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尽君心

江北小女贼林隐蹊,本想小偷小盗快意江湖,不料失手偷上微服的太子。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得知要代姐姐出嫁。一段江湖事,搅乱风月情。到底是放浪不羁的微服太子,还是深情缱绻的镇疆将军,又或者是默默守护的神偷教主?小女贼无意盗尽风月,却串起他们的爱恨情仇,而她想偷的,究竟又是谁的心?

第四章 我们会再见面的,林家二小姐。
江北城以北百余里平马镇,虽是不及南边的江北城繁华,也抵不过北边的明安城风景秀丽,可正是因为位于两城交汇之处,且四通八达,倒也形成了天然的驿站,过路的人来来往往,算得上是外客云集。
而这条栈道上最得名的便是积聚着各地赶往明安城的要士的来福客栈了。
传说当年皇上过此道,便是在此落脚,邂逅了当今太子的亲生母亲容妃娘娘,所以江湖上盛传“过此地,安于斯,便可邂逅此生姻缘!”,可谓是月老庙一样的存在。
林隐蹊站在客栈门口,抬头看着大门上挂着的镶金牌匾,江湖上只知道皇帝在此邂逅了容妃,却不知道容妃最终还是惨死后宫……有什么用呢?
她清了清嗓子,迈开步子走进去。
站在门口候着客的店小二一看这位小公子锦衣玉锻、器宇不凡,立马甩着桌布迎上来,“诶,这位客官,请问您是要打尖呢,还是住店呢?”
林隐蹊撇了他一眼,心里轻哧了一声“狗腿!”,径直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给我开间上房。”
随即自顾自地朝着二楼客房走去。
店小二看见桌子上的银子眼睛都直了,拿起来用牙咬了咬,赶紧塞裤腰带里立马跟了上去。
小二甩着抹布弓着身子带着林隐蹊来到了一间房门口:“客官,这可是我们这里次好的客房了天字二号!本来还有更好的天字一号,可您来得有点晚,我们最好的客房已经被一位公子定下来了。”
公子?林隐蹊盯着他。
想起今天早上好不容易从司却那里偷来的帛书,上面几个烫金大字:“明日午时,城外来福客栈,随从一名,侍卫两名,令牌未离身,见机行事。”
难不成,就是帛书上说的那人?
掌柜的跟着跑上来,看着这位面容清秀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公子”,一巴掌拍到店小二的头上,从他裤腰带掏出林隐蹊刚给的银子,“会不会说话啊你!得罪了我们大金主你干一辈子也赔不起!”
店小二一脸不明所以地揉着头,看着掌柜的忽然像换了张脸似的朝林隐蹊笑道:“客官你别听他乱讲!这就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客房了!绝对对得起您这个价!”
林隐蹊回过神来,也没留意他们在嘀咕什么,只是在瞥见店小二腰间挂着的钥匙的时候,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她笑得一脸伪善,忽然拉过店小二,靠得极近,语气却带着丝凉意:“好了,这房我就先住下了,有需要再找你,你先下去吧。”
掌柜的瞪着眼睛看着与他们家小二靠在一起的小公子,心里一阵发麻,收起难以置信的表情一把拉过一脸呆滞的小二,皱着脸笑道:“好嘞好勒,客官你有什么吩咐再叫我们啊!”忽然又转头补充道,“你要是有特殊需要单独想叫小二也是可以的!”
