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以你的声音拥抱我

继《忘川茶舍》后,虐心后妈简小扇都市言情处女作。声音最孤独的女画家遇见严重失眠的出租情人,我孑然一身,你孤独而立,不如我们拥抱彼此,把你的软肋变成我的盔甲。十五岁那年,林深因各方打击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和社交恐惧症,幸得心理医生兼好友孟时雨相助,病情才逐渐好转。顾倾淮因患有PSTD导致长期严重失眠,各大医生都对其束手无策,他只有靠当“出租情人”来消耗自己的精力。这样的两人因为一场意外相识,互相治愈。林深却意外发现顾倾淮早就知道自己声音能让他入眠,也发现顾倾身边“女客户”和他关系并不是那么简单。她开始怀疑顾倾淮接近自己的目的,顾倾淮的沉默,让林深寒心且失望,决定放手之际,顾倾淮说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往事……

惊雷第六章
CHAPTER 6
华艺展定在一月中旬,提前一周送交报名表和作品。林深的报名表是槐大美术系准备的,她当晚跟辅导员通了电话,约好明天一早先去拿报名表,再送去举办华艺展的艺术厅。
睡前收到孟时雨的电话,约她明天去逛街。
林深将华艺展的事说了一遍,电话那头笑吟吟的:“这是好事儿,我相信你可以拿奖的。”顿了顿,又道,“不过槐大和艺术厅是两个方向吧?你来回跑来得及吗?这样,我明早去槐大帮你拿报名表,你直接去艺术厅,到时候见。”
“不用了,我早点去就行。”“天气这么冷,你又没车,我明早刚好去那边有点事,就这么说定了。”翌日又是阴天,寒风呼啸,林深掐着时间出门,打车去了艺术厅。陆陆续续有参赛者前来报名登记,她缩在大厅的玻璃门后一直等到十点,
孟时雨依旧不见踪影。登记只进行到十一点,她有些着急地打电话过去,那头过了好久才接通。电话那边语气匆忙:“深深,我这边有个病人出事了,现在实在赶不
过去。”
林深也急:“我现在回学校已经来不及了。”
“你别急,我给你一个电话,就是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我那个失眠症病人,
他不是一直在出租自己吗,你找他下单,让他把报名表给你送过来。”不等林深答应,电话就挂了,紧接着手机收到她发来的信息。林深看着她发来的号码,突然有点啼笑皆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通过这个办法联系他。最近几天他公司比较忙,
已经好些天没见过面,现在用这种理由打电话过去,他不会以为是自己想他
了吧?以他那种自恋的性格,一定会调侃:深深,你其实就是想我了吧?想到他的语气林深就想笑,将孟时雨发过来的那串号码按过去,等手机屏
幕转到通话界面,看到显示的联系人名字时,唇角的笑突然一点点僵住。不是顾倾淮。这个号码所属的联系人,她存的是——蜉蝣。像一道惊雷骤然落下,将她劈得七荤八素,直到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他
熟悉含笑的声音,她茫然无措地又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名字。是蜉蝣,没错。一周情侣里被她拉黑的那个蜉蝣。顾倾淮就是蜉蝣。他早就知道了吧?她的电话号码没变过,不像他,有两个号码。他是什么
时候知道的?他第一次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吗?他为什么不告诉她?“深深,说话,发生什么事了?”电话里的声音涌上着急,她骤然回神,张了张嘴,轻轻几个字:“我打
错了。”那头笑起来:“我看是你想我了。”瞧,果然跟她猜的也无二样。“我还有事,先挂了。”已过十点,云层散开,太阳露一丝脸,犹如冰箱里的照明灯,冷冷洒下光。报名表最后是辅导员送来的,她本来在上课,接到林深的电话只能中途离
堂,本来还有些抱怨,但见她失魂落魄一言不发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结束之后林深直接回了家,进屋后打开电脑,登录一周情侣。聊天框里留有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
从第一条开始,一条条翻看。
果然是他,是他的语气,是他的风趣幽默。看着这些字眼儿,几乎能够想
象他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直至翻到最后一页,那是一周情侣的第六天,他们互相交换秘密。他说:我有很严重的失眠症,在这世上只有两样东西可以使我入睡,一是
安眠药,另一样,是一个女孩的声音。他不是只能依靠药物入睡,还有一个女孩的声音也能使他自然入睡。那个女孩儿,是谁啊?她闭了闭眼,突然就笑出了声。
孟时雨过来的时候是傍晚。下了小雨,她提着包抱着一摞病历表脚步匆
匆,哪怕这样的天气,仍穿得精致动人。“今天上午突发意外情况,真的是太急了,没有耽误你的事吧?”林深倒了杯水给她,抱着小九继续窝在沙发一角,摇头:“没有。”她掸掸外套上的雨珠,将病历表摊在茶几上,一边整理一边笑道:“那个
人不错吧?虽然不是什么正式工作,但他对待客户都挺尽职的。”林深盯着电视,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敷衍道:“还行。”孟时雨笑笑,整理了一会儿文件,撩撩头发站起来:“肚子有点饿,冰箱
里有什么?我随便煮点。”林深的冰箱里向来只有矿泉水和泡面,孟时雨随意拉开冰箱门,被里面满
满当当的蔬菜水果惊住。目光复杂地回头看林深,她还是保持同一个姿势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
眨地盯着电视。孟时雨拣了几个西红柿和鸡蛋出来,问她:“鸡蛋西红柿面可以吗?”那边轻轻应了一声。电视里在播一个老港片,孟时雨一边煮面一边瞟了两眼,看出主演是黎
姿,随口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种剧了?”她一愣,目光不知从哪里收回来,低声回答:“随便看看。”孟时雨撇撇嘴,将鸡蛋打碎搅拌,混合切好的西红柿翻炒,香味飘出来
时,她喊林深:“深深,帮我看看手机有没有信息,一会儿有个视频会议。”“手机在哪儿?”“茶几上,你找找。”林深将小九放下去,慢腾腾地爬起来,手机压在几张文件下面,她伸手去
拿,目光掠过手机下方的文字,愣了一下。
她抬头看看孟时雨,她背对着她在洗菜,林深连同手机一起将文件抽出
来,垂眸扫过去。是顾倾淮的病历表。上面清晰记载了他的诊断记录和性格特征,上面写着:警惕、戒备、多
疑、冷漠、难以接触,除非,有利可图。病历上这个人,跟她认识的顾倾淮,判若两人。孟时雨端着两碗面走过来,看了一眼她拿在手里的文件,笑道:“今天太
忙了,这些病历得赶紧处理。”林深垂了垂眸:“这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失眠症病人吗?”“对。”她将文件收起来放到一边,面的香味缭缭绕绕散在空气中,“你
今天不是见到他了吗?”“没有。”林深端着碗,似乎没什么胃口,“我让辅导员送来的。”她顿了顿,不经意地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病历上写的那样。”孟时雨一边吃面一边不以为意地回答,“戒备心很强,催眠在他身上完全没用,很冷漠的一个人,也很难信任别人。”她拿遥控器选了个正放综艺的频道,随口道:“他们这种人,做什么事都
