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山庄

一起冤案引发一场隐秘交易,一次偶遇揭开一段美好往事:父亲兄长受难,少女布梓雨孤身寻找救星,遇上同样身处危难之中的君临天,她在求救,也在自救。

第二章不过各取所需
君临天在火势之外站定。
将熄的火光映着他完美的侧脸,他背对着所有人,没人可以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哀伤,和他那双水光流转亮得明晃晃的眼睛。热浪逼近,君临天长长的素锦猎猎鼓动,在布梓雨以为他已陷入沉思时,他回头了,轻扫一眼众人,问,怎么回事?
护卫队统领长林一作揖,朗声道,回相爷,卑职赶到时,松下阁已经起火。今天轮值松下阁的第十三小分队的人,全部不见了。
君临天微皱眉头,近侍长庆察言观色,忙递上一方云锦帕。君临天以帕半掩面,又问,是谁先发现失火?
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站出来,跪倒在地,面露惶恐,哆嗦得话不成句,回……回相爷,奴婢名唤彩莲……是奴婢先发现的……
君临天再问,怎么回事?
那丫鬟咽下几口气,定了定心神,道,奴婢从东边厨房回织绫园,途经对面的长廊,恰巧发现松下阁冒黑烟,于是大声呼救。然后,长林大人就赶来了。长林大人马上率领各位护卫马上救火,奴婢被隔至一旁……直到……直到您出现。
君临天居高临下望着这个婢女。她跪着,言语和表情都极力表现出惊慌来,并无异常。
但君临天疑心已起,他轻轻磨搓着那方手帕,道,怎么发现的?讲详细一点。
这一问,彩莲没由来地开始全身发抖,连磕几个头,只得补充道,奴婢句句属实,奴婢当时就在那边的长廊下纳凉歇脚……
她撒谎!
人堆里平白冒出一句,声响不高不低,却十分突兀,所有人都听得真切。四下皆惊,心下暗想是谁在相爷面前如此大呼小叫,不知分寸。
布梓雨在全场注视下缓缓走出。衣衫破旧,面如土灰,像是许久不曾清洗。乍看之下,这是一介草民,除了长得可以,身无长物。
君临天依然平静,本官当然知道她说谎,可问题是——他提高音量——你是谁?
负责今天护卫甄选的长宁赶紧接话,相爷,此人初选为山庄护卫,名木辛,各方面考核评优。
布梓雨走出人群,到君临天面前,拜礼。
君临天倒不恼——准确来说,他的表情从出现的那一刻就没有人看见他变过,不悲不喜,不怒不笑,一直是一副不咸不淡、高深莫测的表情,像是戴了一副面具,而面具之下的心思,无人可以窥探。他对布梓雨道,你倒说说,如何看出她说谎?
布梓雨再次拜礼,谢君临天不怪之恩,然后问彩莲,松下阁坐北朝南,酉时的日光穿庭而过,半时辰前,附近不可能有阴凉处,你哪来的阴凉处可歇脚?还有,你说你是从厨房过来的,可你右手拇指指甲缝里的粉屑却是剧毒苋粉,这又作何解释?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极力观察君临天身边每一个人的神色:长林按剑而立,随时待命;长庆双臂自然垂于腹前,随侍君临天左右;长宁虽是和君临天一道出现,却站得比较远;救完火的护卫们,正看紧所有下人,以防有人私自离开;而彩莲根本不回答她的质问,只死死盯着君临天的方向,眼里尽是惊惧。她看的是谁?君临天?还是君临天身边的人?