林隐蹊点了点头,看着掌柜的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店小二下了楼,并没有在意他说了些什么,只是得意地晃着手里亮晶晶的铜质钥匙,意味深长地看着隔壁客房紧锁的门。
她前后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走廊,一阵风穿堂而过,转眼,林隐蹊已经打开了隔壁的房门,置身于这店小二口中最好的客房之中。
她靠在内侧的门上,入眼一片金碧辉煌。林隐蹊忍不住咂舌:“哪家的贵公子,这是得了什么皇帝病,才要住得跟个皇上一样。”
她环视着诺大的房间,内屋外屋转了个遍。果然,从里到外连床单都没有放过——全是黄色的。
这样的地方,华丽是华丽,却华丽得毫无特色,住在这里的人大概也是如此。还想着是什么有趣的人可以好好玩一场呢,想必又是一个大肚子朱员外。
林隐蹊觉得无趣,既然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人,那也不需要自己花这些功夫了,到时候随便对付着就可以了。
她从卧房走出来,准备出去的时候,却被桌子上的一个面具吸引了。那面具白玉流石,通体如雪,纹理古朴流蕴,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上上品,只是,规格好像有点小了。
林隐蹊盯着那面具,手痒痒的,贼意又涌上心头。
好不容易进来一趟,像林隐蹊这样的梁上之人既然来了自然也没有空手而归一说;况且这人既是司却要对付的人,一定就不是什么好人,拿了这东西还算便宜他了。
林隐蹊这么想着,却早就将面具别在腰间,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重新将锁锁上。
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天色还早,林隐蹊在房间里待不住。又等不到隔壁房的动静,只好起来收拾了下准备下了楼去转转。
平马镇上只有这一条街,两头连着两个大城,过路的人也格外多,所以人群熙攘的街道上大多也不是本地人。
林隐蹊站在卖糖葫芦的摊前要了串糖葫芦,随即又飞到一家酒楼的楼顶,晃着脚丫子看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好不惬意的样子。这就是她喜欢的江湖罢,多自由。
兴许是做贼的对贼也格外敏感,林隐蹊一眼就从拥挤的人群里看到一个神情猥琐的人,跟在一位蓝衣公子身后。
果然如她所料,那人颤着将手伸向公子的腰间,一把扯下他腰间的锦袋,调了头就往人多的地方挤过去。
林隐蹊本来也不想管的,毕竟那位公子看起来也不像差这个钱的人。只是,她看着那蓝衣公子的背影,身形颀长均匀器宇不凡,就算看不见面容,也总觉得那公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况且,她见过的人,能让她记住的还真的不多。所以,还是帮帮他好了,举手之劳而已。
她看着那小贼一路跑到一个路口转弯的时候,从屋顶直接跳了下来,双手环胸靠在拐角处的墙上,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果然,那小贼转过弯跑进来,看见有人吓了一跳,却气势不减表情狰狞地瞪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跑去。
林隐蹊窃笑着,那个傻子可能还不知道,他捏在手里的东西,已经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林隐蹊晃着手里的布袋子边嘟哝:“这样明显的偷鸡摸狗那公子也察觉不到,也真是愚钝……不过,这里面好像……”林隐蹊想了想,打开袋子。果然,里面并没有什么钱财,只是一袋香料而已,“那小贼果然是个傻子,难道没有察觉这根本没重量吗?”
“当贼还是要靠智商啊!”林隐蹊叹道。
又看了眼手里的锦袋,心里想着自己一定是认错人了,那公子看起来正正经经的,没想到身上装着女儿家的东西,不是有什么怪癖就是跟她一样女扮男装了。林隐蹊摇着头,自己可不认识这样的怪人。
她一边感叹着又做了一件空头生意,一边甩着手里的袋子,无趣地往巷子外走去。可一转弯,却看见刚刚那位公子正神情慵懒地靠在这旁边的一面墙上。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落日的余晖洒在他如俊美如雕刻般的轮廓上,削薄轻抿的唇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侧头看过来,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瞳孔里的黑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林隐蹊怔怔地看着他,这大概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司却也很好看,可是听说书先生将那些故事里那些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公子,想成司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如今看见这人,好像是所有的幻想都有了确切地落点。
“姑娘?”他的声音如风过松林。
林隐蹊心里一惊,手中的锦袋落在了地上,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红了脸。她看了眼地上的东西,慌乱地捡起来,慌得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是我刚刚,这是刚刚你被偷走的东西,我……把它偷……拿回来了,正准备还给你来着……”
那人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眼里闪着狭促的光:“我想你是不是弄错了,这可并不是我的东西……”
林隐蹊疑惑地看着他:“可是我明明看见他从你身上摸下来的啊!”
他轻笑一声,忽然靠近,语气戏谑:“难道,你一直看着我?”
在林隐蹊自以为飞扬跋扈的这么多年来,因为被父亲和司却保护得很好,所以从来只有她调戏别人的份,这还是头一次,被调戏得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愣愣地听着那陌生好听的声音在耳边愈发清晰:“你倒是费了心思接近我。”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根处,染红了林隐蹊如珠玉般白皙的耳根,她有些怔住了,待整片脸都红起来,才嗔怒着地推开他,粗着声音故作镇定:“公子请自重!”