带有功利性。就连选择对象和家庭,也会选择于自己有利的人。”林深没再说话,随便吃了两口便再吃不下。孟时雨似乎没察觉她的异样,吃完饭主动收拾了碗筷,说是对今早放她鸽
子的赔礼,然后才离开。林深将她送到门口,她回过身笑吟吟道:“深深,有什么事要跟我讲啊,
你以前,什么事都会告诉我的。”连她自己都没弄懂的感情,要她怎么跟别人讲?林深垂眸点了下头。雨已经停了,有小风拂过,孟时雨走到巷口,从怀里抽出那摞崭新的病历
表,看了两眼,冷笑着撕碎扔进垃圾桶。
屋内还有番茄鸡蛋面的香味。林深关了灯,在黑暗中睁大着眼。什么也看不见,感官反而清晰,与他相
遇的画面,像一部无声电影,一幕幕闪过眼前。原来是这样吗?原来是因为她的声音,才获得来自他的关怀?本来以为,这次和以前不一样。她遇到这个人,他能看懂她的情绪,也能
忍受她的怪异。原来不是的,原来还是因为她的声音。她所厌恶的,她那“独一无二”的声音。黑暗中,小九“喵”了一声,踩着无声的步子,跳到了枕头边上,用脑袋
轻轻拱她的脸。半晌,林深猛地坐起来。她不信。如果那些温存笑语都是假象,那一个人的演技得有多好?她拿起手机拨了电话过去,打了好几遍都无法接通,林深想了想,又打李
岁的电话。那头倒是接得很快,语气有几分惊讶:“林小姐?”“我找顾倾淮,他的电话打不通。”“我一个小时前才将顾总送回家,我把他家的地址发给你吧,需要我来接
你吗?”“不用!”林深匆匆拒绝,挂线之后收到李岁发来的地址。屋外又起了风,将槐树吹得簌簌作响。夜色迷蒙,她裹了件羽绒服,义无
反顾地拉开了门。地址是在一处高档小区,出租车进不去,她裹好领口下车,保安问了姓名留了电话才放她进去。夜深人静,又吹着风,除了巡逻的保安,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前方就是顾
倾淮的住址,她走到楼下那棵冬青树下,迟疑着要不要再打一个电话。身后道路亮起一道远光,有车子拐弯行来,停在路旁。林深朝树后躲了躲,随意一瞟,愣在原地。是一辆黑色奥迪,驾驶座走下来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他没有朝她的方向
看,脚步匆匆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位,拉开车门,俯身抱了一个女孩出来。夜风拂过,林深就站在那棵冬青树后,瑟瑟发抖。她就这样看着他抱着那个女孩离开,借着门檐的灯光,甚至能看清他低头
对女孩说话时,脸上那无奈又宠溺的笑。她认出来,那是许小禾。单元门合上,四周又恢复静谧,自始至终,他没
有偏头往她这个方向看过。他的眼里只有怀里那个撒娇的小姑娘。多讽刺啊。明明不久前,他才对她说:我的眼里,只有眼前的你。那时候她以为,他对她是不同的。如今终于明白,原来她唯一的不同,仅仅是她的声音能让他睡着。除此之
外,她和他口中所谓的客户,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夜已深,街上行人寥寥。偶尔经过公交站,有人下车,也脚步匆匆奔向家
的方向。
林深漫无目的地走着,那么怕冷的一个人,走在这瑟瑟寒风中,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里难受,像从心尖往下,插一根针,针身带刺,寸寸连皮带血,向着心脏深处捅去。
过人行道时,有人喊她的名字。恍恍惚惚的,连回头都不知朝哪个方向,胳膊被人拽了一下,前方绿灯变红灯,车子呼啸而过。她背靠着一个人的胸膛,有人双手扶住她的肩,声音从头顶飘下来:
“林深。”这下听清楚了,是宋潇寒的声音。她转过身,朝他笑笑:“好巧呀。”“你差点被车撞了知不知道?”他神色严肃,盯着她的眼睛,“发生什么
事了?”她摇摇头:“没什么事,我就是在走路。”前言不搭后语,宋潇寒皱眉看了她一眼,然后牵住她的手腕:“先上
车。”裸露在外面的手腕冰得刺骨,他指尖颤了一下,牵着她走到路口横摆在
中间的车子旁,待她上了车,才去对面的便利店买了热饮回来。车里暖气开着,她后知后觉地感到冷。弓着身子缩成一团,微微发抖。宋潇寒上车,将热饮递过去:“热奶茶。”她接过喝了一口,低声道谢。之后就再无言语,宋潇寒也一言不发地开车,穿过隧道后,猛地将车停到
了一边。林深茫然回头,他也转过身来,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发生了什么,
要告诉我。”她还是摇头:“没什么。”宋潇寒唇角微抿,半晌,神色柔和下来,轻声说:“带你去个地方。”林深像是没听到,双手捧着奶茶缩在座位上,眼神空洞。车子一路出城,去了海边。停下来的时候,是一方观海的景台。夜幕褪去
云层,露出几颗繁星,只是因为太冷,连月色都蒙上了一层寒意。下车的时候宋潇寒递给她两片暖宝宝,低声解释:“外面冷。”夜空下海浪呼啸,冷风刺骨,吹得她长发在空中肆意飞扬。宋潇寒顿时觉
得这个时候来看海是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他转身道:“还是走吧。”林深眯眼看向远方,笑了一下:“很好看啊,星星,大海。”是很好看,就是太冷了。宋潇寒沉思了一下,站在她旁边低声道:“有人跟我说,在有星星的夜
里,看见海豚,许愿就会实现。”林深眨了眨眼:“真的吗?”“嗯,你有什么愿望,海豚会帮你带给海神。”她笑起来,眼睛像夜幕那轮弯弯的月牙:“那我们等等看吧,希望能看见
海豚。”终于看见她的笑容,宋潇寒心里松了口气,眉梢都涌上温柔的笑意,
“好。”顿了顿,又有些担忧,“冷吗?”林深朝他扬了扬握在手里的暖宝宝:“不冷。”冬天的海其实没有多少看头,冷不说,白浪沉沙,翻滚间带一丝凶意,遑
论是夜晚。尽管有暖宝宝,寒风仍旧从四面八方刁钻地钻入身体,双脚冻得没有知觉,像石灰沉在地面。宋潇寒先开口:“不等了。”他眼底闪过几分懊恼,觉得自己这个举动真
是失败,“太冷。”他转身拉开车门,将暖气开大:“上车吧。”林深轻声叹气:“好可惜,没有看到海豚。”“下次再来。”他温柔笑笑,“不冷的时候。”车子发动驶上道路,林深打了个喷嚏,宋潇寒皱眉,问她:“感冒
了吗?”她今晚一直没什么精神,此刻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感冒了还是心情使然,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宋潇寒放缓车速,寻找街边还在营业的药房,经过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药店时下车去买了药回来。“睡之前用热水冲一袋,吃一颗这个药。”车子开到老槐巷,宋潇寒停好车送她回家,远远听到猫叫,黑夜里墙垣上
的猫闪着一对碧绿的眼睛,他抬头看看,温声喊:“小九。”小九从墙上跃下,走到他脚边蹭蹭。他俯身将它抱起来,顺了顺它的毛:
“你把它照顾得很好。”林深又打了个喷嚏。宋潇寒皱起眉:“洗个热水澡,记得吃药。”“嗯。”
他将小九放下,弯起嘴角:“进去吧。”
林深点点头,打开门往里走,关门时,他叫住她:“林深。”她回过头
来,他又说了一句,“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她愣了会儿,半晌,点点头:“好。”宋潇寒笑起来:“晚安!”
