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探

光影双生姐妹花,民国群女复仇记。 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女侦探,一个是成熟狡诈的犯罪策划师。 一个藏身阴影于人后,替人复仇策划犯罪; 一个光鲜亮丽于人前,追寻真相坚守法律。 ——“你的敌人,从来就不该是我。1936年5月,沉迷侦探小说的司令之女白陈君从女校毕业后,不愿听从安排嫁人,而一定要进入芦城警察署内。观察力超强的她一天之内便破解了金家新娘消失的障眼法,然而最终却酿成了金小姐自杀的悲剧。白陈君本人遭到城内口诛笔伐,但她却并不认为自己遵守法律、找出真相是错的。 另一边,收钱策划并帮助金小姐出逃的主谋林不疑因为这次事件也注意到了白陈君的存在,对她的所作所为十分关心,但白陈君本人却并不认识这位林老板。 白陈君决心要留在警察署内,而林不疑则似乎是打算要和这位警察署的编外人员,来一场侦探与罪犯之间的“猫鼠游戏”。随着一个个案件的逐渐深入,两个对立阵营女子之间的真实关系开始逐渐浮出水面,两人之间侦探与罪犯的绝对对立立场,也随着时局的不断变化,而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一)
“叫什么名字?”
“丁阿牛。”
“是芦城本地人吗?”
“不是,小的上个月才来的芦城。金家办亲礼招人,见小的有力气就招了去,混口饭吃,结果没想到……”
对面的人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昏过去之前你在做什么呢?”
“没……没做什么,就……”
那人又微笑:“我想,在我面前,你还是不要撒谎得好。”
再一次被无端打断之后,被问话的轿夫停了下来,有些无奈地向边上瞥了一眼。
警察署行动队长方武苟干咳一声,端着茶缸子走了过来:“白小……啊不是,陈君啊,你看你这都问了一个上午了,要不咱们歇歇?我让小李他们陪你出去透透气?大戏院还是歌舞厅?”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那女子了然地笑了一下,接着便低头瞄了眼手上戴着的瑞士表:“正午都没到呢,方队长你今日的耐性有点差啊。”
虽在警察署里问话审讯,却没穿他们的制服,反而穿着一件精致的白洋布衬衫和长马术裤子,长发别在耳朵后面,露出张极瘦削的脸,面色泛白,带着病态,唇上却擦着鲜艳的口脂。她端正地坐在那张黑色的问讯椅子上,任凭方队长怎么绕着弯表露出嫌弃,就是不走。轿夫用眼睛暗暗打量着女子,心道,这人是谁?
这边,听到女子的话,方武苟尴尬一笑:“你看啊陈君,你这个办案天赋……是吧,全警察署上下谁不知道?但是呢,这都忙活一早上了,人要吃饭,要休息,休息好了,办事效率才会更高,我这也是为你好不是?”
“这样……”她点了点头,方武苟刚打算松口气,女子便冷不丁对轿夫杀了个回马枪,“你虎口上的茧子是怎么回事?那是枪茧吧。你一个乡下来的轿夫还会用枪?”
轿夫猝不及防愣了一下,不想边上就有人给他救场了。
“土枪啊。”方武苟接道,“陈君,一看你就是从小在城里长大,白司令没让你吃过苦吧?现在这世道这么乱,乡里人吃不起饭多多少少都会拿土枪进山打些野味,或卖或填自家肚子,总不至于饿死。”
轿夫也忙道:“是是是……您说的是。”
“咱理解,我以前没进城的时候,也打过这玩意儿……”
方队长不愧甩锅扯皮的老油条,几句话就已然和轿夫聊上,将话头绕去了天边。
昨日城中良家女子当街于轿中被劫消失,次日便上了各家报纸头版,传得神乎其神,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些小报记者在写电影剧本。上头很恼火,让他赶紧依着山匪打劫结案,这种小事不要多纠缠。方队长领会上级精神,决定把祸水引向临近的某座山头。
一时间,签字画押的笔已然递到了那轿夫手边。
“嗯,身份证明没问题,签个字你就可以走了,不会写字就画个蛋。”
轿夫感激抬笔,正待画蛋。
“等等。”女子忽然伸手,按住了丁阿牛画蛋的笔。
方武苟头皮一麻:“又怎么了?”
