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岩手里有一张卡片。卡片和普通的扑克牌一般大,正面是一片阴影,看不出是什么图案。那图案上似乎有什么浮动的东西,从不同的角度看上去并不一样,甚至从同一角度看去每次都不完全一样。王岩有不止一张这种卡片,每张上面的阴影都不相同。但他从来都无法分辨,于是他在背面写上了它们所对应的影持能力的名字。这张影持背面写的名字是“操控”。使用影持的能力会令人疲惫,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本身不是影持的缘故。他今天已经用了两次影持的能力了,一次“遮蔽”,一次“操控”,他已经很累了,如果再使用一次的话,他害怕他会在“操控”的中途失去控制。今天不得不使用两次,是因为那个记者和警察。这两种人通常都不好打发,而管家态度消极地不愿替他打发。他不能同时使用两种影持的能力,使用“遮蔽”的同时他无法再用“操控”,于是他给刘蒙义打了麻醉针。他把“复写”的卡片贴在他的胸口上,卡片上看不出图案的阴影抖动起来,顺着他的身体向下游移,最终钻进他的影子里,只留下一张空白的卡片。随后他接见了记者和警察,发现来的警察是千万硬币案的负责人。他只能开门,在怀里取钥匙的同时他发动了“遮蔽”的能力,再次遮住千万硬币。记者“复现”出了他“遮蔽”的影子,于是他干脆收回能力使“遮蔽”的影子消散。无论是记者还是警察,这一系列的异状都需要一个解释。保镖的话没有说服力,但保镖的主人却有。他需要“操控”刘蒙义给他们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即使用其它药物来冲减麻醉剂的作用也不能立刻见效,所以他让他们等了一个小时。控制刘蒙义后他没有问“千万硬币”悬赏的理由,除非必要他一直避免和富豪交谈,而且即使问了他也未必会说,他只能操纵行为,不能逼迫意志。但他预先准备了一个故事,一个有关想要挽回初恋情人的故事,给可能不得不打发的人。刚才管家通报说记者又回来了,要求见刘蒙义先生。并且给出了一个他不得不见的理由:他说他之前拿到的一千万的理财合同,被银行证明是伪造的。他不想在记者这种人身上节外生枝。他找出“操控”的卡片,把卡片立在地上,卡片上的阴影图案扭动起来,流动到地上,流动进他的影子里。他现在有了影持的能力。记者是一个人来的,万一“操控”的途中失去控制,他应该也能对付。他有“复写”出的卡片。他也有一把刀,开了血槽的那种。罗穆进到房间的时候刘蒙义坐在和上次同样的位置,王岩也仍站在他身后。水晶吊灯依然亮得刺眼。“我想,刘先生您已经知道了我为什么而来了吧。”罗穆说着掏出一张纸来。罗穆捏着那张纸,并没有递过来的意思。这让王岩很难办,他不能“操控”刘蒙义起身去拿,那样他的影子会移动并脱离他的控制,他也不能替他去拿,那样他势必要走出刘蒙义的影子。于是他“操控”刘蒙义问:“那是什么?”罗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他起身向这边走了过来。双手捧起那张纸,屈膝弯腰,就像是向国王献上了一件珍宝。纸张的高度刚刚好,刘蒙义一抬手就拿得到。“请。”罗穆拖长了尾音说。腔调滑稽地就像是故意要引人发笑。刘蒙义的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笑。那不是王岩要他做的。王岩感到自己已经难以控制他的每一块肌肉了。集中精力,他拼命告诫自己,要集中精力。刘蒙义抓过了罗穆呈上来的纸张,展开来。纸上的字很小,王岩隔着墨镜从他所站的位置看不清内容。看不清就不知道该让刘蒙义说什么好。“我想刘先生欠我一个解释。”罗穆说。这句话对王岩的信息量为零。他这是故意的吗?王岩想。我看你该怎么应对。罗穆想。王岩让刘蒙义说:“这是一张废纸。”语气傲慢,并且不屑一顾。然后罗穆眼睁睁看着刘蒙义把纸递给身后的王岩,说:“帮我撕了这张废纸。”王岩照做了,撕前快速浏览了一遍内容。是一张银行出具的鉴定书。“你不该去银行的,”他操纵刘蒙义说,“我们说好的……”“不不,”罗穆摇着他的手指,“你只是说两个月后才能取钱,但并没说我不能带着这张合同去银行。”鉴定书上说签名不对,理财合同的签署者应该是刘蒙义,而他们带去的上面签的看上去更像是钊蒙义。王岩能“操控”刘蒙义做简单的动作和他熟悉的动作,如果控制他写字的话,字迹仍是刘蒙义本人的,更不用说是签名了。