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502txt.com 东城进入秋季后,气温低了很多。 夏季还有邻居会在楼下乘凉聊天,到了这个季节,四周一片寂静。 郑晚下午换了衣服,只穿着单薄的长裙,出门时随意拿了挂在门后的长毛衫外套裹着,一头长发松散在肩头。 她指尖微凉,加快速度,准备绕过这辆车扔垃圾时,车窗缓缓下降,她不经意地往里一瞥,对上了那人幽深的眼眸! 第6章 郑晚难掩诧异。 这么多年,她很多习惯都不曾改变,在惊讶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攥紧手指。 严均成锐利的视线从她的脸庞下滑到她提着垃圾袋的手指上。 垃圾袋很重,她的手指被勒得微微泛白。 不止岁月对她格外偏爱,她身边的人,似乎也都对她倍加珍爱。当年,明明课业如此繁重,他也一定会抽出时间,帮她解决倒垃圾的任务。 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郑晚已经理清了情绪。 她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这二十年也不是弹指一挥间,她也被生活打磨得更从容。 镇定下来后,她垂下头,露出一截脖颈,如记忆中那般脆弱,“等我一下。” 严均成只是神情淡淡地盯着她。 郑晚往垃圾桶方向走去,秋风吹起了她的裙摆。 其实她也不明白严均成是什么意思,看样子他是记得她的,那为什么在办公室又一副从未见过她的陌生? 当然这也不重要,她并不觉得以他们的过往,还有见面叙旧的必要。 她了解他,没有无聊到要报复她。 如果愤慨于她的分手,那这二十年如此漫长的时间,也足够他放下那些不成熟的心结。 扔了垃圾后,她心事重重地回来。 车门已经开了。 她却迟疑,站在车旁,“你,有什么事吗?” 车上司机已经不见。 严均成靠着椅背,只是轻描淡写地扫她一眼,语气听不出情绪,“有事,外面冷,上来坐。” 他一向习惯发号施令。 在那段青涩的恋爱中也是,郑晚柔弱没主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初所有人包括严均成都以为,她不会离开他,她在他掌中,如同一株菟丝花,只会攀附于最近的大树。 可人们似乎忘记了,在生物学上,它有着「致命绞索」的绰号。 它依附于寄主植物,继而一点一点地吸取养分和水分,直至完全覆盖。 寄主植物,重则死亡。 郑晚犹豫之后,伸手虚扶着车门,她的确有些冷,昼夜温差大,此刻手指已经被冻得发白,随着她上车…… 严均成嗅到了淡淡的清香,这辆林肯空间足够大,郑晚小心地坐在离他稍远的对面。 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低温。 郑晚微微垂头,双手无措地搭在膝盖上。 这些年来,她也会跟人打交道,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严均成。 他们分手不算愉快,却断得干净,这二十年来,她都没再见过他,他也不曾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她也想不到,他今晚找来是为了什么。 “严煜是我侄子。”严均成开口了,嗓音低沉。 郑晚嗯了一声。 其实是他儿子也好,侄子也罢…… 都可以。 “他被长辈惯狠了,有不少坏习惯,这次的事情也是他连累到了你女儿。” 车内,严均成没有摁亮灯控开关。 只有一丝丝微弱的光芒。 郑晚没看他,只是看着洗过碗后略显干燥的手背,她还没来得及擦护手霜。 其实到了她这个年纪,工作忙,生活也忙,早就不像年轻时那样爱美爱俏了,但女儿很执着,每次都提醒她来护手。 严均成年轻时便强势,这么多年身居上位,整个车厢几乎都充斥着他的气息。 这让已经许久没有跟异性独处的郑晚有一些不习惯,她偏过头。 “没事,解释清楚就好。”她轻声道。 “家里会教训他。”严均成倾身,随手从一边抽出支票本,瞥她一眼,“我钢笔在西装口袋,帮我拿下。” 郑晚压根没仔细看他,也没想到他要做什么。 果然他那深色的西装就在她座位旁边,她应下,却及时地想到,自己去搜他的口袋不太合适。 她直接将西装递给他。 她嗅觉灵敏,一丝丝淡淡的烟草气息萦绕在鼻间。 严均成似乎也不在意,接了过来。 拿出钢笔,写下一张支票撕下,递给她,“很抱歉给你们造成了困扰,这是严煜父母的赔礼。” 郑晚怔了一怔,才意识到他递过来的是什么。 也是此刻,她反应过来,他是来道歉的。 只是,她还没有见过这样的道歉方式,当场愣住,连…… 忙摆手婉拒,“不,不用了,他们也都是学生,认真说一声对不起就好,真的不需要。” “不需要?”严均成侧头看向车窗外。 他对这里也不陌生。 在年少时,他就来过这里很多次。 “不需要。”郑晚强调了一句,她笑了一声,“孩子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况且,我也不希望给我女儿做错误示范。” 严均成也没勉强,他将支票揉成团,握在手心,面容冷峻。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上去了?” 郑晚不愿意以己度人。 不过严均成的这一行为的确冒犯了她,或许二十年不见,他们早已不在同一阶层,他习惯了用钱解决,她却感到荒谬。 至此,她脸色淡了许多。 严均成没回答。 郑晚弯腰去开车门,昏暗中,她都没注意到她的裙摆正垂在他的皮鞋上。 严均成垂眸,却没拦住她。 低头看着裙摆拂过。 车门开了,一股冷空气迫不及待地侵入。 郑晚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快速下车,在车旁站定,面色如常地跟他挥手,“再见,开车注意安全。” 严均成:“等一下。” 说着他翻出一张名片夹在修长的手指间递给她,“我的名片。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郑晚却听明白了。 如果她后悔今天的婉拒,他日想要支票,他还是会依照承诺给她。 一时之间,她看着严均成只觉得陌生,他们的确不再熟悉,中间隔着二十年,彼此都有不同的际遇,可现在的他,却无端地令她不适。他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是要施舍她一般。 哪怕在最年轻气盛的年纪,她也做不出将名片扔在他脸上让他滚这个动作。 更别说,这几年的人情冷暖她也尝遍了,以前不懂的事情,现在都懂了。 他已经不是她能得罪的人了。 严均成的目光打量着她,看她沉默,看她抿唇,看她抬起头,今晚消失不见的一弯明月仿佛在她眼中,她轻声细语地说:“好。” 她伸手去接名片。 眼里没有一点委屈。 纵使是曾经关系最亲密的闺蜜,如今都已经成家,说话间也得把握好分寸,更别说陌路二十年的旧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