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探

光影双生姐妹花,民国群女复仇记。 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女侦探,一个是成熟狡诈的犯罪策划师。 一个藏身阴影于人后,替人复仇策划犯罪; 一个光鲜亮丽于人前,追寻真相坚守法律。 ——“你的敌人,从来就不该是我。1936年5月,沉迷侦探小说的司令之女白陈君从女校毕业后,不愿听从安排嫁人,而一定要进入芦城警察署内。观察力超强的她一天之内便破解了金家新娘消失的障眼法,然而最终却酿成了金小姐自杀的悲剧。白陈君本人遭到城内口诛笔伐,但她却并不认为自己遵守法律、找出真相是错的。 另一边,收钱策划并帮助金小姐出逃的主谋林不疑因为这次事件也注意到了白陈君的存在,对她的所作所为十分关心,但白陈君本人却并不认识这位林老板。 白陈君决心要留在警察署内,而林不疑则似乎是打算要和这位警察署的编外人员,来一场侦探与罪犯之间的“猫鼠游戏”。随着一个个案件的逐渐深入,两个对立阵营女子之间的真实关系开始逐渐浮出水面,两人之间侦探与罪犯的绝对对立立场,也随着时局的不断变化,而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十二)
刘管家在府内住宿的屋子和所有仆役一样,地处秋园。他和白府签的是包饭约,银钱不多,但是管吃管住。之前警察署的那些法警已经将他屋内几乎所有的物件都充作证物提走了,所以白司令很费解,白陈君究竟要带他们到这间空屋子里来看什么?
推开屋门,一股闷热的异味便扑面而来,白司令摇了摇手:“什么味儿这是!”
边上有人解释道:“司令,这屋子朝西南,每日西晒,又不透风,自然又热又闷。”
白司令见那桌子边上面朝门的位置还有两扇大窗,径自走了过去:“把窗户推开就是了!费什么事呢!”
然而一开窗,扑面而来灶房那呛鼻的油烟味,就把他那多年的老咳嗽给勾了起来,他一边“咳咳”地咳嗽,一边忙不迭地关了窗:“这么晚了,谁在灶房煮东西?!”
“这……没人煮东西啊。”
灶房里要是煮东西,那烧起来的烟隔着几个院子都能看到,可你看现在,黑色照常静谧,哪有半分炊烟升起的模样。
“那这屋子里这么大烟哪来的?”
白陈君淡淡道:“现在是春天,刮东南风,灶房的烟全往后山吹,这面窗子是朝后山的,自然打开之后不好闻。”
她会这么清楚,自然是因为整个院子离后山最近的就是她的冬园,每到晚间,琳琅也是会把屋子里靠后山的窗全部封死。不过白陈君住的是她母亲生前所居的冬园主屋,单侧门窗众多,即便单面封死,也不会对屋内空气流动造成太大影响。
“我和徐法医之前一直特别好奇一件事,就是死者的尸体是怎么达到现今这种高度腐败的状态的。”白陈君道,“现在是春天,温度上来了,各屋里都不会再生炭了,我们设想过一切高温高湿的地方,但其中有一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就是那个作案人,是怎么在不被人注意到的情况下,把尸体挪走的。毕竟,这里是秋园,人来人往的秋园。”
刘管家的屋子和三姨太的屋子不一样,三姨太屋子靠湖,管家的屋子却是在最里头,在这里挪动尸体,想要不被人看到,实在太难了。
“所以,夫人说早知道老刘死了,便是在这屋子里看到他的,对吗?”
白夫人点头:“不错。”
“刚才我一直想不明白,但现在我知道了。”她抬眸道,“夫人,人就是你杀的。”
白夫人还没开口辩解,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先急了。
“白陈君!你别胡乱攀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我妈!”
“兔崽子你给我说清楚!”
白夫人本人倒是十分平静,她茫然问道:“为何这么说?”
“因为尸体腐败的时间。”
“时间?”
