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到他的眼神,只能看到他侧面硬朗且清晰地线条轮廓。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的线条,米悦知道,她逃不过探究他内心世界给她带来的困惑,即便这样,她也义无反顾。1后来,米悦才知道,她和欧阳权宇的这段缠绵悱恻的爱情,实际上,是老天早就安排好的。之所以注定,是因为那场莫须有的旅行。米悦打算去G城旅游。就为这个,她居然跟主编大吵一架,拂袖而去。第二天,递了辞呈,直奔飞机场。坐上飞机,米悦才觉得自己的决定如此草率。她曾以进这家报社为荣,在亲戚朋友面前风光得意。如今,为了旅游,竟然置之死地而后生,她的倔强绝不是什么好事。在今后的日子里,她的倔强让她吃了不少亏。算了,既然人已经在万丈高空,后悔是来不及了,飞机是不会为你的后悔返航的。下了飞机,还要坐渡轮才能到达G城。米悦也不知道是在哪个旅游图册上看过G城的介绍,总之,她是被一个叫海沙湾的地方吸引了。一个地道的北京女孩,从未见过真正的浩瀚大海,如今终于可以一看大海的宽广无垠。米悦站在渡轮的甲板上,看浪花激扬,心情格外舒畅。突然,一阵猛烈的摇晃,米悦一个没站稳,整个身子撞向旁边的护栏。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听到有人喊:“撞桥墩上了,船马上就要沉了!”天啊!沉船?以为坠机就是万劫不复,没想到渡轮也会让她赴汤蹈火。真是一场该死的旅行。这回丢的可不是一份体面的工作了。幸好米悦熟悉水性,在船体沉没瞬间,像一条美人鱼,游了出去。此时,大批落水的人在水面上挣扎。会水的,不会水的,都向天空伸出双臂,希望仅有一棵救命稻草就足矣。米悦在水里扑腾半天,终于看到一片木板,这就是救命稻草啊!她快速向木板游去,就在她抓住木板那一瞬间,一只手已经先她一步,牢牢地抓住了木板。米悦惊讶地看向那只手的主人,一个表情异常痛苦的男人出现在距离她仅有半尺的海水里。男人似乎很痛苦,即便抓住了木板,但因体力不支而不断向水里滑去。米悦不能见死不救,在这深不可测的海水里,晚一秒就有可能丧失生命,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结束。米悦用了很大力气将男人推上木板。男人紧蹙的面部,痛苦而绝望。米悦知道这是腿部抽筋所致,她也曾遇过这样的倒霉情况,如果没人相助,一定会沉入海底,任之鱼肉。“你最好别乱动,这块木板经不起你折腾……”米悦凭借着水性,在水里推着木板和木板上的男人向岸边游去。这时,几艘救援快艇轰鸣而来,挣扎的人看到了生的希望,就连米悦都长吁口气,她实在没力气推动木板上已经昏死过去的男人了。米悦终于醒了,当她的意识清晰起来,眼前浮现出自己用尽全身力气将溺水的男人往岸边推……画面突然消失,后来怎样了?那个溺水的男人死了?她记得当时那个男人一直在喊着什么,可她听不清楚。唉!死了就死了吧!向来溺水身亡者都是会水的,这是命啊!米悦无奈地摇摇头,眼角一闪,突然一个健硕、挺拔的身影就立在她的面前。她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就那么一眼,米悦就惊呆了。眼前这个男人俊朗的脸庞就像有着一股无可抵挡的魔力,让她瞬间僵化。只有心跳声才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男人就是欧阳权宇,他轻咳一声。对任何女性向他投来的痴迷眼神,他都早已司空见惯。轻咳声打断了米悦的痴态,她的脸颊红潮泛起,眼神仓皇闪躲。“是你救了我?”磁性的声音飘荡而来。米悦的心跳震颤得让她摇摇欲坠。“紧要关头,不顾自己安危,拼死相救,你有什么企图吗?”米悦的紧张被随之而来的疑惑取代了,她对他有什么企图吗?除了他健美的体格让她想多看几眼之外,那么短的时间里,她还会有别的想法吗?“你不说,我也知道。”欧阳权宇从衣兜里掏出两沓钞票。米悦的眼睛瞪得大而惊诧。“这些钱算是对你出手相救的补偿,拿着钱赶紧离开这里。”米悦的脸色红潮褪去,因愤慨而变得酱紫。欧阳权宇直直地将钞票递到米悦面前,用一双不明意味的眼神看着她。米悦一把夺过欧阳权宇手里的钞票,高高举起:“什么意思!你的命就值这些钱?你太瞧不起你自己了,你更不懂得如何尊重别人!”欧阳权宇皱了一下眉头,眼神里满是不解。“我救你,是出于道德,我不想看着一条生命就这样结束,我的出发点不是为了这区区几个钱,请你不要玷污了我的好意!”米悦把钞票狠狠地丢给欧阳权宇,夺门而去。就在米悦冲出去的同时,她和另一个男人撞了个满怀。米悦使劲推开男人,飞奔而去。欧阳权宇很诧异,立即吩咐愣在门边的男人:“一皓,快去追她,也许我的表达方式真的欠妥。”黎一皓追上米悦,米悦还在气头上。当她知道那个可恶的男人是眼前这位帅哥的姐夫时,她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他的身上:“你姐夫这人还真是自大得要命,以为有钱就能目中无人吗?我就不该救他,让他淹死好了!”黎一皓小心翼翼赔着笑脸:“你别介意,他这个人就这样,喜欢分得清清楚楚,他绝对没有恶意。”“他这一招已经够恶毒的了,怎么,你还觉得我不够委屈?”“不是这个意思,也许他觉得这是最好的感谢方式吧!”米悦嗤笑:“有再多的钱有什么用,面对死亡的时候,还不是可怜巴巴地等着别人伸出援救之手?”黎一皓从米悦的眼里看到了疼痛,也许姐夫的行为真的刺伤了这个女孩的心。“为了救你姐夫,海沙湾也去不成了,真倒霉!”米悦赌气将挎包甩到背后。黎一皓笑笑:“既然这样,那我就陪你逛逛,算作补偿吧!”米悦瞪了一眼黎一皓:“有钱人的作为,讨厌!”黎一皓赶紧说:“说吧,你想去哪儿?”米悦犹豫半天:“我现在就想大吃一顿,消耗那么多体力,我要好好补一补!”“没问题,咱们就去大吃一顿!”黎一皓居然伸手抓住了米悦,“走吧!”米悦被动地跟着黎一皓,她觉得他的手大而有力。G城的一大特色便是城中心建立在一座小岛之上,周围被一池碧波环绕,湖水倒映着城市的灯光霓虹,远远望去,流光溢彩,金碧辉煌。与城中心接连的是一座桥,一层走人,一层过车,每日往来,乐此不疲。除了这座桥,还可以乘船往来,尤其夜间,乘一小船,荡漾在流光溢彩的湖面上,绝对是一种享受,一种消遣。黎一皓便把这惬意的享受带给了米悦。当米悦坐在船上,看着周遭一片流光,不时地晚风轻拂,一阵莫名心动油然而生。“太美了,都觉得不真实了,我不是在做梦吧!”米悦面对着湖水,有些兴奋。“有我做你的向导,你绝对不虚此行!”黎一皓被米悦感染着,浑身也都洋溢着热情。米悦扭头看着黎一皓:“一码是一码,你姐夫的行为已经破坏了我游山玩水的心情,由你来补偿,理所应当!”黎一皓转到米悦面前:“还在生气呢!在这么美丽的景色下,你应该忘掉一切不愉快的事。”“办不到,我这个人记仇的,除非我心甘情愿地原谅你们。”“那怎么办?我已经尽力了。”米悦盯着黎一皓看了半天,突然大笑起来:“算了!只要他能亲口对我说声对不起,我就不跟他计较那么多,怎么样,不算为难他吧?”黎一皓面有为难之色:“你不了解他,他这个人从不向别人认错的,他就这么固执。”米悦哼了一声:“他还以为自己多大人物啊!没见过这么狂妄自大的人。”“自从姐姐病了之后,姐夫整个人都变了,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古怪,有时候我都不敢和他说话,我看你还是别去招惹他吧!”“你不敢,我敢!我倒要看看老虎的屁股有多难摸!”米悦撩了一下头发,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黎一皓有些紧张:“我看你最好别冒这个险。”米悦白了一眼:“还说补偿我呢!骗子。”黎一皓更加紧张了,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你什么意思?”“我怕你会惹出麻烦来!”米悦笑得很不屑:“惹麻烦?我只要他认认真真地给我道个歉就好,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黎一皓咬了一下嘴唇:“他是一头骄傲的狮子,我怕他会咬伤你!”米悦盯着黎一皓,在他的眼里能看出他对欧阳权宇的敬畏和尊重。黎一皓用了三天的时间陪米悦游遍了G城每一个角落,三天下来,黎一皓发现,米悦是个热情开朗,不拘小节,甚至有点刁钻。她会趁其不备,戏弄黎一皓一把,弄得他哭笑不得。米悦是北京女孩,骨子里透着一股豪爽、大气,任何消费要么她自己买单,要么AA制,总之,米悦是不想占黎一皓任何便宜。她告诉黎一皓:“咱俩萍水相逢,最好别有经济瓜葛,免得日后我还不起你这份人情债!”黎一皓非常欣赏米悦的性格,这是南方女孩很少有的一种气质。在短短的三天里,黎一皓一直被米悦吸引着。看着米悦张着大嘴肆意地呵呵大笑;看着米悦对待美食的风卷残云;看着米悦在大街上抱打不平,一种潜在的好感慢慢在他的心里滋生,他告诉自己,他喜欢上了米悦。他喜欢米悦?黎一皓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有资格喜欢她吗?她那么漂亮,那么灵动,那么无拘无束、无牵无挂,他能给她什么呢?傍晚,两人散步回到米悦下榻的酒店,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缄默。这种缄默像是一种默契,谁也不打扰谁的心思。停在酒店门口,米悦给了黎一皓一个暖暖的微笑:“谢谢你,我决定留在G城发展,不回北京了。”“为什么?”“我非常喜欢这里,就这么简单!”欧斯莱化妆品有限公司硕大的金字招牌,立于裕丰大厦的外墙,在阳光的照射下,金色的字体熠熠生辉。欧阳权宇每次仰望的时候,都有一种当初创业时的激动和心酸。