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招呼后，两人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很快转过头去。 陆文生感觉自己心跳的特别快，不敢看她的眼睛，继续向河边走去。 “喂，你去中间那个石板刷牙。” 陆文生刚走两步，就听见那女知青提醒道。 陆文生闻言，挥了挥手，示意他知道了。 他就是陆家湾人，能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小河边有三条石板路，最上游那个是吃水用的，中间那個是刷牙洗衣服用，下游那个是盥洗尿盆痰盂用的，村里人都知道这个规矩，所以，他们平时取水什么的，都会严格按照规矩来。 女知青把陆文生当成陆家湾之外的人了，所以才提醒他。 来到中间的石板路，陆文生蹲在河边，准备刷牙。 河里已经上冻，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河边上有个木槌，是专门用来破冰用的。 陆文生用木槌敲了一大块洞，然后舀了一搪瓷缸水，挤好牙膏。 “嘶，真冷。” 刚漱了一口水，差点没把他牙冰掉。 他连忙把嘴里的水吐掉，然后又灌了一口，让自己慢慢的适应一下。 “不知道如何开始， 难预料怎样的结束……” 陆文生一边刷牙，一边哼着这首曲子，身子一颤一颤的，看上去心情好极了。 他觉得只有这首歌才能配得上他现在的情境。 这世上，有谁会拒绝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变成年轻小伙子的美事？ 前世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留恋和惋惜的亿万家财，也没有割舍不了的亲情，一切都是那么的随缘。 既然上天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那他就要潇潇洒洒的活一回。 哪怕前途充满荆棘和困难，他都要义无反顾的淌一回。 “都说多情比无情苦， “你为何还要脉脉含情， …… 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 纵然多情要比无情苦， 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 ……” 陆文生刷好牙，摘下脖子上的毛巾正准备洗脸的时候。 突然从水中的倒影看到身后站着一个人。 他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 只见身后站着刚才那个取水的女知青，手里还拎着取水的陶瓷罐。 “你要取水啊……取水在那边。” 陆文生指了指上游那个石板路说道。 女知青怔松一下，脸色突然变得通红，人也变得慌乱起来。 “我……我知道。” 说完，抬头羞赧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声问道：“刚才那首歌真好听，叫什么名字啊？” 卢传平闻言一怔，随后咧着嘴道。 “陆文生，刚退伍回来的。” 说完，伸出手。 女知青脸色红了一下，然后踟蹰的伸出手，两只手刚碰上，就像触电似的，连忙缩了回去。 “迟佩云，北平知青。” 说完，红着脸再次问道：“我是问你刚才唱那首歌的名字。” 听到她是北平知青的时候，陆文生愣了一下。 难怪她过年不回去呢，原来家是北平的，这距离太远了吧，光来回路费都好几十元呢。 不过，他也纳闷，为何北平的知青会大老远的跑到这个小山村来插队，要知道，来陆家湾插队的基本上都是周围几个城市的，像北平这么远的几乎没有。 “哦，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陆文生连忙道。 “所以，就怎样呢……” 迟佩云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期待着下面的话。 陆文生闻言怔松一下，然后笑了。 “呵呵，迟知青，这不是假设因果关系，我是说这首歌的名字就叫《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 “哦，原来是这样啊。” 迟佩云脸色通红，为自己出丑感到别扭，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然后接着道， “还别说这首歌挺好听的，但是……它属于靡靡之音，你以后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唱了。” 陆文生闻言一怔，随后摇摇头笑了。 心道：这姑娘挺谨慎的，不过，她并不知道，政策变了，要不了几年，各种各样的音乐、话剧、剧本、小说、文学以及各种刊物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到那时候恐怕会惊掉一大帮人的眼睛。 不过，人家提醒也对，现在还不能飘，最起码过几年才行。 “好，听你的……” 迟佩云听了，怔松了一下。 她没想到陆文生还挺好说话的，她就是随便建议一下，没想到人家居然同意了，看他说话的表情，似乎像多年好友那般随意，就像……农村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两口子那样。 “额……这首歌很好听，你……要是方便的话，抽空可以教我吗？” 陆文生闻言，一头黑线。 刚才还劝自己不要随便唱的，转过头又让教她，呵呵，女人转变的还挺快的。 “行，没问题。”陆文生道：“反正我就住在你隔壁，抽空的时候把我歌词写给你。” 迟佩云见他答应了，脸色莫名的红了一下，然后扭捏道：“你就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陆文生吧？” “对，我就是那个抱着私生女回来的陆文生。”陆文生苦笑道。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一天的功夫，他抱回私生女的消息传的全村人都知道了。 他现在都懒得解释了，每个人见到他，第一句话就问这孩子是不是他的。 陆文生发现，这事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在这帮爱看热闹的乡村人面前解释不清，索性他就不解释了，别人爱怎么误会就怎么误会。 迟佩云闻言，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陆文生会这么爽快的承认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再次令她眼前一亮，她感觉这个年轻人跟别的男人不一样。 这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肯定是百般抵赖。 “你……” 迟佩云犹豫了一下，然后道：“那孩子真是你的孩子？你就不解释一下？” “解释？”陆文生道：“我为什么要解释？” “我解释他们就信了吗？再说了，我又不准备和娶他们家的闺女，有必要跟他们解释吗？” 迟佩云闻言，先是怔松一下，然后笑了。 眼前这个男人所表现的一切让她再次眼前一亮，她没想到陆文生会把这事看得这么透彻。 他说得没错，日子是自己的，再苦再累，别人也帮不上自己，既然不关乎他们的事，又不准备娶他们的闺女，那就没必要向他们解释。 “你……你真是和别人不一样。”迟佩云想了一下，才想出这么一句话。 “哎！” 陆文生叹了一口，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什么，我帮你打水。” 为了化解尴尬，陆文生主动把她打水。 “不用……” 不等迟佩云拒绝，陆文生一把接过她手中的陶瓷罐，然后去上游打水。 打好水后，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往回走。 他们不约而同的把脚步放慢，尽量多点相处时间。 他们对彼此的感觉都很好，似乎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在快到房子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哎呀，我闺女醒了，我先去看看。” 说完，陆文生连忙把搪瓷罐放下，向屋内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