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岑元,我真的,很想做你的新娘子。01.突闻仙枝翟与芮妤婳的噩耗,仙岁然如遭当头一棒,敲得身躯一震,魂魄尽散。琉璃瞧着仙岁然黯然神伤模样,心疼不已:“公主。”自仙岁然醒来那日起,便未有食欲,整日居于殿内,身子虚得越发厉害。“今日是妤婳姐姐的头七。”仙岁然喃喃道,她知人死不能复生,可心中烦闷得紧。母上早已将妤婳姐姐当作亲女儿般,因知噩耗整日窝于殿内怅然;父上身为一国之君整日埋首于奏折中,面上虽不吐露对王叔的思念,可私下总会望着王叔儿时的木剑悱恻。“琉璃,我想出宫一趟。”琉璃心中一紧,警惕道:“公主,您想去哪儿?”“去王府。”仙岁然抬头,眸里熠熠。雪下了停,停了又下,周而复始。琉璃小心翼翼扶着仙岁然踱到王府门前,王府匾额换上了白事布条,不复从前喜气热闹,未迎新人来,便已人去楼空。此情此景怎不叫她触目恸心?琉璃紧紧牵着仙岁然的手:“公主,这伤心地……我们还是避开吧。”仙岁然抽噎,酸了鼻头红了眼:“伤心地能避开,伤了心又该如何?”“公主。”“琉璃,我……要去异国。”妤婳姐姐虽为异国翁主,可顶着虚名头衔,她的至亲之人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她早已是王叔的王妃,夫妻本该合葬一起,她要替王叔接妤婳姐姐回家。琉璃大惊:“公主,不可!”她与公主相伴多年,她怎不知公主心思?此番陈国逼退异国之兵,异国有怨,况且异国还有羌国这个后盾,此次前去凶险未卜。见劝不了心意已决的仙岁然,琉璃只好搬出缪岑元:“公主,你若非去不可,我定要向驸马爷如实禀告。”“琉璃!”仙岁然按捺不住呵责一声。缪岑元劳心劳力,为国政务缠身。家中长子以身殉国,他身负缪家唯一顶梁柱之责。她万不可因此事叨扰他。“可他是你的夫君哪。”“我也是他的夫人。”仙岁然打断琉璃的话,他为陈国驸马,她的夫君,事事以她为先,事无巨细。她身为他的夫人,在记忆里似从未为他做过任何事,既未能帮到他,又如何觍着脸皮烦扰他。仙岁然立于寒风中,体力虚耗、面色惨白。琉璃勉强撑着歪倒的仙岁然:“公主,我们回宫吧。”“嗯。”仙岁然忽觉身子疲软,若不是琉璃搀扶,她怕是就倒地不起了。琉璃艰难扶着仙岁然下石阶,仙岁然却因脚下一软蓦地前倾,琉璃咬着唇未撑住,手无力一松脱,仙岁然便像个花瓶歪斜而倒。“公主!”琉璃心急大喊,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直愣愣地瞧着仙岁然双肩被人一握,轻揽入怀。琉璃麻溜下石阶,垂头行礼:“拜见阴……”神东迟揽着仙岁然的手紧了紧,脸色拒人于千里之外:“即刻回宫。”话落,神东迟打横抱起体虚的仙岁然,不顾她无力的挣扎。一入马轿,仙岁然使出全身的气力推搡着神东迟,神东迟岿然不动,任由她绵绵拳头砸在他的身上。他知道她气他、恼他、怪他不劝阻芮妤婳回异国之事,若不是他利用阴阳师之便治好芮妤婳在她耳侧推波助澜,芮妤婳也不会决意回异国……从她醒来那日起,她便对他闭门不见。神东迟见为躲他而奋力退至轿内角落的仙岁然,他心猛地一抽痛,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此刻却避他为猛虎。“然儿。”他嗓音干哑发颤。仙岁然别过脸,极力错开他炙热的目光,鼻头泛红。“然儿,若你觉得那是我的错,便是我的错,我不会辩驳一句。”神东迟望着她苍白的脸心怜,只要她不对他视如陌路,他什么都肯做。仙岁然指节攥得发白,她心里头……其实也清楚得很,以妤婳姐姐倔强的性子若执意回异国,谁也拦不住。若真说他有责,那她也有责,是她未替王叔照顾好妤婳姐姐。