊得很清楚,荣昌盛不禁身体一颤。“爸爸!爸爸……”孩子咿咿呀呀地喊着,虽然越喊越模糊,但这份震动依旧让荣昌盛心头一酸。“儿子别的不会说,就会叫爸爸,你看到了,儿子跟你始终是血脉相连啊!盛子,别再害人了,儿子的罪受得还不够吗?俺求你了,放过人家小姑娘吧!”女人搂着儿子,居然跪了下去。荣昌盛愣在那,眼里居然有了泪花。第二天,警方根据荣昌盛交代的地址,在一艘渔船上,找到了佳佳。佳佳终于回到欧阳权宇的身边,抱着女儿,他久久不愿松开,想把这些年亏欠她的父爱,一股脑地弥补给她。佳佳出奇地乖顺,在没见过一面的情况下,她居然主动叫了一声爸爸!一声爸爸,让欧阳权宇泪如雨下,一声奶奶,让叶访芸百感交集,这一家祖孙三代,算是得以团聚了。人世间,还有什么比此时更值得流泪,更值得欢笑,更值得祝贺呢?佳佳找到的第三天,欧阳权宇便带着佳佳去见了林芊虹。林芊虹的样子一下子憔悴的很多,曾经的光彩照人,其实在褪了色后,残剩下来的便是衰老。佳佳的出现,让她显得格外激动,她只能望着女儿,而不能拥她在怀里。她伸出手试图牵一牵女儿的手,但是她无法触到女儿的手。就近在咫尺,却像隔着千山万水,失去自由的代价便是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女儿,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欧阳权宇不知道该对林芊虹说些什么,抛开那些恩怨不说,她毕竟养大了他的孩子,这份恩情佳佳无以为报,他更是无以为报。“我亏欠佳佳的实在太多,从今往后,你一定要好好补偿她啊,让她和其他孩子一样,幸福快乐地生活。”此时,林芊虹的母爱似乎超越了她内心所有的愤恨和不平。作为一个母亲,她只希望她的女儿能健康快乐地成长。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本来有很多想说的话要说,但在此刻,所有的话都显得那么不重要,因为八年来,他们经历的一切,不是一句话就能表达的。此刻,沉默是最好的方式。“黎一洁去世了。”沉默之后,欧阳权宇告诉林芊虹。林芊虹眨了眨眼睛,慢慢地,眼里泛起了泪光:“就这样结束了,她还是比我幸福。”欧阳权宇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看了看林芊虹,问:“你还怪她吗?”“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怨恨的呢?怨了这么对年,恨了这么对年,到头来还不是什么都没得到,人啊!都是自己逼自己,才走上绝路的。”欧阳权宇颇有感触地点点头:“人要学会放得下,放得下的也就不重要了!”林芊虹凄楚地一笑:“对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即使是这条命。”欧阳权宇感到一丝不安,他喊了一声:“芊虹!好好表现,佳佳不能没有妈妈!”林芊虹深深地看着欧阳权宇,这一刻她像回到了八年前的大学时代,她也曾这样深深地望过他。那时,她崇拜他,尊敬他,爱慕他,在她的眼里,他就是个神话,有着不可捉摸的神秘感。他的成绩是最优异的,他的能力是最突出的,他热情,他正直,他风度翩翩,他诗情画意。她有幸成了他的女友,身边的女同学用嫉妒的眼神挑衅她,和她势不两立。那时,她一面胆战心惊,一面骄傲满足,只要他对她好,她可以为他作任何牺牲。如今,一切都改变了。她心底美丽的童话,被现实刀割的血肉模糊,她必须一口一口舔舐,才能让心灵澄净。见面的时间到了,林芊虹满眼的不舍。佳佳拼命地向她张开双臂,想再感受一下母亲怀抱里的温暖。欧阳权宇紧紧地抱着女儿,眼泪终于失控地滴落下来。停在门口,林芊虹转过身对欧阳权宇说了一句:“给佳佳找位好妈妈,我不配做她的妈妈。”欧阳权宇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林芊虹就已经消失在门外了他张着嘴巴,愣在那儿……欧阳权宇带着佳佳走出警察局,再过几天,林芊虹就要宣判了,这一刻,他感叹自由的可贵。