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走。”沈渡马上说，必须能。文杉看都不再看田勇他们，大步而去。沈渡在背后快步跟上。等人走远了，瘦小的阿程才转着眼珠嘟囔：“这位新来的湖警什么来路啊？”采砂场的人之前都认识老赵，还能记得老赵在时被支配的恐惧。老刑警那是一个眼神就能看出你心里藏了什么事，简直恐怖。当听到老赵出事的时候，工棚里那几天天天打打小麻将，抽烟喝酒，甚至工头带头小赌怡情。还以为提心吊胆的日子结束了。刚才文杉踢向工头的那一脚，所有人都看的胆战心惊。不敢想那一脚揣在自己心窝子上是什么感觉。田勇扫了一眼鼻青眼肿的工头，骂了一句：“滚！”——湖上，沈渡开船已经离开采砂场老远，看着还板着脸的文杉，故意说道：“你这下马威可立足了，我估摸着，下次你来采砂场，他们见你都得躲着走。”文杉没搭理沈渡的揶揄，她盯着湖面，似乎在想什么事。这不是她第一次直面耍流氓的行为，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守着一个小饭店，没少遇到吃霸王餐和喝醉了撒酒疯的，每每遇到这种恶心事，她都打了回去，曾经文杉以为找到了当警察的意义，代表的是正义的力量，何谓正义，除暴，安良，除暴才能安良。“谢谢你。”文杉忽然轻轻说道。刚才在采砂场，沈渡作为前辈，给了她足够的尊重，文杉心里有数，如果不是沈渡那番做法，不会让田勇他们都不看小瞧她。沈渡似乎不知道怎么接文杉的话，半天才慢慢：“你毕竟还要在天鹅湖待一阵子，可能以后要经常跟田勇这类人打交道的。今天之后，估计他们再也不敢了。”文杉目光终于望向沈渡，她问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话：“你单独和田勇在棚里聊了什么？”沈渡一脸坦然说道：“嗐，也没说什么，这滑头和往常一样，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文杉依然盯着沈渡的脸，那双一向清澈的眼眸竟有点含了深意。她不傻，刚才她在人群中看到那个会计阿程也从棚里出来的时候，当时因为工人的咸猪手没机会多想，此时一静下来，顿时发觉到一点点异常。“你和田勇……关系不一般吧。”她还从沈渡的身上闻到了烟味，一般来说，如果两人关系陌生，田勇这样的人，又哪敢在环境督查专员面前抽烟。所谓刑侦学，就是要观之细微，采砂场那帮工人如是，沈渡也如是，真以为文杉这个警校全科毕业生是绣花枕头？沈渡顿了顿，才挠头说道：“我刚才说过待在这湖上，你以后还要经常和田勇打交道，一来二去，也就会熟了。”这回答没什么毛病，文杉盯着沈渡的视线也有些难以为继，她问道：“田勇什么都没说吗？”要是真的什么都没说，两人在棚里待得时间也太长了。沈渡这时笑了一下，从容说道：“他倒是提供了一个嫌疑人，叫李大刚，也是一个砂场主。”经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沈渡已经看出文杉在某些方面的天赋实在不输老赵，只是老赵有几十年的刑警经验，那是需要无数次的直面危险、直面鲜血，才能得来的经验。但看沈渡把船调转了方向，明显不是朝着回去的路开的，文杉不由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去找这个李大刚？”沈渡干脆地点头：”没错，乘胜追击。“……四十分钟后，巡逻船再次靠了岸，沈渡和文杉再次踏上岸。这也是一个采砂场，可是跟刚才田勇的比简直天壤之别。李大刚的所有采砂场面积最小，最贫瘠的一个，湖砂已经被采集干净，几乎再难挖出。但偏偏一个月前发现了天然石英砂，天然石英砂与湖砂相比有棱角,表面粗糙,含泥量和含有机杂质较多，湖砂则颗粒圆滑,比较洁净,来源广。天然石英砂与水泥浆料形成较强的粘接力，用于玻璃、铸造、陶瓷，湖砂则是水泥标准砂，相比来说，天然石英砂的价格大于湖砂。李大刚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绝地逢生，他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和其他采砂场使用的抽沙泵式采砂船不一样，李大刚使用的是链条挖斗式采砂船，巨大的挖斗深入到河床里，挖出泥沙，通过筛选、分离、粉碎程序，珍珠一般的石英砂哗啦啦成堆落下。沈渡和文杉在石英砂堆前停住，沈渡抓了一把石英砂，仔细看着，他的眼睛眯了起来。文杉问：“有什么发现吗？”沈渡嗅了嗅，放入一两颗石英砂嘴里尝了尝，脸色严肃起来。沈渡小声地说：“这些砂子味道怪怪的。”砂子还能有味道？文杉也拿了一颗闻了闻，顿时一丝腥臭的气味冲鼻子，她差点吐了。沈渡在旁边自言自语：“是什么东西的气味呢？”文杉皱眉，还是说道：“不就是污泥的气味吗？”沈渡又停了一下，忽然伸出舌头，飞快在砂子上舔了一下。文杉大跌眼镜。“你……”却听沈渡飞快说：“有另一种味道。”文杉都傻了：“啊？”沈渡好像还咂摸了几下，眉间一松一紧又一松的。文杉看过湖砂的资料，她知道天热石英砂的珍贵性。近年来，由于天然石英砂的优良性价比，各个采砂场已经将其挖光，李大刚不是第一任承包人，在他之前，已经有无数承包人，这些人早把天然石英砂挖光了。所以，李大刚现在挖出了天然石英砂，不仅田勇不信，连河道上的所有采砂场主都不信。但，大家眼睁睁看出李大刚挖出了天然石英砂，只能眼红。沈渡想通了什么，脸色有点玩味地说：“之前河道管理局勘探过这块地形，这一块的天然石英砂的确已经被挖光了，可现在却突然又挖出这么多。”沈渡的话外之音有点意味深长。文杉望着沈渡，渐渐有点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