荆楚盯着眼前因为害羞而愤怒的小姑娘,还真像一只猫,忍不住想多逗弄她,
他瞥了眼她挂于腰侧的帛书,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忽然拉住林隐蹊的手,故意扬起了语调:“很好,我很喜欢主动一点的。不如,就……”
林隐蹊受惊的跳起脚来甩开他的手,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本来就微红的脸此刻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她全然不知道自己女儿身早已被识破,只顾着在心里嘀咕:没想到这人仪表堂堂,如今看来还真是个断袖!
她清了清嗓子,手攥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还顾着自己男子的装束,粗着声音故作镇定:“公子不要误会,我还是喜欢女人的。”
“哦,是吗?”荆楚语调清扬。
林隐蹊防备着看他,却始终不敢对上他的眼睛,抱拳仓促说了句告辞便急急调头离开。这种人,既然打不过难道还躲不过吗?
“姑娘。”好听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来,还是那丝独特的慵懒,林隐蹊放缓了脚步,听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如水珠低落般落在自己的心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林隐蹊怔在原地,忽然想起来,她第一眼看向他的时候、第一次听到他唤她的时候,也涌起无限的熟悉感。
她咬着嘴唇,犹豫着还是回过头,眼神却在看向他的那一刻急遽收缩……
那个人,面前站着另一位姑娘,所以他居然并不是在跟她说话!谁知道哪里又多来个姑娘!路上所有的姑娘他从街头走到街尾还真的都是在哪里见过!一条街上的有意思吗!
林隐蹊气得咬牙切齿,简直是个流氓无赖!
她立刻气呼呼转头就走!
路人姑娘脸红心跳地看着眼前这俊美无比的男子,还没来得及害羞便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得跑开了。
荆楚目如寒潭,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似乎是被气得不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在他身边的人,穿着朴实面容冷峻,抱手作揖道:“主子,已经查清楚了,要查你并且肖想令牌的人,的确是飞天教!”
荆楚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微启薄唇轻念:“飞天教,林隐蹊?”
很好!
林隐蹊好不容易平了心底的怒气,在街上随意乱晃,全然没了一开始的兴致。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色渐渐消退下去,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客栈。毕竟也不能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干扰了正事。
刚走到客栈门口,店小二又热情的凑上来:“客官,我们这里有远近闻名的上好菜品,你看是否要我估摸着时辰给您送点去客房!?”
林隐蹊摆了摆手,此刻只觉得累,而且,帛书上说的消息还毫无进展……
她可不想自己的一腔孤勇最后落成空,到最后还要被司却嘲笑。
入夜,街道的喧嚣尽数褪去,空余寂静的夜,偶有打更的人路过,声音透彻清亮。
林隐蹊躺在床上,望着房梁上的椽柱,明明在意此次前来的任务,却对今天街上遇到的人迟迟不能释怀。
就像心口堵着一股子气,必须要找个地方好好舒展一下。
忽然,隔壁传来一阵水流的声音,林隐蹊皱着眉,屏气又仔细听了一次,才敢确定是隔壁那个皇帝房传来的声音。
所有被搅浑的热情似乎在这一刻又回到身体里,她一个旋身便从围帐之内翻到两房相隔的墙边,耳朵紧紧贴着墙壁,稀疏零散的声音隐隐传来,接着是关门的声音,然后便再无其他动静。
四周又静了下来,林隐蹊爬了好一会儿,皱着眉沉思:“看来隔壁的人不是已经出去了,就是已经歇下了。”
嗯,差不多了!林隐蹊束紧了腰上的锦带,难掩眼睛里的兴奋,深呼几口气准备行动的时候忽然瞥见挂在身上的面具,她定定地看了两眼,虽然说就是从人家那里拿过来的,可毕竟都偷过来了,还是用上吧,况且还可以遮着脸留点神秘感!
她戴好面具,虽说有点小,但她脸也小啊!