林深又做梦了。先是梦见那个落雨的葬礼,她跪在墓碑前冷得瑟瑟发抖,雨水从头顶浇下,她哭不出声音,只有眼泪混着雨水不停地掉下来,打湿墓前簇簇白菊。然后梦到泽水那场大火,火焰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她躺在地上看着那束燃烧的蔷薇,没有人来救她,只有大火一寸寸舔舐她的身体,如坠炼狱。醒来时天蒙蒙亮,她发烧了。昨晚那袋感冒冲剂并没能阻挡病毒的侵袭,
喉咙疼得厉害,脑袋犹如闷在塑料袋里,喘气都困难。她抓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喝了几口凉水,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这一觉睡得并不沉,做了许多杂七杂八的梦,时梦时醒,彻底醒过来时,
手机已经响了不知道多久。她反手抓过电话,哑着嗓子“喂”了一声。“林深。”是宋潇寒的声音,似乎听出她嗓音里的沙哑,担忧地询问,
“生病了?”她揉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我马上过来。”想拒绝,他已经挂了电话。耳边传来一声猫叫,滚烫的脸颊触上一抹湿润,似乎是察觉她生病,小九
趴在枕边舔了舔她的脸。林深摸摸它的头,挣扎着爬起来,半靠着床头坐了会儿,等头不晕了才慢慢起身穿好衣服,正要扎头发,院外传来拍门声。
她没料到宋潇寒来得这么快,胡乱披了件外套就去开门,拉开门看见外面站的人时,脸色一变就要关门,但已然来不及,顾倾淮手掌撑住门,脚步已经踏进来。
林深使了两下劲推不动,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屋内走,他几步跟上来,拽住她手腕朝后一扯,她生病了没什么力气,轻轻松松就被他拽到怀里。头顶响起他冷沉沉的嗓音:“为什么不接电话?”
林深不说话,抬手推他,但身子被他圈住,死活也推不开,又气又急,抬
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冷声道:“为什么要接你电话?”
因为哑着嗓子,声音听上去其实并不冷硬,但那眼神却是真的冷,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顾倾淮被她这眼神看得一愣,下意识松手,她趁机推开他转头跑进屋,然后砰的一声锁上了门。
顾倾淮站在屋外愣了会儿,走到门口喊她:“深深,开门。”里头没动静,他叹了声气,提高声音:“李岁说你昨晚给他打电话了,深
深,你昨晚是不是去找过我?”她还是不回答,顾倾淮四周看了一圈,转身绕到后面。林深正坐在卧室的床上,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往外走了几步,扒着门朝外
看,身后突然啪嗒一声,她匆忙回头,顾倾淮正从窗外翻身跳进来,撞翻了书
桌上那盆绿萝。林深气得要命,哑着嗓音吼:“不准过来!”他伸手将绿萝扶起,听见她的声音,皱眉看过来:“你生病了?”他直接
无视她那句话,两三步走近,抬手覆上她额头,眉眼皱得更紧,“发烧了,吃
过药了吗?”她打开他的手:“不关你的事。”他垂眸看了她一会儿,逼近两步,林深连连后退,背靠着房门,很快被逼
至角落。她气急败坏地推他,但那力气在他身上似乎完全没用,反倒让他贴得
更近。林深想也不想,抬脚狠狠踩下去。顾倾淮眉头皱了一下,无奈地瞧着她:“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林深踩了几脚见他没反应,又伸手去推他,顾倾淮叹了声气,双手握住她
手腕压在房门上,然后俯下身去。“别闹了。”闹腾一阵,她也累得够呛,此时喘着粗气瞪他,胸口起伏得厉害,顾倾淮
将目光移开,落在她冷冰冰的眼里:“你昨晚是不是来找我了?”“没有!”他勾勾唇角:“那门卫保安那里怎么有你的拜访信息?”林深被他堵得没话说,别过头去不看他。“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但是深深,你要听我解释,不能自己胡思乱想给我
扣些莫须有的帽子,知道吗?”林深冷笑:“我给你扣什么莫须有的帽子了?”
“昨晚小禾系里聚会喝多了,有两个男同学趁机欺负她,是她室友给
我打了电话。她刚毕业,一个人在外面住,又醉得不省人事,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脑海里闪过昨晚那一幕,林深只觉心里一口气堵得难受,连带眼眶都酸胀无比。她眯眼看着眼前这个人,心中觉得可笑,就真的笑出来:“你跟我解释什么啊?你带谁回家,又对谁好,关我什么事?”
顾倾淮垂眸看着她,两人对视良久,好半天,他一字一顿道:“我喜
欢你。”突如其来的告白。她瞳孔缩了一下,他缓缓靠近,唇畔几乎贴上她鼻尖:“因为喜欢你,所
以不想让你误会。深深,我喜欢你。”四周静谧无声,只有彼此的呼吸缭绕。她仰着头,他垂着眸,她在思索他刚才的问题,他在等她的回答。良久,她笑了一声,很轻的一声笑,像夏夜不留痕迹的风,轻飘飘拂过
他耳边,她问他:“顾倾淮,你喜欢的,是我这个人,还是我能让你入睡的声
音啊?”能感觉到他身子僵了一下,缓缓松开压住她的手:“你知道了?”林深别过头不说话。顾倾淮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笑的时候,棱角分明的脸显得分外冷峻:“你
生气,不是因为许小禾,是因为你觉得,我喜欢你,对你好,都是因为你的
声音?”她笑道:“难道不是吗?”他盯着她,良久,可笑似的歪了下头:“林深,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吗?”他逼近几寸,几乎是咬牙切齿了,“我掏心掏肺地对你,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想我怎样看你?”她半仰着头,说出这些话,连自己都觉得难过,“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声音,我对你而言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吗?你……”话没说完,眼前突然罩下来一片阴影,鼻尖扫过他的气息,嘴唇突然触上一片冰凉的柔软。并不算美好的一个吻,她生了病,嘴唇被堵上,呼吸都困难,偏偏他咬住她不放,辗转反侧逐步深入,手掌扣住她后脑勺带她往前,寸土不让。她瞪大了眼,忘记了呼吸,只有睫毛轻颤。唇上一松,是他离开,喑哑着声音凑到她耳垂:“这就是你和陌生人的区别,清楚了吗?”
