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逢不若

以娱乐圈影视行业为视角,讲述了三代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与利益斗争。 与昭华传媒继承人订婚这天,方若好再遇仰慕十年的白月光——颜苏。 流年把她对他的思念熬成执念,又生发出新的青芽。然而,回忆的温度尚未冷却,来自同父异母的姐姐方如优的强势竞争,令方若好顿陷感情与事业的两难境地。

廿六
方若好和颜苏抵达公安局时,门口竟已围满了记者。记者们看见她纷纷挤了过来:“方小姐,贺源西吸毒是真的吗?”
“作为昭华未来的继承人,听说他最近参与了一部电影的拍摄?吸毒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吗?那部电影会被禁播吗?”
“有传言说是贺源西吸毒被贺豫发现,所以他怀恨在心换了贺豫的药剂,你怎么看?”
一个个问题,唯恐天下不乱地抛到蒙着纱布的她面前。
“方小姐,听说你的眼睛是被火烧了的,贺宅的大火真的是王珊放的吗?”
“方小姐,你觉得谁会是杀害贺豫的真凶?”
“方小姐……”
颜苏挡开记者们,高声说:“对不起,我们不接受任何采访。”
两人好不容易进了公安局大门,郑律师已到了:“方总,颜先生。”
“源西如何了?”
“在等尿检结果。他很平静……这边走,因为他未成年,你身为法定监护人,可以跟他短暂交谈。”郑律师将方若好领到某个审讯室门前。
颜苏拍了拍她的肩膀:“进去吧。好好谈,别生气,也别太内疚。”
方若好笑了一下,深吸口气,推开门走进去。
贺源西坐在椅子上,双手平放在桌子上,一盏台灯照着他的手,他就那么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发着呆。
方若好摸索着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贺源西抬头看见她,立刻收起了双手,坐直了。
方若好冲他笑了笑:“在想什么?”
“在想……”贺源西注视着她的脸,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哀伤,“对不起。我……很抱歉。”
明明想要保护你。
明明想要像个大人一样。
想成为你的依靠和力量。
但最后的最后,只是添乱……而已。
“愿意谈谈不愁吗?还有大花……”她们是如何引诱你走上这条路的?
“她们两个……”贺源西一直盯着她,目光灼灼,声音却越发低沉,“我没什么好说的。”
方若好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包烟——颜苏从他口袋里顺来的那包加了料的烟,不过里面的烟被拿走化验了,只剩下一个空壳。
贺源西果然面色顿变:“怎、怎么会在你这儿?!”
“我昨天发现的,非常紧张、失望、恐惧,不知道该怎么办……”方若好轻声说,“然后我很愧疚。我让你进入娱乐圈,我让你置身于陷阱,我没有关心你,没有及时察觉你的不对劲……这一切都让我很难过。”
贺源西怔了一下,然后,他的唇角慢慢地扬了起来,小小的弧度,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所以,虽然现在已经晚了,但是,我还是想问问——有什么,想跟我聊聊的吗?”
为什么会去碰大麻?
好奇?刺激?空虚?还是,不为人知的痛苦?
是爸爸的离世,让你寂寞了吗?
是妈妈另有伴侣,让你难过了吗?
还是,纯粹是被美色引诱,一时间行差踏错呢?
方若好静静地等待着,等待贺源西对她打开心扉。
然后,贺源西站了起来,绕过桌子,来到她身边,伸出手,慢慢地握住了她的手。
因为视线模糊,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他俯下身,来到她的耳旁,轻轻地说:“我没有。”
呼吸喷在她的耳朵上,她怕痒地歪了下头,却被他贴得更近:“我只跟一个人聊心事。那个人,得是我的女朋友。”
方若好一怔,然后眼上一空,竟是眼罩被他摘了下去。
两人目光相对。
方若好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像被滤镜精修过,因而显得触目惊心的美丽。
方若好突有所悟。
在娱乐圈,众人公认张慕远是最会拍唐翎的人,唐翎在他的镜头下总是美艳不可方物。后来,张慕远公开承认说:“因为我爱慕她。”
爱慕,令他能捕捉到她最美丽的模样。
而此刻的贺源西,带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那么直勾勾地捕捉她,描绘她,烙印她。
方若好突然推开他,往后退离了两三步。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开了,赵队长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尿检结果出来了……是阴性。”
贺源西的唇角斜斜上提,笑得很有几分妖娆。
方若好只觉自己的心像坐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惊悸难言:“你……没有吸?”
