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开学典礼,东城大学迎来了一批新生。茫茫人海里,都是青春的模样,就像是那时候的他们。所以,哪里有时光机,哪里便有遗憾。北京的阳光,洒在身上竟然无比的不安。南锣鼓巷的人流,以前一直没有让人孤独过。可现在的人群里,一个拉低帽檐的男人,竟然走得漫不经心。他的脚踩得好沉重,似乎整个人与这繁闹的南锣鼓巷格格不入。白色衬衫上还留着以前的味道,风吹起的时候,路人还能隔着距离闻见。消瘦的身体,支撑起宽松的黑色长裤,风吹起的时候,依稀能够看得清他凸起的骨骼。浓浓的眉毛躲在帽子里,让人少看出一层忧愁,那双皱不起的眉头,也就故意地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对不起,对不起。”一位路人不小心撞到了他,可是他头也没抬地继续往前走着。那身躯像是驮着一座山,压得他一直低着头。一条巷子走完,本需要很久的时间,因为路途中的风景值得留恋。可是他竟然一穿到底,全然不顾身旁的风景,为什么五年不见的人,一点都不怀念这里,难道会是因为太久离开,而害怕了起来?离开一个地方太久,回归往往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左顾右盼的眼神,是期待,也是害怕。期待的是过往的那些画面就在眼前重演着,没有谁的身影,也有那些翻滚的记忆,在你脑海的此刻场景中倔强地复活。重生是刺激的,没有人会刻意回避重生的机会,这种感觉就像你终于踏往在了某部著名电影的取景地。但是内心的害怕会接踵而来,至于为什么会害怕,是因为那个身影再次出现的时候,早就不是你脑海里的主角了,他们大多变成了另一种角色,比如第三人称的“她”和“他”。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的碰面,就像是在演王家卫的时间电影,擦肩而过不过寻常之事。谁愿意接受悲伤?在寻求快乐的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这样子的人的。即使那些习惯了悲伤的人,他们也只是被迫去接受而已,因为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快乐而言,也就没有寻求转变的意义。不是世界上所有的男生都该天生要强,往往最不强的那一类人,他们更能懂得长情。强者不屑失去,弱者留恋重逢。许啸清的低头不见,不过是在酝酿一次勇敢的出场。今天的咖啡,似乎喝的人多了起来,俞孩在店里忙得焦头烂额。还记得店里墙壁上的那张照片吗,是有久深的冬天,它还在那里。多年以前的脸庞,原来是那么的青涩,就连爱情都是纯纯的。咖啡的意义,从来就没有那么简单过。很多你看似很日常的东西,在别人的眼里都是带有纪念意义的。“希望同学们能够在东城大学度过美好的四年,今天的开学典礼就到这里结束。”校长的话一结束,学生们仿佛就在那一瞬间被解放了。九月的东城大学,有曾经爱情的影子。好像一个人的出现,就能唤醒起你所有失去的快乐。就在不远处的木桥上,一个男人如同几年前学生般的模样,流着忧郁的目光,看向桥下的河水,以为那是他的青春,和他的初恋,而这个男人正是消失已久的许啸清。他是终于鼓起勇气要来寻找久深的身影了吗?偌大的校园,树叶和风声作伴,却没人认得出当年的许啸清。他尝试着摘下那顶帽子,让自己五年不见的目光,触及曾经这座让他心痛的城。可是时间从来都很绝情,它才不管你的故事里有什么重要的人来过,它只管用它的独家绝招,毁灭刻骨铭心的意义。“同学,我可以加入你们一起打球吗?”忽然之间,篮球架下多出了一个人的身影,没错,正是许啸清。许啸清的穿着,和场上的学生完全不同,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裤子的他,还带着忧郁的眼神,这样的模样,明明就该是一位安分而又清秀的大哥哥。“你穿成这样,确定要和我们一起打球?”蝈蝈一脸疑惑的样子,走近了他,目光在他的身上不停地打量,心想眼前的这个男人,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但是双眸里充斥着难以名状的悲伤。先不去管这些有的没的,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眼前的这个人长得很帅,不亚于东城大学的校草郑新,大家口中的“小新”。小新站在离许啸清三米之远的地方,他忽然皱起眉头,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他不明白自己心里为什么忽然涌起一丝紧张的感觉,像是要在不远的以后,与他发生什么重要的故事。“当然。”许啸清扔掉手中那顶帽子,卷起裤脚,走向了篮球场中央。他出场的样子,像是冲破了光而来,随风飘起的头发,将他的整张脸都展示了出来,高挺的鼻子,浓浓的眉毛,那沉默的样子,一下子震慑住了蝈蝈。“小新,要一起打吗?”蝈蝈转头对着一声不吭的小新问道,似乎是借此问话缓解一下内心里的陌生与紧张。“打啊。”小新终于轻松了起来,露出了可爱的微笑,像极了蜡笔小新的滑稽。蝈蝈看见小新笑了,自己也跟着放松了起来。还记得那年,许啸清打球归来,陈久深站在他的宿舍小区门口等着他,手里还揣着一张写有《三杯咖啡》那首诗的纸条。