“顾倾淮你!”她终于能呼吸,猛地将他推开,气急败坏地瞪他,“浑
蛋”两个字却没骂出来。
他笑笑,伸手拽住她的手腕:“走,去医院。”她拖在后面使劲挣扎:“我不去,你放开我,我报警了!”他置若罔闻,拖着她往外走,刚走到院子,没关的院门口踏进来一个人,
对视那瞬,周围气氛瞬间冰冻下来。半晌,还是顾倾淮先开口,回过头看着林深,皮笑肉不笑地说:“约了
人啊?”林深还在挣扎,宋潇寒冷声道:“放开她。”他看了林深一眼,目光转到宋潇寒身上,凉凉地笑了一下:“你说放就
放,那我多没面子。”话音落,手上力道加重,疼得林深一声痛呼。宋潇寒两三步踏近,抬手按住他肩膀作势要将他推开,顾倾淮冷笑一声,左手捏住他手腕,眼见两人就要起冲突,林深猛地撞过来挡在两人身前。“顾倾淮,你别闹了。”她面朝着他,微微仰头,褪去气急败坏后,神色平静到冷漠,用近乎冰冷的声音对他说,“这是我家,请你出去。”顾倾淮垂眸看她,视线相对,半晌,手上一松,薄唇勾了个凉凉的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门。
院子一下安静下来,林深盯着门口的方向,像突然被抽去力气,双腿发软,身子刚晃了一下,宋潇寒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手指摸摸她额头,皱眉道:“去医院吧。”
她视线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等会儿。”顿了顿,声音微微发抖,“等他走远了。”宋潇寒眸色微凝,低声说:“好。”唇角弯起一个令人宽慰的笑,“先换
衣服。”林深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家居的外套,点点头回屋了。这么闹腾一番,出了一身汗,精神反倒比刚起床时好了不少。换好衣服出
来的时候宋潇寒正在客厅陪小九玩,手里拿了根逗猫棒,神色愉悦。似乎和猫待在一起时,是他最放松的时候。寒冬腊月,街上少见人影,宋潇寒开车带她去了最近的医院,量了体温开
了一针退烧的注射剂。林深从小就怕打针,连忙跟医生说:“我吃药就行了。”“39.5摄氏度呢,扁桃体已经发炎了,再不退烧会化脓,吃药见效太
慢。”医生看出她是怕打针,笑吟吟地看着身后的宋潇寒道,“让你男朋友陪你去。”
林深赶紧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怕医生继续说什么,拿着诊疗卡腾
地站起来,“我这就去,谢谢医生!”宋潇寒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地笑了笑。进注射室的时候他站在门口安慰她:“别怕,一小针管,很快的。”林深唰地红了脸,赶紧把门关上了。宋潇寒笑了一下,转身靠向墙壁。这个天气冻病了不少人,走廊上病人来
来往往,他垂眸看着地面,像在思忖。半晌,他掏出手机编辑短信:“你心情
不好的时候,做什么会让你开心起来?”信息是发给沈沐的,很快就收到了她的回复。“哇,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你祖上是算命的吗?”宋潇寒无语地回复:“快说。”“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当然是去游乐园
啦!必须是晚上去,包场!所有的灯光设施全部关闭,等我进去之后,唰地一下全亮了!旋转木马伴随着音乐开始旋转,摩天轮比月亮还亮,想想都觉得很开心!”
“……不错。”
“呜呜呜好感动,宋潇寒,你要为我承包整个游乐园吗?”
“想得美。”
几乎能想象她看到信息时翻上天的白眼,宋潇寒不自觉地笑出声,旁边房
门打开,林深打完针走出来,好奇地问:“在笑什么?”他收起手机:“没什么,走,去拿药。”大概是针药里面含了安定成分,林深在车上时就开始犯困,开到老槐巷时
宋潇寒偏头叫她,喊了两声都没醒。
抬手覆上额头,烧已经退了,只是鼻音仍旧重。宋潇寒看了会儿她熟睡的容颜,将暖气开大,又将后座的窗户打开一小条缝通风,俯身小心翼翼地放平副驾驶的座椅,让她能倚得舒服些,做完这一切,拿出手机面色严肃地联系助理。
这一觉就睡到傍晚,醒来时天已经微微暗,林深揉揉脖子,环视四周才反
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宋潇寒就坐在驾驶位,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冲她笑道:“醒了?”“我睡了多久?你怎么不叫醒我?”林深将座椅调好,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时间,神色抱歉,“对不起啊宋总!耽误你这么久。”“没事,饿了吗?去吃饭吧。”
林深下意识想拒绝,转念想到他陪了自己一下午也没吃饭,点点头答应了。因她生了病,宋潇寒带她去了一家粥店,清淡饭菜下肚,胃里暖烘烘的,病色已经去了大半。
吃饭的时候邻座有个小孩一直在哭闹,说爸爸妈妈骗人,说好带他去游乐园却食言,母亲不住地哄他,游乐园不知道为什么下午突然闭园了,下次一定带他去,不仅去游乐园,还要去海洋公园。
真好,她小时候,市里连海洋公园都没有呢。
吃完饭宋潇寒去开车,她在门口等他,刚才隔壁的一家三口也刚好走出来,经过林深身边时,母亲正低声跟父亲说:“听说是被人包场了,也不知道是谁,这钱花的,啧啧。”
前方响了一声车鸣,她赶紧抬步过去。本来以为他要送她回家,车子却绕上三环立交桥,她疑惑:“宋总,你还
有事吗?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他偏头笑笑:“带你去个地方。”车子下立交桥之后在宽阔的马路上飞驰了十分钟,四周视野逐渐开阔,林
深反应过来,这是宋潇寒住的那片区域。著名的别墅区,欧式小独栋,楼层修得低,环境十分清雅,唯一的高建筑是那架摩天轮,槐安最大的游乐园就在这里。但此刻夜色漫漫,放眼望去,丝毫没有摩天轮的轮廓光影。车子沿着林荫
道开到尽头,停下来时,四周漆黑一片。宋潇寒已经替她拉开车门:“下车吧。”林深拽着安全带有点怕,声音又轻又小,像是怕惊动了黑暗里暗藏的怪
