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暖阁内的火炉渐渐灭了。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桑时踩着极轻的脚步前来添炭,顺便将窗户打开了一个小缝。清晨寒风吹进来,撩动起床帐,渗着丝丝寒意入帐内。江吟之迷迷糊糊的醒来了。一睁眼,眼前一张俊逸无比的容颜。那深邃的眸子正静静的看着她。江吟之猛地惊醒,往后缩了缩,却被他大手一个捞了回来。“都尉……”刚醒来的江吟之,声音有些娇软,软到他心坎里去了。“是不是晚上什么人上床,你都抱着?一点警觉性都没有!”他神情严肃而冷冽,叫人看了害怕。江吟之怎么可能毫无警觉呢,她没有一日是安眠过的。“都尉这棠梨苑还不安全?谁敢上都尉的床啊!”她轻笑一声,不以为然。他眉头紧锁,神情冷冽道:“还不够!”江吟之明白他的意思,她勾起唇角,轻声道:“都尉放心,不到半年,整个东厂就都是都尉的了。”不到半年。薛岐必死!她穿上外衣坐到铜镜前梳妆,问道:“昨日的事情怎么解决的?真闹到皇上那儿去了吗?”苍渊几步下床,又慵懒的躺到了软榻上,“死的是朝廷命官的儿子,又射杀了十几个李府亲眷。自然不能草草了事。”闻言,江吟之微微一怔,“又死了十几个!”“薛岐的手段,没将李家灭门都算手下留情了。”“李夏虽死于东厂玄衣卫之手,但他当众刺杀本都尉,瞭望楼的弓弩箭无虚发,他的死怪不到我头上。”这个结果也在她意料之中。苍渊和薛岐手上沾的人命不少,若是死一个人能对他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这东厂早就没了。见她不说话了,苍渊问:“怎么?心生怜悯了?”江吟之语气淡然道:“只是觉得李家那十几个亲眷死的无辜。”被人利用白白送了性命。苍渊却轻声一笑,起身穿上外衣,幽幽道:“世上哪有什么绝对无辜的人,做什么事,就得承受什么样的后果。”说完,他冷冷抬步离开了房间。江吟之疑惑,这话怎么意有所指呢。等到桑时进来时,她才问:“昨天让你查的,查到什么了?”桑时有些犹豫。“你说呀!”江吟之着急。桑时只说了一句话:“前天夜里,李夏见过沈小侯爷。”江吟之一惊。沈玉嵘!苍渊定是知道了沈玉嵘在背后搞事。才会说出那番话。他要对付沈玉嵘了。不知为何,这让她心情有些忐忑。前世她嫁给了沈玉嵘,做夫妻几年,却丝毫不了解沈玉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他做什么从来都是避着她的。她嫁做人妇本不该再随哥哥和重霄军去战场,是因为跟沈玉嵘吵了一架,她才赌气离开了沈家,跟哥哥出兵上了战场。若说岭关一战是个毁灭江家和重霄军的圈套,那么沈玉嵘也可能会是这圈套的其中一环。沈玉嵘还不能这么快死!她想去找苍渊,却被桑时告知,他不在东厂。江吟之也不知该去何处找他,就想着还是等到他晚上回来再说吧。谁知,中午的时候桑时便拿了一道手谕来,说:“方才宫里来人了,皇后今晚在崇明殿设宴,商议上元节宫宴一事,邀请了姑娘。”拿到手谕的那一刻,江吟之的心猛地一跳。来了。前世经历的奇耻大辱,如约而至。-冬日里昼短夜长,还未到戌时,天便黑了。等不到苍渊回来,江吟之只能先换好衣服梳好妆,准备出发了。临走时,桑时拿来一枚小小的金色面具。雕刻精致,简单却也不失华贵。“都尉寻人给姑娘打的。”她戴上面具,看着镜中的自己,遮得正好。“代我谢过都尉。”-崇明殿。灯火通明,夜里的明亮灯火映照着殿内的琉璃瓦顶,流淌出流光溢彩般的金辉,照得整个大殿一片辉煌,没有半点黑暗。江吟之一袭金丝华服,头戴莲冠,贵气逼人,大殿内的光芒照在她的面具上,更是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让人频频望来。殿内来的都是各家千金小姐,打扮华贵艳丽,一眼扫去,便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景。众多目光中,有一道充满恨意的视线。她一眼便锁定了坐在左侧矮桌的江云初!果不其然,她也来了。这时,打扮光鲜亮丽的沈平夏缓缓走来,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沈平夏端着酒杯打量着她,笑着说:“江吟之,嫁给太监的感受如何啊?会比当小侯爷夫人更舒服?”沈平夏,沈玉嵘的堂妹,也是皇后的侄女,传说中内定的太子妃。前世她嫁给沈玉嵘的时候,这沈平夏可没少找她麻烦,在背后煽风点火,挑拨离间。江吟之冷冷一笑,“你若是想体验体验,嫁到东厂试试不就知道了。”沈平夏神色一怒,将酒杯重重的放到了桌上,酒水震荡洒了出来。她冷声道:“听说进了东厂的女人都没什么好下场,现在也不知道该叫你都尉夫人,还是督主夫人。怕是你这儿媳,早被薛岐变着法给玩过了吧。”“如此肮脏之人,也配来到这崇明殿!”沈平夏声音很大,在这大殿内传出些许回声。大殿内无数视线猛地聚集到了江吟之身上,看热闹的,鄙夷的,嘲笑的,像是刀子一般要将她给活剐了。沈平夏更是得意的笑看着她。江吟之眼神凌厉。沈平夏冷笑:“怎么?我说的难道不对?你就跟你脸上这疤痕一样丑陋肮脏!怕什么给人看,戴什么面具!”沈平夏一把抓住她的面具,便要猛地掀开。旁边坐着的江云初得意的笑着,笑着等着看她的笑话,等着她被这儿所有人羞辱嘲笑。然而那一瞬,江吟之猛地抓住了沈平夏的手腕。一个用力。咔嚓一声。沈平夏惨叫痛呼一声。那一瞬,殿内之人皆是脸色大变,震撼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