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山庄

一起冤案引发一场隐秘交易,一次偶遇揭开一段美好往事:父亲兄长受难,少女布梓雨孤身寻找救星,遇上同样身处危难之中的君临天,她在求救,也在自救。

第六章应主动出击
两日后,木槿山庄会客大厅迎来大扫除,再摆上花树盆景,张灯结彩,焕然一新,因有贵客至。
近百一等侍女鱼贯而入,托着新茶、糕点、果盘、美酒、佳肴,步态轻盈,穿梭在案台过道间,不多时,一场宴会被准备妥当。
君临天领着长庆、布梓雨走向大厅,一进去,见君家几乎所有说得上话的人都到了,除了在京城的二少、三少、四少和久居深宫的皇后,连不再过问世事的君正若都在内。
君临天自然是在主位落座,布梓雨、长庆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几日不见的狐狸小长安,慵懒地蜷缩在君临天脚边,闭目假寐。
君临天还未明说这次召集君家上下所为何事,所以放眼望去,有的人仍耐心等着,没有任何举动,有的则比较浮躁,低声与周围人耳语,还频频往主座这边抛来目光。
君临天坐下后,提起暖壶,慢悠悠往另一壶中注入沸水,边倒边漫不经心道,贵客姗姗来迟,我都得等着,你们就不要心急了。说着,又打开一个紫檀木匣子,取出茶饼,泡于壶中,轻轻摇晃几下,少许,倒小半杯,将杯子举到身体左后方,道,试试。
试试?布梓雨呆愣片刻,才双手接过茶杯,小声言谢,轻抿一口。
这还是她头一次喝紫鹃茶,入口微苦,苦中带涩,最后苦涩味渐渐被一股清甜代替,香气沁人心脾。她明白彩莲尸体上的茶香从何而来了。
待布梓雨偿过之后,君临天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热茶缓缓注入杯中,正此时,长宁带着邕州太守徐魏进来,其后还有僚佐、长史、司马,共四人。前太守布辅正落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邕州四大地方官员,悉数换了人马。
徐魏四十有余,目露精光,不动声色观察着四周;一张满月脸,脸上堆满笑意,一进来他便朝君临天开口道,本是应邀出席,下官来迟,丞相久等了,惭愧,惭愧!
而他身后,僚佐、长史、司马三人只随徐魏一道作揖,说拜见丞相,再无他话。三个年轻的官员,似乎比徐魏低调许多,规规矩矩。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们正四处乱瞟、伺机而动,都不是善茬。
君临天自顾斟茶,看也不看来人,放下茶壶,才道,徐太守,您老是客人,我是主人,来晚了,也不能责问不是?
一句话问得徐魏心肝抖了三抖。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照当朝丞相与邕州太守这个差距,君临天要是想办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易如反掌。徐魏正拉着一张脸,话不知道怎么回,脸也不知道该往哪放,进退两难之际,君临天再度开口,道,长庆,给客人设座。长安,你去请爷爷过来。
布梓雨领命而去,穿过重重院落,在靠近匡月侯的揽月园的拐弯处,君临渊蹦出来,走在布梓雨前面,步步回头道,小爷陪你一起去吧,省得我爷爷为难你这小近侍,有人会不高兴。
布梓雨好笑道,小少爷,奴才是信您呢?还是信您呢?还是信您呢?