“首先,我需要将关于这个房间的问题解释完。今日《钟报》刊登芦城气温是华式78度(注:约26℃),这间屋子的气温明显高于外界,预估可能在86度左右(注:约30℃),屋内潮湿,温度又高,尸体会加速腐败,而凶手甚至给他盖上了一层厚重的被子……不,这应该是凶手的失误,她并没有想到这会加速尸体腐败,她将尸体侧放,并给他盖上了被子,她原先大概是想装作死者还在休息吧。”
“刘管家的尸体是在今日早上十点发现的,要达到如此程度的腐败,即便是在最佳腐化条件下,时间也应当在12小时左右。此外,绝对证据就是,尸检时死者胃内仍旧食物残留,因此,他的死亡时间应在昨晚死前最后一次进食后的六小时内,这就可以直接排除今天早上7点左右代三夫人去查看的秋红。”
“按照死者被发现的时间倒推12小时之前,死者应当死于昨晚10点之前,那么在这个时间段内,有两个人嫌疑非常大,一位是给刘管家送酒的三夫人,一位是给他送云片糕的二夫人,依据两位的描述,应当是刘管家先醉酒侵犯三夫人不成,被三夫人推倒失去知觉,再之后才有云片糕被送进来。”
“这两位,”白陈君下了结论,“其实都可以排除嫌疑。”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这间屋子温度太高了,如果人是三夫人杀的,等到云片糕被送进来,尸体早就发臭了,送云片糕的人不可能发现不了床上的人已经死了的事实,更不可能留下带毒的糕点,所以,糕点进入时,人一定还活着。可是,刘管家是窒息死的,请问送糕点的人如果已经动手造成窒息死亡了,那么她为什么还要把毒糕点这个把柄留下来呢?”
“那……”白思年一时语塞,忽然又一拍大腿,“那也有可能是像上回在那个什么舞厅里一样,她俩互相勾结,一起动手啊!”
“那三夫人为什么第二天要让秋红来查看,还害她无意识吃下毒糕点呢?二夫人为什么要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把这个误导又无用的毒糕点命金桂冒险倒出府呢?显然,她们两人互相都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
白陈君的连番发问,令白思年无从反驳。
“那你又凭什么说是我母亲?!”
“因为,是你母亲自己说来……”白陈君忽然顿了一下,她深深地望了一眼白夫人,接着道,“白夫人自己说自己中途来过这里,7点之后将尸体运走。三夫人也说,秋红重返这里的时候见到了已经死亡刘管家的尸体,那么人死的时间,就应该是云片糕送来的9点之后到第二天早上秋红回到这里的7点之前。只有白夫人的证词是和这个时间段吻合的,而且在这之后,只有白夫人又一次回来过,进行了抛尸。”
“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刘管家酒醉之后险些侵犯来访的三夫人,被三夫人推倒后头部受创昏迷,三夫人离开后,二夫人的婢女金桂带着糕点前来,金桂见刘管家倒在床上,误以为对方醉酒,留下糕点离开。在金桂留下糕点后到第二天秋红来替三夫人查看之前,有人中途进来过,是夫人你吧。”
白夫人不语。
“你用被子捂死了刘管家,并且在担心他没死透的情况下,还捂了第二次。这一次刘管家的牙齿在死后脱落,并且在抛尸水中时滑落进了喉腔之中,证据就是尸体面部那道奇怪的划痕……”白陈君从大衣的口袋中掏出那张小徐法医画给她的纸,“这是在刘管家的脸上被法医发现的东西,画这张纸的小徐法医此前从未跟您见过,更没有看过您手上戴着的那枚扳指,您可以解释一下,这张纸上的痕迹,为什么和您手上戴着的那枚扳指一模一样吗?”