这份理财是他为万一需要应付罗穆这种人的时候办理的,是他控制刘蒙义签的字,他不可能签成钊蒙义。“这银行也太不负责了吧。刘先生签名从来都是连笔,‘刘’和‘钊’本来又很像,他凭什么咬定名字是错的?”罗穆耸肩,表示不认可。“在这点上,我比较相信银行。”他指着自己,“你瞧,我是一个影持,所以我还是知道很多影持的能力能做些什么的。”“你想要什么?”王岩直截了当地问。如果是钱的话多少都行,如果是真相的话……他把手插进兜里,握住刀把儿。“证明。”说话的同时,罗穆用手机拨了个号。亮得刺眼的水晶吊灯突然熄灭了。章页挂断了罗穆的来电。“你不接起来问问他现在进展得怎么样吗?”旁边的管家问。章页用上了经常用来看罗穆的眼神:“我们刚才让对手分了心,你现在让我打电话让自己人分心?”管家觉得罗穆天天和这种人在一起没有心理阴影真是心态乐观。罗穆去见刘蒙义前和章页约好的,以他打电话为信号。接到信号就拉断刘蒙义房间的照明电闸。“能解释一下你想证明什么吗?”刘蒙义说,慢条斯理的。他还是坐在沙发上,还是那个位置。王岩也还是站在他身后。他的影子拖在身后,王岩踩在上面。刺眼的水晶吊灯熄灭了,但是在这结构复杂的吊灯最下面,还有一个灯球坚持不懈地亮着。看来王岩为了以防万一早就做过准备,甚至可能是“操控”刘蒙义的第一天就改造了这个吊灯。最下面的灯球连着两条线路,一旦断电就会自动靠电池供电。虽然亮度减弱了不少,但终究还是有影子的。虽然影子暗淡了许多,但影子的形状和位置没有改变,并且依旧被踩在王岩的脚下。“其实我不想证明什么,”罗穆说,“我只是想帮忙制造个机会,让这老头恢复自由。”被称作“老头”的富豪无声地笑了一下,作为回应。影持的能力受影子深浅的影响,刘蒙义的影子变浅了,王岩的控制自然就减弱了。他能依照自己的意志做出些表情,但仍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以及声带。罗穆吐出口气。“算了。”他打电话给章页:“老哥,把电闸拉开吧。”刺眼的灯光重新亮起来,影子又变深了。王岩直接对罗穆说:“我不知道为什么银行会认为签名是伪造,这不重要,我直接给你现金,现在就给……”罗穆:“其实……之前的理财合同没有问题。银行会认为签名是伪造的是因为……我给银行的那张是我伪造的。”所以银行发现了不止一处伪造的痕迹,而不止是签名。他把“钊蒙义”几个字写得端端正正,工作人员再瞎也看得出那不是“刘”。罗穆从刘蒙义手里拿到的那张是真正的银行理财合同,除了签名以外的地方不可能会被认为是伪造。所以罗穆才让银行在鉴定书上只写了签名是伪造这一条,否则王岩是绝对会起疑的。“我没办法拿你给我的那张去银行开鉴定书啊,因为它不是假的啊。而且,那张也被我撕掉了。”王岩抓紧了刀。这人不是来要钱的,那他为什么还要重新拉开电闸?罗穆站起身,让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在刺眼的灯光下,他的影子也很深。影持的能力和影子的深浅成正比。罗穆的影子缩在一起,然后抽出影丝来,覆盖整个地板,然后迅速褪去,留下他们三人以及物体的影子。罗穆用了他的影持能力,“复现”。没有攻击性,亦没有防御性的能力。王岩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抽出了刀,指着罗穆。他身前的刘蒙义突然站起身来。这突然的变故让他呆了一瞬,在这一瞬里刘蒙义打掉了他的刀。罗穆的“复现”是用自己的影子绘出投面上的影子,也就是他使用他的能力时,地上的所有影子都是他罗穆的影子。所以这时王岩其实是踩在罗穆的影子上的,被“操控”的人变成了罗穆,刘蒙义自然被解放了。王岩去掐刘蒙义的脖子,被他向后躲开了。王岩追向刘蒙义,他的移动使他离开了罗穆的影子,因此获得解放的罗穆在他袭击刘蒙义前截住了他。“嗨老兄,到此为止了。”罗穆说,摆出从电影里学来的架势。王岩一拳打在罗穆肚子上,罗穆呲牙裂嘴地倒下了。事后罗穆向章页抱怨:“老哥你不是说他不像是练过的吗?”彼时正在写结案报告的章页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打倒你这样的和他练没练过有必然联系吗?”罗穆和王岩在豪宅地毯上扭打的时候,刘蒙义趁机捡起了被打掉的刀,指着王岩。王岩咬牙吸气,打算孤注一掷。就在这个时候,刘蒙义调转了刀头,捅了自己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