林隐蹊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出了房前后左右看了一圈,顺利地进到了屋子里。
雕花木门很好地隔绝了外廊上的光亮,林隐蹊虚掩着门,尽量不弄出太大的声响。呼吸喷在面具上,灼热的感觉清晰可触,入目却一片漆黑。
还好下午来转过,林隐蹊不禁有些小庆幸,否则这偌大一个地方,怕是往哪边走都不知道。
林隐蹊凭着记忆踮着脚往卧房走去。帛书上说的是一块令牌,虽然没有细说,可是既然重要的话,就一定是随身携带了。
她趴在卧房外的雕花木栏上,听着里面均匀的呼吸声,看来那人已经睡了,这下更好,迷香都用不着了。
林隐蹊放开了胆子莲步轻移,也没在意其他,刚进卧室,脚下被一根细丝绊到,一阵阴风从前面拂过,林隐蹊一侧身,躲过了飞来的暗器……却没有躲过自上而下的一盆水。
稀里哗啦的声音响起,温热的水从头顶倾泻而下,瞬间将林隐蹊淋了个通透。
木盆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动的声音显得空旷而又诡异。
房间渐渐亮了起来,林隐蹊忍着胸腔瞬间蒸腾而起的怒意,咬牙掀开面具,桌旁那人藏在阴影里的轮廓渐渐清晰,他穿着白色里衣罩着件深蓝外衫,正在桌前慢条斯理地捻着灯芯。
“居然是你!”林隐蹊揉了揉眼睛,凝神看清后有些些惊讶地叫道,“怎么会是你!”
这人,可不就是下午在街上碰见的那不知好歹的无赖!林隐蹊气不打一处来,这怨气怕是不报不行了!
荆楚挑亮了灯,坐下来倒了杯茶,语气里透着笑意:“我还想着,下午在街上说着不要,可是没想到姑娘找来如此快……”
林隐蹊咬牙切齿地看着荆楚,此刻的心情是恨不能撕碎他,在脑海里把这个永远一副傲然于世表情的家伙踩在地上,踩踩踩!
荆楚一脸惬意,端着茶杯缓缓走过来,里衣微敞能看见隐隐的肉色,布料遮掩下的身躯精壮匀称,然后他慢慢在她面前蹲下来。
林隐蹊刚刚恨得咬碎的牙此刻被惊得全吞进肚子里,立马怂了起来,口齿不清地说道:“你你你你……”
“会脸红,看来还是喜欢男人的……”荆楚气定神闲地啜了口茶水。
林隐蹊看着荆楚嘴角微翘,咽下茶水的喉结上下微动……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他,这一细看,皮肤似乎比她的还要好。
林隐蹊甩了甩头,简直是魔障了!这人分明就是在色诱她!她居然还吃了这一套!
林隐蹊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怪不得!他一定早就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了,那么下午的那一句姑娘……真是在喊她?
这个人,玩弄她有意思吗!
荆楚看着眼前抱在一团的小人,似乎全然不顾自己湿得透彻的身子,倒是眼睛里闪着精亮的光,看来不是在肚子里腹诽他就是在想着怎么复仇了。
林隐蹊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她在心里安慰自己道,头一次出任务就被抓了,就算还没开始动手,可是人家的面具好歹是在自己手上,况且现在已经没办法逃走了。林隐蹊又想了想,既然逃不掉,那么就只能敲晕这个人。这么好看一张脸,卖到山里一定值个好价钱。
可实际上,林隐蹊从来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她看着荆楚落在自己身上不怀好意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衣服已经湿透,单薄的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很显然,已经被眼前这个淫贼吃了不少豆腐了。
“怎么,在想怎么扑倒我?”
林隐蹊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扑倒倒是不想,她只想一棒子敲晕他!可如今也并没有敲晕这个人的勇气……她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忽然抱住膝盖腾空而起,在空中翻滚了几下,瞬间的功夫已经落在那张金晃晃的大床上,一把抓过被子暂时裹住了身体。
荆楚咽下去的茶差点呛出来,忍住笑意,缓了下才打趣道:“就这么等不及了?”
“你!”这个人怎么什么都能往那方面想!林隐蹊气得有些话结,咬着牙顺了好几口气才开口:“没想到你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却是个大淫贼!”
“哦?”荆楚挑眉,声音慵懒却带着一丝性感,“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我房间的可是你,且不论淫不淫的,这样看来,我们两个究竟谁才是贼呢?”
林隐蹊想反驳却无话可说,这么一说倒的确是这样,可是自己就算是贼也是一位深明大义的贼,跟这种外表干净里面却一肚子坏水的花花公子比起来要好多了!
那人并不能听见她义愤填膺的控诉,林隐蹊看着他坐下来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微微气结:“你到底是谁!”