姜潮远远地看着他,两个男人的内心都是沉重的。“她还好吗?”姜潮问。“应该看透了一切。”姜潮看了看佳佳,稚嫩的眼神,清澈地如一池碧水:“我总觉得对不起你们,我应该给她一次机会……”“你没错,这是她必须要承受的,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姜潮看着欧阳权宇,终于释然地一笑。“你有什么打算?”欧阳权宇抬眼望向天空,一群鸽子盘旋着飞过头顶:“自由是最重要的,经过这么多事情后,我发现,我不适合经商,我打算把生意都交给一皓,相信他一定会做得比我好。”姜潮没发表任何意见,他的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会带米悦看最好的大夫,不管两年,三年还是更长时间,我一定等她醒来。”“林芊虹呢?”姜潮问。欧阳权宇犹豫片刻:“她始终是佳佳的妈妈,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我还是会等她出来,尽可能地帮助她、照顾她。”姜潮颇为感慨地说:“人生最大的美德是宽恕,你才是最有胸怀的人,你的坦荡荡会让你拥有更多。”欧阳权宇淡淡一笑:“我打算把发生的这些事情都写出来,告诉大家,放下怨恨,你会拥抱整片蔚蓝,人生苦短,别让怨恨成了你一生的负累。”病房内,米悦静静地躺在床上,在她旁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小小的音响,音乐从这里传出来的。是否两个人足够捕捉爱的镜头闭上了眼睛记得你的笑容幸福的从容将灵魂都掏空享受一分钟的感动是否爱上一个人不问明天过后山明和水秀不比你有看头牵着你的手,一直走到最后这一刻怎么回头欧阳权宇提着水壶进来,看了看米悦,笑着说:“这是你最喜欢的一首歌,唱歌的人是个大帅哥,每次听你哼这首歌,我就会莫名地吃醋,有机会,我也去当歌星,就为你一个人唱。”米悦一动不动。欧阳权宇把床摇高了一点,开始给米悦擦脸。床头柜上的音响重复播放着同一首歌曲。欧阳权宇的动作轻柔仔细:“春天过去一大半了,外面一眼望去清新宜人,改天推你到外面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米悦任由欧阳权宇折腾,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一晃一年过去了,他就这样和米悦对话,和米悦谈心,把这些当作最有意义的事情。“一皓表现得不错,公司里的事几乎全由他做主,他很坚强,虽然失去了一只腿,可并没有丢掉志气,我很感动。”欧阳权宇开始给米悦做按摩。“妈妈替我照顾佳佳,佳佳上小学了,学习成绩班里第一呢!这小家伙遗传了我好学的基因,不错!”欧阳权遇到脸上绽放着幸福的笑容。“我的小说写得很顺利,谢谢你给我创作的灵感,等写完了,我会念给你听,让你帮我挑挑毛病!”米悦仍是一动不动。“姜潮和方瑾怡的孩子今天满月,小家伙虎头虎脑的,可爱着呢!”欧阳权宇看了看米悦无动于衷的样子,傻傻地笑笑:“你多好啊,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命真好!”有风吹进来,欧阳权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起身去关窗子。米悦的手微微一动,随即便没了动静。欧阳权宇折回来,坐在米悦身边,握住那只刚刚有微动的手:“你能听得到我的声音吗?我相信,一定听得到,一定……”秋天到来的时候,欧阳权宇的小说终于出版了。这是一本关于爱的书,他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写了进去,尤其结尾,他觉得必须是个大团圆,因为现实生活中,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错过。他厌倦了伤感,厌倦了等待。