欧斯莱凝聚了欧阳权宇太多的心血。六年前,欧斯莱的建立,让他这个毕业于师大中文系的文艺青年彻底告别了唐诗宋词。那个时候,金钱至上的风潮淹没了秦风汉赋,一向对金钱毫无概念的他,居然经起商来,一做就是六年。六年,他做得风生水起;六年,他成就了一个品牌,这是他引以为傲的。有人敲门,欧阳权宇坐好身子,喊了一声:“请进!”进来的是欧阳权宇的秘书陈小姐,她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手里抱着一摞资料。欧阳权宇扫了一眼陈小姐,问道:“资料整理好了?”陈小姐把资料放在办公桌上,推了推眼镜说:“整理好了,全在这里。”“做得很好!”陈小姐得到夸奖,开心地笑笑:“对了,这有一封邀请函,您如果决定参加,我马上为您修改行程。”欧阳权宇点点头:“放这儿好了,你去忙吧。”陈小姐放好邀请函:“没别的事儿,我出去了。”“嗯。”欧阳权宇简单地应了一声。等陈小姐关好办公室的门,欧阳权宇才把目光落到那封邀请函上。邀请函做得很漂亮,也很精致,像一位衣着靓丽的女子,等待赏慕她的人将她开启。欧阳权宇将邀请函拿起,打开。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跳跃起来,在他的眼前无限放大,直至眼前一片模糊。林芊虹!林芊虹!林芊虹!欧阳权宇在心底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脑海里已经搜索到了有关这个名字的主人的一切形象。她还是那个爱笑的女生吗?她还是那个喜欢穿花裙子,背着画板到处写生的女生吗?她还是那个流着泪和他说再见的女生吗……不!不是她,就在她流着泪和他说再见的那刻起,他们已经是陌生人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往统统因“再见”而不复存在,他发誓与她今生不复相见。欧阳权宇用力合上邀请函,重重地将其按在办公桌上。然而,他很快就将手抽回,因为那份邀请函就像生出千根毒刺,刺得欧阳权宇内心一阵揪痛。“唉……”一声叹息过后,欧阳权宇重新拾起邀请函,打开,继续看。尊敬的欧阳权宇先生,您好!芊斯雅化妆品公司将于xxxx年xx月xx日在国际大厦举行周年庆典酒会,特邀您及您的家人一同参加,谢谢。邀请人:林芊虹欧阳权宇怔怔地出着神,手里的邀请函翩然坠落,跌在他的脚下。“你还是出现了,为什么?为什么?”欧阳权宇自言自语道。那双原本深邃的眼眸,此刻看起来更加深不可测。“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什么事?”欧阳权宇抓起电话,“好的,让她进来。”片刻之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身利落打扮的米悦,出现在欧阳权宇的眼前。欧阳权宇认出米悦,眉头微微一蹙,对她的到来感到一丝疑惑。米悦表现得很从容。当黎一皓提出让她到欧斯莱工作,她当即就有了兴趣。她想看看这位威严的一丝不苟的男人,究竟有多难接近。“您好,欧阳老板。”米悦温和地开口。“是你?请坐!”欧阳权宇疑惑地注视着米悦。“这是我的简历。”米悦将一叠表格递给欧阳权宇,“希望你考虑一下,请我来你们公司工作。虽然我没做过策划,但是我相信我有这个能力!”欧阳权宇接过表格大致翻阅了一下:“G城那么多公司,为什么偏偏选择我这里?给我一个理由。”“因为我救了你一命,如果我不救你,你想,你今天还能坐在这儿吗?”米悦很认真地说。欧阳权宇笑了起来:“这就是你的理由?如果我不同意,你肯定会骂我忘恩负义,但我聘用了你,你的救人举动就变成了有利可图的行为,而我也无须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了。”米悦一怔,随即说道:“可你用钱侮辱了我的好意,你必须向我道歉!”“我有我的做事方法,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又何来道歉之说?”米悦很恼火。这人非但不讲道理,还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难道她拼死相救竟成了理所应当?天理何在啊!“我救了你,竟遭到你两次羞辱,怪不得现在见义勇为的人越来越少,就是像你这样的人越来越多,这个社会才变得如此冷漠。”米悦瞪着他。“生气了?非得向你说声对不起才能满足你的虚荣心吗?”欧阳权宇不依不饶地继续说下去。“你想我怎样?”米悦白了他一眼。欧阳权宇顿了一下,笑容隐去,一本正经起来:“言归正传吧,我还是想听听让我应聘你的理由。”米悦又是一怔。欧阳权宇微微一笑:“说吧!”“我学的是经济管理,在北京是一名优秀的记者。我喜欢挑战,不惧怕任何困难,我思维敏锐,想法独特,对文字、数字驾轻就熟。策划总监,说白了就是想些天花乱坠的馊主意,吸引那些脑残消费者掏钱……记者天马行空的想法,你可能没见识过,那可是既高端又惊世的,所以,我有能力胜任策划总监一职。”米悦滔滔不绝,一气呵成。米悦的这段自我推荐,让欧阳权宇产生了兴趣。他故意刁难地问道:“这就是你的理由?”“不够说服力吗?加上我之前救了你一命,你没有拒绝我的理由。”米悦反戈一击,将问题转给了欧阳权宇。“伶牙俐齿!锋芒毕露!”欧阳权宇褒贬参半,“我非常欣赏你这一点,够自信!”米悦得意地笑笑:“欣赏就等于认可。”“公司现在正在征集产品宣传策划案,你有兴趣的话,不妨试试,如果你的策划案得到董事会的认可,我想,这就是你留下来的理由。”欧阳权宇将案卷交给米悦。米悦接过案卷,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2欧阳权宇的车停在国际大厦的门前,此时门前围着一些人,有媒体记者,有公司职员,也有酒店服务人员。这些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一位衣着光鲜、气质雍容的女人身上,她就是林芊虹!林芊虹有一双明亮狡黠的眼睛,不用刻意闪动都会流露出一种智慧与机警,像一位身经百战的女特工。欧阳权宇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林芊虹,他的眼神凌厉且带有一种穿射力。他紧抿双唇,眉头紧锁,握着方向盘的手因用力而青筋暴突。媒体记者纷纷向林芊虹提问,林芊虹笑容可掬、神情自若地回答着各种提问。欧阳权宇的脑海呈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一位穿着白底碎花连衣裙的女孩,扎着马尾,伫立在湖边。她的面前立着一块画板,她目视湖面,挥舞画笔,画面出现远山进水,波光落日。女孩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轻柔地转身回眸。那一刻,女孩的脸上洋溢着属于青春的笑容,甜甜的,暖暖的,像极了落日的余晖,温柔而多情……“咚咚咚……”一阵敲击声打断了欧阳权宇的冥思。欧阳权宇立刻拉回思绪,发现林芊虹就站在车门外。女人的笑像一把尖刀,不见血,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欧阳权宇本能地挺直脊背,手心里有些微的汗渗出。“既然来了,还不下车,非得等我亲自请您吗?”林芊虹千娇百媚,散发着勾人摄魄的魅力。欧阳权宇极不情愿地打开车门,站在林芊虹面前,他显得有些不自然。“多年不见,你还好吧!”林芊虹含情脉脉地盯着欧阳权宇。“很好,你,别来无恙……”欧阳权宇的眼神躲闪着,他不愿与她有任何的眼神交流。林芊虹漫不经心,撩了一下头发:“不好不赖,活到现在,跟你没法比,你可是G城鼎鼎大名的企业家啊!”欧阳权宇不得不和林芊虹对视,就一眼,他就知道,她再不是当年那个身穿花裙子热爱画画的女生了。她变了,变得风姿卓越,变得韵味十足,变得浓情似火,变得风情万种。“谢谢你赏光参加庆典,在你面前,我可是个新手,日后少不了向你讨教,你可别嫌我烦啊!”林芊虹侧向一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欧阳权宇别无选择,既然来了,那就顺其自然吧!庆典仪式顺利举行,酒会在热烈紧张地气氛中进行。欧阳权宇端着酒杯立在窗子前,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林芊虹穿梭于整个会场。林芊虹又换了一套礼服,嫩粉色的连身短裙,裹衬着丰盈质感的身体,超大的V形领口,膨胀饱满的胸部曲线,把一个女人的千娇百媚演绎得淋漓尽致,令一众男宾客血脉贲张,垂涎欲滴。欧阳权宇默默地注视着林芊虹,她的确变了!那个曾经清纯地像一张白纸的林芊虹,如今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无不感叹时间可以将一个女人再次脱胎换骨。林芊虹终于飘至欧阳权宇的面前,端着酒杯,笑容盈盈。“你一直盯着我,觉得我变了,是吗?”林芊虹和欧阳权宇碰了杯。“我们都变了,这是好事,人生需要在不断的变化中饱满丰富。”欧阳权宇呷了口红酒,甜中带涩。“如果当初我们选择另一条路,今天也不会以这种方式见面了,世事难料,人心更是难测……”林芊虹一仰脖,半杯红酒缓缓进入她的口中。欧阳权宇看得很清楚,在一饮而尽的那一刻,林芊虹眼角闪过一抹晶莹。这代表什么——她后悔了?还是她一直耿耿于怀?“这就是命吧!我不怨任何人,包括你,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那一巴掌让我彻底清醒,我想,我今天也不会站在你面前了!”林芊虹的笑容让欧阳权宇有窒息的感觉。