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个小公园,林希一个人坐在秋千上,蹬着地面,晃荡了许久,公园路灯下,她孤寂的背影一直拉到脚边。她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呆,直到自己的背后有另一个身影出现。他未开口,倾身从她背后将她拥入怀中。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味道,还有扑散在她脸庞温热的气息。“君凌。”她唤着他的名字。“恩,我在。”简洁而笃定的一句话,让她的心顿时找到了搁浅的地方。不再漂浮不定,不再患得患失。“君凌,心悦珠宝的那条‘初心’,设计师是沈画秋,你会不会也跟他们一样,怀疑是我抄的她?”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侧着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我相信你,你绝不可能抄袭!”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这个夜格外迷惑人心。“哎——”林希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办,没了心动,你以后该拿什么跟我求婚啊?”宋君凌嘴角勾起弧度,然后宠溺地戳了戳她冰凉的小鼻子。“傻瓜,结婚戒指本来就应该由男方在准备,你瞎操什么心啊?”“不一样!我的梦想是做首席珠宝设计师,那堂堂一个设计师,哪有理由用别人设计的结婚戒指啊?!”“听起来还挺有道理。”整整两天,她就像一只小仓鼠躲在自己的密闭空间里,直到他出现,她的忧虑也随之一扫而光。她伸出手,求抱抱。下一秒,她就被他紧紧地拥入怀中,她的双手,在他肩膀后交叠,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地落下了一个吻。一个人不管再怎么努力,也不能让全世界的人喜欢。那她为什么不把心思都放在所爱的人与事物上?既然无法左右他们的爱与恨,那她还是好好经营属于自己的甜蜜生活。未入社会的女生,或许永远都是那么单纯可爱。她可以努力将“抄袭丑闻”忘却,但依旧难以阻挡别人的环环陷害与报复。收到心悦珠宝发来的律师函,她是始料未及的。她知道,这一定是沈画秋从中搞的鬼!市一高中,某学生涉嫌抄袭,被知名珠宝商告上法庭的新闻,不孚众望的成为了这几日媒体、报刊栏目的头条。出了那么大的事,如果是寻常,她的父亲早就乘高铁从香港赶过来了解情况、安抚她。可是这次,都这么多天了,连他的电话也没接到一个。林希坐在客厅里,不停地拨打那串耳熟能详的电话号码,可是听筒里传出的永远只有那一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电视里正在播放着本市学生大胆抄袭知名珠宝品牌设计,还意外获奖的晚间新闻。新闻里,虽然没有点名道姓的说出她的名字,但认识她的人,只需一个侧影,就能知道新闻里的那个林姓女生究竟是谁。何兰正在沙发上嗑着瓜子,突然发现电视里的被指明抄袭的对象,不正是坐在她身旁一直给林岳华打电话的林希嘛。顿时,鄙视与嘲笑袭上她的唇角。“怪不得你这两天总拉着一张脸,原来是在外面干了这么害臊的事儿,哎哟,真是造孽啊,你爸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却养出你这么一德行,啧啧啧。”“何兰,别以为我爸不在,你就可以蹭鼻子上脸,别忘了这个家姓林,要放在古代,你就是一小三,有什么资格来评论我?”林希心情很不好,所以对她的口气也很冲。何兰啪的一声把遥控板砸到茶几上,“哎,你这死丫头瞎说什么啊?我跟你爸那是两情相悦,谁是小三!你给我说清楚谁是小三啦!”她“腾”的起身,一把拽起林希的头发,将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林希气得想要反击,可是何兰动气时的力道,比男人还要蛮狠几分,她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你给我松开!”林希大叫!何兰气不过,又在她脖子后扭了几下,才算是出了气,松开了林希。她走到餐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清了清嗓子,“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妈为什么死这么早吧?呵,你难道真以为仅仅是因为难产而死嘛?哈哈哈,还不是你那个爹,为了早日把我娶回家,所以故意不听医生的劝阻,宁愿让你妈在手术室血崩而死,也不愿意顺转剖……哦,这些话,其实我答应过你爸不告诉你的,你就假装自己没听见过吧。”“你以为我会信你?我爸是怎样的人,我会不知道?!”