新书发布会上,他把和米悦的故事讲给大家听,现场除了阵阵掌声外,还能听到悄悄的饮泣之声,大家都被他的爱情打动了。只有真正经历过生死相依,才会写出如此震撼心灵的爱情故事。发布会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仅仅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五万册的图书便销售一空。出版公司要给欧阳权宇开个庆功会,被他拒绝了,此刻他最想见的人就是米悦,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米悦,让她也能高兴高兴。当欧阳权宇风风火火地赶到医院,推开病房的门时,欧阳权宇却愣住了,因为米悦睡了一年的床铺上,此时空空如也。整洁的床铺上没有任何米悦留下的痕迹,那种整洁就像一个生命的结束,不带任何声息。欧阳权宇发疯似的推开隔壁病房的门,他相信自己是走错了病房。但是,他没有走错,隔壁住着他不认识的人。一位护士从欧阳权宇身边经过,他立刻扑上去,追问米悦的下落。护士看了看病房号,又看了看满头大汗的欧阳权宇,告诉他:“这位病人正在抢救室,估计有醒过来的可能。”当抢救室的灯灭掉后,欧阳权宇迫不及待地冲过去,等待医生出来。五分钟后,医生出来,神情严肃地看着欧阳权宇:“现在有两种方案,我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欧阳权宇赶忙点头。“第一方案,马上动手术,醒来的机会百分之九十五,但病人会失去记忆,也就是失忆症。另一种……放弃手术,永远地沉睡下去。”“做手术,马上做手术!”欧阳权宇迫切地给出答案,“只要她能活着,我不在乎她记不记得我,她活着,就有希望!”“失去记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也许她一辈子都要在这种痛苦中煎熬,你忍心吗?”“只要给我陪在她身边的机会,我就不会让她有丝毫的痛苦,我会用我的一生来抚平她所有的痛苦,我只想她活着……”医生有所动容,没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了,只有活着才有缔造奇迹的可能。但愿每个人都能够珍惜生命,因为生命只有一次。三个月后。北京。米悦轻轻地将书合上,捧在胸前。这本《生命只有一次,我用来爱你》她已经看了三遍,每次看,都被里面的人物感动得稀里哗啦。母亲不止一次唠叨:那都是骗人的,这书里的人,在这世界上根本就找不到!幼稚!找不到?米悦偏不信,她能感觉到写这本书的人,在下笔时所流露出的真情实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才会写得如此婉转跌宕。米悦决定去G城,她要去寻找书里面的感动,去看看云山那棵千年古树,去听听海沙湾的涛声依旧,更重要的,她想见见这本书的作者,等待。等待!一个把名字起得如此有意味的人,她想知道,他在为何等待。米悦不顾母亲的反对,背起行囊,走出家门。母亲倚在门前,泣不成声:“作孽啊!那儿都把你毁成这个样子了,你还不死心,那儿到底有什么在吸引你啊,你非得要死在那儿吗?”G城。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欧阳权宇从睡梦中惊醒,他迷迷糊糊摸到电话,立刻,电话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欧阳先生,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女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这次,我不会再轻易放过你了……”欧阳权宇顿时清醒过来,他听得出来对方的声音,是米悦的妈妈。“阿姨,米悦出事了吗?你慢点说,米悦怎么了?”“呸!你才出事了!”