时间真的过去太快了,喜欢的事情和喜欢的人都没变过,可是事情和人都不能触手可及了。“久深,这里有你的一封信,我给你带过来了。”林泽枫站在窗户后,低着头。尽管窗户并没有打开,可是他仍旧紧张到不敢抬起头来。“我的信?”屋子内的久深,感到非常惊讶,她布满花瓣的地毯,就在那一瞬间转身中,被脚扭乱了开来。谁会给久深写信了呢?这么多年了,久深还从未收到过外界的任何一封信。在重庆隐居的日子,久深都快习惯了。曾经如同电影一般的青春,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但又仿佛隔了一个年代。久深匆忙走近窗口,立刻打开了那扇窗户。窗口的光,从林泽枫的眼下穿过,洒在了久深的头发上。两个人如此之近地站在各自身前,却隔着一封信。余光之处都是久深,林泽枫的耳朵爆红,他根本不敢看向久深的眼睛,那一瞬间的心脏,仿佛很难受地在往外蹦。“真的是我的信吗?”久深盯着林泽枫手里的那封信,再一次地确认。“是,就是你的,给你,那,那我先走了。”林泽枫赶忙将手里的信放在了窗台上,都没能够敢将它放在她的手心里。久深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又回过头看着窗台上的信。她在阳光的照耀下,清清楚楚地看见这是一封来自东城大学的信。“东城大学”这四个字可是一群人的青春啊!久深眼圈里瞬间红红的,她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她对着太阳,闭起双眼,微笑中留下了两串眼泪,不停地。青春拿走了爱情,却到如今还未归还。就像阳光再好,也还是会隔着窗台。只是这封信里的味道,有那座城市的祈祷。“球打得不赖啊,交个朋友吧。”小新左手抱着篮球,右手伸向了对面的许啸清。“你也打得不错,像当年的我。”许啸清接过小新的手,那一短暂的触摸,仿佛让两人的身份抹去了一样。“我叫小新,你叫什么?”“我叫许啸清。”他的声音不高,但是这三个字仍旧可以被听得清清楚楚。“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蝈蝈撩着满是汗水的头发说。“许啸清。”小新盯着他的眼睛,复述了一遍,眼神里似乎在说“还真有点熟悉”。没有人知道许啸清还活着,而这个名字,更没有几个人知道它的真假。“羡慕你们学生的身份。”许啸清接过蝈蝈递来的水。“难道你是社会人了?”蝈蝈很搞笑地问。“我猜你就不是个学生,我看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个饱经沧桑的绅士。”小新的这番话,像是揭露得再准确不过了。或许,“饱经沧桑的绅士”是对五年后的许啸清最好的形容了吧。“饱经沧桑的绅士。”许啸清忽然之间笑了,那低下头的模样,让人心疼。“不过我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小,我已经是一名体育学院的研究生了,不过嘛,看起来倒是像个大一的新生,这天生丽质是没办法的。”小新说这话的时候,眉毛都笑弯了,一旁的蝈蝈,愣是把嘴里的矿泉水笑喷了出来。“小新说话真骚。”蝈蝈摇了摇头。阳光在许啸清的脸上徘徊,树叶飘乱着阴影,他独自离开了东城大学。小新和许啸清的相遇,像是夜里的流星许愿,或许小新就是另一个世界里的许啸清。看门外是谁捧着花站着,如此地安静,但仿佛有很多的话想说。“哥,你快出来,是湖边的那个仙女来了!”林曼激动得都来不及出门迎接久深,直接冲进哥哥林泽枫的屋子里大喊。“啊,怎么可能?”不知真假的哥哥,突然变得慌乱无措,竟然把水杯打翻了。“梦就在一瞬间,信不信由你。”林曼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于是赶紧离开跑去了门口迎接陈久深。久深还在门口站着,手里的花没有一丝丝飘动,如同她的发一样听话。看到林曼出来了,她微微笑起,略显羞涩。“你第一次来我们家,我有点高兴过头了,所以刚刚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你快进来家里,快来。”林曼对久深很客气,大概有哥哥的原因。久深将手里的花递给了林曼,林曼受宠若惊的模样,让躲在屋子里头观察外面的哥哥林泽枫更是惊喜到爆炸,他浑身血液沸腾,不知如何平静出来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我来向你哥哥道别的。”久深的第一句话就是关于离别。这就像是你暗恋的人,第一次对你说话,就是我要结婚了。“啊,怎么突然道别了呢,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林曼突然着急了起来,回头不停地望向屋子里的哥哥,哥哥林泽枫再也忍不住了,于是终于冲了出来。“你要去哪?”久深的第一次拜访,本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可是林泽枫却笑不出来,他只想知道她究竟要去哪里。“北京。”“什么时候回来?”“或许遥遥无期。”“活着就不会遥遥无期,你若始终不回,我便去找你。”林泽枫看着久深离开的背影,一段暗恋就此终结。回城时代,或许是所有人的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