生不能在一起,死亦要他们合葬一处。神东迟从怀中掏出他新做的佛木符,第一滴眉心血已被锁于鼎炉中,第二滴眉心血他亦为她。“然儿,佛木符你随身……”“我不要。”仙岁然无情拒绝,让神东迟递来的手僵在半空中。“多生噩梦的佛木符,不要也罢。”神东迟急张拘诸,手捏紧佛木符:“然儿。”他承认,他以眉心血护她,却也以眉心血令她梦魇缠身忆起往生之事,如此恶劣手段只为将她留在他身边。仙岁然强忍着身子不适,喊停驾车的车夫,唤琉璃扶她下车,唤了半晌也不见琉璃掀帘来扶。神东迟抿唇蓦地擒住她纤弱手腕:“然儿,皆因我贪恋,若你要怪,便怪吧。”他不能眼睁睁瞧着她耗尽心血而死,身子虚空而去。神东迟挥袖揭开银箱,四两式神通身如裹火焰,以神东迟阴阳之道为引供其元气,穿然儿之躯入魂魄之内释引,强行令仙岁然忆起前尘往生。阴云密布,雪忽顿又急急飘扬,铺满轿顶。闻讯而来的鬼魂因忌惮神东迟而远远瞧着这方热闹,聒噪言论四起,往生魂魄忆起前尘、元气将散、阳数将尽、重生水逆、吊着五行火旺苟延残喘……仙岁然身子受不住往生记忆的冲破封印之茧一蜷,蓦地被神东迟揽入怀中。他握着仙岁然窄瘦肩头的手指节分明,暗暗用力,眼底猩红:“然儿,我愿护你一生平安喜乐,哪怕扭转阴阳,解禁通底术咒,也会护你周全……”你愿嫁于我为妻吗?最后一句话他终究藏于心里……02.她不过是一缕用自身牢不可破的念力投胎重生的魂魄,犯了地宫大忌、身有水逆、阳数将尽、元气折损的非人非鬼罢了。仙岁然缩于缎被里,殿内烧旺的炉火映得屏风红光通明,可她仍觉得身子冰冷。缪岑元轻步踏入殿内,他得王上指令于偏室替王上分忧国事,闻琉璃诉求,便什么都不顾了,丢下未处理完的政事匆匆赶来。殿内窗棂紧闭,炉火火苗蹿得很高,热气蒸人。缪岑元瞧了一眼榻上的身影,遂走向窗棂,轻推一丝缝隙,却不料咯吱声响吵醒了她。仙岁然激灵一侧身,嗓子干哑:“琉璃?”“是我。”缪岑元提裳角上榻阶,束发上落满银白细雪。闻声,仙岁然双手撑缎被半坐起身,哪知他已驾轻就熟坐上她的榻侧,自然伸过手轻覆在她的额头上。她抬眼瞥见他眉头一皱,遂抢在他前头开口:“我素来体虚怕冷,”闲着的手转瞬揪住缎被,“你瞧,母上今年开春为我新弹的棉被,我都盖上了,怎知今年如此之冷……”缪岑元不待她把话说完,便将她圈入他温暖的怀中,似要将他的体温全部予她。缪岑元闭眸,瞧着她这般掩哀痛思绪,他心疼她,宁愿她在他面前失声痛哭发泄,也不要她独自苦撑强颜欢笑。“我听琉璃说,你去王府了。”他顿感怀中的人儿身躯轻颤了颤,遂将她搂得更紧,他知道她心中所思。芮妤婳身担异国翁主虚名,可名义上早已是仙枝翟之妻,夫妻合葬乃是情理之中。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仙岁然被他突然一句搅得犯糊涂了,仰头瞧着他好看的眉眼:“缪岑元。”他低头迎上她的目光:“我自是知道劝不了你,那我便陪着你去,天大地广,你都别想独自撇下我去瞧一路风光。”望着她愣神的模样,他忍不住倾下脑袋,与她额头相抵,他温热体温浸暖了她冰凉的额头:“我是你的夫君,你心中所忧所思都别瞒我。”仙岁然眼角滑过滚烫如火球的热泪,应允道:“嗯。”“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便启程,去接你的妤婳姐姐与王爷团聚。”“好。”仙岁然心中一颤,他知她心中所挂之事,明知履险蹈难,他也愿陪她涉险完愿。缪岑元微松开她,指腹轻拭她的泪,柔声道:“早些歇息吧。”缪岑元起身欲走,却被仙岁然扯住衣角,只见仙岁然害羞垂眼:“今夜……你陪着我可好?”明日便要启程奔劳,她心中难免有忧虑。见他半晌愣怔在原地,她以为他又要拿宫中规矩礼教婉拒,哪知下一秒,他便利落掀缎被入内。