对方啐了一口,“她死活要去G城,我怎么拦也拦不住,这不,一大早就去机场了,我跟你说,我女儿的医药费你是不是应该打过来啊,你可别玩什么心眼,这次我女儿在G城所有的花销,你必须一分不差地全给我报喽!不然,新账旧账我一并跟你算清楚……”米悦来G城了?欧阳权宇激动地一下子从床上跳到了地上,兴奋中按断了对方还没讲完的电话。云山。米悦终于站在千年古树的面前,古木参天,绿荫遮蔽……米悦心怀虔诚,屏息仰望,千年古树犹如真的有灵气一般,立刻让米悦纷乱的心境豁然敞亮。米悦微闭双目,双手合十,在千年古树面前许下心愿。良久,米悦睁开上双眼,许下的心愿像种植在古树之下,也许她一辈子都不想告诉任何人知道。身边有一对年迈的夫妇,彼此搀扶,彼此相惜,两位老者满目沧桑,望着参天的古树就像望到了他们的希望,只求一拜,便可永不分离。“年轻人,是来祈求姻缘的吧!这树灵着呢,我和老伴就是这棵树做的媒,一晃六十多年了,今天是我们结婚周年,我俩是来还愿来了。”老妇人很热情,精神也很矍铄。米悦笑笑,打心里祝福他们。“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没什么可求的了,只希望这时间能够慢一点,能让我跟上他的步子,我还没牵够他的手呢!”老妇人面色红润像一个害羞的少女。米悦被感动了,两个相爱的人能够牵手一辈子,这应该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年迈的夫妇什么时候离开的,米悦没有感觉到,她向四周望去,除了她自己,再无别人。米悦有些恍惚,此番此景,她依稀记得。米悦选择了一条小径下山,当她缓缓而下的时候,欧阳权宇正爬上山顶,站在了千年古树的面前。海沙湾。海浪就在脚下,米悦惊叫着想逃开海水的亲吻,可海水依旧浸湿了她的裤脚。她扬起一串串水花,水花映出七色彩虹,米悦欢呼着,跳跃着,俨然一条被放逐在大海里的鱼,享受着自由,享受着宽广……海面突然狂风乍起,汹涌的海浪正滚滚而来。米悦惊慌,这就是所谓的台风?“不要命了!”就在巨浪砸下来的那一刻,有人一把拽住她,拼命地向安全地带逃去。那人紧紧地拉着米悦的手,米悦在他身后喊:“我还没有拍下台风震撼的画面,就这样离开太可惜了!”那人继续奔跑:“你想让大家陪你葬身大海吗?你自己不要命,他们还想好好的活呢!”“多刺激!我从没看见过台风。”那人不耐烦地吼道:“闭上嘴巴,加快脚步!”好不容易,那人将米悦推上车,就在这时,一根被狂风吹断的树枝正不偏不倚砸在那人的身上。米悦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自己的眼前。米悦冲口而出:“小心!”……然而,一道光闪过,米悦的眼前没有台风,没有汹涌而来的海水,更没有那个倒在她面前的人。米悦好奇,自己的潜意识里为什么总有一个人忽远忽近,他到底是谁?夕阳西下,米悦乘车离开海沙湾,与此同时,欧阳权宇的车子正擦身而过,两人之间,仅仅隔着两扇玻璃。出版公司突然给欧阳权宇打了一个电话,说,有位北京的读者非要见他,请他明天早上九点到湖心岛的咖啡吧见面,这是工作决不能推辞。第二天,欧阳权宇准时来到咖啡吧,他是第一位客人。等了很久,也不见那位读者,欧阳权宇的耐心消磨殆尽。正当欧阳权宇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服务员迎上来,递给他一张纸条,说:“这是一位女士让我交给你的,她让我告诉你,不用再等了!”欧阳权宇慢慢地展开纸条,忽然,他的眼前一亮,一行熟悉娟秀的笔迹呈现在他的眼前:是否两个人足够捕捉爱的镜头闭上了眼睛记得你的笑容幸福的从容将灵魂都掏空享受一分钟的感动是否爱上一个人不问明天过后山明和水秀不比你有看头牵着你的手,一直走到最后这一刻怎么回头是她!是她!这是她最爱的一首歌,在她住院期间,这首歌成了他对她的约定:明天过后,依然爱你如初,依然爱你如初!欧阳权宇紧握纸条,飞奔出去。站在人群中,环视四周,米悦的身影究竟在哪里?——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