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王媛可竟然开口了:“我有一个小小的梦/游走在梦中的森林/一场疯狂的大火/烧掉了所有的角落/我们化作一阵风……”她在哼唱鲍旭的那首歌,但眼神依旧呆滞。王媛可的反应验证了我之前的猜测,她的记忆并未被彻底抹去,在她的脑海深处,还隐藏着那段对少年恋爱的纯粹悸动。那是一种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除的东西。鲍旭试图唤醒王媛可,但她只是反复哼唱着那一段歌词。接下来的一切超出我们的预想,哼唱着歌词的王媛可突然惨叫一声,然后紧紧抱住头部,大喊大叫起来。我和李组长制住王媛可,大龙叫来医生,医生和两个护工暂时将王媛可绑在床上,她疯狂喊叫着:“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不要杀我!”鲍旭吓坏了,躲到角落里。医生问我们这是怎么回事,我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医生说:“很可能是那首歌打开了她封锁的记忆。”李组长问:“这么说,我们能恢复她的记忆了?”医生说:“虽然你们打开了她被封锁的残存记忆,但打开的方式不对,现在她很可能已经陷入紊乱了。”王媛可倏然又安静下来,面带笑意地说:“主人,今天,我们要吃的青菜有橄榄菜、莴笋,肉类有牛肉和虾肉……”我们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这么重复了半天后,突然又变得异常兴奋,眼神痴迷,大声呻吟喘息:“好舒服,好舒服……”我大声喊道:“王媛可!”她又变成一副很可爱的姿态,嘟嘴卖萌:“主人,今天有您喜欢的电视节目,我为你播放电视节目单,早上七点钟是《早间新闻》,八点钟是电视剧《蜗居》重播,十点钟是《每日财经新闻》……”不管我们如何呼喊制止,王媛可都不为所动,继续说莫名其妙的话。李女士哭喊着:“小可,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要再吓妈妈了!”谁也想不到这个十八岁的女孩能在短短一小时内自由切换多种状态,有认真专注的小厨娘、有可爱俏皮的电视节目播送员,但每一种状态下,她所谓的胡言乱语中,每一句都提到一个词——主人。王媛可的诡异状态持续了很久,为防止她精力衰竭,或发生意外,医生为她注射了镇定药物,但医生表示,这只是暂时办法,一旦她醒来,事情将更不可预测。病房外,我们四个面色凝重地对望着。不过,案件也算有了新进展,王媛可的突然发狂也让我们有了更多思考。联想到之前吴海文和吴雨珊的事情,我说:“吴雨珊也是被人抹去回忆,并植入新程序,她或许因为意外被某些东西触动了隐藏的残存记忆,从而恢复了一部分记忆,她很可能知道吴海文也加入了空白的人,所以在回家后,并没有深情的父女相拥,而是冰冷的横刀相向。”李组长微微颌首,说:“王媛可的反应侧面印证了我们对于空白的人的推测,她的记忆被人动了手脚,极有可能被人植入更多程序,所以在鲍旭的歌声触动她隐藏的记忆时,导致其他记忆被暴露。”茶壶说:“按照王媛可的状态判断,她表现出来的那几种状态应该只是片段,只要口令正确,就能打开一种状态,而她的这些状态都是为使用者,即她的主人服务的。”我说:“我突然想到一个春晚的小品——《机器人趣话》,王媛可就像一个人形机器人。”大龙说:“如果王媛可确实在为某一个或某一类人提供服务,对方可真够狠毒的。”茶壶说:“人都有控制欲和支配欲,有些人更迷恋绝对控制和支配,如果有一天,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里,你也拥有了这么一个可以随意控制和支配的人形机器人,可以满足你任何欲望,我相信你也无法抗拒,人在独处的状态下,可以做出很多超出三观范围的事。”我说:“虽然我们打开了王媛可的记忆,但打开方式错误,只可能会使她的状况恶化。”李组长说:“如果不能在王媛可身上寻找更多线索,只能将重点转移到王明涛身上了。”我说:“自从王媛可案件发生之后,我一直在关注其家人的状态,直到刚才,我也没有发现她的爸妈,尤其是王明涛有什么异常。”李组长说:“如果空白的人也和我们一样在暗中观察着王媛可的一举一动,那么他们应该会有新动作,毕竟王媛可的记忆被打开了,谁会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呢!”医生为王媛可注射的镇定药物没有持续多久,她便醒来了。苏醒后的王媛可依旧状态诡异,一会儿大喊大叫,一会儿又轻声细语,所说的内容也和之前的类似。医生说,短时间内不能为王媛可注射镇定药物了,否则会有生命危险。这时候,王媛可突然跳下床,站到门口处,笑盈盈地说:“主人,欢迎您回家,请让我为您换上拖鞋。”接着,她跪在地上,做出为人脱鞋的动作,几乎是同时,她又开始唱歌跳舞。李女士试图阻止女儿,她抱着王媛可的大腿,哭着说:“孩子,你醒醒吧,你醒醒吧。”但王媛可不为所动,继续跳着舞蹈,接着,她又安静下来,说:“主人,睡觉时间到了,请让我服侍您休息。”我和李组长只是安静看着,然后将王媛可的爸妈带到一边,李女士已经哭成泪人,王明涛也是一脸愁容。李女士问:“警察同志,我女儿到底怎么了?”李组长说:“实不相瞒,我们推测你女儿被人抹去了记忆,植入了新的程序,这么说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你女儿很可能被人制作成了人形奴隶。”李女士一脸惊愕:“人形奴隶?”我说:“就是没有人格,任人支配和使用,形同奴隶的人。”李女士显然无法相信,连声说:“不,不可能的……”李组长说:“虽然我们也没有确切证据,但根据王媛可现在的状态,我们推测,她在失踪的六年内确实被做成了人形奴隶,她刚才所表现出来的那些东西,就是她作为奴隶时,为主人提供的服务。”李女士问:“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恢复吗?”我说:“我们已经和医生谈过了,医生也和外地专家沟通了情况,但暂时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案。”听完这话,李女士沮丧地坐到一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李组长说:“由于王媛可的记忆被设定了程序,她的所有行为都受口令支配,现在她的记忆程序紊乱了,很可能会发生无法预料的事情。”王明涛突然开口:“你是说小可会出意外吗?”李组长点点头,说:“我希望你们提前做好准备,在不吃不喝的状态下,王媛可不会支撑太久,就算能通过医疗手段保住性命,情况也不会很乐观。”李组长的这番话犹如最后一根压倒骆驼的稻草,让李女士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力量。人最痛苦的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或子女经历痛楚,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