布梓雨这么回答,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因为她确实有些紧张。那忐忑之感,丝毫不亚于当初面对君临天据理力争、企图说服他相信自己。若那时君临天对她稍有怀疑,她和她的亲人,万劫不复。现在想起那日她倔强地不顾一切的大胆,仍心有余悸。
她还是怕,怕被人看穿,怕无法翻案,怕布家两百口人,包括父亲和兄长,冤死狱中。
关于匡月侯的传说,外面有太多太多。少年公子,初露锋芒,在文武科举中,一举夺下双甲状元,在卧虎藏龙京城一夜之间变得炙手可热。天子钦点其进入皇家书院,教习诸位皇子,一颗新星将在官场上冉冉升起,他却在仕途一片坦荡的时候,主动请缨,跟随平南王远征蛮荒,一走就是戎马一生。回京之时,拜将封侯,儿孙满堂,他却突然决定远离京城,举家迁往邕州。
这一生,曾风风光光、享尽荣华,也曾食不果腹、生死一线,时光流逝,城外的树绿了又黄,离开的人来了又去,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他看得太透了,所以才会几度放弃所谓的名声、权力、财富、地位,急流勇退。但现实是残忍的,即使他安居于揽月园这方寸之地,仍是纷扰不断,不得安生。
走进揽月园,不禁眼前一亮。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屋外、道旁满栽木槿。
不像官宦富贵人家,倒像一座小家碧玉的庄园。而君江遥,就在夕阳下的躺椅里,闭目养神,身旁空无一人。
君临渊看出布梓雨的疑惑,解释道,照看爷爷的人,都藏起来了,没必要不会现身。爷爷不喜欢时时有人盯着他。
听到声响,君江遥徐徐睁开眼,坐了起来。虽缠绵病榻月余,然习武之人身子骨硬朗,他的精气神尚可。布梓雨连忙上前行礼。
父亲刚上任邕州太守时,君江遥曾登门造访,不过那时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只记得父亲说了“儒将之风、神采依旧”云云,许多记忆已模糊不复存在。
看见布梓雨,那个见多识广的老侯爷先是一愣,若有所思,才道,大小长安都来了。然后对君临渊道,还有你小子。你来做什么,别对你大哥的事太感兴趣。
他的话平易近人,俨然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但你若仔细思量,仍能从这只言片语中明白,老爷子的心思澄明的很,一双眼睛看透太多东西。
君临渊打马虎道,呵呵,什么大小长安,孙儿是来请爷爷过去见见贵客的。
虽这么说,君临渊仍忍不住四下张望,园子空旷,哪见那只狐狸。
老头子我信你就怪了。说着,君江遥不知道按了躺椅哪一处,椅子的数十块榫木分离、移动、变换、接合,眨眼间,一架轮椅出现在眼前,而君江遥,还好好地坐着。他对布梓雨道,大小长安,走吧。
布梓雨作揖应是,走过去推着轮椅。出揽月园时,君江遥凭空喊道,小长安,快到爷爷这里来。话落,白茸茸的一团已经钻到他怀里。小白狐在老人怀里四下蹭了蹭,才找个舒适的位置坐下。君江遥摸摸它的头,问,今天洗澡了吗?小长安仰起狐狸脸,眨巴眨巴眼睛,伸出小舌舔舔老人的手心,然后认真点了点头。君江遥再摸摸狐狸的小肚子,感叹道,唉,你又胖了啊,脸都圆了。
这只死胖狐狸真的跟过来了。君临渊快步追上去,跟在轮椅边上,爷孙俩时不时闲扯几句、逗逗小长安。纵然君临渊纨绔之名在外,不服管教,对上一生传奇、阅人无数什么人没见过的君江遥,他也不免被怼得脸红脖子粗,碰一鼻子灰。而小长安,就在老爷子怀里,最会仗势欺人,君临渊暂时也讨不到好。
三人一狐悠悠地穿过大半个木槿山庄,如行画中。眼前景色不断变换,高楼大院富丽,湖峰山石野趣,漫天落花翩然,头顶是万里霞光。
君江遥突然生出许多感慨。
当这一生偿过太多生离死别,见过太多尔虞我诈,饮了多少不该饮的酒,吃了多少吃不下去的饭,见了多少不想见的人,心头一点一点凉下来,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本想寻一处天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抱着小狐狸,身边有两三个可以说话的人,细数世间花开花落,慢看天上云卷云舒。即使坐在轮椅里,他也认了。
但是总有人逼他,那是他的亲人,骨肉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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