仙岁然自觉往里退了退给他腾出地方。缪岑元见她一脸受惊的模样,不忍捉弄她:“给你暖了被窝便走,”见她仍杵原地,他只得解释道,“偏室里的政务我还未处理完,我自不能负了王上的期望。”缪岑元瞧她如蜗牛般慢慢挪着身子,他忽而抬起胳膊一揽,将她揽入怀里,他长袖一扬如薄被轻覆着她。“睡吧,我在你身边。”仙岁然只觉身子渐渐回暖,缓缓抬手,便听他慵懒开口:“嗯?”“缪岑元,”仙岁然轻攥着他的袖袍,望着榻梁上挂着的络子,“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火炉内的红炭烧得时而乍响,他的嗓音混着红炭毕剥的声音让人信服:“我不知道有没有永远。但我清楚的是,即便我们分开了,也会再相遇,那时,我们一定会认出彼此。”仙岁然较了真,翻转过身,与他目光交汇:“那我们勾手指,一言为定。”缪岑元宠溺一笑,顺了她的心意勾手指。“睡吧。”缪岑元将她揽得更紧些,用缎被将她盖得严实,生怕她再冻着了。这段时日,她身子虚空,他甚是担心。他怀念那个闹出点无伤大雅幺蛾子的她,也不愿她如今沉默寡言忧思忡忡,他宁愿她不知生离死别为何物,一直做个逍遥快活的闲散人。仙岁然缩在缪岑元的怀里贪恋他的温暖,她的鼻间仍是他清甜醒神的味道。她想做个贪婪人,不问前尘往事,只求与爱人厮守终身。可她这副病弱之躯怎能拖累他?缪岑元,我真的……很想做你的新娘子。03.翌日,天色灰蒙,殿前铺满了如白绒的雪花,似迎故人来。仙岁然披着墨绿勾银丝线大氅、手持暖手筒站在殿前等缪岑元,待他处理完政务便来接她启程异国。屋檐上的积雪堆积过多重猛地砸了一块下来,砸散的雪花屑溅至仙岁然的珠绣鞋上。琉璃见状,遂拉着仙岁然入殿以免被无辜砸着。前处雀喧鸠聚,扰得人心不安。仙岁然心中猛然生出不祥预感,偏头问琉璃:“琉璃,发生何事了?”不待琉璃前去问,便听嗓门大的凑热闹之人喊道:“为国英勇献身的将士们回家了!”原是与异国交战而牺牲的大陈将士归故土,为让他们能落叶归根,走得安息。琉璃搀着步履蹒跚的仙岁然随人流前往城门口。马车一辆接一辆缓慢入城,冰冷僵硬的草席下满是尸骨,虽已简易处理过,却仍能隐约瞧见血迹斑斑,可想而知战争是何等腥风血雨。琉璃皱眉,如此血腥之景怎能入眼?若吓到公主可如何是好?“公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回殿吧。”仙岁然觉得脚如灌了铅石,步履维艰,眼被风吹得通红。争地之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琉璃哽咽:“公主,回殿……”“这里还有个女子!”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引得众人去瞧,一瞬静默无言。仙岁然攥紧手,眼直勾勾地望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末尾惴惴不安。见公主提裙上前,琉璃心急如焚,违令拦在仙岁然面前:“公主!”仙岁然唇瓣轻颤:“我……我就去瞧一眼,瞧一瞧是谁……”琉璃拦着仙岁然不让路,哑着嗓子,哭求道:“公主,别去瞧了,污秽之物别脏了您的眼。”看着琉璃如此奋力拦着,仙岁然心里更明了:“琉璃,你也猜到了是不是?”战死沙场的将士回家,怎会有女子?“公主,公主!”琉璃蓦然跪倒,“琉璃求您了,别去瞧了。”仙岁然扯开琉璃的手,她已下定了决心:“我要去瞧一眼。”“公主!”……每走近一步,她心中都百般祈祷,不会如她心中所想。未遮严的草席下是红得触目惊心的喜服,她的心窒了窒,内心经过无数挣扎才悠悠抬手,手腕却猛地被人扼住。