女子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忽觉没趣,她笑了一声,松开手:“……行吧,人是你方队长放的,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被你长官问起来,我可不保你。”
“是是是……”方武苟连连点头。
“嘭!”
门一关,这方队长就变了脸,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样地开始倒苦水:“唉,小兄弟你也是倒霉,碰上这无聊的大小姐……”
轿夫好奇地问:“这大小姐谁啊?”
方武苟:“咱们芦城警备司令部的白司令知道不?这丫头啊……就是他唯一的宝贝闺女白陈君。”
“哦,白司令的闺女啊……”
“是啊……”方武苟似乎被这大小姐折腾得满肚子怨气,“这丫头呢,听说是有那么点本事,说是什么眼力过人,早些年女校里出了桩女学生跳楼的案子,本来都当自杀结案了,可这丫头把那跳楼姑娘的死亡现场转了一圈之后,非说人家不是自杀的,是被人推下去的,一开始警察确实不信她,结果,没想到吧……最后还真有个人来警局自首,说人是自己推下去的!”
“那这大小姐确实有些本事啊。”
方武苟闻言,拿眼睛睨着他:“哦?有本事?那她刚刚怀疑你是绑走金家新娘的麻匪,你这是打算认了?”
轿夫连忙陪笑:“怎么可能?”
“哼!那不就是?可拉倒吧,什么本事啊,我看八成就是那丫头和跳楼的姑娘从前就认识,误打误撞罢了。可人家偏偏就以为自己真比咱们厉害啊,自打一个月前毕业,那是彻底撒了欢,不相亲,不嫁人,成天赖在咱们这儿,把那些卷宗翻得乱七八糟不说,还要亲自审讯。你说说,一个女人家的,她懂什么叫审讯?这也就是看在她老子的面子上没人跟她计较,要不然啊……我早安她一个妨碍公务罪,给她送牢里去蹲几天!”
方武苟说着猛得拉开了保安队的大门,门外一个憔悴的中年妇人登时扑了上来:“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你们找到我的女儿了没有?!”
哭成这模样,多半就是那失踪的金小姐的母亲了。
金夫人看到轿夫,眼睛一亮,连声问:“你是那个轿夫对不对?你知道我的女儿去哪了吗!”
轿夫似乎被吓到了,结巴道:“我……我也不知道金小姐去哪儿了……”
金夫人的眼神立刻灰败了下去,喃喃道:“我那苦命的女儿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山贼掳走了……”
方武苟连忙安抚她:“您放心……我们已经在找人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他边说,边对着丁阿牛打手势,让他快走,他来应付这老太太。
轿夫感激地冲方武苟点点头,接着,他的背影便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
方武苟的视线转回去继续安抚老太太,所以他并没有看到,那看上去憨厚谦卑的轿夫在拐进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之后,忽然就挺直了腰板,步伐也加快了起来。
“他”一边走,一边从怀中摸出块汗巾在脸上擦拭着,片刻后,整块汗巾便沾满了炭粉和黄蜡状的膏体。黄蜡卸去后,露出了里头原本清俊的皮囊。
一袭深色的西式长衣直接盖住了身上的苦汉短打,“他”压低了礼帽的帽檐,从一扇门钻了进去。门是背面的小角门,大门在迎街的地方开着,霓虹闪烁的招牌上写着四个花体大字——“塞西舞厅”。
走廊里黑压压的,弥漫着靡靡的舞乐,这里白天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宿醉未醒的客人直接搂着舞女在楼道里醉醺醺地跳着“蹦擦擦”。见“他”进来,那舞女便娴熟地扭着客人一转身。
“怎……怎么了?”客人大着舌头问道。
舞女顺势躺倒在客人身上,背对着客人冲“他”使眼色:“先生,您喝多了……”
客人的眼睛收了回来:“也是,呵呵呵……来,咱们继续跳咱们的……”
“他”穿过走廊,拐过一角,来到一副巨大的肖像画前。
画中是一位身穿黑缎旗袍的艳丽妇人,二十八九的光景,勾人的眼波注视着画外的人,即便不笑,也自成一副魅态。
“他”伸手沿着画框背后推了一下,一道暗门便出现在了那画的背后。“他”推门走了进去。
内室里燃着袅袅的熏香,收音机里正在播放今日的广播:“日方政府不日将宣布废弃《九国公约》,向我华北大肆增兵;法当局在广州湾强征人头税,居民请愿被法警枪击;中政会昨晨通过惩治关税漏税条例,以抵制洋货风行……”
香木大桌后,坐着方才画框里的女人。她手指翻飞,“哒哒”地在敲打着圆鼓鼓的算盘珠子,听到有人进来,便笑唤了一句:“哦?就回来了?”