荆楚眉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既然飞天教派她拿着帛书来查他,会不知道他是谁?还是说,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只是飞天教的一个小喽啰而已?
他忽然想起那个叫做司却的人,原来如此……
荆楚瞬间恢复清明,又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既然如此,那就陪她好好玩玩罢。
他缓缓走向床边,语气故意带着些魅惑:“这是玩的哪一出?进了我的房,爬上了我的床,现在倒问起我是谁了?”
林隐蹊瞪着眼睛咬着牙,除了无耻,她已经想不到别的话来对付眼前这个麻烦了。看来自己学到的还是太少了,翻来覆去就会骂那几个词。
而且这个麻烦还真是个大麻烦!她看着慢慢走过来的人,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裹着被子往后退着,好在这个皇帝房的床也够大,就算荆楚走过来,只要不上床,还是可以保持着他够不着的距离的。
林隐蹊靠在床角,话语间还有些颤抖:“要不是你泼我一身水!我才不会在你床上!”
“哦,是吗?”荆楚靠在床沿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一只炸毛的猫,微眯着眼睛:“那你就是求之不得了?”
“你!淫贼!”林隐蹊因为愤慨万分而掷地有声。
荆楚却淡淡地笑着:“鄙人荆楚,非小人也。”
荆楚?林隐蹊气结,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咬着牙道:“无耻淫贼!”
荆楚却丝毫不为之所动,故意拉长了语气:“既然又说起贼这件事,不知贵贼觉得我这防盗机关是否……还不错?”
林隐蹊自然不会顺着他的意思,就算自己此刻身处劣势也要拿出点志气,再不能像上次员外府那样,被一只猫吓到腿软。所以就算这一次没有成功,也要让司却看到她的成长!
她侧仰着头,白了他一眼,嘴上不屑道:“小孩子的把戏……”
荆楚忽然手撑着床沿,向林隐蹊逼近:“小孩子的把戏还能不费吹灰之力困住一个小贼,那这小贼……也太叫贼人们蒙羞了。”
“要你管!”
林隐蹊看着那张好看的脸在自己眼前渐渐放大,嘴上倔着可心里却还是有些害怕的,她怯怯地往后退着,墙壁冰冷的触感传过来,才发现早已经无路可退。
完了完了!林隐蹊觉得自己此刻就像砧板上的鱼肉,而眼前这个男人就像是拿着砍刀的渔夫……林隐蹊警惕地盯着笑得意味不明的荆楚,打从心底冒起了冷汗。
就在林隐蹊内心的小人负隅顽抗的最后一刻,她忽然灵光一现,阴笑着一手搭上荆楚的肩膀,瞬间便抽去披在他身上的外衣,脚下一蹬借力飞到屋上的椽梁上。
林隐蹊坐在椽柱上晃着脚丫子,笑得一脸得意,
荆楚顺势靠在床头,微仰着眼看她,依旧面不改色。
不得不承认,她的轻功确实好,只是刚才若不是他控制得好,那小姑娘怕已经断了一只手了。从那个时候开始,还从来没有人敢随意碰他。荆楚的眼睛忽然深邃,太过于谨慎的自我保护,只是因为受了太多来自身边的意料之中的伤害。
林隐蹊见荆楚没有说话,还以为他被自己的轻功折服,不禁冷笑着:“我看你也不过如此!”
呵——荆楚低着头笑了出来。林隐蹊瞪他,颇有些不乐意:“你笑什么!”