“然儿。”缪岑元闻讯赶来,他深知这一破败草席下是何让她摧心剖肝的场景。仙岁然不闻,手仍倔强地要去掀草席,却被缪岑元猛地拉入怀里:“别看了。”怀中被禁锢着欲挣扎的人儿,一开始只是压抑着抽泣,可慢慢地便成了号啕大哭,似要喊得天神共泣才甘心。她曾想过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未能入葬王室之墓罢了,至少能有一容身埋骨之地……可是,她万万想不到竟凄惨伶仃至此,生来时,独身一人;死去时,仍独身一人。她在天之灵的王叔何其忍心!他捧在手心里疼的人却被异国唾弃至此。04神东迟怒不可遏地推门入安令奇明殿中。今早城门一事闹得汴京城中人心猜度,堂堂异国翁主怎沦落埋骨他乡的悲惨宿命,竟还和尸山血海的死人堆一起,真是天妒红颜。安令奇明正专心于茶道,闻声不乱:“还未到你请安的时辰。”神东迟紧咬着腮帮子,眼神阴森:“弟子有一事不明。”他深知安令奇明早已奏请王上派兵接回为大陈而殉的将士,让他们得以回故土尸骨安身。芮妤婳一事必定与安令奇明脱不了干系。“何事?”安令奇明揣着明白装糊涂,见神东迟迟迟未回应,他蓦地放下手中陶罐壶,长嗟一声,“异国将翁主芮妤婳嫁于羌国二王爷,芮妤婳却在大婚当日暴毙,为瞒天过海,只得将芮妤婳的贴身侍女嫁过去。”神东迟眸色一敛。安令奇明收回打量他的目光,继续道:“哪知那侍女性子也烈,忠心对主,假意嫁去羌国,在洞房花烛夜杀了色欲熏心的二王爷。”羌国二王爷身亡,羌国盛怒,借此施压异国。两国各怀心思,为谋己利。异国世子胆小如鼠,生怕丢了自己的小命,竟公然挟持腹中怀有他孩儿的世子妃以求回异国。羌国一国之君当机立断,当场救下世子妃并就地处死异国世子。异国闻世子之死讯,急红了眼,立即下令为世子报仇,却不敌羌国连连战败,最后被羌国占领疆土,直逼王宫,异国就此沦为羌国一附属地。“我若不带异国翁主芮妤婳回来,她怕是就此无名埋于死人堆里,”安令奇明凝眸,“至亲之人死于眼前才最叫人痛心疾首,深感无能为力。王上这段时日悲痛过度力不从心,虽有缪岑元帮他处理政务,可他终究初出茅庐,朝中人心不稳、人脉未广、地位堪忧,扳倒他易如反掌。”神东迟心中倏然一紧:“师父。”“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安令奇明扬狩衣衣袖,眸中闪过一丝阴鸷,“内廷人心早已各自谋算,便是我不做,他人也是要做,不如让我先夺下这权力定人心,稳朝纲,也免得陈国因争权逐利而四分五裂。”见安令奇明胸有成竹之姿,神东迟顿感不妙,从芮妤婳随归故土的大陈将士回来那一刻,一切都已筹谋成局了。安令奇明喊住转身欲出殿的神东迟,步步紧逼:“你说助师父登上阴阳师的头把交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我不仅会坐上这头把交椅,我还会坐上龙椅。”安令奇明见神东迟毫无回应,遂搬出了仙岁然:“你不是喜欢那丫头吗?待师父坐上宝座,便赐你与她成婚。她若听话安分做你的妻子,我便让她能续命保魂魄不散。”神东迟踌躇不前,他动摇了,若安令奇明真能续然儿的命且保她魂魄不散……殿外嘈杂,引得神东迟心绪不宁。安令奇明露出一切尽在其掌握中的得意之笑:“现在我们该去宣殿觐见王上了。”神东迟敛起愁绪,一趋一步地跟着安令奇明前往宣殿。05宣殿内外已被安令奇明所安插的人控制,只等安令奇明一声发号便能擒下大陈的一国之君。安令奇明喜形于色,再入宣殿已不是臣服王上为王上分忧解难的心境,浅踏踩在青石板上,他环顾宣殿,心中顿起如坐拥整个大陈之意。王上仙枝苠端坐在正上座,浑身因有阴阳法之缚动弹不得,他居高临下地晲一眼恣睢的安令奇明:“安令奇明。”