或许是那话中的调侃意味过于明显,那一路走来都平淡无波的脸上终于染上了怒色,“他”摘下挡脸的礼帽往地上一摔,冷声道:“苏念呢?”
也不怪“他”生气,说好了在轿子外面接应,结果“他”一晃神,那两人就跑没影了,把他一个人落在那里,到了警察署,又碰上那个咄咄逼人的大小姐,再差一点,“他”就要被送到行动队的大牢里了。
桌子后的女人懒洋洋地抬起下巴,对着角落里的衣柜点了点:“喏,那儿。”
柜门外露出一点红红的衣边。
“他”会意,沉着脸走过去,用鞋尖踢了踢门板:“出来。”
里面的人不动。
“他”又道:“我数到三你还不出来,后果自负,一,二,三……”
衣柜门“轰隆”一声,在即将被报废的前一秒洞开,里头爬出个红裙子的年轻姑娘。
她灰溜溜地看着面前的人,讨好地笑道:“丁……丁桥姐,你回来啦?”
丁桥“呸”得一声吐掉了舌头下藏着的木片,粗哑的男音消失殆尽,她低下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趴着的年轻姑娘:“怎么?我回来你不高兴?”
那姑娘眼珠子骨碌一转:“那哪儿能啊?听说你被抓了我可担心了。”话虽如此,可丁桥从她脸上看不到半点担心的样子。
“……苏念,好心提醒你一句,我是不打女人,但我打你。”
苏念的表情立刻转变为委屈巴巴,她举起藏在身后的手腕给丁桥看:“我发誓!我……我当时真的就在轿子边上!你看我手都炸伤了!”
丁桥冷漠道:“是伤得挺重的,再多半个小时,估计伤口都愈合了。”
苏念被噎了一下:“当……当然了,我炸伤了是没什么关系啦,只是我要是真的受伤了这岂不是又是给你们添麻烦……”
丁桥听到这里,便默默地举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果然,下一秒,苏念便开始了油锅倒豆子。
“也是啦,你身手这么好,老板她有钱,萍姨会易容,只有我,就是个小破记者,除了写点没人读的文章,什么都不会……对不起,是我给大家丢人了,呜呜呜……”
她哭得太假了,以致于打算盘的女人不得不揉着耳朵,打断了她的哭声:“你要是再装哭的话,我就把你送进习艺所里去,让那里的管教陪你哭个够。”
苏念一听到“习艺所”三个字,有如老鼠见猫般条件反射,立刻噤声。
接着,女人又道:“说吧,昨天为什么没有去接应丁桥?”
苏念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红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辩解道:“这不能怪我啊老板!我当时真的是按照咱们那天计划说的,烟花铺子一炸就趁乱同丁桥姐跑路,再把顶替丁桥姐的轿夫塞进轿子里去。可还没等我跟代替的那人挤进去,行动队的人就来了,整条街直接戒严,把附近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盘查,我一看这苗头不对,就只能先溜了。”
那老板“咦”了一声:“哦?行动队的人这回到得这么快?”
苏念:“我也奇怪啊,平时他们至少得拖半个多小时才能到,昨天也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一盏茶的功夫,戒严线都拉完了。”
丁桥想起方才那段险些露馅的经历,迟疑道:“会不会……和警察署里问讯的那个女人有关?”
苏念一脸惊奇:“警察署里还有女人?!谁啊?”
不光是苏念,就连沉迷于算账的老板,此时也支起头看向她。
丁桥:“听保安队的人说,好像是警备司令部白司令的女儿……她的名字好像是……是叫……白陈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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