“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我不想你看不起我,我不能和你有太大的差距,我做到了,芊斯雅就是最好的证明。”林芊虹得意地扫视着会场,前来参加酒会的宾客多是G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一点,的确令欧阳权宇颇感意外。“你一直很有能力,就算没有芊斯雅。”林芊虹从喉咙里挤出笑声:“以后我们又多了一层关系——竞争对手!我喜欢有竞争,很刺激!”欧阳权宇干咳了一声:“我也希望多一些良性竞争,有竞争才会有创新。”林芊虹瞥了一眼欧阳权宇:“那就等着好戏登场吧!”欧阳权宇一颔首:“随时恭候,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林芊虹一挑眉:“不送!”走出国际大厦,欧阳权宇深吸一口气。林芊虹今天邀请他无非是向他下战书,要和他一较高下。他的公司叫“欧斯莱”,她便起了个“芊斯雅”,这不明摆着和他对峙吗?多年前的恩怨只为了今天的对弈搏杀?林芊虹的这次出现是有备而来的。欧斯莱的工作会议在偌大的环形会议室举行,欧阳权宇一贯严肃谨慎,令一众与会人员大气不敢出,他们都知道这位总裁的工作态度,哪怕一丁点小事,他都要经过缜密的研讨论断,这也是欧斯莱在日益庞大的化妆品领域里占有一席之地最重要的原因。会议就销售业绩的下滑展开讨论。从春节过后,欧斯莱的销售业绩呈现出大幅度的下滑势态,令公司人心惶惶。销售部经理引咎辞职。欧阳权宇扫视了一下大家,突然发现黎一皓并未参加会议,于是便问:“副总为什么没有参加会议?”大家面面相觑,没人回答……此时,黎一皓正被一群黑帮打扮的人围在海际大厦的天台上。他的双手被反绑着,整个人的身体已经悬空在天台的护栏上,只要那帮人一松手,黎一皓就会瞬间坠落,粉身碎骨。为首的是一位面目狰狞的大汉,光头、强健。大家都叫他荣哥,他是地下赌场的老板。看起来文质彬彬、细皮嫩肉的黎一皓,怎么会惹上这帮凶神恶煞的家伙?原来,早在数月前,黎一皓鬼迷心窍进入荣哥的赌场,本来想小赌一下,谁知越赌越大,在赢了几十万后,飘飘欲仙的黎一皓居然痛下赌本,想着狠狠捞上一笔,便抽身而退。但是,赌场风云变幻,无情且残酷,黎一皓带去的赌本一眨眼的工夫便输得一干二净。开弓没有回头箭,赌红眼的黎一皓早已迷失了本性,他居然向荣哥借了高利贷。点背不能赖社会!黎一皓一个晚上输掉一百万!连本带利,他居然欠了荣哥一百五十万!今天是荣哥给黎一皓的最后期限,再不还钱,只好以命抵债。“小子,我就不信你拿不出一百五十万!你姐夫欧阳权宇可是G城出了名的有钱人,跟在他身边这几年,你连区区地一百五十万都拿不出来,是不是以为我荣哥的钱好借啊!”荣哥一伸手,卡住黎一皓的脖子。黎一皓的身体向下沉去,本能地发出惊恐的呼叫。“我给你两条路走:一、从这儿跳下去,欠的账,一了百了……二、我亲自去找欧阳权宇,只要他替你还了一百五十万,这事就算一笔勾销,你自己选吧!”荣哥给出的两条路几乎都是绝路。黎一皓死不足惜,可他断不能让姐姐姐夫知道他因赌博欠下巨款。唯一的选择只有一死。“我愿意以命抵债……”黎一皓艰难地作出抉择。就在那帮人松开黎一皓,要看他怎么跳下去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欠的钱,我来替他还!”会议结束,各部门始终没能拿出具体的应对方案,欧阳权宇认为这是有史以来最不成功的一次会议。米悦一直等欧阳权宇离开会议室,才追了上去,在他的身后说:“黎一皓刚打来电话,他在医院……”医院。黎一皓手缠绷带,倚靠在处理室的椅子上。他仍记得,他被人蒙着头,带入一间密室。一个女人立在一侧,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女人的脸孔,只看到那是一个身材匀称、长发抚肩的美丽身影。黎一皓被两名彪形大汉按在一把椅子上,让他没有一点活动的余地。背对他而立的女人,一直保持着直立的姿势,像一尊冷艳的雕像,从内到外透着一种冰冷。“只要你签了字,一百五十万会立马打给荣哥……”女人的声音轻柔而果决地传过来。黎一皓向女人的背影投去一抹质疑的目光,他和她并无任何交集,她为什么要对他一掷千金呢?“老天既然让我碰上这件事,我就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我和你姐姐、姐夫还有一段渊源……”女人回答了黎一皓的质疑。黎一皓觉得自己没得选择了,比起以命抵债,眼前这个女人或许能改变他的命运。黎一皓的目光落在一张契约上,内容写了些什么,他并没有在意,只要能躲过荣昌盛的步步紧逼,即使卖掉自己又何妨?黎一皓想都没想,拿起笔,在契约的落款处,填上了自己的名字。一直到黎一皓离开密室,他都不曾见过女人的庐山真面目,他只知道另一个落款上签着林芊虹三个字……当欧阳权宇进来的时候,黎一皓立刻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幸亏米悦及时搀扶,他才没有再次触及伤口。“怎么回事?你和别人打架?”欧阳权宇看到黎一皓此刻的样子,不免有些抱怨。黎一皓有些神色慌张,那个为他偿还一百五十万的女人,居然命令手下的人,用刀子在他的手臂上划了一条口子,让他在欧阳权宇面前演一出戏。于是他告诉欧阳权宇:“奇锐广告公司没经我们同意私自撤销了各个地铁站的投放标位,和他们交涉无果,一气之下我才动了手……”“胡闹!你是什么身份?他们既然不按合约办事,我们就要依靠法律途径保护自己的权益,现在好了,如果他们反咬一口,我们有理也变没理了!”黎一皓的眼神有些闪躲,他马上提道:“这件事根本就是芊斯雅从中作梗,不然奇锐不会冒着赔偿的风险,跟我们作对!”芊斯雅?听到这个名字,欧阳权宇本能地皱了一下眉头。黎一皓看着怔怔发呆的欧阳权宇,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夫,你和林芊虹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她不惜给奇锐好处,也要撤掉我们的广告位,她这么做难道仅仅是出于对同行的打压吗?”欧阳权宇瞥向黎一皓,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仅仅是出于对同行的打压,他倒觉得这是一场竞争,没什么可怕的。但是,时隔多年,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的身边,这之中到底蕴藏着怎样的动机?欧阳权宇不得而知。“芊斯雅只不过是一家新成立不久的公司,在G城,能和我们欧斯莱正面交锋的少之又少,他们这么做,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后力不足,成不了什么气候!”米悦突然插话进来,在她的心里,敢和欧斯莱抗衡的只有死路一条。欧阳权宇看了一眼米悦,她的眼里有对他深深的信任和敬仰。“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欧斯莱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提高销量,你们还是在这上面多费些精力吧!”欧阳权宇撂下话便往外走。就在这时,一位身材娇小瘦弱的女人冲了进来,和欧阳权宇撞在了一起。“一洁!你怎么来了?”欧阳权宇急切地问道。冲进来的女人在欧阳权宇的怀里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一皓怎么样了,他伤得严不严重!”“姐,我没事……”黎一洁循声看去,只见自己弟弟的手臂上缠满了纱布,些许的血渍隐隐地渗透出来。黎一洁只觉胸口憋闷,一口气没上来,昏倒在欧阳权宇的怀里。病床上,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安详宁静地睡在那儿,她就是欧阳权宇的妻子。一个娇小瘦弱的女子。欧阳权宇慢慢地坐下来,轻轻地握住黎一洁的手。五年了,他不记得妻子在他面前昏倒过几次,每一次都会叫他心惊胆战。段医生告诉他,一洁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不发作时和常人无异。可一旦发作,必有生命危险,而诱发这种心脏病的罪魁祸首就是突然的惊吓和来自他体内分泌而出的精液!如晴天霹雳,将新婚的喜悦炸碎,将他们的幸福未来逼进了暗无天日的牢笼。欧阳权宇买来各种高质量的避孕套,可每次当他兴奋地要进入的时候,看着黎一洁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身体;因紧张而变得惨白的脸颊。那一刻,所有的兴致如遇极寒之冰,瞬间凝固。从此他们小心翼翼,彼此提防。慢慢地,他们只有在精神上给予对方最大的关怀。五年,他们在煎熬、痛苦、彷徨、愧疚中以夫妻名义,艰难地生活。这之间,他们全凭着彼此心存的那份爱意,与性无关。这是后来米悦从黎一皓的口中听到的故事。当时看着欧阳权宇那样深情地握着黎一洁的手,米悦的心里就涌现出无限遐想,期望着有那么一天,在她生病卧床的日子,会有这么一位体贴、温情的男子陪伴在侧。护士进来,告诉家属不要打扰病人的休息,于是三人退出病房。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米悦看到一位中年妇女。女人端坐着,有一种夺人的气势。当妇女看到欧阳权宇走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嚷道:“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三天两头进医院,你这娶的哪是老婆,整个一赔钱货!