贺源西挑了挑眉:“我可是要当天皇巨星的人,吸毒不是找死吗?”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让我白白担心这么长时间啊,可恶!
贺源西伸出手,在她的眼睛上晃了一下,方若好下意识眨眼。贺源西呵呵一笑:“你不也隐藏了些什么吗?”
方若好彻底无语,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贺源西,觉得他好像还是以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又觉得他变得不太一样了。
赵队长不只带来了贺源西的尿检结果,还是接着来问话的。
“我们扣押了蒋大花和钱不愁。钱不愁招供车上的大麻是她一个人的,别人并没有碰过。她的尿检结果是阳性。蒋大花对此并不知情。那么你呢?”赵队长严肃地盯着贺源西,开始做笔记。
贺源西双手环胸,跷着二郎腿,坐姿十分不羁:“我知道一点。”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钱不愁并不吸毒,她的那包烟是为我准备的。我发现不太对劲后,找了个机会跟她的烟调换了。所以她就变成吸毒者了。”
一边旁听的方若好和郑律师对视了一眼,全都满头黑线。
赵队长也很震惊,眯着眼看了贺源西半天:“你小子行啊……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报警?”
“我赶着拍戏,报警耽误进度。而且,娱乐圈里这种陷害还挺多的,习惯就好。”
方若好跟郑律师再次彼此无语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那么,你还知道些什么?”
“不愁家贫,有三个弟弟,她一个人赚钱养他们全家,给弟弟们盖房娶妻做生意。所以我想肯定是有人给她钱让她这么做的,但我忙着拍戏,想杀青后再顺藤摸瓜查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东窗事发了。”
“你知道得还真不少呀。”方若好忍不住出言讽刺。
贺源西刻意转头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会儿看起来又是个天使少年了,跟刚才邪魅狂狷的模样判若两人。
方若好瞪着他。
“所以,你并不知道她背后的主使者是谁?”
“这个就要你们去查了,警察叔叔。”
“别叫我叔,我没那么老。”
方若好给了郑律师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盯着,自己开门出去了。她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掐死贺源西。
这可真是只小狐狸啊。贺豫的智商情商大概都遗传到他身上了。这么小年纪就会扮猪吃老虎了。此前,她真是各种走眼。
还有他那句“我只跟一个人聊心事,那个人,得是我的女朋友”,什么什么搞什么?!
岂有此理!她为他担惊受怕,难过得恨不得自杀谢罪,他却还有闲心在那儿捉弄她!简直了……不愧是恶劣程度排第一的双子座!
方若好正在门外生闷气,看见颜苏过来了,连忙揉了揉脸,换上笑容:“嗨。”
“听说是虚惊一场?”
“是啊……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源西没碰那玩意。否则,我真是没脸去见天上的老师啊。”方若好见颜苏脸色不太好看,便问道,“你怎么了?”
“始终联系不到如优。”
方若好的心沉了下去。
真凶,继在对她、对源西出手之后,对如优也出手了吗?
可是为什么呢?如优与此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连她一起对付?
“警察根据之前从贺伯伯保险柜里找出的资料,查证王珊跟一名叫刘幸的男人交往甚密,在刘幸的唆使下,她走上了赌博的道路,欠下巨款后无力偿还……”
“她不是有房子吗?”
“全部输掉了。在她去跟贺伯伯借钱前,已经山穷水尽了。”
方若好一边开车一边皱眉:“那个刘幸呢?”
“目前失踪了。警方正在缉捕。”颜苏在副驾驶座上继续为她讲解,“不愁已被拘留,一口咬定大麻是自己的,没人指使,警察正在追查她给弟弟们盖房的巨款来源;我请的人目前在跟踪崔柔柔,但这种时候,第三人跟她直接见面的可能性不大;还有警方在贺宅水阀旁找到了DNA,正在验证……”
“我怎么觉得一切证据都在指向王珊呢?”
“所以我说了,她是凶手的第二重保障。”
方若好心事重重:“如优那边查到了什么吗?”
“如优昨晚跟她妈妈一起出席了唐翎的慈善拍卖会,但沈如嫣露个面就走了,有人看见如优跟谢岚说了几句话,还跟唐翎说过话。拍卖会开始后就没人再见过她。”
方若好一听,立刻打电话给谢岚,向他打探如优的下落。谢岚机械般的声音里终于带出了点惊讶:“失踪?”
