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出去。”风千璃冷唇一启,跪在地上的女子们逃也似的出了门。她懒懒地将胳膊靠在案上,捡起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淡淡吩咐:“看这么久的热闹了,人都没了,你还藏着干什么?”空气里静默一瞬,蓝衫银面的少年鬼魅般地出现在风千璃面前。他垂眸看向风千璃。那一身层层叠叠的华贵粉色罗裙铺散在地上,如云雾拢起,衬得当中的人映上一层桃红之色。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眼尾处坠着一朵极浅的桃花,在她每一次挑眉时,都充满妩媚。那是楼里姑娘给她画上,她又给擦去的,可惜擦的不净,留下这么一点淡痕,更有一种朦胧的美感。因她此刻懒散的动作,那身本就宽松的衣裳微微下滑,露出风千璃一点香肩。“本宫好看吗?”冷不丁响起的清冷声音让夜烬猛然回了神。他对上风千璃的目光,浑身一个激灵,跪在地上:“属下该死。”风千璃撑着额,伸出手指在他银面上描摹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面具与脸颊的相贴之处,似乎是想要将其摘下来。感受着那道游走的冰凉温度,夜烬心口狂跳,耳尖控制不住的泛红。于是,风千璃微凉的指就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耳尖,夹杂着几分慵懒笑音道:“这么容易害羞啊?你不是从死亡之狱里出来的?杀过多少人了,还为这种事脸红。”夜烬脑袋低头,耳朵都要红透了。“起来吧。”风千璃将手收回来,又拈起了一块糕点:“去把容月找过来。”“……是。”夜烬微微松口气,有些狼狈地出了房间。不多时,他领着人重新回到了房间里。风千璃慢条斯理地饮着酒,慵懒地靠着案几,目光一分都未向这边送来。容月站在原地等,始终没有等到她开口。她心中暗思之后,知晓了她在等什么。喉咙微微一动,她嗓音些许硬邦邦地开口:“此前公主问我家因何获罪……我父亲是清官,母亲是难得的贤良,家中也并无兴风作浪的小妾,夫妻恩爱和睦……只因他的这身清白得罪了人,才遭人诬陷,落入大狱,被流放了。”只是流放?风千璃还以为是人早就没了。她抬眸看向容月:“既然是流放,你为何不去找他们,要自甘 在这楼中讨生活?以你的名气,在短时间赚足银子也不是难事。”容月略有些黯然地垂眸:“我是能赎身去找他们,可路途遥远,我一个人又该怎么去?雇佣保镖?还是跟随车队?可我又怎么会相信。”“在路上若是有什么万一,我父母失去了我,他们的期待也就断了,日后又该如何去活?”风千璃:“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容月:“我本来是想挑选一位客人傍身,让他帮我平冤,将父母接回来的,不过现在……”她抿一下唇角,抬起眼眸,无比坚定:“我要参加科考,自己去为父母平冤。”风千璃提醒:“你是 女子,天子虽然开了女子恩科,可你身份太卑微,若是考官不满,随便一个理由,就可以将你刷下去,你又打算如何?”“我会为自己提前赎身。”容月道,“撕了身契,我就是良民。”风千璃微微眯一下眼:“只要你有过这层身份,这辈子恐怕都洗不掉了,赎身,并无多大用处。”容月有些倔强地抿了一下唇角。风千璃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她继续问:“那你又如何报仇?金殿鸣冤?皇上是明君,却不是纯粹的好人,若是利益糕饼动得大,他极大可能不会理会你的诉求,还是说,你想要去收集证据,去告?官官相护的道理,你总该知道。”容月脸色白了一下,咬咬牙道:“总会有办法的。”……看来是根本就没想怎么去平冤。风千璃“啧”一声,摩挲着酒杯讥讽:“曹正和我夸你有才华,甚至男子都不及你,我现在倒是怀疑这话的可信度了,做事毫无城府计谋,那也只是空有才华,你可知道科考考的不只是文采,还有政事?”“知道。”容月声音微微低下去,“我确实计谋不行,可未必就不能通过科考。”“那就试试吧。”风千璃点一点桌案:“我出题,你来写。”容月抬眸看向她,似乎想问她为什么。她有她的傲气,绝不是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的。可方才她和风千璃做了交易。现在那二皇子被吓了一通,估计是不敢再出现了,风千璃好好完成了约定,现在就轮到她,要回答风千璃的问题。考题也算是问题。抿一下唇角,她冷着脸点点头:“好。”笔墨纸砚很快被端来,容月坐在案上,仔细思索之后,便落了笔。她的字迹十分娟秀工整,只看第一句开场词,就知她胸中确实是有墨水的。风千璃就这样盯着,她写多少,她就看多少。有这么一个人压着,容月的思绪也没有乱,十分流畅地答完了题,且思路清晰,确实是解决办法的好路子。“……请九公主一观。”“嗯,看过了。”风千璃一路看下来,容月写完时,她也就看完了。端起酒杯,她平淡评价道:“确实是治国的好苗子,就是太直,朝中那些老狐狸,估计分分钟就能将你拆吞入腹。”容月不服气。她刚想说什么,风千璃平淡语调就再度响起:“不过有本公主庇护,料想他们也不敢做什么。”嗯?容月怔一下,没太反应过来。风千璃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略显冷酷地开口:“只要你能进朝堂,本宫会为你平冤,你的身籍,本宫也会帮你处置,所以,从此刻开始,你便是本宫的人,懂?”依旧是没有任何商量语气的交易,和方才一模一样。可容月咬着牙,红着眼,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懂。”她都已经沦落风尘,曾经坚守的底线早就没了,她活到现在,所求也不过是父母。既然有人愿意帮她,还愿意让她入朝为官,她为什么不答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