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竟讨个这样的儿媳妇。”米悦吓了一跳,女人如此泼辣,完全是不满躺在病床上的儿媳妇。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一个凶悍的婆婆、一个隐忍的丈夫和一个有病缠身的妻子,这三个人的世界究竟会是怎样的惊心动魄?在米悦还没来得及深入探讨的时候,她听到欧阳权宇的声音:“米悦,麻烦你送一皓回去,替我照顾他!”米悦怔怔地点头答应。在和黎一皓离开的一刻,女人的声音在他们身后继续咆哮着:“你们必须马上离婚!我不能看着欧阳家的香火断在你这辈上……”米悦感觉到黎一皓手臂肌肉暴突的力量,她轻轻地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眼里的那抹愤慨。米悦在黎一皓的家里一直待到晚上,照顾他吃过晚饭,又吃下药片。看着他安静地睡下,她才悄悄地离开。在楼下,她看到欧阳权宇的车子,他坐在车里,目视前方。她看不到他的眼神,只能看到他侧面硬朗且清晰的线条轮廓。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的线条,米悦知道,她逃不过探究他内心世界给她带来的困惑,即便这样,她也要义无反顾。米悦站在车窗外,敲了敲车窗。听到声音,欧阳权宇才缓慢地扭过脸颊。就这么一瞬,米悦看到他眼角处飞闪而过的一抹泪光。米悦的心不由得一颤,男人的魅力不在强悍的体魄,而是在于那一闪而过的感性和温存。米悦有片刻的恍惚,直到车窗落下,欧阳权宇的声音响在耳畔,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欧阳权宇说:“谢谢你做了工作以外的事情,这份人情,我会还给你的。”米悦不知道哪儿来的自尊,一下子火了起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市侩,我做这些,只想证明我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不像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利益扯上关系,你知道吗,你身上缺少的是人情味……”面对米悦的指责,欧阳权宇显得出奇地冷静。正是这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彻底激怒了米悦,她认为他是个冷血动物。米悦冲到马路拦计程车,她不想跟他再多说一句话。欧阳权宇探出脑袋:“这里很难叫到车的,如果你肯收起你的自尊心,我可以考虑送你一程。”米悦倔强地不去理他,固执地站在马路边等待极其稀缺的计程车。欧阳权宇见状,不再勉强。一脚油门,车子从米悦的身边开过。米悦抓狂地几乎想撞墙,没见过如此刚愎自用的男人。可她的自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作祟?怎么说他也是她的老板,难道要老板对她卑躬屈膝,她的自尊才能得到满足?正当米悦陷入极度懊恼无助的时候,欧阳权宇的车子缓缓地退到她的身边。这一刻,米悦突然有流泪的冲动,就算此时他对她大吼大叫,她也绝不敢有丝毫的抱怨之心。米悦离开后,黎一皓迅速下床,急匆匆地走出家门,驱车去了另一个地方。那是一栋二层的小洋楼,黎一皓从未见过这么气派的建筑。可想而知,能替他还得起一百五十万赌债的人,她的财富可是无可估算的!黎一皓狠狠地踩灭只抽了一半的烟,径直朝大门走去。按了门铃,许久才有人开门。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此人一脸的冷漠,像与人结下了深仇大恨。黎一皓心下有些犹豫,可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是……”“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中年妇女冰冷的声音打断黎一皓的话,“主人有交代,让你把这包东西,按这个地址交给等你的人就是了!”黎一皓狐疑地接过女人手上的袋子,还没来得及细问清楚,大门就砰的一声在黎一皓的眼前关闭。按照地址,黎一皓找到了那条巷子。巷子太窄,只能弃车徒步。巷子里漆黑一片,黎一皓胆战心惊地摸索着前进,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寻找着他要找的门牌号。一扇铁门,一盏昏黄的门灯,黎一皓停在门前,确认了门牌号后,挥起拳头,砸在铁门上。过了一会儿,院子里有了光亮,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了起来:“谁啊!已经睡下了,什么事明天再说!”黎一皓凑近铁门,压低声音说:“你要的东西给你带来了……”院子里有一刻的安静,紧接着“吱嘎”一声,沉重的铁门打开一条缝,一个人伸出脑袋。黎一皓正要交出袋子,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不禁惊呼起来:“怎么是你?”3欧阳权宇走出小区时,黎一皓的车子已经停在了他的面前。欧阳权宇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问黎一皓:“你的伤好了?”“没事了!”他简单地回答。欧阳权宇点点头:“以后遇到什么事,不能意气用事,不要给别人留下任何把柄。”黎一皓有些许的内疚,不再说话,将车子慢慢地驶向马路。“新品上市的进展怎么样了?周末的产品推荐会可是很关键啊!”欧阳权宇透过后视镜看黎一皓。“应该没问题,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策划部要盯紧点,这次的新品推荐会我希望一炮打响。”“知道,你放心吧!”“嗯!”车子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公司楼下。正当两人准备进入大楼,突然从里面冲出一个人。此人边走边破口大骂,引得其他人驻足观望。欧阳权宇本能地皱紧眉头,他最见不得没有素质的人。黎一皓凑向欧阳权宇,低语道:“我们公司扩展部的!”欧阳权宇一怔,向那人看过去。只见那个已近疯狂的人,抱着一推东西,骂骂咧咧:“老子不干了!合起伙来整我一个人,算什么本事,我就不信没我立足之地!此处不留爷,自由留爷处!走着瞧!”欧阳权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没想到,自己公司的职员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口不择言。黎一皓明白欧阳权宇的心思,立刻上前拉住那个正在气头上的男人。男人一看到黎一皓和欧阳权宇,立刻委屈起来,急切地诉苦:“孙经理仗势欺人,推翻了我的计划,还说我……还说我……”“说你什么?”黎一皓问。“说我吃里爬外!”欧阳权宇咳了一声,看了看周围的人。黎一皓看了看欧阳权宇:“这事我来处理。”欧阳权宇点点头,阔步走进大楼。欧阳权宇走后,黎一皓拉着男人:“我们找个地方谈谈。”欧阳权宇气宇轩昂地走进公司,刚才碰到的事,早被他抛之脑后,他一向不喜欢把不满情绪带到公司来,他要把最佳的精神状态展现给他的职员们,让他们一天都能保持饱满的工作情绪。刚坐到办公桌前,米悦就敲门而入。米悦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长长的裙角飘逸着一股青春的气息。欧阳权宇的眼睛一亮,立刻又眯了起来,他专注的表情里,隐现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意味。白色连衣裙!在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他曾那么欣赏她,她像一朵出水带露的芙蓉,晶透娇嫩;像一株扶风而舞的鸢尾花,翩然多情;像一阵玉手拂面的清风,温婉轻柔;像一片缠绵缱绻的流云,飘逸灵动。如今,她不再是他的芙蓉,不再是他的鸢尾花,不再是清风,不再是流云,她成了一枝勾人摄魄的罂粟花,让人沉沦迷醉,让人望而却步。米悦将文件送到欧阳权宇的面前:“这是我做的策划案,相信你一定会感兴趣的!”欧阳权宇迅速从林芊虹的世界里抽离出来,怎么会想起了她?怎么会记忆的那么深刻?“速度还挺快,有没有什么亮点啊!”欧阳权宇拿过策划书,轻咳一声,让自己的意识集中在此刻。“亮点当然有,不过还须考虑得更细致些!”米悦从欧阳权宇的眼里看出他的心神不定。“先简单说说你创意的亮点在哪儿?这份策划书我还要仔细地看看!”欧阳权宇靠近椅背,做洗耳恭听状。“我的亮点是要打破以往明星做代言的常规宣传模式,化妆品的作用是什么?人们用它是想达到一种什么样的效果?单纯用明星为我们做宣传推广,不仅大大地增加了我们的成本,还会给消费者造成一种虚假不真实的感觉。明星固然有号召力,可她们本身就已经靓丽无比了,欧莱斯在她们的身上展现不出产品应有的功效。所以,我策划的最大亮点,是征集百位普通女性,通过欧来斯的塑造将这一百位草根女性打造成青春靓丽,完美无敌的时尚佳丽。整个塑造过程通过电视、网络,媒体全程展现在人们眼前,让大家一起见证欧莱斯极具魔幻神奇的效果……”欧阳权宇听得很仔细,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副经过欧莱斯塑造成功的百名佳丽的磅礴画面,这将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美丽约会,一定会在短时间内抓住女性的眼球。