荆楚语气冷冷地:“敢动手扒我衣服的,你还是第一个。”
林隐蹊也不甘落后,学着他的语气:“可被我扒过衣服的,却不止你一个。”
的确不只是他,比如说随她一起长大的侍女小绿。以前被爹关起来不让出去的时候,好多次都是她半强半诱地扒了小绿的衣服换过来偷偷跑出去的。
有了那些经验做基础,这样把别人衣服扒下来简直是太小儿科。
林隐蹊见他荆楚迟迟没有说话,自以为赢了这场较量,反正现在也被发现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眼前这个人还是尽早彼此相忘的为好,好不容易老实了一段时间让爹放松了警惕,要是被爹知道自己现在做的这些事,那么这辈子就别想从爹的监视里走出来了。
不过这一次,算起来也是因为自己的任性坏了司却的事,只有回去向司却好好赔罪了。只希望不是什么大事,也不会太影响司却江湖上的声誉。
林隐蹊好好地想了想,也便不想同他再耗下去了。
她轻施内力准备从窗口逃脱,哪知刚起身便被一个小硬物击中了肩膀,顿时失去了平衡,眼看着要从房梁上掉下来又使不上力气,林隐蹊紧紧地闭上眼睛,没想到一世英名的林隐蹊就要这样摔死了……
尖叫都来不及从嗓子里喊出来,可忽然而至的,不是冰凉坚硬的地板,而是一阵温暖的风后转瞬而至的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
……
林隐蹊颤抖着睫毛缓缓睁开眼,入眼的便是荆楚下颌性感紧绷的轮廓,飘散的发有一缕落在她的脸上,酥酥麻麻的,似乎还能闻到一种独有的淡淡香味……而自己正安然地躺在荆楚的臂弯,扶在她腰肢上的的手掌温实而有力,掌心的温度通过湿哒哒的外袍透将过来。
荆楚垂下眸来看她,微长的睫毛下一双隐隐发亮的桃花眼里透着笑意:“这么张着嘴看我,是不想起来,要吃了我?”
林隐蹊立马弹跳起来推开荆楚,踉跄着站直了身子,却不免打了个寒战,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下大难不死的愉悦,便板起脸狠狠的瞪过去:“小人!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用暗器!”
荆楚此刻却似乎想坐实了小人的称呼,并不打算承认,反问道:“你又看见了?”
确实没看见,可是……“除了你还有谁!”
“可我看见的,是我救了你。”
林隐蹊没来得及反驳,便被屋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紧接着是外面的门被粗暴推开的声音。荆楚不满地皱起眉,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周身似乎迅速凝起一阵肃穆,让人不寒而栗。
他下意识地走到林隐蹊身前,微微护住她的姿势,全然不似之前的戏谑。
林隐蹊蓦地心头一震,好半天才将目光从荆楚的后背移开。
可出现在眼前的却是熟悉的身影,司却。
林隐蹊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轻松,她兴冲冲地喊司却,可是……
她看着司却盯着自己紧皱的眉头,那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一阵寒意涌向心头,其实她还是挺害怕司却的吧。林隐蹊低头看了看自己此刻凌乱不堪的样子,身上还穿着荆楚的衣服,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司却凝眉看向荆楚,却是对着林隐蹊在说话,似乎很努力的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使自己镇静一点,可还是掩不住声音里的愤然:“隐蹊,回房好好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的亭子里等你。”
林隐蹊盯着司却落寞而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激灵——这个人一定是误会什么了,就不能听她说完再猜测吗?
她叹了口气,刚想追上去却被身后的荆楚叫住了。她回头瞪那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上了先前一副痞气的模样,好像刚刚那一瞬间的变化只是林隐蹊眼花而已。
林隐蹊看着他,一脸“你有何事赶紧说,本小姐忙着呢”的表情。
荆楚却不缓不急地坐下来砌了杯茶,朝着林隐蹊缓缓开口:“衣服湿了太久,坐下来喝杯姜茶驱驱寒?”
“不用!”林隐蹊一口回绝,语气分明是不想再有什么瓜葛:“方才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原谅,今后你我二人自是不会再相见!”
“就这么想走?”荆楚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忽然站起来朝着林隐蹊走去,“你们飞天教难得出一次手,如今好不容易找上我了,就这么空手而归?”
林隐蹊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可是对于飞天教这三个字又实在无法忽略。
很早以前就经常听司却提起过,飞天教是江湖上一个颇为神秘以偷盗为主的教派,不为钱不为名,仅受忠人之托盗天下一物,那些拥有奇珍异宝的教派对其甚是畏怯。
可是这人怎么会觉得我是飞天教的人呢?林隐蹊不免疑惑,脑袋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又无法抓住,她迟疑着开口道:“什么飞天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可是这样的迟疑在荆楚听来,却是有些刻意隐瞒的意味了。他凝视着林隐蹊,慢慢靠近她,语气有些阴冷:“你是高估了你的智商,还是低估我的能力?”
林隐蹊被盯得有些发怵,却也拦不住渐渐靠近的荆楚,只得顺着他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自己紧紧靠着木门。
看着荆楚伸过来的手,她咬着牙暗想:可不能再被这么玩弄下去了,今天一整天的气还没出出来呢!她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藏在衣袖里的手捏着平时开锁用的细针默默凝聚内力。
我要让你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好惹的!
