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衣男手中的斧头抡起，狠狠地落了下去。
他脚下的雨水，瞬间变红。
那一斧子似乎砍断了被捆绑住的男人的动脉，失血过多让他很快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雨衣男俯身看着垂死的男人，似乎很不满足，于是再次抡起手中的斧子，一下接着一下地砍下去。
挥动的手臂，与车前的雨刷器达到节奏一致。
地上的尸体被砍得血肉模糊。
苏文雅壮着胆子走出废弃建筑，雨滴落下，从她的身体穿过，丝毫不沾身。
她加快了步子，走到案发现场。
雨衣男似乎是有些累了，虐尸完毕，停下手来欣赏自己的作品。
苏文雅第一次亲眼目睹杀人现场，心跳狂跳，鲜血混合着雨水流走，脚下一片殷红。
她努力不让自己看到地上的尸体，往前凑了几步，去看凶手的脸。
那是一张很瘦削的脸庞，颧骨突出，眼窝凹陷，额上青筋暴起，雨衣男整个人的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戾气。
虽然苏文雅只是以意识形态进入，凶手并不能看到她，可是他瞪眼的那一瞬间，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那个恶魔般的眼神，让她永生难忘。
而那张满是怨气的脸，她从卷宗里见过，就是唐泽的弟弟，唐川。
泥水中的死者就是卷宗里提到的最后一名受害人，也附带了照片。
两人的身份，确认无误。
苏文雅站在当场，利用两个世界之间的规律及联系，对整个案件进行推导。
在这个世界里，唐川就是杀人凶手，那么很显然，在现实世界里他并不是。
死者依然是死者，在现实中，这个人的对立身份也死掉了。
如果直接将事情颠倒过来看的话，那么得出的结果应该是死者杀掉了唐川，可是现实并非如此。
矛盾点出现。
苏文雅皱了皱眉。世界的规律和相对关系不会出错，既然这样的逆向推导不成立，那么一定是她疏漏了某个环节。
哪里漏掉了呢？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雨衣下的唐川忽然抬起了头，眼神凶狠。
苏文雅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不对，他看不到我的！”她的头脑还算清醒，转过身去，循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
背后的废弃建筑中，有一个身影，快速地闪过。
唐川拎着斧子追了过去，可是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双白手套，借着雨水擦掉了斧头上的印记，然后将那把斧子丢进了雨幕中。
斧子穿过苏文雅的虚拟身体，掉在了死者的身边。
而后唐川将手套摘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他返回雨幕中，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满意地笑了笑，驱车离开。
苏文雅望着那辆车渐渐没入烟雨中，转身走进废弃建筑。
那个影子消失的很快，因为雨水漫进了建筑中，所以刚刚他跑过的地方，什么都没有留下，连个脚印都没有。
跑得快，让他捡了一条命。
苏文雅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确定了在那场凶杀案中，还有第三个人存在。
他的身份是，旁观者。
凶手，受害者，旁观者。由这三者，构成了微妙的犯罪现场关系。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唐泽所说的话是对的。在现实世界里，唐川的确不是凶手。
“筱雅，筱雅，你醒醒，筱雅……”
亲切的声音忽然从虚空中响起，萦绕耳畔。
苏文雅一怔，猛地惊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大床上，眼前是女人温柔的笑脸，“筱雅，怎么突然睡着了呢，工作太累了吧？”
“还好，就是有些困，好久没有在家睡觉了。”苏文雅搪塞道。
“快起来吧，妈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面。”
“真的？”苏文雅一个翻身坐起来。
其实，她是不爱吃面食的。
但是同样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食物，只要是妈妈做出来的，她一定会吃。
她太想念那个味道了，足足十年之久。如今，她终于有机会再次和妈妈坐在同一张餐桌前，吃她亲手做出来的东西。
碗里的面正冒着氤氲的热气，面汤很且泛着牛肉香，应该是用牛骨头煮出来的，汤中附着两棵青菜。在面的最上方，卧着一枚煎蛋。
这碗面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却透着浓浓的爱意。
苏文雅拿起筷子夹起面，送进嘴里。
女人看着她，希望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对这碗面的评价。
苏文雅将第一口面咽下去之后，怔怔地抬起头，看了女人一眼。
“怎么了？不好吃么？”女人担忧地问。
苏文雅猛地摇了摇头，她当着女人的面，把那一晚面连汤带水地全部吃干净。
擦了擦嘴之后，眼泪顺着她的双颊淌了下来。
“哎哟，不至于难吃成这副样子吧？”女人伸手为她擦眼泪。
苏文雅莫名地觉得这个动作很熟悉。
她恍然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是个特别爱哭的孩子，每次玩耍受伤之后，都会跑回家扑进妈妈的怀里。
那时，她的妈妈就像这样，温柔地拭掉她脸颊的眼泪，然后给她做些好吃的东西。
回忆与此时的画面在眼前渐渐交叠，苏文雅心中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了。
她握住女人的手，任凭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这是我这十年里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傻丫头，说的好像我很亏待你一样。”女人皱着眉说。
“真的很好吃。”苏文雅流着眼泪，脸上却满是笑容。
“好啦！好吃以后经常给你做。”女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公司那边住的习惯不习惯呀？如果不习惯，就搬回来住吧。”
“还好，有时会加班，搬回来住，怕吵到你们休息。”苏文雅编造着躲避的理由。
其实她的内心很悲苦，明明她生命中挚爱着的女人就在眼前，可是她却没办法守在她身边。
明明很想靠近，却只能寻找着办法远离。
“那就经常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女人笑意盈盈地看着苏文雅，“我女儿长大了，也懂事了，妈妈也应该尽量弥补你才对。”
苏文雅揉了揉红红的眼框，笑着点了点头。
窗外，天边的乌云忽然散去了一部分，罕见的暖阳撒下来，透过窗玻璃投进房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