“想法的确新鲜!既有足够的噱头,又宣传了产品,一定会引起话题效应。”欧阳权宇又一次打开策划书,他确信自己对这一策划产生了兴趣。米悦略显得意,不料,欧阳权宇的要求随即提出:“我还需要一份更详细的报告,两天内,你必须交给我一份完整、细致、无懈可击的方案……否则,你只能离开。”米悦的信心被欧阳权宇的铁令,刺激得呼之欲出。她郑重地接过策划案,像接过一项临危授命的任务。欧阳权宇很晚才回到家,因为新品推荐会马上就要举行,事情一多,时间就晚了一些。当他打开房门的瞬间,听到母亲和妻子的争吵声。他迟疑地站在那儿,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他听到母亲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必须作出一个选择,要么怀孕,要么在离婚书上签字。”“妈,我求你,别逼我了好吗?”黎一洁的声音带着无助和胆怯。“没人逼你啊,五年了,我给了你们这么宽裕的时间,可你们给了我什么?无非是一次次地失望罢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问题,只要你肯再给我一点时间……”“够了!我没有几个五年可等了,你还是签字吧!”“我……我……”黎一洁一时语塞。欧阳权宇知道母亲又在找一洁的麻烦,这些年,不能抱上孙子的遗憾让母亲对一洁恨之入骨。母亲不是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她是不希望欧阳家的香火会断在他这辈上。当欧阳权宇出现在客厅,出现在母亲和黎一洁的眼前,两个女人都看到了各自的希望。母亲立刻将离婚协议书递给儿子:“我起草了你们的离婚协议书,我打算把这套房子留给黎一洁,也算我们欧阳家仁至义尽了。”一张纸而已,可拿在欧阳权宇的手里却如千斤重。“我不会和一洁离婚的,即使我们一辈子没孩子,我都不会离开她!”黎一洁听到了丈夫对她的承诺,可这承诺却显得如此悲壮,是用他们一生的幸福来做筹码。“别固执了,我给了你们机会,是你们不好好把握,欧阳家决不允许有不能生养的媳妇,这是大不孝!”母亲叶访芸的态度极其坚决,坚决的信念是她对欧阳家族血脉的传承。“要不要孩子,这是我和一洁之间的事,妈妈,请你不要用根深蒂固的传统来束缚我们,我们有选择的权利!”欧阳权宇当着母亲和黎一洁的面,将离婚协议书撕成两半,丢进垃圾桶。叶访芸遭到儿子的反驳,悲伤之心随之泛滥。当眼泪夺眶而出的瞬间,她狠狠地在儿子的脸上,留下了自己的掌印。清脆的掌声,惊呆了黎一洁。她捂着嘴巴,看着欧阳权宇一侧脸颊上慢慢晕起的红潮。“妈妈!别为难欧阳,我答应,我同意离婚!”一洁饮泣着,一任泪水纷飞。“我不同意!”欧阳权宇冲到一洁面前,“我答应过你,要照顾你一辈子,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难走,有我在,绝不会丢下你不管!”黎一洁泣不成声,急促地喘息让她感到异常痛苦。“一洁!你怎么了,一洁!”欧阳权宇扶住一洁的肩头,他知道她的心脏脆弱得不堪一击。“真会演戏!”叶访芸对一洁的不适,表现得不屑一顾,“只有你这个白痴,才会陷入她扮演的角色里……”欧阳权宇不在乎母亲说什么,他立刻抱起黎一洁冲进卧室。吃下救心丸,黎一洁的不适得到缓解。可陪在一旁的欧阳权宇却感到一阵阵揪心之痛。黎一洁抚摸着他的脸颊,戚戚然地开口:“何必呢!接受妈妈的提议,我们都能得到解脱……”欧阳权宇一把握住黎一洁的手:“是你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吗?是你想放弃,是吗?”“五年了,你觉得我们快乐吗?幸福吗?别再自欺欺人了。”黎一洁努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欧阳,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你不应该这样过一辈子,你应该有属于你的快乐和幸福,而这些我是没办法给你的。”欧阳权宇依旧紧紧地抓着一洁的手:“你就是我的快乐和幸福,这些年,照顾你,爱护你早就成了我的习惯,如果非要我戒掉它,我宁愿一死!”“别傻了,欧阳,结束我们病态的婚姻吧!我不能一辈子活在你的同情里,而你,也不可以一辈子都活在煎熬中,别让我欠你太多,我怕还不起啊!”“你没有欠我,这是我的责任!”黎一洁推开欧阳权宇:“可我,可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我是个女人啊!”欧阳权宇怔怔地看着一洁,也许他一直都忽略了她的感受。以为照顾她,关心她,就是给她最大的幸福,殊不知,她要的不是这些呵护,而是想活得更像一个女人。“每次看你激动亢奋的样子,我的压力有多大,你知道吗?那是一个包袱,是一片阴影,我想尝试着接受,可压在我心里的阴影实在太厚、太重,我根本没办法冲破它!”黎一洁背对着欧阳权宇,一股脑地发泄出,郁结在她心里的所有委屈。原来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还是夫妻间最根本的房事问题。以为不提、不做,就是对一洁的健康负责。恰恰相反,这种不提、不做,竟成了一洁心头一块永远不能痊愈的伤疤。欧阳权宇神情呆滞,一切的病源都来自他体内分泌的激素,一切的不幸都来自他的一厢情愿。五年了,他居然套牢着一个极力挣脱命运的生命,他太残忍了!欧阳权宇慢慢走到房门边,开门的一刻,他留给一洁一句话:“如果,你觉得和我在一起痛不欲生,我会放了你……”黎一洁的肩头,微微一颤。等她转过身来,看到的是一扇紧闭的房门。清晨,欧阳权宇醒来,发现自己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睡了一夜。他用手按了按昏沉的脑袋,立刻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也许一洁的话是故意刺激他,好让他答应离婚。他们从相爱到相守,长达八年的感情,怎么能说离就离呢?欧阳权宇觉得自己很傻,一洁的一片良苦用心,他却当成了叛离他的借口。一洁啊!一洁,你太善良了!一洁!他猛地想到了一洁。她会不会发生意外?想到这儿,欧阳权宇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出书房。欧阳权宇轻轻推开卧室的门,他怕惊醒睡梦中的一洁。然而,房间空无一人,床上也没有睡过的痕迹。这一刻,欧阳权宇的心猛然揪紧起来,他站在卧室里喊着一洁的名字。没有人回应他,一洁不在卧室。欧阳权宇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怔怔地发着呆。突然,他的目光扫到了梳妆台上的一张纸条,他本能地屏住呼吸,伸手,慢慢将纸条拿过来。欧阳:对不起,这些年,我给你和这个家带来了太多的麻烦,我自己都不肯原谅自己。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既然不能为你做什么,那不如离开你,还你自由。我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活着只能给你添麻烦,别找我,就当我死了吧!——洁欧阳权宇紧紧地将纸条揉进自己的手掌心里,万一一洁有什么不测,他没办法原谅自己。欧阳权宇一刻也不敢耽误,他必须把一洁找回来,必须找回来!就在欧阳权宇疯狂地寻找黎一洁的同时,欧斯莱出事了!原计划明天的新品推荐会,是欧斯莱本年度的重头戏,希望借此机会强化、提升品牌影响力,一扫销量下滑的颓势。可就在刚才,一段视频直播一下子将欧斯莱所有的希望彻底浇灭,公司上下一片错愕。这段视频是芊斯雅新品发布会的现场直播,为何一个发布会的视频直播,竟能惊动整个欧斯莱?这未免太大惊小怪了。然而,所有欧斯莱的高层主管在看过这段视频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欧斯莱的新品被人剽窃了!并堂而皇之地先一步上市。这就意味着,欧斯莱历经一年之久研制开发的新品将被冠以山寨货。公司高层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最关键的时刻,被他人捷足先登,明天的推荐会注定会成为一场闹剧。欧斯莱的品牌形象将大打折扣。黎一皓马上打电话给欧阳权宇,可姐夫的电话竟在这个时候关机了!看来欧斯莱真的大难临头了!与此同时,林芊虹正春风得意地在发布会现场,向媒体推荐芊斯雅第一主打产品。欧阳权宇没有找到黎一洁,他疲惫地倚靠在街边店铺的墙边上,用懊悔加绝望的眼神凝视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一洁会去哪儿呢?就连最常去的教堂也不见她的身影,她离开他的决心是如此坚定。欧阳权宇内心惶恐不安,五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一直细心呵护,在他的潜意识里,黎一洁就像一个瓷娃娃,任何的震动和撞击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正当欧阳权宇转身离去,不经意地一瞥,让他看到了广场硕大的LED显示屏上林芊虹那张美艳动人的脸。林芊虹的声音透过屏幕,传进他的耳朵里:“芊斯雅的主打产品是本公司研制多年的成果,我们已经申请了产权保护,如果市面上出现任何一款与之一样的产品,本公司一定会追究到底,保证消费者的利益!”