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穆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收到了一个快递,要求到付的。拆开来里面是罗穆托苏茜配扣子的外衣,一排扣子只缝上了最上面的一个,其它地方都空着。当然,最上面的这个扣子配得是不错,看起来和他丢的扣子完全一样,可苏茜只给他配这一个是什么意思?觉得他应该只扣最上面这一个以此来改变外衣的款式?这不像是苏茜的风格。虽然只系一个扣子可能确实更时尚,可现在天越来越冷了,只有T型台上那些被暖气烘得热乎乎的模特才这么穿。罗穆在包裹里继续翻。也许苏茜把其它的扣子放在里面了,她这是要他自己缝。他从包裹里翻出了一张纸,是一张报纸。是昨天的报纸,上面有刘蒙义失窃案的报道。这不是罗穆供职的《影报》,这是把罗穆当花边新闻的报纸。罗穆挤进后门的狼狈照片登在上面。脸照得是不错,罗穆想,可惜自己的脸上被人画了一个黑色的叉。这应该,是威胁的意思吧。是威胁自己离“千万硬币”的案子远一些吗?这件外衣是放在苏姐那里的,现在外衣在这里,苏姐不会有事吧!漫长到令人发疯的通话等待音后,电话里终于响起了一个慵懒的声音:“罗穆,大清早打扰人睡觉是不好的。”罗穆松了口气:“抱歉苏姐,我只是突然想问问我留在你那儿的外衣怎么样了。”“什么外衣?你得提醒我,我刚睡醒的时候记性可不怎么好。”放下心后罗穆的口气也轻松多了:“苏姐你不记得了吗?我就这么不受你重视吗?也许说个受你重视的人能帮你回忆起来,我把外衣留在你那儿时,你还说要我帮你给章老哥送条围巾的,你亲手织的……”苏姐在那边笑了起来,罗穆想得到她眉眼弯弯的样子。“是啊,我想起来了。我昨天给你发了个包裹,今早应该就能到了吧,你注意查收。”包裹?罗穆看扔在桌上的包裹,这个是苏姐寄来的?“里……里面是什么?”“哦,寄到了你拆开了就知道了,里面附了张纸,上面写得很清楚。另外祝你寻宝顺利,拿到一千万的赏金之后记得来找我,我给你推荐些更有品位的衣服。”然后苏姐说她还想再睡会儿,挂断了电话。里面有张纸写得很清楚?指的是这张他的脸上被画了个叉的报纸吗?罗穆在报纸上看不出什么新名堂了,重新研究他现在只有一个扣子的外衣。扣子表面有磨损的痕迹,这不是新扣子。罗穆想起那天扣子被铁门挂掉后滚在了人群里,被人踩了几脚之后不见的。这扣子上的磨痕倒很像是被人在地上踩来踩去后留下的。这应该就是他那天丢失的扣子中的一个。包裹上寄件人的信息完全没有填写。收件人的信息是机打的,没有笔迹可循。罗穆决定把这件事先暂且放在一边,是不是苏姐寄的,是不是真的恐吓一时都想不出结论。既然如此就先工作吧,还有房租等着交呢。他给刘蒙义传记的出版商打了电话,打听作者的消息。他得到的地址仍是昨天去过的那个,同时得知这个作者没有笔名,周荣是他的本名。电话响了,居然又是个送快递的。寄件单上写着苏茜的名字。罗穆松了口气,之前奇怪的包裹果然不是她寄的。包裹里是一条围巾,手织的,花色和罗穆那天看到苏茜正织的那条相同。应该是送给章页的。果然包裹里还附了张卡片,上面用漂亮的字体写着:我们说好的,帮我送给你的章老哥。不许贪污。贪污?我不会的,罗穆想,这花色不适合我。那第一件包裹应该就是恐吓信了。罗穆很愤怒:恐吓我居然还要我付快递费!章页那边也毫无进展,完全无法联系到周荣。如果这家伙没有人间蒸发,那就是已不愿再和这个世界有任何牵扯了。现在他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得应付没完没了的宣称找到“千万硬币”的人。他不能随便把他们都赶出门去,因为他不知道这成堆的一毛钱中究竟有没有刘蒙义丢失的那枚。他需要找个人来鉴定一下,或者告诉他该怎么鉴定。可刘蒙义拒绝见任何外人,拒绝和任何外人交流,也拒绝鉴别任何硬币是否是他所丢失。他很想知道这个富豪到底是什么立场,他到底有没有真的想找回他有纪念意义的一毛钱。他找来了罗穆,要他把被他垄断货源的传记拿来一本,结果发现里面也一样没有硬币的特征。