“对。昨天拍卖会后就失去了联系,今天本该来昭华的,手机始终关机。我很担心她。”
“我知道了。有消息会告知你。”谢岚挂了电话。
方若好皱了皱眉:“我本想问昨晚如优有没有异常,没问呢就挂了……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爱说话啊……”
颜苏的目光闪烁着,忽道:“先回我家。”
“嗯?”
“如优有可能在她自己家。”
方若好一惊:“你的意思是……”
“既然你都开始怀疑陆阿吾了,为什么不顺带怀疑一下沈如嫣呢?”颜苏沉声说,“陆阿吾应该还没恨你恨到想你死。”
而凶手,是想把王珊跟她一起杀死的!
方若好的手握紧又松开,在方向盘上留下了汗痕:“如优……是因为发现她妈妈的秘密,所以,被软禁了?”
“有这种可能。所以,我们回去核查一下。”
两人开车回到颜家。颜苏则拿了一盒饼干去隔壁方家拜访,方若好透过窗户看见方家的女佣开了门,跟颜苏说了一阵子话,颜苏把饼干交给女佣后回来了。
方若好连忙在门口迎他:“怎么说?”
“原本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现在有百分之八十。”颜苏看着空了的双手,冷冷一笑,“女佣说她不在家,说不清楚她的行程。她全程没抬头看我,却留下了我带去的那盒咸饼干——所有人都知道,如优不吃咸饼干。”
“女佣很慌张?”
“是。所以——来。”颜苏带她上楼,来到他的房间,打开朝东的窗户,看向隔壁的方家。
二楼第二个房间的窗户紧闭着,垂着窗帘,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方若好目测了一下距离,觉得不可能跳过去,便问:“那是如优的房间?我们怎么过去?”
“谁说我们要过去?”
“那怎么查证她是否在家呢?”
颜苏狡黠地眨了下眼:“等天黑。”
方如优定定地看着天花板,已经这样看了大半天。
自从昨晚撞破第三人,被对方用花瓶砸晕,等她再醒来时,已回到了家里。她头上的伤口被包扎处理过了,沈如嫣坐在床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见她醒了,便叹了口气:“你怎么会躲在那里?”
“我先到的,妈妈。”她立刻换上委屈乖巧的表情,“听到陆小奸的声音才躲起来的,我烦他,不想见到他。谁能知道你和他会一起进来呢!”
“幸好我在场。否则,你觉得自己能平安出来?”
方如优压下心头的一万句脏话,才能继续保持委屈的表情:“都是因为妈妈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才什么都不知道地瞎闯……以后不敢了。”
“真的?”
“真的真的,一万个真的……”方如优扑入沈如嫣怀中各种蹭头,蹭得沈如嫣十分无奈:“行了行了,知道错就好。这几天你在家待着吧。等那边事情出结果后你再露面。”
“为什么呀?我要帮忙!搞死方若好那么好玩的事,怎么可以不让我加入呢?”
沈如嫣打量着她,半晌,才说道:“他们不信任你。因为你之前出庭帮方若好做证。”
“我那是给三哥面子!三哥来求我,还答应捐楼……”
“总之没几天了,你安分点吧,别再让我难做。”
“妈妈你居然听那两人的。”
“我是听利益的。”沈如嫣说着起身走了出去,门外立了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你们看着她,没有我的允许,她不可以踏出这道门。”
“不会吧,妈妈?”方如优吃了一惊,连忙跳下床追过去,“你要把我软禁在这么小的房间里吗?”
“因为你之前有离家出走的恶习。想要恢复我们母女间的信任,这次看你表现。”沈如嫣说完,下楼去了。
两个保安将她拦在了门内:“小姐,请留步。”
方如优喊道:“那我要手机、平板电脑!”
“不可以。”楼梯上传来沈如嫣的回答。
“那我多无聊啊!”
“看电视吧。”
方如优气得甩上了门。
下一秒,她冲到了窗户前,想要开窗,却发现窗户居然被钉死了:“这是真把我软禁了!”
一整天,她都在想办法,想着怎么说服妈妈,或者收买保镖好给方若好通风报信,但最后悲哀地发现一条都行不通。
她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面对母亲,自己毫无反抗之力。
其间方显成曾从门外经过,她连忙打开门叫道:“爸爸!爸爸!”