画面出现产品的特写,琳琅满目的系列产品在镜头前光彩夺目,熠熠生辉。然而,令欧阳权宇大感意外的是,芊斯雅的主打新品不论从包装还是产品种类,和欧斯莱即将推出的新品几乎如出一辙,就连广告宣传语都是一字不差。欧阳权宇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芊斯雅剽窃了欧斯莱的产品,那么欧斯莱的损失将是无法想象的。欧阳权宇不敢再想了,他现在急切地想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林芊虹真的向他伸出了报复的魔爪吗?欧阳权宇立刻拦下一辆计程车,就在他打开车门将要上车之际,他看到了黎一洁正慢慢倒下去的身影。就近在咫尺,他清晰地看到黎一洁倒下去时的痛苦表情。他的心如同针刺一般。他迅速扑过去,扶起昏迷的黎一洁,拼命地呼喊着她的名字。欧斯莱已经乱作一团,大家见不到欧阳权宇,谁也不知道该作出怎样的补救措施。黎一皓疯狂地打着欧阳权宇的电话,可电话那头始终回应着一句话: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米悦找到黎一皓,告诉他:“芊斯雅绝对是有备而来,也许我们公司出现了内鬼,盗取了产品信息卖给了芊斯雅,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谁是出卖欧斯莱的人。”黎一皓似乎乱了阵脚:“怎么找?总不能一个一个盘问吧!”“创研部和生产部的嫌疑最大,你可以从他们入手。”黎一皓点点头,认同了米悦的提议。欧斯莱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创研部和生产部两大主管早已经吓得满头大汗了,因为存在两大主管手上有关新品的一切资料居然不翼而飞,就好像从未接手过有关新品的任何信息一样。除了这两位主管,其他部门有关新品的资料也都在电脑、案宗上找不到任何的痕迹了。“怎么会这样?”黎一皓傻掉了。所有的人也都傻掉了。医院。欧阳权宇等在抢救室门外。护士进进出出,情况岌岌可危。欧阳权宇一面担心着黎一洁的安危,一面忧心着欧斯莱突遇的打击。两者对他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放下哪一边都是艰难的抉择。种种迹象来看,林芊虹终于向他发起了进攻,其手段卑鄙,用心狠毒,效果却是一针见血。二十分钟后,米悦赶到医院。“一皓走不开,我来替你照顾病人吧!”“谢谢,有什么情况,尽快通知我!”欧阳权宇再看一眼抢救室门上的那盏灯。“欧斯莱离不开你,大家都等着你拿主意呢!”“这件事太意外了,我会搞清楚的!”米悦点点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欧阳权宇努力地挤出笑容,嘴角边却留下一丝苦涩。欧阳权宇直接去找林芊虹。在芊斯雅富丽堂皇的大厅,两人不期而遇。面对面,不用说话,就已经火药味弥漫,杀气四起了。林芊虹高傲地瞥视着欧阳权宇,像在嘲弄,又似藐视。欧阳权宇凌厉的眼神像要刺穿林芊虹的皮囊,看看她的心到底有多狠毒。然而,就算真的有一把刀抵在林芊虹的颈前,她都有超人一等的镇定和胆色。“你来晚了,错过了一场非常精彩的发布会,不过,没关系,晚上还有庆功宴,我们可以好好喝几杯。”林芊虹从容自若,看不出分毫做贼心虚的样子。“我来找你,不是为了给你祝贺的,我想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剽窃了欧斯莱的产品!”欧阳权宇不喜欢拖拉,该解决的必须解决。林芊虹突然笑了起来,有几分谄媚,也有几分不屑:“我剽窃?你说我们芊斯雅剽窃你们欧斯莱?笑话!要不要给你看看我们的产权书啊!要不要给你看看我们的注册证明啊!要不要……”“够了!别在我面前演戏了,做没做,你心里清楚!”欧阳权宇愤懑地打断了林芊虹。“你什么意思?芊斯雅可是刚成立不久的新公司,你欧阳老板不会这点气度也没有吧!有钱大家赚,在G城,可不是你姓欧阳的能只手遮天的,没必要给我扣上一个剽窃的恶名吧!”林芊虹拉下脸子,语气明显加重。“你要报复,冲我一个人来,不要用这种下作手段,我会更看不起你!”林芊虹哼了一声:“说的跟个圣人似的,别把人想得和你一样没水准,我林芊虹公私分明,这些年,我要还活在过去的话,今天就不会站在你面前了!”欧阳权宇心头一震,是啊!八年,什么样的仇恨在积压八年后突然爆发而出?什么样的仇恨要让一个女人筹谋了八年!“这就是残酷的商场,你赢我输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在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的猜测是对的之前,我可以不跟你斤斤计较,但是我的忍让是有限度的,请不要把我的忍让当成是软弱。”林芊虹字字铿锵,倒显得欧阳权宇不够冷静,不够大气。欧阳权宇突然觉得这次的见面太唐突,她既然堂而皇之地进行剽窃,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不然,她也不会如此镇定,看来这个哑巴亏他是吃定了。米悦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她的耳边响起段医生的声音:“病人的心脏太脆弱了,决不能再让她受一丁点刺激……”“不能给她进行心脏移植吗?”“病人的情况很特殊,心脏移植对她来说只有百分之一的把握,我们还是希望保守治疗,毕竟百分之一的概率太渺小了。”米悦慢慢走近病房,在病房门前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而,当米悦推开房门的一刻,竟然发现病床上空无一人。米悦本能地紧张起来,黎一洁会去哪儿呢?米悦冲出病房打算询问护士,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迅速闪进了电梯。米悦一怔,觉得那个人就是黎一洁。米悦跟着冲向电梯,看到指示灯正往上慢慢跳动。米悦急忙去按另一部电梯,她有预感,黎一洁一定去了天台。就在电梯慢慢打开时,欧阳权宇和黎一皓匆忙赶到。米悦冲两人大喊:“快去天台!”欧阳权宇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个箭步,冲进了电梯。4天台上,风很大。身穿白色病人服的黎一洁伫立在栏杆前,瑟瑟发抖。她眺望远方。她想一跃而起自由飞翔。她面无表情,双眼微眯。凌乱的头发扬起不同弧度,看上去如此凄凉。她抬起腿,跨过栏杆,就站在边沿上。只要再往前一步,她就会坠落得很凄美。“一洁!不要……”一声凄厉的呼喊,在楼顶回响。欧阳权宇、黎一皓、米悦全部怔住。黎一洁的嘴角有一丝苦笑,短暂且仓促。“姐姐,快下来,你答应过爸妈要照顾我的!”黎一皓急得满眼泪花。“一洁,别这样,这么多年我们都能挺过来,我们还要好好地走下去!”欧阳权宇张着双臂,像在绝望中抓住唯一的希望。黎一洁慢慢转过脸,泪水已经挂满了脸庞:“我不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么多,这些年,我一直拖累着你,我不忍看你为难,只有我死了,你才会拥有真正的幸福和快乐。”“你真傻,只要我们相爱,还在乎那么多干吗?你要真的离开了我,我还能心安理得地活着吗?”黎一洁又是一丝苦涩的笑:“忘了我吧,我们本不该在一起的,老天是公平的,我接受老天对我的惩罚!”欧阳权宇往前一步:“别这么说,老天既然让我们在一起,一定会为我们安排一个完美的结局,你这样做于心何忍?”黎一洁抖得更加厉害了,她用手按在心口,眉头纠结在一起。“继续和她说话。”米悦低声告诉欧阳权宇。欧阳权宇看了一眼米悦,米悦点点头,向一侧慢慢移去。“姐姐,快下来,这样太危险了!”一皓紧张得大气不敢出。黎一洁听到弟弟的声音,凄迷着双眼看着一皓:“一皓,好好帮姐夫,姐姐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姐对不起你,姐答应过爸妈要好好照顾你,可姐实在无能为力了,请你原谅我。”“姐,不要,你这样一走了之,我和姐夫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姐,我求你,快下来!”黎一皓向前迈了几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黎一洁惊恐地呼喊,身子摇摇欲坠。欧阳权宇和黎一皓被吓傻了,万一她体力不支,极有可能摔下楼去。就在黎一洁慌乱着嘶喊时,悄悄逼近栏杆的米悦迅速扑向黎一洁,一把抓住黎一洁的手。情况太突然,黎一洁受到了惊吓,身子直直地坠下楼去。米悦的腰卡在栏杆上,拼了所有力气,死死地抓住黎一洁的手:“抓住我的手,别放弃!”黎一洁痛苦地喊:“快松手,不然咱俩都要掉下去。”米悦的力气已经快耗尽了,她转过头大喊:“还愣着干吗!帮忙啊!”欧阳权宇和黎一皓这才从惊恐中清醒过来,二人一同扑过去,牢牢地抓住了黎一洁的手。终于,黎一洁被救了上来。可由于惊吓过度,她再一次昏了过去。当黎一洁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欧阳权宇和黎一皓才发现米悦的手臂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正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板上。“米悦,你不要紧吧!我去叫医生。”黎一皓抓起米悦的手臂,心疼而又紧张。米悦笑笑:“不要紧,贴块创可贴就成。”“不行,伤口要及时清洁,你等等!”黎一皓迅速冲出病房,大叫护士。