物:“宋总,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连路灯都没有。”宋潇寒被她害怕的模样逗笑:“下来你就知道了。”林深盯着他看了会儿,认命地解开安全带下车。今夜云层叠叠,遮住了月色星光,车灯暗下去后,几乎一点亮光都寻不
到。待眼睛适应黑暗,依稀能辨别出四周静置的黑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形
状有些古怪,像建筑,又像雕塑。林深正害怕,手掌突然覆上来一抹温热。是他牵住了她,柔声对她说:“别怕,跟我来。”林深有点愣,反应过来时窘迫地挣开手指。宋潇寒似乎也察觉这动作太亲
昵,出声掩饰尴尬:“跟紧点。”
不过百步的距离,谁都没说话,只能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空荡荡地回响
在这夜色间。蓦然,他停了步子,抬手指向远处:“林深,你看。”
林深不明所以地抬头,只是一瞬,眼前炸开光芒,像白天骤然撕裂夜幕,光线挤进来。她下意识地闭眼,抬手挡在眼前,原本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轻快的音乐,乐声近在咫尺。
林深眯眼去看,蒙眬间,五彩灯光闪烁,旋转木马轻旋。眼睛逐渐适应光亮,像踩着拍子一样,这座黑暗无声的游乐园一寸一寸点上光亮,直到那架摩天轮在夜空中亮起,像一轮明月挂在眼前。林深就呆呆地站在原地,仍保持半仰头的姿势,不知是不是被这漂亮灯光
迷了眼,眼角泛一丝淡淡的红。半晌,她偏头看身旁的人。他脸上挂着笑,像得到糖人的小孩,满足地看这满园灯光。察觉她的目光,他亦偏头看过来,朝她眨眨眼:“现在,开心点了吗?”她鼻头有些酸,唇角却弯起一个笑,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指了指面前的旋转木马:“那我们先玩这个?”林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灯火通明、五颜六色的游乐园照亮了这寒冷的夜幕,终于完成任务的工作
人员也纷纷退去,将这方童话世界留给了园内那两个人。只有道路尽头那抹清瘦的身影,举着一串棉花糖站在原地,看着前面走远的那对身影。
“还想告诉你,游乐园和棉花糖最配呢。”沈沐嘟囔了一句,耸耸肩转过身,“早说你是想哄林深开心嘛,我可以给你量身定做哄她的方案啊。游乐园是我喜欢的地方,她又不一定喜欢。”
沈沐叹着气往外走,身影被路灯投在地面,摇摇晃晃:“我就不应该看娱
乐新闻,说什么游乐园被神秘人士包场,还以为真是为了我呢。”她舔了一口棉花糖,顿了顿,扔进路边的垃圾桶。这个棉花糖,怎么这么苦啊。
荣记的小杨生煎每天只卖两百份,夏天的时候有人早上五点就去排队,冬天稍微延时一些,但最多不过八点就卖光。
老板的小女儿收钱时忍不住多看了眼前的男人几眼,他人长得帅,来买了好几次,难免给人留下印象,小女儿随意攀谈:“你很喜欢吃我家的生煎哦。”
他接过袋子,一层层卷好,然后捂进外套里,抬头笑笑:“女朋友
爱吃。”
寒风卷起满地落叶,清洁工正早起清扫。
顾倾淮在车里待到八点半才去敲林深家的门,几乎能想象她睡眼蒙眬来开门的样子。院内传来脚步声,门闩啪嗒一声轻响,门打开的同时他将袋子举在空中,笑吟吟道:“小杨生……”
后面几个字没说出来,笑容也僵在唇角。开门的是宋潇寒,怀里还抱着小九。谁都没说话,还是小九幽幽地“喵”了一声打破这僵局,顾倾淮冷笑,这
吃里爬外忘恩负义的小东西,这才多久就跟外人那么亲了?真想把你的猫头揪
下来。他冷冷一笑:“宋总挺早的啊。”宋潇寒面无表情:“你也早。”“这么一大早,宋总就跑到独居女孩的家里,不太好吧?”宋潇寒皱眉,眼底闪过一抹不耐烦:“有事吗?”顾倾淮气得冷笑,笑完之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侧身就往里走。宋潇寒伸
手要拦,被他肩头狠狠一撞,撞上身后的院门。小九受了惊从宋潇寒怀里跃下,他终于空出手,抬手拿住顾倾淮肩膀,顾
倾淮肩头一动就要反手擒拿,林深的声音从半开的门口飘出来。“是谁呀?”两人同时住手,顾倾淮掸掸衣袖,好整以暇地望过去,待林深走出来时,
笑得跟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似的:“深深,早饭。”林深穿一身家居服,头顶扎了个松垮垮的丸子头,脸色泛一丝病态的白,
看见他时神情愣了一愣,唇角微微抿起,淡声问:“你来做什么?”顾倾淮扬了扬手中的纸袋:“你爱吃的小杨生煎。”“我吃过早饭了。”“我还没吃。”他挽着笑,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淡,“陪我一起吃啊。”林深看了他半天,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偏头看向宋潇寒,轻声道:“宋
总,抱歉,能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吗?我有些话要跟他说。”宋潇寒点点头,俯身捞起在树下玩毛线球的小九,转身出了院子。风拂过树梢,枯枝呜呜鸣响,林深转身进屋:“进来说吧,冷。”屋内暖气十足,茶几上摆了两杯咖啡,中间摊了一份文件,顾倾淮还没走
近,林深已经将文件收起来塞进抽屉,转身问他:“喝什么?”像在招待客人。
空气中有一股男士香水的味道,林深不用香水,他知道这股香水味来自于
谁。香水是具有领域主权性的东西,这个认知令他很不爽。顾倾淮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寒风拂过面颊,他背对着林深点了根烟。这是他第一次在林深面前抽烟。烟味驱散了香水味,他在这薄薄烟雾中淡然开口:“你把我叫进来,泡茶倒水一副促膝长谈的样子,要跟我说什么?”
林深泡茶的手一顿,直起身子转过来看着他的背影,好半天,轻声道:“我想跟你说,以后不用再来找我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配合治疗你的失眠症。”
顾倾淮转身看她,笑笑:“你都知道?”他跨步走近,手指掐了烟头,发狠似的摔在脚下,然后凑到她耳边,狠声道,“你知道个屁。”“区区失眠症而已,你真以为,我会因为这个把自己的一颗真心交出去?”