荆楚忽然勾起嘴角,在林隐蹊动手之前握上了林隐蹊的手腕,无形里化骨绵柔,林隐蹊忽然觉得一阵无力,内力尽散,手里的银针就这样落在了地上。
“你!”
“小姑娘,乖一点。”荆楚靠近她的脸颊,看着林隐蹊渐渐染上红晕的耳珠,语气透着笑意,“暗器不该是这么用的。”
林隐蹊气恼,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被戳穿的小动作,还是忽然的心跳,她猛地推开荆楚,却说不出话来。
果然,在这个人面前自己总是输得一败涂地丢盔弃甲,既然斗不过,难道还躲不过吗!
而对面的人却好整以暇地拿着一封分外眼熟的帛书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
林隐蹊慌忙摸向自己空无一物的腰间,一脸的惊讶:“你!拿了我的东西!”居然还是在我这个专业小偷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荆楚显然要淡定得多,“哦?既然承认是你的东西……那又为何不肯承认你是飞天教的人呢?这帛书乃是飞天教传信专用,既然你不是飞天教的人,这东西又在你这里,那么……”
林隐蹊有些急了,这个人从见面开始就对她说一些匪夷所思的话,难道就是因为飞天教?
可是她的确与飞天教毫无瓜葛啊!如果这帛书真的如他所说是飞天教的东西,那么,难道是司却?
荆楚似乎也看出来林隐蹊的迷惘,却依旧不慌不忙。他心下大概对事情的真相已有了几分了解,如此看来,那个司却,还真是不简单。
既然如此,那么一切都要开始了。
林隐蹊从客栈出来,抬眼看着月色寂寥从无垠的夜色中晕开,偶尔的蛙声阵阵在这空旷的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司却站在月光之下,周身凝着寒意。
一肚子想说的话在看到司却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缓缓走过去,怯怯地喊了声,司却。
司却抿着唇看她,缓了一会才开口说道:“隐蹊,你不该一个人来。”
林隐蹊低着头,含糊不清的回道,“可是……那个时候……”
她见司却不说话,又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我这次坏了你的事,可是你也没有告诉我你一直都在替飞天教做事啊,我要是知道那是飞天教交给你的任务,绝对不会这样乱来的……”
司却凝眉看着她,她难道以为……算了吧,本来这些都不该让她知道的,既然她这么觉得,那就这样吧。司却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
本来就只是想查明荆楚的身份而已,如今已经全部了然了,其他的也没什么必要了。
林隐蹊也跟着松了口气,立刻眉目染上轻快:“我说司却你这个人也太孤僻了吧,加入了飞天教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么好玩的事情总是自己一个人偷着玩,你这样不无聊吗……”
林隐蹊看着司却面色凝重,下意识慢慢住了嘴。司却很少这样说话的,就算不想听她啰嗦的时候也会敷衍着应几声,可像这样……
林隐蹊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弱弱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快跟我回去吧,”司却看了看她,依旧皱着眉头,“大小姐她……”
林隐蹊蓦地抬眼:“姐姐她怎么了?”
司却叹了口气,“忽然病起来了,林府上下已经乱了。”
“怎么会呢!”林隐蹊惊道,“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司却却没有再说话,只扭头唤来了马。
林隐蹊看着他的侧脸和自始至终都没有舒展过的眉头,眉目间还有一丝倦色,可是其余的,那淡淡的忧伤,她又完全看不懂了。
她顺势上了马,跟在司却后面急急地往回赶。
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司却的眼里装了太多的东西,所以他总是太寂寞。
那些他不想回答的,她从来都不问。
所以,他的那么多秘密,她始终都不知道。
荆楚站在客栈外,倚着栏杆,看着林隐蹊匆匆离开的背影,漆黑的眼眸似乎凝聚了所有的夜色,变得深邃而冰凉。又是一人从暗处而来:“主子,是否需要属下跟过去?”
荆楚开口,透着寒意,“不用了……”
他端起一边的茶杯,茶水似乎也有些凉了,可是也抵不过窗外寒月凉夜。
冰凉的茶水顺着杯沿缓缓渡与唇舌。
不用了,因为……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林家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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