“谢谢你冒死相救,没想到你会这么勇敢。”欧阳权宇一直盯着米悦看,这个女孩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不是我勇敢,情况紧急,再不出手,她会很危险。”“害得你受伤,真是过意不去。”“这点伤不算什么!”米悦笑笑。欧斯莱临时取消了推荐会,各路媒体记者败兴而归。于是网络上有关欧斯莱不讲诚信、不负责任的言论瞬间攻占各大主流网站的头条。欧斯莱又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欧阳权宇不得不考虑下一步战略部署,是开发布会澄清,还是立刻推出新产品挽救负面言论带来的诚信危机?这的确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米悦和黎一皓都对这件事产生了种种疑问。是谁出卖了欧斯莱?是谁在一夜之间将新品的所有资料全部销毁?是谁堂而皇之,且不留痕迹大大重创了欧斯莱?是谁和欧斯莱有如此大的过节,非要作出致命的一击?种种疑问,就像一张网,越想挣脱,越寻不到逃出的出口。欧阳权宇立刻叫来米悦,让她尽快启动甄选百位普通女性的活动,只有在最艰难的时刻爆发出的能量才会是惊人的。他希望米悦的这一策划能挽救欧斯莱于水深火热之中。米悦在退出欧阳权宇办公室之前,问了他一个问题:“欧斯莱或者你,有没有和谁结过怨,这件事,我猜测一定是身边的人做的。”欧阳权宇怔在那里,还用猜吗?林芊虹嘲弄藐视的嘴脸,如电影画面一样,纷扰在他的眼前。黎一皓气冲冲地敲开二层小洋楼的大门,那个一脸冷漠的中年妇女,还没开口阻挠,就被黎一皓一把推开。黎一皓带着一身酒气,闯了进去。“你满意了!”一见到林芊虹,黎一皓就开口质问。林芊虹若无其事,抬起眼,轻视着黎一皓:“还是有些美中不足,我没看到欧阳权宇倒下去时的绝望。”“卑鄙!”黎一皓狠狠地说。他不相信,这么一张美丽的面孔下,却藏着一颗蛇蝎般的心。女人的美,有时是一剂毒药。“卑鄙?这是他咎由自取,商场上适者生存,谁的手段高,谁就能笑到最后!”林芊虹不屑地瞥了一眼黎一皓。“你还想怎么样?他可是我姐夫,我不能看着你这样害他!”黎一皓的良知还没有完全泯灭。不为欧阳权宇着想,也要为自己的姐姐着想啊!“你以为你说的算吗?现在要置欧阳权宇死地的不是我林芊虹,是媒体,是残酷的商场竞争。玩不起,可以退出啊,没人逼他。”黎一皓怒视林芊虹,他不知道她的葫芦里还装着什么药。“如果现在我拿着咱俩签的那份契约,去向欧阳权宇索要那一百五十万元的欠款,你说,他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林芊虹似笑非笑地靠近黎一皓。黎一皓已经涨红了脸,为自己走进她设计的圈套而感到愚昧:“你想怎样?”“我不想怎样,只想提醒你,咱们可是一纸约定,三年内,你必须无偿为我服务,而且必须得到我的认可……”“狡诈!你早就预谋好了,就等我自投罗网!”黎一皓咬牙切齿。“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这是你替我做的第一件事,而且这件事跟你又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图个清静得了!”“我见过那个人,我也算参与者啊!”黎一皓一想到那晚在巷子里见到的人,就胆战起来。林芊虹想了想:“照你这么说,欧阳权宇一样不会放过,除非有一天,你能掌管整个欧斯莱,到时候,就不怕他会对你怎样了!”黎一皓眯着眼睛,疑惑地问:“你到底和我姐夫有什么过节,要让你这样对付他?”“你想知道就去问他啊!你敢吗?”林芊虹的表情有些复杂。能让她这样恨之入骨的男人,一定在她心里留下过什么,而这些东西可能一辈子也忘不掉。“哼!我不管你们之间有多大的仇恨,我希望你适可而止。”黎一皓像在请求又似乎是在命令。林芊虹没有理会黎一皓的话,而是拿出一沓文案交给他:“一百五十万可比这个对你重要多了,如果你不想被欧阳权宇发现,你最好听我的,我不但可以保你平安无事,还能让你得到应该得到的一切。”黎一皓下意识地接过文案,这样一份东西,就能改变一些人的命运?人存在的价值到底是什么呢?“把它放在一个可以让你功成身退的地方,一切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黎一皓送米悦回公寓。两人一路上谈论的都是那个令人费解的内鬼。“树大招风,一点不错,你姐夫太强了,想要看热闹的大有人在。”米悦托着受伤的手臂,伤口还隐隐作痛。“姐夫为人淡漠,不喜欢结交朋友,如果真得罪了什么人,也不是不可能。”黎一皓一边开车,一边从镜子里看米悦,“伤口还疼?”“有点儿!”米悦把身子靠近椅背,坐得舒服一点,“推荐会前一个星期,有人被开除?”黎一皓愣了一下,马上记起来:“是,扩展部的经理。”“扩展部对产品的作用很大,比如,市场开发,如果问题出在扩展部,这一点很难防范,因为他掌握产品的大量信息。”黎一皓一脚刹车,车子戛然而止。米悦的身子向前冲去,手臂狠狠地撞了一下,疼痛立刻蔓延全身。黎一皓懊悔自责:“对不起,我忘了你的伤口!”米悦摇摇手:“没事,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我突然想到,那个经理是前任策划总监吴江华的弟弟,吴江华辞职得很匆忙,听说是被人高薪挖走的!”黎一皓立即掏出手机。“你干吗?”“我给吴江华打个电话,我觉得这件事和他们兄弟俩有关系。”然而,电话那头的提示音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黎一皓举着手机,告诉米悦:“电话关机,估计换号了。”“你知道他们住哪儿吗?”“知道,就在附近!”“走,去找他们!”欧阳权宇靠在床上,黎一洁依偎在他的怀里,两人默默地聆听着彼此的心跳声。“对不起,那天我是不是吓到你了。”黎一洁的脸贴着欧阳权宇的胸膛上,她太熟悉他的温度了。“不许你再做傻事了,知道吗?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和你一起跳下去……”黎一洁伸手挡在欧阳权的宇嘴唇上:“不,你要好好活下去,我不值得你为我有这样的牺牲,我已经欠了你好多!”欧阳权宇握紧黎一洁的手:“值得,在大学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你值得我为你做任何事情。”黎一洁微微一笑,甜蜜地且略带点无奈:“大学的时候,我以为你不会注意到我,直到毕业前夕,那场大雨让我们走在了一起。想想,老天真会捉弄人,让我们浪费了三年的时间,如果从一开始我们就在一起,今天,我们还能这样依偎在一起吗?”欧阳权宇伏下头,在黎一洁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当然,世间的事,兜兜转转都是注定好的,我和你,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要在一起。”黎一洁的手摩挲着欧阳权宇的胸膛,这里是她坚实的依靠,是她赖以生存的屏障。五年,他足足保护了她五年!她感动,她无以为报,她愧疚自责……黎一皓带着米悦赶到吴江华兄弟俩租住的公寓,在三楼的一扇门前,黎一皓告诉米悦:“就住这儿,我来过一次。”米悦赶紧按了门铃。“你和他们熟吗?”在等待回应的时候,米悦这样问黎一皓。“一个公司的同事,也不能算熟悉。”门里没动静,两人互看一眼。“不在家?”黎一皓疑问。米悦再按一次门铃。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就在这时,电梯里出来一位阿姨,年纪五十多岁,一见有人站在兄弟俩房门外,立刻扑过去,抓住米悦的手臂,急切、气愤地吼起来:“你们是眼镜吴的亲戚还是朋友?那两个杀千刀的臭小子,欠了我大半年的房租,说跑就跑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米悦受伤的手臂被狠狠地抓着,疼得她差点流出眼泪。黎一皓立刻扯开阿姨的手,关切地问:“米悦,你没事吧!”米悦摇摇头,脸色白得吓人。阿姨见自己捅了篓子,怯怯地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位小姐受过伤,我是太生气了,我一个孤老婆子,他们也忍心骗我,我咒他们不得好死!”米悦平复了下来,脸色也渐渐有了血色:“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哪知道啊!反正人是不见了,连衣服行李都不见了!这两个浑蛋,亏我那么照顾他们,真是没良心啊!”黎一皓和米悦非常同情阿姨的遭遇,这也让他们断定,剽窃一事,定和他们有关。“阿姨,我们能不能进去看看,我们也在到处找他们呢!”黎一皓提出要求。“他们也欠你们的钱?哎!怎么会有这样的兄弟俩?白做一回人啊!”阿姨一边抱怨着,一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房间的灯亮起,阿姨领着两人进去:“我看他俩是外地人,好心给他们减了租金,你不知道,要按正常收租,一个月最低两千啊!这回可是亏大了啊!”黎一皓扶着米悦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除了一些遗落下来的报纸杂志,并没有其他令两人感兴趣的东西。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米悦不经意地瞥见墙角处立着的废纸篓,里面似乎有些纸屑。米悦慢慢靠近纸篓,里面真的有一些没碎彻底的纸屑。米悦弯下腰,拾起那些纸屑,小心翼翼拼凑,连接。