“你该去找我们的富豪失主。”罗穆建议。看到章页的脸色他明白过来了:“他没说,是不是?这不符合常理。他为一件东西开出自身价值一亿倍的天价悬赏,可他不告诉负责找东西的警察这东西什么样?”“他拒绝提供任何信息。我很怀疑他是否真的希望找回这枚他天价悬赏的硬币。也许他清楚那上面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即使找回了也无法辨认。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悬赏的动机就变得非常值得探寻。”章页停顿了一下然后总结道:“我恨这案子。”对于这一点罗穆表示同意,尤其是他早上才收到匿名的恐吓包裹。章页听完罗穆早上的经历差点跳起来:“苏茜没事吧?”罗穆一脸无奈:“她没事,我刚说过我给她打过电话了。你就不能关心一下受恐吓的人?”“你就在我眼前,看上去哪里有事了?”罗穆继续无奈。章页分析:“寄你的外衣和扣子给你,可能是为了提醒你的行踪尽在掌握,就是想要你出什么事随时都可以,这是恐吓你对刘蒙义的失窃案放手。你真的没注意到有人跟踪你?很奇怪,有人寄恐吓信给你要你收手,可却没人寄给我……”罗穆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次用章页常看自己的眼神回看章页的机会。章页当仁不让地用同样的眼神瞪了回去。“你觉得恐吓你的人是怎么知道你在跟这个案子的?”“也许是在刘蒙义的后门外看到我挤了进去,然后又看到了我的独家新闻和小报上我的照片吧。”章页的眼神不变:“你觉得他看到你的的独家新闻的时候,会看不到我本不想让你登的我的照片,和下面‘案件负责人’的注解吗?那该死的照片上我还拧着我‘正直的眉毛’。但他只恐吓了你,那他一定是认定你掌握了关键的破案线索,而这线索是警方,也就是我所不知道的。”罗穆把这两天的经历仔细回忆了一遍,完全没想出任何没告诉章页的线索。“也许是不经意的线索,是你现在还没注意到的。”他诚恳而坚定地说:“无论如何,这些天别再去找苏茜了。”罗穆再次无奈:“要我向什么发誓我不会给她带去麻烦吗?她托我转交给你一条围巾,她亲手一针一针织的哦。别拒绝,我和她约好了,我替她把围巾送给你,替她帮你围在脖子上……好吧,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承认围在脖子上这点是我杜撰的……我把围巾给你,她告诉我‘千万硬币’案中影持的能力名字。所以,你看问题来了,如果我别再去找她的话,我该怎么知道答案呢?要么你帮我去问她如何……”章页一言不发地接过围巾来展开。“这围巾你展开看了没?”“没,没,当然没。你们要是有什么情话写在上面的话,我看见多不好啊……”章页举起展开的围巾,正对着罗穆的眼睛,示意他看。同时示意他住嘴。围巾中夹着一张纸:这次的影持的能力可能是“吞噬”或是“遮蔽”中的一种。把这条围巾当作你破获这难得一案的纪念吧。在文字的末尾没有签名,画着一个吻。果然是有情书啊。罗穆想,但他没敢说出来。居然完全没提到我,亏得还说围巾送到后要告诉我是什么能力呢。章页一言不发地把围巾围在脖子上,塞进衣服里。“老哥,在屋里围围巾会很热的。”罗穆偷笑,“老哥你的脸都捂红了。”章页红着脸抓着脖子上的围巾,居然一时说不出话来。“既然老哥你扎上围巾了咱们就出门吧。我知道‘千万硬币’的下落了,如假包换的那一枚。”如果苏姐说的两种影持的能力可能性均等的话,罗穆赚到那一千万的概率是50%。如果刘蒙义公布悬赏是为了找回硬币的话。“吞噬”的能力是影持用自己的影子吞噬掉其它物体的影子,以此吞噬掉该物体。“遮蔽”的能力是影持用自己的影子遮蔽掉其它物体的影子,以此使该物体从视觉上消失。简而言之,两者都能造成物体的消失,只是“吞噬”是使物体彻底消失掉,而“遮蔽”仅是暂时遮掩住物体,物体其实仍在原处,在撤去影持的影子后仍会显现出来。对于罗穆而言,如果是“遮蔽”的话“千万硬币”就还在原处,如果是“吞噬”的话,无论这一毛钱值多少钱有多重要,都再也没人找的回来了。