白思年大声嚷嚷:“全天下又不止我妈一枚这样的扳指!你凭什么说那是我妈……”
“够了!”白司令沉声打断了他,“没有第二枚。”
“爸……”
“我说,没有第二枚这样的扳指,我只给她做了这么一枚。”白司令长出一口气,转向白夫人,“玉楼,我希望听你解释。”
“……”白夫人沉默许久,“我真希望,那枚扳指捂他的时候干脆捂断掉好了……反正断了……或许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白司令将扳指送给她时,曾告诉她,这是他为她做的,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戒指。
可他还是在次一年,又娶了年轻漂亮的三姨太宋阿翘。
无休无止的新人,无休无止的陪笑脸,无休无止的侮辱。
男人永远都不明白,如果他们发自内心地觉得妻子与外人有染是对自己的背叛和侮辱,那么他的妻子同样也是这么想的。
人不是泥石木偶,人都是一样的,无论男人女人。
没有哪个女人天生识这种大体、讲这种道理。
他们永远不明白这个道理,也或许是,他们根本不想明白。
从那时起,她每天都在做噩梦。
她甚至梦到了那个当初被她气到离家,最终魂灭异地的陈芸。她曾在陈芸强行带着大女儿白陈君离开时,遥遥望过她一眼。
陈芸站在门口,对着门口高悬的“白府”匾额叹息地摇了摇头,她的眼中有怨怼,有愤恨,但更多的,是让当年尚且年轻的白夫人心惊肉跳的讥讽——
“迟早有一天,你也会落到我这个下场。”
她不愿落到这样的下场,所以,她才会答应,那个不速之客,那个令她害怕的姑娘。
三日前,白府寿宴后。
白夫人望着面前穿着黑缎旗袍,带着黑色网纱帽子,通体如夜色般沉寂的女子:“林老板有何事找我不能在府中,而非要约出来?”
林老板微笑:“白夫人,说老实话,这也是我第一次亲自和客人见面。”
“客人?”白夫人疑惑地偏了下头。
“你不是一直想要成为你们府中唯一的夫人吗?现在机会来了,我帮你,把另外那两个碍眼的女人赶走怎么样?”林老板将一个信封推到她面前,“换你药材的,就是那个正在贼喊捉贼的管家,他贪财好色,现在手上又查到了另外那两个女人的把柄,你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一举除掉他们三个人,二桃杀三士(注:战国时齐国有三武士横行霸道,齐相晏婴想要杀掉他们,就把两个桃子让三人论功分配,导致他们互相争斗,最终三人皆死),多好的典故。”
白夫人闭而不答:“这是我们白府的家务事,与林老板何干?”
“何干?”林老板笑了一声,“您不是知道我是谁吗?您背着您家那位司令,往他老家寄了那么多次钱,他老家祖宗十八代都快摸清楚了,不会不知道他那个死掉的结发妻子吧?”
白夫人抿唇。
“对,她是我的母亲。”林老板笑起来,和她照片上的母亲足足有七分相像,“我和她年轻时候长得很像。白司令的寿宴,是你特意请我去的吧?我进门的时候看到你的表情了,你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敢相信,我居然真的和我母亲像到了这个地步吗?”
听到她说“请来寿宴”,白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她明白了一件事。
白司令,大概已经知道,面前这位林老板,就是他发妻所生的那个,他以为早死了的女儿了。
不过,白夫人并不打算告诉林老板这一点。
林老板本人太过可怕,哪怕是为了这个家的安宁,都不能让她回来。
“……不错,是我,把你请来的。”说完,白夫人在心下叹了一声。她又一次,为白司令做了一件事。
林老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呢,想看你家司令不愉快,你呢,想要那两个女人离开,想要你的司令只爱你一个人,只属于你一个人,没问题,我成全你,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她这么信誓旦旦,随随便便,就把他们所有人的底细,摸得一干二净。
白夫人有些恐惧地望着她,脸上写满了探究:“林……不疑,你除了开舞厅以外,到底是做什么的?”
“抱歉,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事情了。”林老板抬起下巴,骄矜地抿了口水,“机会只有一次,夫人,做,还是不做?”
说完,她便静静地坐在对面,等着白夫人的回答。
她完全不着急,甚至是饶有兴致地看白夫人沉默着天人交战。
终于——
“我该怎么做?”
林老板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不难的,夫人,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够做得很好。”
更多章節請下載APP
海鷗小說APP 海量小說 隨時隨地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