突然,米悦喊黎一皓:“一皓,快看,是欧斯莱的新品策划文案!”米悦把拼凑好的策划文案摆在欧阳权宇的面前:“这些是新品最终的策划案,吴江华匆忙辞职,一定是找好了下家,而这些便是他离职的最大原因。可以肯定,欧斯莱被剽窃的事,跟吴江华兄弟俩有直接的关系。”欧阳权宇在脑海里搜寻吴江华全部的信息。他是一个话语不多的人,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与才华。他在欧斯莱工作三年,经他手策划的案子,均取得了不同凡响轰动,是欧阳权宇极为重视的人才之一。“没想到,他会背叛欧斯莱,人心难测啊!”欧阳权宇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吴江华干的。“你打算怎么处理?”米悦问。欧阳权宇犹豫着,他曾听吴江华提起过有关家人的一些事情。兄弟俩从小没爸,是母亲含辛茹苦将兄弟俩培养成人,母亲为兄弟俩付出的太多,原本以为幸福的日子就不远了,没想到,母亲被检查出得了血液病,常年需要更换体内的血液。这是一笔庞大的治疗费,兄弟俩几乎倾尽所有,只为母亲的生命能够延续下去。为此,吴江华应聘欧斯莱第一个条件,便是预支全年的薪水。欧阳权宇欣赏、重视有才华的人,他一下子预支给了吴江华两年的薪水。米悦听着欧阳权宇的诉说,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内心是充满大爱的,但是,越是这样有爱心的人,往往会被他的爱心所牵制。米悦有种感觉,吴江华的事情,欧阳权宇不打算深究。没错,欧阳权宇有他的想法:“他这样做不是为了他自己,如果出卖欧斯莱能挽救他的母亲,我愿意成全他!”米悦有些动容,同时也为欧阳权宇的这份恻隐之心感到一丝惶恐。“如果吴江华还愿意回欧斯莱,我是不会错过一个人才的!”米悦若有所思地走出欧阳权宇的办公室,欧阳权宇的决定令她感到意外。这个男人,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解析他,在如今暗潮涌动的商海里,还能保持一刻清澈宁静的心实属不易。米悦突然想起下午要见某网站负责人,看看表已经迟到五分钟,对方一定是等着急了。米悦急忙向电梯走去,在电梯门口,她和大厦保安撞到了一起。保安怀里抱着的东西散落一地。“对不起,对不起。”保安慌乱地道歉。米悦微微一笑:“没关系,不是你的错。”保安赶紧蹲下身子收拾散落的物件。米悦也帮着一起收拾。东西收拾好后,保安又说了一句对不起,匆匆离去。米悦转身去按电梯,突然,地上的一盒录像带,吸引了她的目光。一定是保安遗失的。米悦拾起录像带,想喊住保安,可此时保安早就没了踪影。米悦只好将录像带放进包里,打算日后还给保安。米悦一大早来到公司,在经过欧阳权宇的办公室时,米悦顺便把快搜网的一些资料放在了办公桌上。当米悦准备退出办公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米悦犹豫一下,还是接听了电话。“想知道吴江华兄弟俩在哪儿吗?那就赶快去机场吧!晚了,就来不及了!”电话“咔嚓”一声挂断。米悦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电话。突然,米悦转身向外冲去。她要阻止吴江华畏罪潜逃,她要弄个明白,他们到底为什么背叛欧斯莱。米悦和黎一皓几乎同时赶到机场,黎一皓一见到米悦就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怎么回事?他们真的打算一走了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电话估计不会骗我们。”“谁的电话?”“一个女人打来的。”黎一皓眼角一闪,迅速扫向大厅每个角落。两人分头去找。十分钟后,两人再次碰头,吴江华兄弟俩并没有出现在机场。黎一皓叹了口气:“有人在耍我们!”米悦不肯放弃,目光依旧在大厅里穿梭。黎一皓看了一眼米悦:“去查一下登机记录。”米悦恍然大悟,率先冲向登机处。然而,登记人员告诉他们,吴江华取消了这次航班。回去的路上,米悦一直沉默不语,她不能理解打电话报信的人为何要撒谎,这中间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黎一皓似乎不那么紧张了,他安慰米悦:“算了,就算找到他们,也挽回不了欧斯来的损失,既然姐夫不打算追究,一定有他的理由。”米悦看了一眼黎一皓:“话不能这么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钱吗?这件事不弄清楚,欧斯莱的危险还是会存在的。”黎一皓点点头:“也许你是对的,可凭我们,真能找出真相吗?他们既然想躲着我们,恐怕早就计划好了。”米悦叹口气,将头靠向车窗。在公司,他们遇到欧阳权宇。米悦把这件事说给欧阳权宇听,欧阳权宇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关心,还是把精力放在你的工作上吧,快搜网的资料我看了,可以合作,希望你不会叫我失望。”米悦愣住。这是什么态度,难道她在多管闲事?黎一皓拍了拍米悦的肩膀:“算了,别给自己找麻烦,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欧斯莱总不能一直纠结在这一件事上,那公司可就真的没什么发展了!”米悦更加困惑了,难道就这样认输了?难道就这样纵容背叛欧斯莱的敌人吗?下班的时候,米悦在公司楼下碰到欧阳权宇。他站在那儿,被一层落日的淡淡余晖笼罩着,像一位王子,挺拔威武。米悦稍微迟疑了一下,她看到了一个不同别日的欧阳权宇。他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找个地方坐坐吧!想和你聊聊。”米悦机械地点着头,像被催眠。咖啡馆里,两人面对面坐着,透过缕缕飘散的烟霭,米悦认真仔细地审视着他。他今天显得格外不同,一直挂在嘴角边的那丝微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再那么遥远,那么冷漠。直到此时,米悦才觉得,欧阳权宇也不是那么难以靠近,他就活生生地坐在她的面前,只要一伸手,便能触及他的温度和心跳。“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欧阳权宇坦荡地回视着米悦。米悦收回目光,落在咖啡杯上:“很特别,我还在研究。”两人不约而同地微微一笑。“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追究吴江华吗?”欧阳权宇话锋一转,问道。“因为他有个值得同情的遭遇。”米悦不假思索地回答。“这只是其一。”“就这么一个原因就已经让欧斯莱输得很彻底了。”米悦嗅到咖啡甘苦的味道。欧阳权宇轻轻地转动了一下戴在无名指上的玉戒指,眼角低垂,像在思索。片刻,他抬起头,直视米悦:“你信不信因果报应,我信!”米悦有些不懂。欧阳权宇笑笑:“生意做到今天,我已经没什么不满了,我拥有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这些对我来说,都不及一个幸福的家庭来得重要。”米悦似有体会:“这和你的太太有关?”欧阳权宇又转动了一下戒指,犹豫着点点头:“我和一洁从相识到相爱,经历了很多。她是一个敏感纤细的人,她爱我,几乎用全部的生命爱我。可老天并不善待我们,一洁被诊断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病症,从那刻起,我们的幸福必须小心呵护,必须苦心经营。五年,整整五年,她还能继续活着,一部分来自她对我的爱,对我的依赖和不舍。”米悦听得很认真,静静的,不作任何打扰。“我现在最想得到的不是财富,就算我把天下的钱都赚进自己口袋,可依旧不能给一洁一个健康的身体,要这些钱有什么用呢!”“你不觉得你的心太过仁慈吗?生意场上,尔虞我诈,别人是不会同情你的。”米悦不理解这和原谅吴江华有什么关系。“假如吴江华因此得到本应得到的,我的失败还是有价值的,毕竟适者生存,他的手段比我高明,我认输。”米悦更加困惑:“你是受害者,你怎么能助长这种不道德的行为?”欧阳权宇淡淡地一笑:“我说过了,我不在乎金钱财富,只要一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米悦垂下眼帘,在她的心里,多少是被感动了。一个男人可以抛开所有来换取心爱女人的幸福,这个男人该是何等的伟大!“这件事,我不想再提起,我和一洁都想过宁静的生活。”米悦心中忽然有一丝揪痛,他是在怨她管得太多?“对不起,我不想干涉你的生活,可作为欧斯莱的员工,我希望它是霸气的、强悍的,是不可侵犯的。”米悦表明自己的立场,她的初衷很简单,她不想看到欧斯莱遭遇重创。欧阳权宇会意地微笑:“谢谢你,公司有你这样有责任心的员工,是欧斯莱的荣幸,谢谢!”米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意图很直白,各尽其责。欧阳权宇送米悦回公寓,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临下车,米悦突然问:“你爱一洁吗?还是只出于同情?”欧阳权宇怔了一下,脸色暗沉下来。米悦知道自己的问得很唐突,可话已问出,她不后悔。“你认为呢?”米悦不自然地一笑,像在掩饰内心的恐慌:“同情多过爱情,因为,她随时都有可能死亡。”欧阳权宇又是一怔,这个女孩太敏锐,他不是她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