正此时,有人报告君临天,在不远的木槿林发现十个昏迷的护卫。
君临天命长宁扣押丫鬟彩莲,并让长林到木槿林去查看,最后对长庆道,都散了吧,他留下。
说完径自往松下阁走去。
他,是指自己。布梓雨望着君临天的背影,心口百般沉重。在官场混的风生水起的人,必定是一道深渊,她想要俯身去看,只见拨不开的重重迷雾,最后搞得自己头晕目眩,心神不宁。也只能,跟着进了松下阁。
屋里大火刚熄,所有东西被付之一炬,变成飞灰、木炭,烟火味充斥着四面八方。和这个人独处一室,她竟然莫名紧张,每走一步,心就沉下一分,她根本看不懂君临天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于是试探道,方才……草民一时多嘴……而已……望丞相勿怪……
而已?她面前的君临天蓦然回首,布梓雨未反应过来时,一阵天旋地转,被他一掌推到墙角。君临天欺身而至,单手掐住她细嫩的脖子,道,既然来了,还敢另有所图,胆子不小。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平缓,没有威胁,没有宽慰;没有亲近,没有疏离;没有赞赏,没有责怪。明明什么也没有,布梓雨却听得心惊,如临大敌。
是时,烟尘灰扑扑地从头顶落下,布梓雨动弹不得,只感觉肺里的空气似要被掏空,刺鼻的烟味一股股涌进呼吸道,十分难受,她呛了几声,嘶哑着声音道,我……为何而来,大人……不知道吗?
君临天的指骨寸寸收紧,力道却把握得恰到好处,并不打算伤及性命,对她道,你该庆幸,本官没有怀疑你与今日这场大火有关。
原来,您早就知道……
不然呢?
窒息的痛苦让布梓雨不顾一切竭力反抗,再三挣扎之下,头上的木簪被无意碰掉,发髻倏忽散开,三千青丝落下,乌发如瀑,自带暗香。
君临天用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她,若有所思,然后他松手,放开了她,站起来,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在门外站定,道,本官不欺女流。出来。
布梓雨跌坐在地,心神俱惊,缓了几口气,忙爬出去,跪在地上。
君临天仔细打量着她,问,掩饰身份,混进山庄,布梓雨,你有何目的?
他突然叫出自己的名字,布梓雨惊魂未定,惊愕地抬头望他。
她这才看清他的眉眼,长眉如剑,凤眸狭长,目光如炬,像在哪里见过。
君临天继续道,布辅正、布梓麟私开银矿、私铸钱币,其心可诛,按律,抄满门。而你,身为朝廷命官,竟敢越狱,罪加一等。
布梓雨倔强与他对视,我父兄没有私开银矿,更没有私铸钱币!
无凭无据,邕州前司马,你就这么向本官申诉冤屈?
布梓雨被他问得一时语塞。早料到,君临天不会听信她的片面之词,可目前又找不到证据,布梓雨只好五体投地,深深伏在地上,草民有冤,望大人为草民作主!
她的不屈不挠,令君临天蹙起眉头。他道,布梓雨,你是聪明人,莫说你这冤喊错了地方,就算本官想管,现在也鞭长莫及。再说,你凭什么,说服本官帮一个本官不认识、又对本官毫无用处的人?
布梓雨不急于辩解,她十分清楚自己面前这个人是谁,尽管他不过二十出头,但他已然是当朝权臣,百官之首。该有的胆识、魄力、谋略,他一样不会少,与他谈判,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她没有退路,天下遍布她的海捕文书,她连邕州城都出不去,何谈为父兄申诉?只好强装镇定,问,大人可否再听我一言?
讲。
布梓雨强压下心头的不平定,缓缓开口道,大人此番离京,一定也有许多疑惑。比如,近年君家嫡系频出事故,是天灾还是人祸?我父亲即将入京述职,行事更加谨慎,就算犯事,又怎会大意到在每年的例行监察上露出马脚?国舅爷军侯出身,四体强健,为何突然病倒?今日这场大火,是意外还是人为?同在邕州,我父亲的案子,和君家,是否有关联?诸如此类,大人不想知道吗?
君临天看着她,她的大半张脸埋在三千青丝里,他看不真切她此刻的表情,只听见她的话掷地有声、一针见血。
如花似玉的年纪,已经学会处变不惊、引而不发,实属难得。早闻前邕州太守千金布梓雨才情惊绝,善断奇案,可从重重迷雾中抽丝剥茧,直击要害,今日一见,流言诚不欺我。
布梓雨讲完,许久,才听得君临天说了一句本官算是见识了。这没由来的一句,布梓雨一惊之后便是一喜,看来所求有望。
君临天允许布梓雨留下来,秘密调查,一个月之后,若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会亲自送她上刑场。
更多章節請下載APP
海鷗小說APP 海量小說 隨時隨地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