“你既然这么相信他,你就自己去问他啊,问问他是不是因为和我怀上了孩子,才会处心积虑地想和你妈离婚。如果你妈那时候聪明点,答应离婚,也不会落得现在这种境地。”“你闭嘴!”林希的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她恨不得上前撕碎这个丑恶的女人!“信不信由你?你妈都不在了,我骗你又能捞到什么好处?”何兰阴阳怪气的口吻,听得她越加不舒服。她不相信自己的父亲,就是何兰口中所说的那样!她不信!她掏出手机,又是连播了三次父亲的电话,可每次接过都一样,根本无人接听。最近接二连三的糟糕状况,搞得她思绪很乱,她不愿意在等,她一定要亲自站在她父亲面前,好好问问清楚。翌日一大早,她就跟学校请了假,拿着钱与港澳通信证,坐地铁赶往车站。虽不是周末,但车站里排队过关的人也犹如春运,有许多是去香港购物的游客,大大小小一家子,脸上都露出向往的神色。林希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震,她拿起接听,听筒里传来林玥的哭声。她的心也跟着漏了一拍,就好像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让她不要再听下去。“姐,回来吧,爸出事了。”身体一下子没了力气,仿佛只要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吹倒。她的脑海中如同魔咒,一直回旋着同一句话,姐,回来吧,爸出事了。哈哈哈,她的爸爸怎么可能会死?!她一定听错了,或者说,她现在在做梦!她不愿承认这一切是真的,在回去的出租上,她一边失了控的狂笑,一边抑制不住地抽泣,在前头开车的司机,不住地通过后视镜观望她,深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终于从车站赶到医院。林希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从车里撞了出来,司机看到她的包落在后车座,试图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应声,取过包向他道了声谢,便头也不回的冲进了电梯。走入病房。何兰、林玥还有父亲最好的朋友,黄江云都在。林玥正哭得稀里哗啦,看到林希进来,迎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上气不接下气地叫着她的名字。何兰也难得的落下了她的鳄鱼泪。黄江云稳了稳自己哽咽的情绪,强装镇定道:“小希,你爸爸走了,他被送来的路上,已经不行了。”林希一步一顿,脚上像有千斤重,短短十步路的距离,她竟觉得像是走过了一生。床上躺着的男人,脸上缠满了白色纱布,从他隐露的肌肤可以看出,他的身体几乎是大面积烧伤,甚至可以说是面目全非。“爸爸,你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说好的,你还要给我过十八岁生日,给我设计一款全世界最好看的项链,等我结婚了,还要牵着我的手,把我送到爱我的男人身边。你从来没有骗过我,你醒过来好不好!求求你……”泪水如瀑布倾泻而下,落在了他黝黑的手臂上,她将自己埋在他的臂弯。这是她父亲的身体,她不会认错。再抬起头,她的脸上已一片湿润。“我爸爸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死?!”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吼出来的质问。黄江云走上前,神色很低落,“林希,你爸爸凌晨自杀了,他一把火把办公室所有东西都烧到殆尽,连同他自己。”“不可能的,大半个月前,他还在跟我说,他完成了这辈子最满意的一条项链,说要未来送给我当结婚嫁妆,黄叔叔!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黄江云默不作声地从黑色包里翻出一个牛皮纸袋。“这是你爸留给你的——遗书。香港警方已经认定他昨夜纵火自杀……”她难以置信地从他手里接过这封遗书。她才十七岁?却收到了爸爸的遗书?可笑,实在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颤抖地打开遗书,上面瘦劲清俊的字体她认得,就是她父亲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眶里泛着酸冷的眼泪,什么都没了,爸爸、妈妈,他们一个个都狠心地离开了她。手里紧紧抓着这牛皮纸袋,里面还藏着多少信笺,多少遗物,她已不再眷恋。她像是失了魂的木偶,散架了似得扑倒在父亲的遗体旁,任凭谁的叫唤,也不愿挪开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