然而方显成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让她寒彻心扉——那是一个厌恶的、怨恨的,还带着几分嘲讽的眼神。
方如优关上门,慢慢地走到床边,倒了下去。这一倒,直到天黑,都没再起来。
天暗了下来,她没开灯,就那么躺着,感觉自己漂浮在大海之上,因为全身失力连求生的欲望都变得很淡,只想死亡快点来临,好结束煎熬。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束光照在天花板上,一点点,极淡极细,像个裂缝。
然后有节奏地晃了三下,灭了。
两秒后,又亮起,晃三下,灭了。
直到持续到第三次时,方如优才意识到——这是人为的。
她扭头看向光束来源处,是西边的窗户——西窗外,对着的是三哥房间的东窗!
方如优一骨碌跳了起来,冲到西窗拉开窗帘,果然看见了颜苏,还有方若好!
他们正站在窗户前,用一支激光笔往这边照,摇三下,灭掉。
方若好也一眼看见了方如优,顿时松了口气:“如优真的在房间里!”
难怪要等天黑,天黑了就能用光束传递讯息了。
只见方如优在窗前扭来扭去,做着一些奇怪的姿势。方若好看不懂,问颜苏:“她在比画什么?”
“我也看不懂啊……”颜苏叹气。
“那怎么办?有什么办法传话吗?”
“不能出声,被她家人发现只怕连这样的见面机会都没了……”颜苏想了想,从他满是少女气息的书桌上拉下装饰用的彩色小灯泡,拖到窗前,绕成一个问号的形状,展示给五十米外的方如优看。
方如优看到了,扭头开始寻找,然而,她的房间里并没有这样的道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方如优连忙“唰”地拉上窗帘,跑回床上躺着了。
方若好看到对面的窗帘被拉上了,不由得一怔:“怎么了?”
“大概是有人来了。”颜苏也拉上了自己的窗帘,只留一条缝隙偷看。
方若好叹了口气:“感觉跟拍谍战片似的……”
“我感觉如优发现了什么,急着想告诉我们。”
“可是她比画成那样,我是猜不出来。”
颜苏想了想,突然走到阳台边拖出了一个大箱子,开始组装。
“什么东西?”
“望远镜。”
方若好震惊了:“你还有这种东西?用来……做什么的?”偷窥如优的吗?!
颜苏戳了戳她的脑袋:“别这么龌龊。不是你想的那样。”
望远镜非常专业,具体表现在支架巨大、拼装麻烦,但看得出颜苏挺熟练的,组装得很快。方若好在旁一会儿帮忙,一会儿跑到窗边看,如此过了半个小时,望远镜都快装好了,如优还没打开窗户。
方若好拿起箱子里的一个镜头,发现是破的:“怎么坏了?”
“用不着那个。这个就行。”颜苏说着把另一个镜头装了上去,然后将整个望远镜拖到东窗前。方若好发现支架也是坏的,其中一个脚晃晃悠悠。
“能不能行啊?”
“没事,我托着点。”颜苏又调整了一会儿后,把镜头的位置让给她,“你看看,能看清吗?”
“视野好小……太黑了,看不清什么。”
“等着。”颜苏再次用激光笔召唤方如优。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方如优才再次拉开窗帘,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又急急忙忙合上窗帘。
“她那边有情况,看来需要我们等待。”
方若好叹了口气:“还真是谍战片啊……”
突然间,方如优把某样东西贴在了窗玻璃上,再次合上窗帘。
颜苏连忙移动镜头,将视线专注到那样东西上,因为没有光的缘故,依稀只能看到个轮廓。他皱着眉,将激光笔对着那样东西照射过去增亮,再慢慢地调整着镜头角度和参数……
然后,他认出了那样东西。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非常古怪。
方若好注意到了,俯过来看:“什么呀?好像是……一片菜叶?”
方如优贴了一片菜叶在玻璃上。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颜苏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点开新邮件,看完后转过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方若好说:“我知道真凶是谁了。”
颜苏收到的邮件里写着:“王珊被律师保释回家后服安眠药自尽了,留下遗书,承认一切都是她做的。”
同一时刻,警察正在王珊家中勘查现场,拍照取证。
贺小笙跟李秘书匆匆赶来,抓着赵队长的手追问:“我妈不会自杀的!我妈怎么会自杀呢?是不是你们?肯定是你们逼供,她受不了……”
赵队长索性将遗书照片递到他面前:“自己看。”
贺小笙拿起照片飞快地看了一遍,脸色由红变白,再从白变灰。
“是你妈的笔迹吗?”