闻声,安令奇明拢了拢袖:“王上,臣今日怕是行不了礼了。”安令奇明挺直脊背,他不想多费唇舌,功亏一篑败在这一刻,挟持君王乃是忤逆天道,自心中贪恋一起,即使逆天道而行,他也要独揽大权!谁也不能阻止他!挡他者亡!安令奇明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吩咐神东迟:“替师父杀了他,那整个大陈便是我们的了。”神东迟怔在原地,抬头瞧了一眼临危不惧的王上仙枝苠,从当带里抽出蝙蝠扇,徐徐上前,脑海中仙岁然的脸一瞬即逝,攥着蝙蝠扇柄的手一顿,他心里早就做好了选择。神东迟拾阶而上,脚下一顿,身子蓦然一转,手中的蝙蝠扇如利刃直朝安令奇明飞去。安令奇明早有防备,轻而易举地躲过神东迟的偷袭。蝙蝠扇未伤到算计之人,掉转回到神东迟手里。他既已选择了站在王上这一边,便意味着他与师父安令奇明自此一刀两断,师徒情分尽散。安令奇明眸里盛着失望与愤怒,咬牙道:“好啊,我养了多年的弟子竟为一女子与我对立!今日即刻起,你我师徒恩断义绝!”神东迟紧攥着蝙蝠扇柄,他是为了然儿,给她一个安定之方,但也是为了大陈,大陈疆土怎可落入他们阴阳师的手里?即便是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也会被天下人所耻笑!他的师父早已不是当初倾尽心力教导他的人了,曾经的师父在他心中早已死了,现在眼前的师父早已权欲熏心。安令奇明忽而抬手,利用阴阳道法扼住神东迟的脖子,他心中早已对神东迟生疑,自然对他有所防范,他情根深种,断不会以仙岁然的命冒险。他将他的第一滴眉心血锁于鼎炉内,他为了她便会取第二滴眉心血为引做佛木符。那符中他早已施了术咒,仙岁然若戴了便是催命符,神东迟不顾阴阳禁法以眉心血炼符,触犯阴阳禁忌,自伤元神,阴阳术法耗着心力,道行折损。嗬,为了一个将魂飞魄散的女子!真是丢了阴阳师的脸面!安令奇明一发狠,蓦地将神东迟狠摔撞上墙,神东迟背脊一抵倏地下坠,心口如针扎般刺痛。神东迟拧眉艰难起身,见安令奇明要对仙枝苠出手,他眼疾手快地飞出蝙蝠扇以挡术咒之力。此举彻底惹怒了安令奇明,他面露凶狠,掌心里黑红血焰熊熊燃烧,千钧一发之际,火焰忽灭。安令奇明大惊失色,他的阴阳术法为何衰退如此?他忽而想起神东迟每日准时请安奉茶,那茶的香味似有异常。安令奇明语音轻颤:“你……”神东迟忍着噬心之痛往前迈了几步,嘴角微挑,安令奇明对他有防备之心,他亦是留了一手。若凭他全部阴阳道法也未必是安令奇明的对手,不择手段也要赢得胜利,这句话是安令奇明教给他的,他万不敢忘记。缪岑元带禁军入宣殿,将安令奇明与其手下包围。安令奇明了然一笑,这是聚而歼之啊。他冷冷看向坐于上座的仙枝苠,露出嘲讽一笑:“哪怕你位高权重又如何?还不是被我术咒缚于原地,此法唯有我可解。”“父上!”仙岁然忽而从殿外闯入,她心忧父上安危。哪知被围困的安令奇明突然发狂,解脱被禁锢的阴阳术法将围堵他的侍卫掀翻在地,劈掌直冲仙岁然而来。“然儿——”仙岁然忽觉冰寒袭来,来不及闪躲,本以为掌法会径直劈在她的身上。一抹身影倏忽倾身,以己身护她,掌法如冷峭寒风掠过她耳畔青丝,耳畔是他强忍疼痛的闷哼声。“缪岑元。”仙岁然轻喃着他的名字。安令奇明见一掌未震碎她的魂魄,便又聚念凝力欲拖个人陪他一起下地狱。见状,神东迟咬牙起身,从将士手中利索夺走剑,光影蒙了仙岁然眼一瞬,便是这一瞬,安令奇明被一剑封喉。神东迟垂剑背对安令奇明而立,他曾尊称为师父的人,如今却以血为祭送他一程。鲜血肆意淌过锋利的剑刃,滴落在地,绽如红梅。安令奇明一死,他所种下的阴阳道法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