他从来都不在乎这所谓的恶性失眠症能不能治愈,有些时候他甚至感激它的存在,这是老天给他的自罚机会,折磨才能令人心安,否则他的愧疚将无处释放。
他喜欢林深,而她的声音,不过锦上添花。有更好,没有也无伤大雅。可她不明白,不仅不明白,还钻牛角尖。她看似柔弱,实则很有主见,一旦心里认定便再难更改,这些话说给她听,她也不会信吧。林深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冷不丁听他冷笑一声,随即就被他抓住手腕:
“跟我去个地方。”“你干什么!顾倾淮你怎么老这样,放开!”他置若罔闻,走到门口顿了一下,转过头来凉飕飕道:“你最好乖乖跟我
走,惊动了宋潇寒,我不介意让你看看军校都教了我些什么。”林深顿时安静了。宋潇寒不知带小九去了哪里玩,巷子空荡荡的,林深被他拽得脚步都有些
踉跄,到巷口时被他塞进车里,上车点火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林深脸色苍白,顾倾淮偏头看了一眼,进入主道后放慢了速度,幽幽道:
“放心,车技也是军校必训项目之一。”林深置气地别过头看窗外,不理他。直到路边的景象熟悉起来,周围路况安静,前方道路尽头出现一座熟悉的
教堂。
林深几分讶然:“这里是……”
“是我第一次听见你声音的地方。”
冬日松柏仍旧青翠,犹如守卫矗立此地,穿过栽满松柏的青石路,教堂的
木门开了半扇,薄光从窗户折射而入,打在十字架下面那座半身雕像上。每年她只会来一次这个地方,那就是父母忌日那天。“那一天,你读的是《旧约》里的第11章。”——“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就算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样。你在世的日子
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你因有指望就必稳固,也必四围巡查,坦
然安息。”顾倾淮一字一句,犹如祷告:“那时候,我发誓一定要找到这个声音。”他转过身来,挑唇冲她笑:“茫茫人海,找一个声音太难了。可就在接到
的委托单,在一周情侣当托儿的活动里,居然让我碰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你
说,这是不是老天给的缘分?”林深翻了个白眼。他却正了正色:“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是你。”“不管是在校庆时帮你解围,还是在媒体围攻时救你出来,都不是因为你
的声音。”他走近两步,压低了嗓音,“你说,是因为什么?”林深冷着脸:“因为你水性杨花,中央空调,看见女孩子就想撩。”顾倾淮气得恨不得踹她一脚,气过之后又想笑,这小脑袋瓜里到底都装
了些什么啊。他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无论因为什么,反正不是因为你的
声音。”林深捂着头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他两三步跟出来,伸手拉她:“都解
释清楚了,现在能好好聊聊我们的事吗?”“什么解释清楚了?谁跟你解释清楚了?”林深头也不回地甩开他,气
呼呼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眼神恶狠狠地警告,“你可以解释,我也可以不接
受,不准跟着我!”他果然停在原地,笑嘻嘻地喊:“这里打不到车哦。”“我自己走回去。”顾倾淮笑了一声没再说话,等她走出大门才慢悠悠地跟过去,开车上道,
慢慢追上街边疾行的林深,摇下车窗冲她喊:“深深,加油啊。”然后慢条斯理地开走了。林深目瞪口呆地看着扬长而去的奥迪,要被这个人气哭了。车里,顾倾淮正给李岁打电话:“教堂路三段,叫个出租车过来。”挂线之后透过后视镜朝后看,隔得太远,只能看见小小的一团身影。他拐弯
将车停在林荫道后,等出租车从前路开来,看着她招手上车,才笑笑开车离开。
这丫头向来吃软不吃硬,不能逼得太紧,给她些时间,她总会想清楚的。想清楚,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华艺展开幕前槐安市的政宣部投了几千万的宣传资源,这场艺术盛宴还没开始便已家喻户晓,第一轮筛选之后,入选的作品将在艺术厅免费向群众展览。评选结果不单单由评委拍板,也会参考观众的意见。
林深将抽屉里那份文件抽出来,迟疑着打开。这是早上宋潇寒送来的,关于连棠酒店资助她巴黎留学的合同。前不久她就听闻,这一次华艺展的第一名将获得去巴黎美术学院进修的资格。
宋瑧就是从那里毕业的——那个世界上最负盛名、孕育了无数艺术大师的学府。说不令人向往是假的,但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拿第一,自然也没怎么关注这个“奖品”。
但今早宋潇寒送来这份合同,言明只要她获得第一,这份合同立即生效,她在巴黎美术学院进修的所有费用,全部由连棠承担。怕她拒绝,宋潇寒解释:“不是扶贫资助,而是互惠互利。你是连棠发掘的画家,今后无论成败荣辱,都会和连棠挂钩。”“作品已经送交,接下来只等结果。你现在需要考虑的,只是去或
不去。”去,未来一定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她本就迷惘的人生,愈发不可掌控。不去,却又有几分可惜。林深纠结良久,直至到了饭点,小九饿得喵喵叫,她才回过神来,低头看
看手中的合约,好笑似的摇了摇头。能不能拿第一都难说,现在操心这个,还太早了。
华艺展开幕式她没去现场,不过各大网站、电视都争相报道这一盛事,想不了解都难,晚上的时候接到周商的电话,说她的作品成功入选,她的画明天一早将在国立艺术厅展出。届时艺术厅会对市民和媒体开放,进行为期三天的展览。
“我就不去了。”林深婉拒了周商的邀请,“能参加这个比赛我已经很满足了,人气和名次对我来说不重要。”“还是要做好拿奖的心理准备。”周商笑呵呵的,“看了一圈,还是你的画最合我眼。”
由于顾倾淮的缘故,周商向来对她关照有加,林深权当他这句话是对小辈
的鼓励,问候两句就挂了电话。
天色将暗,小九的猫粮快没了,林深锁好门打算去沈沐那里买猫粮,顺便和她一起吃晚饭。沈沐一向营业到很晚,今天店门却紧闭。林深给她打电话,那头响了很久才接通。
“林……林深啊。”
几分气喘吁吁,林深觉得奇怪:“你在做什么?”
“我……我有点事,怎么了?”
“没什么,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明天再去店里找你。”
“我明天也不在!”沈沐有些急,说完又慢下来解释一句,“我……出门
旅游了。”“嗯,那你回来了告诉我一声。”挂线之后,沈沐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站在客厅的宋潇寒。奇了怪了,不就
是宋潇寒来她家找她而已吗?怎么接个林深的电话跟被捉奸在床似的啊?沈沐拍了两下自己的脸,干咳一声走出去,问:“现在就走啊?”“嗯。”“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她俯身从床底下拖了个行李箱出来,一边收
拾衣服一边打量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啊?”宋潇寒瞪了她一眼,硬邦邦解释:“上次……答应过你。”是,上次去看海,宋潇寒说过要把自己的私人医生借给她看病。但那时候
她只以为他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这个人还真上了心,刚才发消息给她,说订好了今晚去伦敦的机票,生病不能拖,看病要趁早。沈沐心里其实有几分雀跃,但面上一脸的若无其事:“那,买机票订酒店
的钱,你说个数,我微信转给你。”宋潇寒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我包了。”“那多不好意思。”她咧嘴一笑,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笑得没羞没
臊,跟朵花儿似的。宋潇寒抬手看了下时间,催她:“快点。”又说,“看个病,你带……这么多……衣服,做什么?”“我头一次去伦敦呢。”她跑前跑后塞了不少东西到行李箱,“不得看看伦敦塔大本钟啊,不得去古堡城堡逛逛啊?”行李箱塞得鼓鼓的,她盖上之后一屁股坐上去压了压,催促宋潇寒:“快!快帮我把拉链拉上。”
宋潇寒眼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嫌弃归嫌弃,还是半跪下去替她拉上行
李箱,又谨慎地问:“没带什么……违禁物品吧?”沈沐翻了个白眼:“我三岁小孩吗?”宋潇寒居然“嗯啊”了一声,气得沈沐想用棒球帽砸他,他拖着行李箱
往外走,瞟了一眼她手上的棒球帽,居然问:“你戴这个……不会……破坏发型吗?”沈沐不服输地把帽子往头上一戴,爆炸头将帽檐顶得老高,像大白鹅的冠子迎风招展,宋潇寒没忍住,背过身“噗”的一声笑出来。楼下开车的司机沈沐见过,是宋潇寒身边那个戴金边眼镜的助理。他还记得沈沐,礼貌地同她打招呼,拉开后排的车门,然后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天气照样阴冷,不过六七点,天色已经昏暗,沈沐抱着手机查了一下伦敦的天气,发现伦敦跟槐安差不多,多雨阴冷,她箱子里的那几件凹造型的薄外套怕是派不上用场了。
VIP室候机的时候,宋潇寒给林深打电话,交代明早派司机送她去国立艺术厅的事,沈沐在椅背后面半蹲着悄悄凑过去听,听见宋潇寒嗓音温和地说:“不去也行,我今晚飞伦敦,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沈沐撇撇嘴,等宋潇寒挂了电话才凉飕飕地开口:“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林深可有喜欢的人了。”宋潇寒吓了一跳,转头瞪她,好半天才冷声回击:“不要你管。”沈沐翻了个白眼,走到一旁玩手机去了。直到登机两人都没说话,头等舱满座,两个人的位置挨在一起,起飞之
后手机关机,沈沐实在无聊,终于扭头跟他搭话:“我们今晚要在飞机上过
夜吗?”宋潇寒低头翻阅一份英文报纸,鼻尖应了一声。沈沐气愤地用手指戳他咯吱窝:“你这什么态度?能不能好好说话?能
不能?”