再也没人拿得到那一千万了,当然也包括罗穆。罗穆带着章页直冲进刘蒙义的豪宅,凭章页的警察身份毫无障碍地闯进了豪宅的大门,收藏室门是锁着的,管家表示这扇门只有他的主人有钥匙。没多久管家带来一个满身黑色风衣、黑色皮鞋、黑色手套、黑色墨镜的人,而且还光着头。打扮成这样,是怕人看不出自己是保镖吗?虽然穿着一身标准影视剧保镖套装,这位保镖还算是没把常识完全扔光,至少他没像他电影里的同行一样在房间里戴着墨镜,而是别在风衣口袋上。这保镖看上去有那么点眼熟,罗穆想,可能是前天抢新闻的时候见过。“我是刘蒙义先生的贴身保镖,王岩。”这位叫王岩的保镖说着半拉开黑色的风衣,掏出钥匙来打开了收藏室的门。然后他拦住正要进去的罗穆,“这位先生也是警察吗?”“哦,当然,我是便衣,”罗穆指着章页,“这是我老大。”拦住去路的手臂不为所动,“我看过报纸的,你抢新闻的照片登在上面。这里不欢迎记者。”被认出来了,罗穆想,做名人就是有诸多不便啊。罗穆对章页使了个眼色,要他先进去,自己留在门口和王岩废话。罗穆脚下的影子蜷缩起来,抽出影丝向丢失“千万硬币”的玻璃匣游走,遮蔽住墙上的影子,然后散去。墙上留下了玻璃匣和支托的影子,以及一片看上去像是金枪鱼的影子。罗穆趁和王岩废话的间隙向里瞄了一眼,看到了墙上金枪鱼的影子。他的一千万保住了,这次影持的能力是“遮蔽”。如果是“吞噬”的话,吞噬过后影子便会消失,前天因为这影子未超过一天可以将其“复现”出来,但到了今天就不可能“复现”了。所以应该是“遮蔽”,遮蔽的影子一直停留在原处,所以随时都能被“复现”出来。王岩看到了罗穆脸色的巨大变化,他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看到了墙上金枪鱼形状的影子。他的动作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管家和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保姆、厨师等也跟着看去,他们都看到了那个标准的,应该画在罐头上的金枪鱼图案。当不可思议或者是不可解释的事情出现时,规定什么的通常就被扔到一边凉快去了。家政们从几乎被罗穆和王岩堵住的收藏室门口挤进去,有人偷偷掏出手机想拍下墙上的影子,但终究是没敢,满足好奇心或是炫耀这种事情终是没有保住工作来得实惠。往里挤的人撞在罗穆或王岩身上,罗穆趁机装作抵挡不住冲击向后退混了进去,王岩也只好跟了进来。更为不可思议的景象突然发生了:金枪鱼的影子抖动着模糊了起来,然后消失掉了,墙面上留下的影子只有玻璃匣、支托和硬币。价值一千万的一毛钱又回来了,它的影子和本身都是。罗穆和章页对看了一眼,这是影持撤掉了“遮蔽”的能力,刚好就在有这么多人来看的时候。家政们终于忍不住开始用手机拍照。工作什么的都一边凉快去吧,握着“千万硬币”突然重现的照片或视频,外加亲身经历的讲述,会有人开出重金找上门来的,说不定还能上个综艺节目呢。罗穆当然是不能眼看着这些外行抢自己的独家新闻的,他比他们是有优势的,至少他的相机是专业的。罗穆的相机被一只大手遮住了。王岩气场逼人地抓着他的相机,他并不抢夺,但也不容许罗穆夺回。在他把其他保镖招来之前他一直维持着这个拒绝的姿势,和他能把一整群企鹅冻死的眼神。罗穆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保镖的标准套装里总是有墨镜,因为戴上它能让这些人看上去和蔼可亲。其他保镖控制住了还没高兴多久的家政,王岩留下管家控制局面,抓着罗穆的相机向外走,并示意章页也一并跟上。罗穆乖乖地跟着,他记者的直觉告诉他可能会有爆料,而且他的相机很贵,经不起抢夺。走到其他人听不到谈话的地方后,王岩低声说:“你想干什么?让他们把影持的存在传遍整个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