“是……”
“很好,你在这里签个字。”赵队长拿了份口供让他填。贺小笙茫然地签了名字后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不是啊,赵队,我妈会不会是被人骗了啊?那个叫刘什么幸的人在哪儿?肯定是他骗财骗色!骗我妈犯下这一系列错,我得找到他!李秘书,你找人帮我找他,我弄死他!”
“行了行了,我们警方会找到他的,不要自己私下乱来。”赵队长警告地看了贺小笙一眼,招呼同事收队。
看着搜查后一片狼藉的房间,李秘书担心地看着贺小笙:“贺总,没事吧?”
贺小笙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颓然坐在了沙发上,半晌后,才有眼泪一滴滴地、毫无声响地滑下来。
李秘书便没再说什么,默默地站在一旁,只是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思绪,看起来心事重重。
“我该怎么办呢?”贺小笙的声音丧得不行,“李秘书,我接下去该怎么做?”
李秘书谨慎地回答:“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处理王女士的后事。”
贺小笙揉了把脸,擦掉眼泪说:“行吧……”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正要朝卧室走,李秘书的手机响了,李秘书接起来“嗯嗯”了一番后,对他说:“方总……”
“如优吗?”贺小笙的眼睛一亮。
“不是,是方若好。”
贺小笙的脸瞬间黯淡:“哦。她怎么了?”
“她的眼睛恶化了,看来不得不更换眼角膜,安排了明天上午手术。”李秘书说到这里,露出些许为难之色,慎重地看着他,“看来我们,还得处理公司的事情……不打起精神,是不行的,小笙。”
贺小笙默默地注视着前方,浑身战栗。
方若好在颜苏的陪同下换好手术服,来到手术室前。
颜苏拍了拍她的手:“别怕。”
方若好点点头,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走了进去。
远远地,贺源西靠墙注视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与此同时,李秘书和郑律师推开昭华顶层会议室的门,在一片嘈杂声中,把贺小笙请了进去。
“宣布两个事:第一个,老爷子的自书遗嘱存在质疑,在法院宣判下来之前,暂不执行遗产分配;第二个事,方若好因病需要疗养一段时间。这其间,昭华的一切事务,将由贺小笙代为处理。”
贺小笙站在门边,双手在西装袖中握紧,再松开,然后深吸口气,走向主席位:“诸位叔叔伯伯婶婶阿姨,昭华现在危机重重,人心惶惶,我知道大家都很担心,我不能向你们保证说我能力挽狂澜,做得跟爷爷在世时一样好,但是,起码不会比现在更糟糕。昭华建立已有三十年,其间经历了很多次风雨,但都挺了过来,至今屹立在业内之巅。靠的不是别的,而是四个字——齐心协力。我们都是姻亲,我们是一个大家族,我们是血缘无法分割的一个整体,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寒冬肆虐,但亦代表着——春天将至。请大家,给我一个机会。谢谢!”
巨大的玻璃墙体外,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明媚的阳光落下来,照着他的脸,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在台上叫嚣着说要“引领昭华走向辉煌”的傻白甜。
他仿佛在一夕之间长大了。
方若好平躺在了手术台上。
手术室的灯光照亮她的脸,上面的烧伤依旧青红斑驳,她闭着眼睛,眼皮上全是黄色的药膏。
一名麻醉医师走进来,准备手术前的麻醉。她熟练地打开盒子,取出针管和药瓶,将药瓶中的液体抽出来,确定好剂量后,正要往方若好太阳穴上注射,方若好突然睁开眼睛。
麻醉师的手下意识一抖。
“你不先固定眼球吗?”
“什么?”
“听说换角膜前,要先固定眼球。”
“那个……先麻醉也可以的。别说话了。我要开始了。”麻醉师给她的皮肤做了消毒,再次抬起针管,手术室的门突被撞开,两个男人冲了进来,一人架住她的胳膊,另一人迅速从她手中夺走了针管。
“喂!你们做什么?”麻醉师吓一跳,拼命挣扎。
其中一人从口袋里取出证件:“B市刑警支队三大队队长赵国安,现在怀疑你涉嫌谋杀,请你协助调查。”
“什么?我没有啊!”麻醉师被架出了手术室,撞上走廊里的王栩,忙叫道,“王姐,我没有啊,救救我!救救我……”
王栩一脸惋惜地看着她:“你主动要跟阿祥换班,我就知道有问题。你是不是被冤枉的,等查明针管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就知道了。”
麻醉师顿时面如死灰。
她被警察带走后,方若好从手术间里走出来,跟王栩握手:“谢谢您,王医生。”
“不客气。颜叔叔给了我很多支持,不然这家诊所也开不起来。”王栩说着,朝另一个房间走出来的颜苏微微一笑。
一个小时后,赵国安从审讯室走出来,疲惫地揉了把脸:“麻醉针剂里添加了过量的琥珀胆碱。麻醉师丁双招供,之前她因为缺钱借了小额贷款,累积下来无力偿还,一个姓李的人帮她全部解决了,只要求她在今天的手术里动点手脚。”
方若好和颜苏对视了一眼:“李?”