问一句戳一下,宋潇寒气得把报纸往她脸上糊,动静大了,惹来旁边乘客的一个白眼,糊到一半的手只能忍气吞声地收回来,瞪着沈沐咬牙切齿地低声吼:“再闹……把你丢下去。”
沈沐冲他做鬼脸:“我好怕哟。”自己为什么要吃饱了没事干带她去国外看病?宋潇寒后悔得恨不得跳机。吃完飞机餐沈沐跟空姐要了杯咖啡,掏出iPad开始看电影,宋潇寒面无表
情地把自己手里的牛奶换到她面前,冷声道:“失眠,不准喝……咖啡。”沈沐撇撇嘴没说话,目光落在电影画面上,嘴角却微不可察地翘起,抿出
一个浅浅的笑来。
放的是一部恐怖片,宋潇寒瞟了几眼,被画面上红衣女鬼吓得一个激灵,沈沐察觉,取下左边耳机递过去,一副挑衅的表情:“一起看啊。”
宋潇寒经不起激将,接过耳机塞到耳里,电影正演到精彩处,耳机里爆出一阵阴森恐怖的音乐,他吓得一抖,又不想被沈沐看轻,强颜镇定绷直身子,眼睛却眯成一条缝,不敢直视画面。
飞机时而遇气流颠簸,机舱安静无比,耳机里却惨叫连连,宋潇寒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搁在膝盖上,剧情快要进展到最恐怖的阶段时,沈沐突然按了返回,手指划过屏幕,重新换了一部片子。
宋潇寒偏头看她,她还保持坐姿没动,撇嘴道:“这恐怖电影一点都不好看,换一个。”耳机里的惨叫换成了愉悦轻快的曲调,换的这部电影他看过,《怦然心
动》,讲述了一对少年少女甜蜜的成长历程。他动了动身子,握成拳的双手悄然松开,换了个舒服轻松的坐姿。一部电影放完,夜已经深了。机舱内灯光暗下来,其他乘客都已经安眠。
宋潇寒按了按有些酸胀的脖子,扭头看向机窗外。今夜天空澄澈,居然能看见大片星光闪烁,比起从地面仰望,这些星辰显得更大更亮,像垂在夜幕的颗颗钻石,美得惊人。他下意识地想喊沈沐快看,转头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睡着后的沈沐,像太阳下山后低垂的向日葵,敛起了所有明艳,却仍有光芒萦绕。宋潇寒俯身放平了她的座位,让空姐送了一条毛毯过来,轻手轻脚地搭在她身上,正在收iPad的线,睡梦中的沈沐突然眉头紧蹙,唇间溢出一声惨叫。这叫声太惨烈,瞬间惊动了空姐和周围乘客,各色目光投过来,宋潇寒一
把握住她发抖的手指,轻声喊她名字:“沈沐,沈沐。”她唰地睁开眼,几滴汗从额间滑落,脸色带噩梦初醒的惨白。空姐已经走近询问是否有事,宋潇寒要了杯热水,又朝周围乘客轻声说了
几句“对不起”,才俯身看沈沐:“做噩梦了?”她目光不知看着哪里,直愣愣的,泛白的双唇微微颤抖,宋潇寒接过空姐送来的热水递到她面前,总是冷冰冰的嗓音放得又轻又柔:“喝点水。”她低头接过,灌进嘴里,却被呛得一阵咳嗽,宋潇寒手忙脚乱地去拍她的
背,掏出纸巾递给她擦嘴,轻声道:“慢点。”她缓缓坐直身子,嗓音飘得像一阵烟:“宋潇寒,我梦见我哥了。”宋潇寒替她捻了捻毯角:“他在哪里?”
她身子朝后,成蜷缩状躺回去,良久,齿间溢出颤抖的声音:“他死了。”宋潇寒手指一顿,半晌,垂着眸抬手,手指落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他
说:“睡吧。”沈沐闭上了眼。灯光暗下来,一滴泪从眼角滑入发间。由于时差原因,出发的时候是黑夜,到达伦敦时仍是黑夜,机场外已经有
人来接,一辆加长商务车。长途飞行两人都有些累,到酒店之后就各自回房间睡了。沈沐的房间和宋潇寒相对,进门时沈沐转身喊住他:“喂,明天几点
起床?”他回身看她,又变回那个淡淡的宋潇寒:“睡醒就起。”她欲言又止,宋潇寒等了半天,蹙眉:“还有事?”她一鼓作气,声音带一丝无理取闹:“那我晚上一个人怕怎么办?”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宋潇寒一愣,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僵了僵,半
晌,低声道:“怕的话,给我打电话。”就住对面,还打电话?沈沐有点气又有点想笑,挥挥手推着行李箱进屋了。不知是因为在飞机上睡过了,还是第一次来伦敦心情激动,她毫无睡意。房间里电视开着,放原汁原味的英剧。她抱着膝盖缩在床头,视线直愣愣地盯着电视,但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
去。良久,她将脑袋埋进膝盖,怅然的声音空荡荡地响在夜里。“哥,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不喜欢我的人了。”第二天天刚亮她就去敲宋潇寒的门。她已经计划好了,早上先看医生,下
午去圣保罗大教堂和白金汉宫参观,不知道宋潇寒拍照技术怎么样,她得发朋友圈哪。敲了半天,无人应门,推着餐车的侍者从身旁经过,停下来用英文道:
“小姐,这位先生两个小时前已经退房了。”什么玩意儿?退房?人呢?沈沐转头扎进自己房间翻出手机,正要打电话,看到微信里有宋潇寒两个
小时前发给她的消息。“国内突发急事,我先回国了,睡醒后打这个电话,会有人安排你在伦敦的行程,想玩多久都可以。”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沈沐捧着手机有点蒙。这什么情况?刚到伦敦就连夜赶回国,家里是出了
什么事吗?她给宋潇寒打电话,提示关机,应该是在飞机上。兴致盎然的早餐突然就意兴阑珊了。沈沐没打他留下的那个电话,吃完早饭拾掇拾掇独自出门了。看好的旅游
景点不想去,朋友圈也不想发,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快到午饭时间才停下来,进了家餐厅。吃饭的时候她拿着手机刷微博,翻到热门微博时,突然愣住。
热门上是林深的照片。她站在画廊一角,被一众记者围攻,发丝垂在脸上,眼神惊恐。下面是一行新闻标题:新锐画家林深抄袭,华艺展当场被揭穿。
沈沐都来不及点进去看,直接退出来给林深打电话。林深没接。沈沐急得不行,付了钱急匆匆走出去,打开手机订回国的机票。订到一半,手指僵住。宋潇寒是因为这件事,才半夜折返,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页面提示支付订单,她捧着手机看了会儿,点击取消。手机放回兜里,看
向头顶湛蓝的天空,笑了笑。有宋潇寒在,应该不需要她回去了。就让她一个人,好好享受这次的伦敦之行吧。
给林深打电话的是这次美术系负责安排她参赛事宜的陈让老师。林深不去现场,她可不行,一大早就到了艺术厅,拍照收集资料,遇上喜欢林深的观众,还会采访两句,集成语录以便今后美术系宣传用。
变故发生在媒体到来之后,采访完这次大赛的负责人,媒体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这幅画不是一个月前在巴黎美术展上获奖的作品吗?