“对,一直是电话联系,不知对方姓名。那人自称姓李。我们追踪了电话号码,是非法伪实名黑卡。”
就在这时,一名女警小跑着过来禀报说:“赵队,我们追查钱不愁的资金来源,发现是从一个开曼的海外账户汇出的,注册人是……李善良。”
“我去申请逮捕令,立刻逮捕李善良!”
半个小时后,李秘书被手铐铐到了审讯室。
方若好跟颜苏在监控室内,看着审讯过程。
赵队长将证据一一摊平在他前方,说道:“坦白从宽。”
李秘书仔仔细细地将每张都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我要找律师。”
赵队长盯了他半晌,说了一个字:“行。”
赵队长摔门离开后,方若好走了进去。
李秘书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震惊之色:“方、方总……你的眼睛?”
方若好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我有很多困惑,你能否回答我?”
李秘书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微微地笑了起来:“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哦?”
李秘书抬头,直视着她的眼睛:“看到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了。”
两人视线相对,正在静默,审讯室的门开了,颜苏走进来:“冯律师来保释他。”
李秘书的目光闪了两下,突然抓起桌上的笔,一把抓住方若好,将笔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于是,当冯律师听到惊呼声冲进审讯室时,就看见李秘书劫持着方若好正在大吵大闹,几名警察迅速扑了上去,踢飞他手中的笔,将他压在地上铐上了手铐。
赵队长抹了把额头的汗,愤怒地说:“此人不允许取保候审!”
冯律师大惊。
而被压在地上的李秘书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给了方若好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张着嘴巴,无声地说了四个字:“明早十点。”
方若好站在东窗前,望着方如优的房间。
窗户上的菜叶已经没了,窗帘再没打开过,没有灯光,一片漆黑。
颜苏端了杯热牛奶走进来,走到她身旁,用牛奶杯贴了一下她的脸:“喝一点。”
方若好点点头,一边喝一边继续盯着对面的窗户:“不知道如优怎样了。”
“在此事解决之前,怕是出不来的。”颜苏将桌上的卡通日历随手翻过一页,“再等等,明天就能完结了。”
“明早十点……”方若好咀嚼着李秘书对她说的最后四个字,心中有说不出的惆怅,就像此刻外面的夜空,一片浓霾。
颜苏见她如此低落,想了想,忽问:“要不要看11241242星?”
方若好一怔,目光转向一旁的天文望远镜:“用这个?”
颜苏从门外取来一个新纸盒,打开后,里面是个新镜头。他把镜头换上后,调了好一会儿,才让位给她:“来。”
方若好凑过去,看到一片夜幕,星星像阳光里的粉尘一样,含糊暧昧地浮现着,并不清晰。
“哪一颗是?”
“这边,最中间的那颗。”
颜苏耐心地指导她。方若好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认出来,莫名地有些失望:“一点都不亮啊……”
“知足吧。又不是金星。”
也是,要是很亮,早就有名字了,哪里还轮得到她来命名。
方若好盯着所谓的11241242星看啊看,忽然笑了。
“想到什么好玩的了?”
“不是好玩的,就是觉得,其实星星一直在,但有雾霾的话,就看不到了。所以,对人类说来,重要的是天空,不是星星。”
耳边,仿佛回响着一句话——
“星星不代表天空。天空是属于幕后人员的——决策者、企划者、投资者、制作者、推广者……在看不见的黑幕里,我们向世人推出了星星,让他们看见希望。我们,才是天空。”
方若好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起来。贺豫的音容笑貌仍无比鲜明地铭记在她的记忆中,一切都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老师……你在天上,若是看到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恐怕会很失望吧。
我也是。
因为,我万万没想到,幕后的真凶,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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