巴黎美术展虽然只是小展,但在美术界向来享有盛名,这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有名女记者走到作品跟前看了半天,突然尖声道:“不对啊,这上面怎么写的作者叫林深?一个月前巴黎美术展上,原作者明明是宋瑧。”
陈让之前还一副围观的神情,听到林深两个字,才知道这事儿不妙。
林深在槐安名气不小,特别是对于这些擅长挖掘新闻点的媒体来说,林深和宋潇寒之间虚无缥缈的关系一直是他们津津乐道的热点,只是迫于宋氏之威,再加上林深深居简出,挖不到什么素材,才不得已弃之。
今日林深和宋瑧这两个名字骤然连在一起,还是在享誉国内的华艺展上。如今创作界抄袭成风,华艺展之前就有媒体猜测过是否在这样盛大的赛事上也
会有抄袭事件出现,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引发抄袭的,居然会是备受关注的林深。当即就有人拿出手机搜索巴黎美术展,获奖作品很快跳出来,其中就有署名宋瑧的作品——《燃烧的蔷薇》。和墙上林深的作品一对比,除了笔触和线条略有差异,几乎是同一幅
作品。现场顿时一片哗然。不少记者开始四处张望,企图找到林深。陈让见势不妙,小跑到楼梯口给
林深打电话。“抄袭?”她似乎笑了笑,“怎么可能,那是我自己的作品。”陈让把巴黎美术展上宋瑧的作品截图微信发了过去。很快收到林深的回复:我马上过来。挂了电话陈让又给系里打了电话,那头听了也顿时头大,语气都紧张:
“怎么会呢,按照林深现在的身价名气,不至于抄袭啊。”但一个月前就已在巴黎美术展上展出的作品,又不可能作假。要说是灵感相撞,那撞得也太多了吧。
陈让在楼梯口急得跺脚,展厅内又传来阵阵哄闹。她转身去看,只见一众媒体将一名打扮精致的女子团团围住,有记者将话筒凑到她嘴边:“宋小姐,请问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她转头看了看身后那幅作品,回身时唇角勾着不屑的笑:“抄成这样,真
是对我作品的一种侮辱。”陈让急得又给林深打了一个电话,却提示正在通话中。林深在给顾倾淮打电话。下意识地看着手机里那张和自己作品雷同的画,
看着上面宋瑧的署名,心脏一下就揪起来,脑袋嗡嗡一团响,第一个想到的
人,就是顾倾淮。打了两遍才接通,听筒里传来轻轻脆脆的女声:“喂?”林深握手机的手紧了一下,干巴巴说:“我找顾倾淮。”那声音轻快明艳,像春天的莺:“他在洗澡,你有什么事吗?”林深啪嗒挂了电话。街边靠过来一辆出租车,她挥手上车,一直到艺术
厅,手机都没响过。陈让等在艺术厅外,看见林深时几乎是飞奔而至,拽着她到了展牌后面,林深挣了两下甩开她的手:“陈老师,现在情况怎么样?”
陈让压低嗓子问:“林深,现在只有我俩,你跟老师说实话,这画你到底
抄没抄?”
林深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神色愣了一下:“没有。”陈让将她往展牌后扯了扯,躲开门口的记者:“你别多心,我这么问也是
为了一会儿能对症处理。要是抄了,有抄了的解决方法,要是没抄……”林深咬牙打断她:“我没有抄袭。”“没抄更好没抄更好,等系里老师过来了,我们一起进去把这个事解决
好。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话没说完,林深转身就走。能有什么误会?两幅作品她看了,相似度基本上为百分之百。不可能有如
此巧合的撞灵感,对方还是宋瑧。她没有抄宋瑧,只能是宋瑧抄了她。一进展厅,立即有记者认出她,惊呼了一声“林深来了”,扛着话筒和摄像机就冲了过来。她瞬间被人群包围,有那么一瞬间,像回到那一天在商场门前。只可惜这一次,没有人来救她。白光喀嚓喀嚓闪过,惊慌过后,掐紧的手指传来的疼痛感逐渐令她平静下来。她将杵在自己脸上的话筒推开一些,看向最近的那台摄像机,一字一句:“我没有抄袭。”人群静下来,为首的记者迟疑一下,提问的声音头一次温和:“那林小
姐,请问你要怎么解释一个月前出现在巴黎美术展上的那幅作品呢?”她看向女记者,眉眼闪过一丝坚决:“是她抄袭了我。”记者面面相觑,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可宋瑧的作品一个月前就已经在巴
黎美术展上展出了。”“我的作品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完成了。”“有谁可以证明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只是少了以前的咄咄逼人,显
出几分平和来。林深望向提问的记者,瞳孔缩了一下。是穆初南。她尽量放平心情:“学校的老师可以证明。作品完成后,我曾将作品送
到过美术系,那是在巴黎美术展举办前。”她回头找陈让,看见她在人群外张望,朝她招招手。陈让拨开人群挤进去,穆初南的话筒已经对着她伸过去:“陈老师,请问林深说的是否属实呢?”
陈让看了林深一眼,视线移回穆初南身上,脸上突然露出一种纠结的神
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深一愣,陈让继续道:“她的画的确是在巴黎美术展前后那几天送来的,但具体是前还是后,我也不记得了。”穆初南勾了勾唇角,看向神色僵硬的林深:“林小姐,这就是你所说的你没有抄袭的证据?”林深只是望着陈让,看她纠结又苦恼的模样,仿佛她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学
生抄袭,却又不能昧着良心做伪证,一脸的痛心为难。安静的气氛下,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宋瑧来了。”人群让开一条道,谁都没说话,却不约而同地举起摄像机或手机,对准了
步步逼近的宋瑧。
林深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挺直了背脊。宋瑧穿细高跟,高她一个头,满身的盛气凌人:“听说你说是我抄袭了你?”她冷笑一声,像只骄傲的孔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那些冷冰冰的拍摄仪器恨不得杵到她脸上。林深望着这一切,她看着这些陌生又兴奋的面孔,心里那丝想要捍卫自己作品尊严的决心突然就散了。
她早就看尽了人心,不是吗?
何必又要将自己置于如此不堪的境地。
只要张张嘴其实就可以扭转局面,可她不愿意。
宋瑧是斗胜的孔雀,但她比孔雀更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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